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姐儿未免尴尬,不得不板着脸喝斥道:“二姐姐就跟我一样,叫你下去就下去吧。”

顾二这才跟着萱姐儿的大丫鬟下去了,却是在外间摆了饭,几个丫鬟团团坐了,一起开饭,只有萱姐儿的大丫鬟搬了个小杌子,拿了个绣了一半的鞋底坐到了里屋门口。

顾二不禁愕然,轻声问身旁的一个小丫鬟:“那个姐姐不吃饭么?我们先吃不好吧。”

那小丫鬟白了顾二一眼,真是个没眼力价的,她给自己夹了一大筷头的青菜,才低声说:“主子把咱们都赶了出来,自然是有悄悄话要说,柳儿姐姐是给主子守门呢。”

顾二哦了一声,原来主子有话要说的时候是要守着门的,她牢牢的记下了。

顾二这副忠厚老实的样子却让旁边的小丫鬟不忍再苛责于她,艾,有的人就是天生愚笨,有什么办法呢?反倒殷勤劝菜,连连叫顾二赶紧吃。

屋子里萱姐儿端起茶盏,久久没有说话,涟姐儿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这个二表姐,她自然看出来了,萱姐儿不过是打着求教顾二的旗号,事实上是有话要对她说。

萱姐儿犹豫半天,终于开口道:“妹妹,你觉得四妹妹如何?”

涟姐儿心道,自然是个坏的,而且是坏的流脓的,面上却一本正经地道:“四表妹为人开朗活泼,待人热情,我要多多向她学习才是。”

却见萱姐儿睁大了眼睛看向自己,涟姐儿心虚的低下头去,听到萱姐儿又是一贯的淡淡口气道:“既然妹妹这么清楚,姐姐我也就不说什么。”

涟姐儿一惊,听口气,二表姐似乎不大看得上四表妹啊。

她略一踌躇,补充道:“四表妹太过聪明,像我这么愚笨的,却是不适合和她来往。”

萱姐儿登时又笑了,似乎等的就是涟姐儿这句话,她语气轻柔:“妹妹刚来有所不知,四表妹人倒不是个坏的,只是有些争强好胜,样样都要拿个尖儿。”

萱姐儿轻叹一声,又道:“祖母向来不偏不倚,只是偶尔多赐了我一样物件,四表妹就要惦记上半年,每日里在耳边絮絮叨叨,甚是惹人生厌。”

涟姐儿抬起头,愕然的张大了嘴巴,这四表妹还真是个杰出人物啊,看来和她预想的没错,是嫉妒她得了外祖母的宠爱才连连的下绊子给她。

萱姐儿不动声色的把涟姐儿的表情都收在了眼底,放下茶盏,轻声道:“这次四表妹特意跑来告诉我,说想和妹妹一起绣个炕屏给我添妆,妹妹却说女红太差见不得人。”

说完这句,萱姐儿看涟姐儿眼圈泛红,已经急的要哭了,伸出手阻止了涟姐儿想要辩解的话,接着道:“我本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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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七十章 萱姐儿出手

第七十章 萱姐儿出手(粉红10加更)

萱姐儿见涟姐儿脸上神情一松,只是两眼红红,却像是个兔子般,颇有些可爱,不忍为难于她,重复道:“我本是不信的,只是在嫂子那里看到了你给大侄子做的一方肚兜,绣工精湛,做的很是惹眼。”

涟姐儿一怔,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怪不得二表姐会信了四表妹的话。

涟姐儿低下头,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两只手冰凉冰凉,想起方才二姐姐的一派温柔,现下只怕要被她讨厌了,心里有些发冷。

手上却突然传来了温热的触感,涟姐儿惊讶的抬起头,萱姐儿的手密密的盖在了她的手上,笑的温柔如故:“我也想明白了,定然是她又做了什么惹人生厌的事情你才会推脱于她,并不是想伤了我们姐妹的情分。”

涟姐儿如鲠在喉,眼泪汪汪地看着萱姐儿,萱姐儿拍了拍她的手道:“四表妹说要给我添妆,还把我唬了一跳,我本是不在意她送个什么物件儿,想的总归是姐妹一场的情分,哪怕送个帕子也好。”

