慕容慬道:“玉不琢不成器,既然这二人都是可造之材,就送下去磨砺磨砺,能不能上任,是否有大材,就让事实来证明。”

徐修高呼:“陛下圣明!”

行云得了元芸的话,当即飞鸽传书告诉百里森林的医族弟子,让他们派人去找钱武,让钱武提防有人借下任知府之名前来调阅秘档、文书。

钱武惊道:“百里森林有矿场?”

来的是医族弟子,道:“朝廷获悉消息,邪教要借此事,混淆视听,从官衙调阅秘档、县志,查找矿场所在。”

钱武的脸立时变得煞白。

来人道:“钱大人,不会是已经出事了?”

“就在昨日,有人拿着定王府的令牌,说是文郡王慕容忌的师爷,前来调阅文书、县志,说待慕容忌赴任就会送回来。”

医族弟子骂了一句,“该死的邪教,我们晚了一步!”

他一调头就走。

钱武立在那儿,浑身冰冷,冷汗淋漓,这么多年兢兢业业没有出事,要离任了,居然阴沟里翻了船,被人给利用了,不行,他必须马上写请罪折子。

那人怎么会有定王府的令牌?

正月十七,行云就亲自入宫,与慕容慬禀报此事。

慕容慬气得砸了一批瓷瓶摆件。

“邪教,好大的本事,连定王府的令牌都能弄到。”

“定王府知道了?”

“尚不知!”

“你与恭郡王通个气,让他处置吧。”

定王府的令牌是这么容易出去的?

只能说明定王府出了邪教弟子。

天眼阁可是由他们掌握的,邪教渗漏得如此之深,怎不让人心惊。

不待开衙,左相徐修也听说此事,特意跑到定王府找定王父子。

他担心的是朝廷的玉矿被邪教给动了。

定王府出了岔子,定王与慕容想也是焦头烂额,将自己府里的人再从上到小排查了一个遍,定王府令牌统共只得十二枚,发给了谁,几时派出过,全都是有记录的,可查来查去,没一枚可疑。

难不成,那人手持的令牌是假的?

陈蘅只能用占卜之法追寻丢失的秘档与文书卷宗。

慕容慬问道:“可寻到了?”

陈蘅道:“一行统共五个人,两个会武功的,三个都是文人,现下正在翻阅秘档、县志和卷宗。”

秀君立在一边。

陈蘅提了笔,写了个纸条,“你火速交给行云,此事绝不能有失,那批文书医族必须拿到,邪教五人——尽数诛杀!”

秀君接过,快速出了皇宫。

慕容慬道:“不查查定王府的内鬼?”

“拷打几个弟子,他们也说不出所以然,一句奉命行事,一句只认得上头一人,影响不大,不如直接诛杀!”

慕容慬蹙着眉头。

如果不是陈蘅的占卜术,被带来的书籍定寻不回来。

钱武要知道接任的知府不是慕容忌,而他更是被人耍了,指不定如何气恼。

以前只有他算计人的,如今,他却被人给算计了。

“大祭司与族长同意让元谡接任永乐府知府一职?”

慕容慬笑道:“师父的意思,是让白洵去,可外祖不同意,说朕指定的是元谡。”

“大祭司…他…”

“白洵最近打上紫霞圣女的主意,师父担心紫霞动了凡心,可他又约束不住白洵,这是赶不得、打不得,就想给他寻个差事,好把人弄走。外祖行事,自来以大局为重,怎么可能同意白洵接任?”

陈蘅想到这位少祭司便摇头,“他年纪不小了,怎么还做这种事?”

“若他不是姓白,以师父的性子,恨不得能划花他的脸。”

陈蘅吃吃一笑,“我倒有个主意。”

“什么?”

“让白洵潜伏到邪教,他不是喜欢美人,邪教的美人多,就说邪教掌握了圣地的秘密,让他去立功。”

白洵生得好,只要爱装,装得如同世外谪仙一般,白洵更想建功,想为医族做大事,若让大祭司去谈,白洵拒绝的可能很小。

慕容慬想着这事的可能性,白洵看似世外之人,可一直就有立功之心,想成为真正的祭司,更想被人看重,“利用他的美色?”

“那你以为呢。”

“哈哈…”慕容慬大笑两声,“朕回头与行云商量一下,让白洵去,说不得还真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第一千零五章 越闹越大

正月十八,衙门开印,恢复朝议。

慕容慬起了大早。

而白昊也得去太学读书。

巳正,陈蘅正在凤仪宫习字,养心殿的小内侍过来禀道:“娘娘,太上皇请你去一趟太极宫,有要事相商。”

“何事?”