萱姐儿苦笑一下,收回手,端起茶盅吃了口茶,又道:“因此发现你推辞以后才有些气恼,昨日里却是说的过了,妹妹就原谅姐姐这次吧。”

涟姐儿心里的委屈一下涌到了眼眶之中,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所有的怨愤不满都哭了出来,萱姐儿被她骇了一跳,赶紧挪了过来,把小妹子搂在了怀里,轻声安慰着。

涟姐儿哭的一塌糊涂,断断续续的把蔁姐儿来寻她绣屏风的事儿说了,她是如何起了疑心,又如何去了大嫂子那里,然后派了顾二打听一番,最后蔁姐儿不依不饶的又来寻她。

萱姐儿气的浑身发抖,连连骂道:“她平日里刻薄些也就罢了,哪次上我屋子里来不顺走点东西,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没长进的东西,简直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涟姐儿突然后怕起来,她抓住萱姐儿的袖子,乞求道:“好姐姐,莫要去寻四妹妹了,左右我们姐妹也没因此生了去。”

萱姐儿面色一正,认真地道:“妹妹说这话就差了,四妹年纪还小,就做出这种伤心离德之事,若是不早早管教,以后惹出什么祸事,定然连累你我。”

涟姐儿一惊,虽然不愿意萱姐儿去找蔁姐儿麻烦,却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暗恨自己嘴快,这下以后在外祖家碰到四表妹怕是要尴尬死。

萱姐儿下地投了帕子给涟姐儿抹了把脸,告诫她道:“四妹妹既然是这样的人物,你以后少与她往来便是,若是无事,就多去看看祖母。”

涟姐儿嗫嗫的应了,萱姐儿开了门,唤人进来,那守在门口的大丫鬟点了小丫鬟的名字,自己去吃饭不提。

顾二跟进来,眼尖的看见涟姐儿眼圈泛红,却不多言,低下头,乖巧的到了涟姐儿身边。

萱姐儿笑了笑,翻出绣活来,又拉着顾二问了几个问题,才放她们主仆二人回去。

柳儿是萱姐儿身边的大丫鬟,年方十六,生的面白文秀,却是大太太选好的要随萱姐儿嫁过去的,将来是给姑爷收房的,平日里在萱姐儿面前也是有脸的。

柳儿替萱姐儿送了涟姐儿出去,回来见主子穿好了大衣服,从箱子里翻出块压环给萱姐儿系上了,笑道:“姐儿这是要去哪里?”

萱姐儿轻笑,吩咐道:“把姑姑送我的那匹锦缎拿出来。”

柳儿微微吃惊:“那个是京城最流行的样子吧,姐儿不是说要送给陈府的小姐做见面礼的么?”

陈府是萱姐儿的夫家,陈府的小姐,自然是她的小姑子了,什么事情比讨好小姑子还重要?

萱姐儿抿紧嘴巴不再说话,柳儿寻了那匹布料出来,用白棉布包裹仔细了,抱在怀里,随在萱姐儿身后出了门。

一路左拐右拐,却是到了三房的院子里,萱姐儿立在院子中,静侯柳儿上前叫门,立刻就有婆子打了帘子出来,一脸笑的迎了来:“哪阵儿风把姑娘给吹来了?真是个天仙般的人儿”

萱姐儿但笑不语,跟这种碎嘴的婆子没什么好说的,谦让两句她会到处说你自贬身份,若是应了下来,更是会被埋汰成不知天高地厚。

进了屋子,三太太身边得力的媳妇孙胜家的才迎了上来,领着萱姐儿进了里屋,四太太这几年在南方住惯了床,却是不耐火炕的烘烤,叫人把房间里的炕尽都扒了。

桌椅也是南派的婉约风格,高背的红漆木椅,配了低低的矮榻,萱姐儿每次见了都要皱一皱眉头。

三太太自是没有起身迎接侄女儿的道理,她怀胎五个月,虽然最初的孕吐期已经过了,肚子却像是吹气球般大了起来,歪在床上,懒得动上一动,见了萱姐儿,就唤她坐下,立刻就有伶俐的媳妇搬了把高背椅来,放在了床边,萱姐儿方坐下了。

两个人手挽手,仿佛亲生母女一般亲热,萱姐儿笑道:“婶娘进来可好,我那弟弟没有淘气吧?”

三太太听她说肚子里的是个男孩,立刻就笑了:“皮着呢,一到睡觉就折腾我,搞的我白天恹恹的没有精神。”

萱姐儿轻轻一笑,又道:“侄女儿最近忙着赶工绣活,却是抽不出时间给弟弟做些衣服褂子了。”

三太太一脸感动,按住萱姐儿的手,深明大义地道:“难为你都要嫁人了还惦记着婶娘,这份心意婶娘领了,还是你自己的嫁妆重要。”

一提嫁妆两字,萱姐儿就害羞的低下头,三太太又说了些为人媳妇应当注意的事情,萱姐儿头更低了,说了会儿,萱姐儿见四太太额头渗出了细汗,有些乏了,遂起身告辞。

萱姐儿站起来后,似是突然想到一般唤过柳儿,指着柳儿怀里抱着的锦缎道:“四妹妹前几日说了要给我绣个炕屏,只是没什么好布料,一直下不去手,我想着既然是姐妹的情分,总归要圆了四妹妹的心愿,就把姑姑给的这匹缎子找了出来,还请婶娘转交给四妹妹。”

三太太脸一僵,随后若无其事地笑着应了下来,孙胜家的赶紧上前接过了,又叫人送了萱姐儿出去。

出了三房的院子,又走了一段,柳儿不满地嘀咕着:“小姐那么好的缎子,送给四姑娘不是糟蹋了么?”

萱姐儿微提裙摆,不紧不慢地走着,行动间像是一抹鸥鹭划过水面。闻言也不回头,轻声笑道:“这个婶娘最是好面子又是个刻薄的,我既然说了是添妆用的,她又怎么会叫四妹妹那个粗手糟蹋东西,定然寻上两个手艺好的绣娘仔细的绣了,到时候铺床的时候才不至于丢脸,毕竟也关系到四妹妹的颜面。”

萱姐儿半旋身子,一张脸似笑非笑,阳光给她的脸边儿镀上了一层金圈,看的柳儿微微呆掉,却听得萱姐儿压低了声音道:“她总不好叫人说,四妹妹的绣活差的一塌糊涂吧?”

柳儿恍然大悟,随即担忧地道:“三太太最是刻薄了,只怕会记恨小姐呢。”

萱姐儿拿出帕子掩住了嘴巴,吃吃的笑着:“这次,她只怕先要记恨四表妹了,婶娘最恨胳膊向外拐的,四妹妹估计从来都没说过给我那未出世的表弟做上一件半件衣服褂子的。”

萱姐儿说着说着,心里高兴,走起路来未免轻快,少了方才一派的大家闺秀的风范,却是多了几分少女的活泼,她嘻嘻哈哈地道:“这次婶娘怕是都要算在四妹妹身上,她空口许我却要搭上工钱请绣娘。”

涟姐儿隔日上学时,却是没有见到蔁姐儿,萱姐儿一本正经地道:“许是昨日里着凉感了风寒。”

涟姐儿自然不信的,叫许妈妈私下里打探一番,回到房间里,清了小丫鬟们出去,顾二自发自觉地守在了门口,萍儿见了啧啧称奇,顾二这家伙还真上道。

许妈妈嘴巴怎么也合不拢,笑呵呵地道:“四小姐被三太太打了一顿板子,又叫她给未出世的兄弟做上一堆衣服褂子,说什么时候做好了,就什么时候放她出来。”

涟姐儿不知道萱姐儿怎么处理的,总之近期内不会和蔁姐儿见面了,不禁松了口大气。

等她上学的时候,萱姐儿却得了准信,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四妹妹如今在屋子里给我赶工绣炕屏呢,也真难为她了。”