不在养心殿,而是太极殿。

“还请娘娘移步。”

问不出来,陈蘅领着秀君、白雯等人去了太极殿。

一迈入大殿,就见慕容慬沉着脸。

大殿上的人还真不少:袁东珠、陈闯、陈贤、陈慧,太上皇怀里正抱着两个精雕玉琢般的金童玉女,一脸知足幸福状,平王、定王、礼部尚书、大学士颜正、刑部尚书、张萍,还有太医院的正副院正。

陈蘅见太上皇行了礼。

太上皇道:“皇后来了正好,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陈蘅看着慕容慬。

慕容慬气哼哼地道:“这臭小子越来越过分,挑唆了太上皇,说要他妹妹正大光明的认祖归宗,这不,太上皇就把人召集过来了,朕是刚刚下朝后才知道的。”

太上皇又道:“张提刑,可以开始了!清水、洗净的碗碟都已经备好了。”

平王瞧了半晌,没闹明白,“太上皇,你这是要做什么?”

“没瞧出孤这是要滴血验亲,那混账老子连自己女儿都认不得,孤也没法了,只能用这法子了,晏晏,乖,跟你哥哥去,一会儿,孤就让你们看看,还敢说晏晏是陈家的孩子,孤就将你们打入天牢!”

陈闯抽了抽鼻子,嗫嚅道:“一个比一个不讲道理,明明就是我妹妹,怎么就变成他们家的了。”

张萍就如在衙门办案一般,取了血清汁,在一只大钵里滴了两滴,然后检测碗碟,“是干净的。”

太上皇道:“太医院院正检测水、碗!”

两个亦看了一遍,“水是干净的,加了血清汁。碗也是干净的,无异样。”

白昊大大方方地道:“为示公允,小爷也滴血。”他很果决,取了长针,一针扎下,在两只碗里各滴了一滴血,“晏晏,过来,哥哥帮你滴血。”

敏儿被他唤过去,一针扎下,敏儿大叫着:“痛痛…”

“乖,乖,一会儿就好了,今天之后,你就是小公主了,免得旁人说嘴,也免得爹不认得你,我们必须得这样。”

敏儿的血滴了四只碗,其中一只碗里滴有白昊的血。

所有人伸长脖子看着清水碗,平王的眼珠子瞪得奇大无比,“融了,融了,他们是兄妹!皇后几时生的小公主?怎么早前都没听说过。”

慕容慬有些意外,抬头望了一眼,还真是融了。

他吐了口气,看着儿子的眼神又狠厉了几分。

白昊就似没瞧见。

太上皇不乐意了,大骂道:“慕容慬,你什么意思?昊儿找回孤的孙女,你瞪他作甚?”

张萍心下惊讶不已,袁东珠的几个孩子,她见过几回,陈敏怎么变成皇家的公主了?

她揖手道:“请皇后娘娘滴血!”

陈蘅颇是无语,现在解释什么都是多余的,她倒要看看能不能成,一针扎下,在白昊的碗里滴了一滴,又在兄妹二人的碗里也滴了一滴。

平王又大叫起来:“融了!融了!真是皇后的小公主!真的是皇家人啊!”

定王一脸迷茫,他回去就查了皇后,天眼阁的秘档中没记载皇后在嫡皇子之后又生了一个女儿。

可这孩子的血与皇后的融了,难不成皇后在外头有人?她当年可失踪过一阵子,可这孩子没昊儿大…

定王一揖手,抱拳道:“陛下,请你也滴两滴吧?”

慕容慬道:“朕可以证明,敏儿是陈家的孩子。”

不是他的,可这是皇后的,难道是皇后…

所有人面容怪异。

慕容慬立时回过味来,自己这话不对劲啊,被他们想歪了。

白昊道:“父皇还是滴血吧,儿臣知道,你弄丢了妹妹,一直不愿承认是自己的错,哪有做错的皇帝,更没有做错事的父亲,可你也不能拒绝滴血。”

太上皇大喝一声:“慕容慬,孩子都不怕疼,你还怕疼啊?”

被自己父亲一吼,白昊满腹不快,却不得不接过太医递过的银针。

此刻,所有人伸长了脖子,看着两只碗,血入碗中,竟再次融合,他们一家四口的血都能融到一处。

张萍亦是不可思义的表情,“医族的药清汁极其珍贵,我用好几年了,万不会出错的,敏儿真是帝后的女儿?”

陈闯大叫道:“不可能!五妹妹是我们家的,是我们家的!”

他径直冲过来,直接“啊——”一声咬了自己的手指头,这果决,依然像极了当年的陈琅,鲜血奔涌,别说是两只碗,就是几十只碗都够了。

太医赶紧给陈闯包扎。

“陈公子,哪需这么多,用银针一扎就可以。”

“她是我家的妹妹,是我家的…”

平王幸灾乐祸地道:“陈小公子,你的血没与小公主的相融!”

没融!

所有人往碗里瞧,两滴,还是两滴血啊。

陈闯整个人傻眼了。

袁东珠看着碗,“不可能啊!敏儿是我生的没错,怎会没融。”

她错愕的,迷茫地接过太医递来的银针,不等她扎,张萍就代劳了,在两只碗里各滴了一滴,她的血能与陈闯的相融,可不能与敏儿的相融。

陈闯看着碗,又看看呆掉一样的袁东珠。

张萍低声问:“你生孩子的那天,是在哪儿把敏儿捡到的?”

袁东珠道:“你不信我?”

“袁将军,可事实摆在眼前,这是医族的血清汁,更是我用了秘方自己淬炼的,不可能有假,我办案在外,帮人滴血认亲的事做过许多次,从来没有出过错。还有,在检测之前,我有检测过水、碗等用具,太医们也检测过的。”

太医院正道:“水和碗确实没有问题,都是干净的。”

袁东珠沉陷在那天的回忆里:“那天,柏林坡被困,我带木兰营将士抵抗后晋敌军,快要结束的时候,我肚子疼,第一回 生阿闯、阿琅的时候不懂,这一次我知道自己要生了,就带了两个心腹女护卫躲到附近的林子里。

第一千零六章 验血哄世人

(续上章)“第一回 生阿闯、阿琅的时候不懂,这一次我知道自己要生了,就带了两个心腹女护卫躲到附近的林子里。

一个女护卫捡柴生火再替我们把风;另一个女护卫为我接生。我疼得迷迷糊糊的,我告诉女护卫如何接生,如何将短剑放在火上烤,如何给孩子剪脐带,外头林子的小路上,有许多逃难的百姓,大呼小叫,也有孩子的哭声…”

平王急切地道:“慌乱之中,你捡了一个女婴?这个女婴就是帝后的女儿?”

袁东珠不知道如何解释,她明明记得自己生的就是三个,可为什么敏儿的血与她的融不到一块儿,反而能与帝后的相融。

真是怪事,难不成真是她记错了。

当时那般慌乱,捡了一个女婴与她生的两个孩子放到一起。

还真是巧,自己捡了个孩子竟是帝后的女儿。

袁东珠已经迷糊了,越发觉得敏儿更像帝后的孩子,委实这孩子一个人的相貌与她和陈葳都不一大一样,在兄妹里头太过显眼啊。

此刻,白昊捧起滴有自家人血的清水小碗,“来!来!妹妹,你一碗,我一碗,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上天保佑!”捧着碗咕噜噜喝了。

敏儿近来跟着白昊,是他干什么,她就学什么,也一口喝干净,还像白昊一样,把碗倒捧在碗里,冲着他笑得甜美。

袁东珠不甘心,他们是一胎三个,她拉了陈贤的小手过来,扎了下去,陈贤的血能与她的相融。

她又拉了陈慧,陈慧哇哇大哭,扯着嗓子,哭得很是委屈。

陈慧的血也能与袁东珠相融。

张萍一脸同情地道:“东珠,孩子是帝后的,你还给人家吧,将心比心,如果你的孩子丢了,这得多痛。”

敏儿是她生的啊,为什么与帝后的血能融,却不能与她的相融?

袁东珠想不明白,想得越多,越是怀疑肯定是抱错了。

陈蘅觉得对不住袁东珠,“二嫂,你和二兄永远是敏儿的爹娘,我…我…”

“皇后娘娘,可她明明…不是我女儿啊…”

真是见鬼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袁东珠的眼泪扑簌簌地翻滚下来,在这泪眼之中,竟有一抹对陈蘅的歉疚之色。

陈蘅面上的愧色更浓。

太上皇朗声道:“袁将军寻回小公主,又哺养几载,乃是大功。传孤旨意,厚赏袁将军夫妇…”

陈家不缺田庄金银,他们看重的不就是爵位。

能帮他们寻回丢失的公主,也是大功一件,且将他们的爵位再晋一级,就当是厚赏了。

太上皇心下一转,大声道:“卫国公、穆南候爵位晋为世袭罔替五代。这个小姑娘甚是可爱,冰雪聪慧,举止有度,封为郡主。”

人家找到小孙女,还将他孙女养得这么好,当重赏。

太上皇继续道:“陛下,给小公主赐封,封号孤都想好了,就叫雪凰,冰雪可爱的凤凰。”他宠溺一笑,这几日祖孙三个在一处,已生出感情,太上皇甚是喜爱。

慕容慬颇感无力,被自己几岁的儿子弄得下不了台,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其间的原由。“礼部尚书、颜爱卿,照太上皇旨意拟旨,晋卫国公、穆南候爵位世袭罔替五代,封陈葳之嫡长子陈闯为卫国公世子,嫡三子陈贤为穆南候世子,封其嫡长女陈慧为二等郡主,封号‘慧敏’。”

张萍看着呆住的袁东珠,推了一下,袁东珠这才回过神,高呼:“臣谢吾皇隆恩,万岁万万岁!”