话罢,萱姐儿又唏嘘一场,感慨下姐妹情深,却对着涟姐儿挤眉弄眼,涟姐儿捂住嘴巴和她一起偷着乐。

蕙姐儿却是个好的,她嫡亲姐姐不在,涟姐儿和萱姐儿对她颇有照顾,一个教她读书,一个教她绣活,却是比原来长进多了,再听课的时候也不会扭来扭去像是坐在了火炉上一般了。

又按照萱姐儿教的,简单的给小兄弟做了个兜兜出来,却是很得了三太太的夸奖,三太太借机又把蔁姐儿臭骂了一顿,说她连妹妹都不如了。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七十一章 庶出的兄弟姐妹

第七十一章 庶出的兄弟姐妹

顾二每天跟着涟姐儿上课,学了不少知识,但是她看着木讷内向,旁人却是不知道的,只是每天私下里暗自默诵记忆,又时时的以手为笔,藏在袖中临摹涟姐儿写字。

涟姐儿和萱姐儿越发亲厚,念着萱姐儿出嫁在即,每天上了课都凑到萱姐儿那里一块儿吃,吃罢饭,姐妹俩又同榻而眠,睡个午觉,到了下午,萱姐儿赶工绣活,涟姐儿毫不避讳的给她打下手,涟姐儿一手绣活果真出色,萱姐儿也不禁连连赞叹,索性把一对枕面交给涟姐儿去绣。

涟姐儿在盛京之时,家里虽然人口众多,兄弟姐妹也不少,却难得体会到手足之情,在萱姐儿这里,日日里被萱姐儿疼着宠着,不禁深深感慨,母亲果然有先见之明。

这日涟姐儿带着顾二到了学堂之中,却见夫子在前端坐,几个表兄弟却把夫子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她不明所以,凑到了萱姐儿跟前,轻声问道,“这是要做什么呢?”

萱姐儿却不答话,拉了涟姐儿到身边坐下,伸手把涟姐儿梳好的两个包包头拆了,伸手抓起一缕头发盘旋向上,绾出一个环来,又在另外一面也梳了个环,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珍珠短簪子,每隔一小段别在发环上,嘻嘻哈哈的笑道:“这是我昨日刚学的发型,你瞧瞧可好看?”

说着把放在桌上的铜镜立起,凑到了涟姐儿面前,涟姐儿凝神看去,见里面的少女面如满月,头侧两个双环,点缀着颗颗珍珠,调皮之中另有一番俏丽,忍不住躲进萱姐儿怀里撒娇道:“姐姐不要出嫁了,留下来给我梳头吧。”

萱姐儿哭笑不得,嗔怪道:“今天祖母要设宴,才给你梳了个出挑的发髻,你个小蹄子倒是得寸进尺了。”

说着,萱姐儿伸出手来捏了捏涟姐儿的鼻尖,涟姐儿闪躲不及,鼻子被她捏住,瓮声瓮气地道:“哼,就知道姐姐想嫁人了,还没嫁出去就成了泼出去的水了。”

萱姐儿又羞又急,松开捏着涟姐儿鼻子的手,在她身上不轻不重的拍打了几下,求饶道:“怕了你了,小祖宗,待我有空教会你的丫鬟,这一把珍珠簪子就送你顽了。”

涟姐儿得了便宜,笑眯眯的不再说话,一双小手不时地伸上去摸摸新挽的发髻。

萱姐儿这才说起正事儿,“大哥就要去省城赶考了,今天祖母设宴给他辞行呢。”

涟姐儿又惊又喜,李家大少爷李思齐是萱姐儿一母同胞的哥哥,她心里暗暗替萱姐儿高兴,若是齐表哥能高中进士,自然是给萱姐儿大大的涨脸,她嫁到婆家以后底气也足。

涟姐儿打心底里替萱姐儿高兴,萱姐儿见她表情,知晓这个表妹是真心为她高兴,心里满意,不旺疼了她一场。

萱姐儿指着珠帘另一端道:“哥哥正和夫子辞行,中午怕是还要吃上一场谢师宴,咱们却没什么事情了,今日里肯定不会上课了。”

涟姐儿竖起耳朵去听,夫子果然在说些什么赶考注意事项,就不再注意了,挽着萱姐儿的手道:“咱们做点什么给大表哥践行吧,只不知道时间上来不来的及。”