陈闯拉着两个弟弟妹妹跪拜行礼。

他已经八九岁了,自是明白这滴血认亲的意义,官府衙门也有用过的,陈敏不是他们家的孩子,而是姑母家被人偷走的公主。

陈闯现在已经认定了事实:原来敏儿真不是他妹妹,而是他的表妹,是姑母的女儿。既然是姑母家的,就得还给人家啊。

太上皇道:“昊儿、晏晏,跟祖父走!”

他一手牵一个,扬长而去。

礼部尚书揖手道:“臣,这就与大学士拟旨!臣告退!”

太医院的人亦走了。

刑部尚书和张萍亦退下。

偌大的大殿上,只余袁东珠母子与陈蘅夫妇、平王、定王。

陈蘅满是歉疚,“二嫂,随我到凤仪宫坐坐。”她一转身,对身后的小马道:“带两位世子、郡主去御花园玩。”

小马应答一声。

定王见皇后一走,当即道:“陛下,你丢了女儿,怎不与臣说一声?这么大的事,你若说了,当皇伯父的如何也能帮你寻回来?”

慕容慬是父亲,他有没有女儿,能不比外人清楚。

这下好了,他完全没想到白昊会把事做实,根本就不给他们反击的余地。

抢了陈家的姑娘当女儿,他可做不出来,只看陈蘅的神色,他就知道陈蘅对袁东珠愧疚难当。

陈蘅拉着袁东珠的手:“阿东,对不起!我早前只以为是小孩子玩闹,没想昊儿竟连太上皇都给说动了,我…我根本没料到这样…”

袁东珠笑着:“昊儿也挺可怜的,没个兄弟姐妹,他是太喜欢敏儿了才会这么做,你莫要怪他。再说了,我们家不是孩子多吗,三儿两女,呵呵,现在两个女儿,一个成了公主,一个做了郡主,多光鲜体面…”

她在笑,心却在滴血。

陈蘅不会抢她的女儿,可被自己儿子与翁爹一闹,骑虎难下。

太上皇已经认定了眼见的事实,怕是任何人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那么多大臣、皇亲、太医见证,恐怕过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知道,敏儿其实是皇家的骨血,是帝后的女儿。

袁东珠不解地道:“我就不明白了,她明明是我生的,为什么我与她的血不融,她的血却能与你相融?”

陈蘅心下有些为难,“我是怀疑…昊儿又做了什么?你知道他拜的是医族大祭司为师祖,虽说是祖孙,却得大祭司亲传,定是背里做了什么手脚。”

“可就算再动手脚,没道理让我与敏儿的血不融,却能让敏儿与陛下的血相融,这说不通啊。”

正因说不通,其信服度更大。

没曾见,连定王都坚信不疑。

平王肯定也觉得敏儿是公主。

太上皇认定了,完全是当成自己的嫡孙女待,对敏儿几乎是与白昊一样了。

第一千零七章 歉疚

太上皇认定了,完全是当成自己的嫡孙女待,对敏儿几乎是与白昊一样了。

陈蘅又道:“二嫂,真的对不住,这真不是我的意思,陛下也不愿变成这样,我们是想要一个女儿,可…可我自己的身体…”

袁东珠勾唇,笑得释然,“要说对不住的是我,我…我当时生产,当时在林中有些乱,不过也算老天开眼,捡到的女婴竟是皇后娘娘的…”

连这亲娘都认定弄错孩子了,这让外头的人如何想,加上今儿又滴血认亲,就连朝臣们的嘴都被封住了。

陈蘅还想开解几句,袁东珠却道:“我知道你的性子,也懂你的痛苦,如果不是医族给我们夫妇疗治制病,哪会有贤儿、慧儿。”

袁东珠拿定了主意,她还能跟皇家抢孩子?不能!

反正孩子是皇家的,不能因她捡到就不还,她也是当娘的,不能干这种事,何况对方是陈蘅。

她咬了咬下唇,笑得释然,“阿蘅,你没对不住我,相反,你对我、对阿葳,对我们家都做过太多的事。如果不是你,我娘家的母亲、弟弟、长嫂侄儿无法保全性命;如果不是你,我们陈、袁两家都没有现下的风光和荣华。

你没对不住我,我有女儿,我有好几个孩子,敏儿原就是你女儿,她能回到你身边,我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