萱姐儿摸了摸涟姐儿的小脑袋瓜,呵呵笑道:“难为你有这片心了,只是哥哥的衣帽鞋袜俱是簇新,嫂子早早就准备好了。”

她见涟姐儿有些黯然,两手一拍道:“这样吧,不如咱们绣个前程似锦的香囊给哥哥。”

萱姐儿眨了眨眼睛,欢喜的道:“那可得好好绣一个,定然要十分出彩才行。”

姐妹二人当下就开始动手,直接寻了萱姐儿嫁衣的边角布料,正好是喜气洋洋的大红色,商量着香囊的样子,最后定成了上宽下窄的元宝模样,又选出五彩丝线,定好一人绣上一面,合起来恰是前程似锦四个字。

绣到一半的时候,涟姐儿探头去看萱姐儿的活,见她又绣了一枝兰花来衬那两个字,遂举着手里这一半笑道:“我绣了竹子,姐姐绣了兰花,不如香囊口上再绣点梅花点缀,这梅兰竹三君子可就全了。”

萱姐儿自然是应了下来,待到饭口,这一个赶工的香囊却是绣好了,前面是金线绣的前程二字,衬着一丛浅紫色的兰花,背面是银线绣的似锦,一丛绿竹摇曳生姿,口上一圈细小的淡粉色梅花点缀,姐妹两人细细打量,都是越看越爱,倒有点舍不得送出去了。

却听见一阵珠玉相撞的声音传来,帘子被人掀开,穿着一身宝石蓝织锦长衫的李思齐笑着行到了妹妹面前,涟姐儿赶紧站起来行了个福礼,唤道:“大表哥。”

李思齐摆了摆手,眼尖的看到萱姐儿手里的香囊,打趣道:“妹子现在就开始给妹夫绣贴身小挂件了。”

萱姐儿恼怒,把香囊丢到了李思齐身上,嗔道:“这种粗制滥造的东西怎么能给你家妹夫,哥哥拿去耍吧。”

李思齐一怔,拾起香囊,见绣工精湛,花样别致,再一看绣的字迹,前程似锦,心里登时明镜儿一样,连连作揖赔罪:“好妹子,哥哥错了,原谅哥哥这一次吧。”

萱姐儿这才缓下脸,笑道:“哥哥来有什么事情?”

李思齐瞥了一眼涟姐儿,方道:“哥哥走以后,父亲母亲就要托赖你多照应了。”

萱姐儿点头应下:“自当替哥哥在二老面前尽孝,哥哥放心吧。”

李思齐叹了口气,摸了摸萱姐儿的额头,又道:“哥哥这一去,也不知道赶不赶的及你出嫁。”

萱姐儿面色一红,嗔道:“赶不及也可以等我回门的时候再见,哥哥说这些做什么,夫子还等着呢,赶紧摆席去吧。”

李思齐心中有事,看着这个嫡亲的妹子又叹了口气,攥着香囊怏怏的回到了珠帘的另一侧。

他今日摆酒谢师,几个小点的堂弟却是都要一起作陪的。三房的几个倒还罢了,七少爷李思怀却是他庶出的弟弟,他对怀哥儿向来严厉,这小子见了他,如同耗子见了猫。

他远行在即,叫几个堂弟拥着夫子先过去,想再嘱咐嘱咐幼弟,只是他骤然之间对这个弟弟却也难得软和下来,厉声说了几句,见怀哥儿眼圈一红,似乎就要哭,不禁骂道:“你个没出息的,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做那惺惺女儿之态。”

怀哥儿立刻就掉了泪来,李思齐登时恼了,唤来怀哥儿身边伺候的小厮,“把你们哥儿领回去吧,没得看见了惹人心烦。”

怀哥儿委屈的瘪着嘴巴,泪眼汪汪地看着大哥,却更惹李思齐生气,一巴掌推开,大步向着宴客的花厅行去。

怀哥儿这边抹着眼泪,伺候他的小厮松石探头探脑的看了两眼,凑过来低声道:“大少爷走远了。”

怀哥儿立刻变的趾高气扬起来,眼泪还在扑扑的落,睁着一双红红的眼睛,甩了甩袖子,嘿嘿笑道:“你寻来的这个袖子浸了辣椒水的法子倒是妙的很。”

松石哪敢居功,赶紧奉承说:“都是主子提拔小的。”

想到那个瘟神就要从府里离开,怀哥儿的心情就变的异常的好,松石凑上前来问道:“咱们现在去做什么?”

怀哥儿想了想道:“不如去二姐姐那里打打秋风,最近被强制读书到深夜,却是很久没去亲近二姐了。”

他想到这府里唯一对自己亲厚的二姐就要嫁人,心里一阵惆怅,小小年纪就有了一股悲凉之感,他娘亲难产死掉,因是庶出,父亲又一心求佛,不大重视子嗣,在这府里受尽了冷眼,若不是二姐姐一力护着,还不知道会过成什么样了。

怀哥儿轻车熟路地到了二姐姐的院子,先叫松石去探听一下,待晓得大太太张罗晚上的宴席去了,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迈着小四方步,光明正大的进了院子,径直到了萱姐儿门外。

柳儿在里面看见了,赶紧打着帘子迎了出来,赔笑道:“哥儿这么多天没来了,姑娘昨儿个还念叨着了。”

怀哥儿老气横秋的点了下头,模仿着李思齐淡淡的口吻道:“最近课业繁忙,每日里挑灯夜读来着。”

柳儿抿嘴一笑,这位小爷几日没见,倒是长进不少,以前只会不耐烦地瞪上一眼,骂上一句,小爷的事情也是你们管得的?

怀哥儿进了屋子,才发现表姐也在,赶紧上前先给萱姐儿问了安,又给涟姐儿道了好。

因了涟姐儿,他不自觉的屏息静气,坐在那里一丝不苟,看着一板一眼跟个老夫子似的,生怕丢了萱姐儿的脸面。

萱姐儿向来熟悉这个庶出弟弟的秉性,他在兄长和母亲面前惯会拿腔作势,只到了自己这边才露出几分孩子样的顽皮。

今儿见了他这等模样,初始有些困惑,后来见他不时用眼偷瞄涟姐儿,涟姐儿若是看他一眼,立刻正襟危坐,一副道貌岸然铮铮君子的模样,顿时心里有数,甚觉好笑。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七十二章 麻烦的七少爷

第七十二章 麻烦的七少爷(二更)

萱姐儿伸出双手,上前钳住怀哥儿的耳朵,嗔道:“你今日里到我这儿摆起老爷架子了。”

说着话,手下用劲,怀哥儿被她掐的嗷嗷直叫,连连求饶:“好姐姐,弟弟错了,饶了弟弟这一遭吧。”

萱姐儿毕竟心疼幼弟,松开手,拉了他过来,又牵起涟姐儿的手把她们的手叠到了一块,笑意盈盈的道:“涟儿妹子就和我的亲妹子一样,以后你们要多亲近亲近。”

涟姐儿家里也有幼弟,比怀哥儿小了几岁,但是毕竟是做过姐姐的,就带了一股大人样儿,她伸出手摸了摸怀哥儿的头,笑道:“本就是表弟,自然是和弟弟一样。”

怀哥儿因涟姐儿并不比他大两岁,却被当成了小孩子看待,甚觉尴尬,又不好反驳长姐,一双眼睛在屋里游移不定,却被他一眼看到边上儿站着的顾二。

那一头偏黄的头发,瘦瘦小小偏生的一副老实面孔,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顾二,结巴道:“这,这个是姐姐房里的丫鬟?”

涟姐儿和萱姐儿对望一眼,涟姐儿笑道:“这是我房里的丫鬟,怎么,得罪了表弟不成?”

怀哥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窜了起来,复又坐下,却是恢复了正常,手不自觉的摸到了腰间,里面装了一小块碎银的地方隐隐发烫,找了许久原来是表姐身边的丫鬟,难怪啊,不对,表姐是后来才来的么,怎么就成了表姐的丫鬟了。

怀哥儿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放弃去想,咳了两声道:“怎么会,我是见表姐的这个丫鬟生的灵秀忍不住问了一句。”

灵秀…

萱姐儿和涟姐儿面面相觑,看看顾二,俱都扑哧一笑,萱姐儿故意道:“你不晓得,这个灵秀的丫鬟还有个般配的名字呢。”

怀哥儿咦了一声,好奇的问:“叫什么?”

萱姐儿笑道:“顾盼生姿的顾盼二字呢。”话罢,和涟姐儿嘻嘻哈哈笑做一团。

怀哥儿脸皮一紧,斜着眼睛看了下顾二,见她面无表情,神色木讷,这也叫顾盼生姿?顿时明白两个姐姐在拿顾二打趣。

他不禁想起自己,舅舅没有考中举人之前,也常常成为堂弟们的取笑对象,说他舅舅年过四十还不忘科举,真是个满腹经纶的才子。

再看向顾二的时候,就带了一丝怜悯,这一看下,却发现了些许不同,顾二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地面,似乎已经呆傻,他却知道人若是怒到极点也会如此隐忍,再看到顾二衣袖微微抖动,自然想象的出衣袖下顾二的手定然是握成了拳头。

怀哥儿由己及人,对顾二却是大生同类之感,手在怀里摸了半天,掏出了一块碎银,约莫半个拇指大小,若无其事地唤道:“顾盼,平日里你伺候表姐甚是辛苦,这个是赏你的。”

萱姐儿大是吃惊,那一小块碎银怎么也得有二两了,相当于怀哥儿一个月的月例了,只是此时涟姐儿在场,她却不好驳了怀哥儿面子,故意恼道:“就会讨好你的新姐姐,你日日里到我这儿打秋风,柳儿也不知道给你留了多少好吃的好顽的,也没见你打赏一个半个的。”

怀哥儿的手僵在半空,顾二一双眼睛望向涟姐儿,却不伸手去接,一时间,场面甚是尴尬,涟姐儿连忙婉拒道:“表弟还是收回去吧,她在我那里也不缺吃穿。”

姐姐们或明或暗的劝阻反倒激发了怀哥儿的脾气,怎么的,堂堂李府的七少爷,打赏一个下人还不能自己做主了?

他猛地站起,大步上前,抓起顾二的手,就想把银子塞过去,只是涟姐儿既然明确拒绝了,顾二自然不敢接受,右手紧握成了拳头,她生来力大,怀哥儿竟然掰之不开,脾气上来,怀哥儿张嘴就咬。

顾二惊叫一声,涟姐儿和萱姐儿赶紧上前,一个拉开怀哥儿,一个护住顾二,却见顾二的手上齐刷刷一圈牙印子,隐隐渗出血迹。

萱姐儿恼道:“哪有你这样打赏人的,你这是打赏还是给医药费呢?”

怀哥儿见了顾二手上的一圈血痕,不禁后悔,嗫嗫地道:“谁叫她不收的…”声音越来越小,随后又拔高声音,理直气壮地把银子递过去道:“拿去看大夫吧。”

竟然顺着萱姐儿的坡下了驴了,萱姐儿又好气又好笑,倒也不能因为这个责罚自己弟弟,只得接过怀哥儿手里的银子,拉过顾二的手,轻轻放在顾二的手心里,柔声道:“你家少爷就这么个臭脾气,这银子你且拿去买些头花零嘴。”

顾二又看了看涟姐儿,见她点了头,才伸手接过。

萱姐儿又拉过顾二的手,见那一圈印子红肿起来,唤着柳儿寻了些药粉给顾二涂上,又给她细细包了起来,笑道:“这几**就不要做活了,也算是得了便宜。”

又对涟姐儿嘱咐道:“这几日就让她歇歇吧。”涟姐儿自是应了下来,萱姐儿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怀哥儿,这个惹祸精,突地想起了今日里不是该摆宴谢师吗?

萱姐儿板起脸问道:“你怎么来我这里了,不是该去谢师宴吗?”

怀哥儿理直气壮地说:“哥哥叫我回来了。”

萱姐儿自然知道哥哥对这个庶出的弟弟是什么样子,严厉有余,慈爱不足,她更知道怀哥儿是什么德行,气的抓住怀哥儿的袖子,劈手就要打他,怀哥儿挣着她的手躲闪着,一边躲一边大喊:“母老虎要吃人了,母老虎要吃人了,姐夫,你在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