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祈正看着行走如螃蟹的廖勇一瘸一拐地追着绕着圈子的顾盼,轻蔑地一笑,大步上前,顾盼慌不择路下,却是一头撞进了李祈正的怀中。

口里连声道着对不起,顾盼没有抬头看上一眼撞到了什么人,闷头就要继续跑,慌乱之下,犹不忘抓起李祈正的胳膊,带着这个无辜的路人一起跑路。

李祈正登时有些哭笑不得,他反手抓住了顾盼的手腕,朗声道:“跑什么,你还往哪里跑?”

顾盼一惊,怔怔地停住了脚步,抬头望去,却见李祈正嬉皮笑脸地看着她,仿佛又回到了二人初见之时。

廖勇见顾盼被人拦住,登时大喜,狞笑着逼近了来,只是他行走不便,生怕顾盼再次跑掉,便喊道:“多谢兄台帮我抓住这小贼,等下廖某必有重谢。”

原来李祈正在车上吐过一场,却是换了身便装,灯光昏暗下,廖勇竟是没认出他来。

李祈正也不说话,嘴角却上挑的更加厉害,满脸不屑,顾盼心神安定下来,既然这位七皇子殿下肯出马,自然是平安无事了,不知为何,她就是有着如此的信心。

想顾远南何等的惊采绝艳,至交好友却只有一个形同废材的李祈正,单只这一点,便让她肯定了,七皇子殿下定然不像是表面上的吊儿郎当。

廖勇终于行的近了,近的他足以看清楚拦住那小妞的人的脸,他微微一怔,未待他行礼,李祈正大喝一声,先声夺人道:“廖勇,你刺杀本皇子,意图谋逆不成?来人,把他拿下。”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各怀心思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各怀心思

廖勇脑子转的也快,旋即便举手捂住脑袋,哼哼唧唧地往回走:“今天果真是喝高了,便连亲爹都不认识了…”

李祈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廖勇做作的行路姿势,东倒西歪的,像是一只喝醉了的螃蟹,还真是辛苦呢,呵,本来不想仗势欺人,今天却又没忍住多管了闲事,罪过,罪过,李祈正抚住隐隐作痛的脑袋便要回到马车上去,鬼使神差地却又回头看了顾盼一眼。

这一看之下,李祈正登时脸色大变,只见顾盼再次跑到了李思齐身边,探头看他的伤处,李祈正大步行了过去,一把将顾盼拉了起来,连着说道:“你,你,…”

对着顾盼一双清澈的眼睛,李祈正真不知道从何说起,总不能说,那个地方,你个大姑娘家的不能看吧。

李祈正咳了两声,用手指着地上的青年男子,轻描淡写地问道:“这人你可认识?”

顾盼经他一提醒,应了声,却是又蹲了下去,这次便是连手都伸了出去,眼见就要撩起李思齐的袍子,李祈正无法,只得拽着顾盼连退了几步,待离的地上的男子远些了,方抑郁地道:“你先回府吧,这个人就交给我处理了。”

顾盼一怔,怀疑地看向李祈正,李祈正单手抚头,挺伶俐个丫头,怎么关键时刻就犯糊涂了?他咬牙切齿地质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把他带回候府?还是延请个大夫来,守着他直到他康复?”

每问一句,顾盼便摇一下小脑袋,李祈正舒了一口长气,赶紧回身召唤顾盼的丫鬟:“你,对,就是你,赶紧带你们小姐回去。”

柳芽早就想把顾盼拽走了,这时得了尚方宝剑,麻溜就过来了,死死拖住顾盼往马车哪里走,顾盼犹自不放心的回头,李祈正不耐烦地挥了两下手,催促道:“赶紧回去吧,放心,他死不了。”

顾盼上了马车之后,心神不定地又从车窗之中探头去看,却见李祈正已经叫那两个卫士一头一脚地把李思齐给抬了起来,心中稍安,寻思着,下一次见到表哥一定要叫他打听打听,七皇子殿下是如何处理的。

马车很快行到了侯府侧门前,刚刚停稳,车门就被人唰的一下打开了,雷嬷嬷的老脸在门口灯笼的映照下,显得死气沉沉,她一叠声地道:“小姐,你可回来了,急死老婆子了。”

顾盼微微一怔,随后不解地问道:‘何事如此慌乱?”

雷嬷嬷看了她一眼,急的不行,费力地踮起脚尖伸出手来拽她下车,急急道:“老爷知道小姐出去了”

顾盼顺从地任由雷嬷嬷拽着下了马车,心中的谜团却越来越多,她出去是报了夫人的,父亲怎么会不清楚?但她见雷嬷嬷急的满头大汗,口齿也不若平时伶俐,便不急于追问。

待她双足稳稳地踏在地面上,才轻轻松松地问道:“我出去的时候是告诉夫人了的,夫人难道没跟父亲说吗?”

雷嬷嬷越发惶恐,竟然直接用袖口去擦拭眼角,一边哽咽,一边自责道:“都是老奴地错,一时不提防,却着了她的道,老爷今日晚饭见小姐不在,便问了一句,她,她竟然推说不知,呜呜。”

顾盼从腰间抽下帕子,轻轻地递到了雷嬷嬷面前,不知为何,这老嬷嬷越是惶恐,她却越是冷静,待雷嬷嬷接过帕子,顾盼尽量放柔了声音,问道:“父亲怎么会一起吃晚饭?不是一向都各人吃各人的吗?”

雷嬷嬷忍不住扬起右手,狠狠抽打了自己一巴掌,哭道:“老奴糊涂啊,府里每逢初一十五都要一起吃饭的,老奴长久不伺候主子,竟然把这个茬都忘了。”

事情到此,顾盼心中已经大致有数了,却也怪不得雷嬷嬷,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主宅前,顾盼转身看着雷嬷嬷,轻声道:“嬷嬷还是回去吧,洗把脸好生休息休息。”

雷嬷嬷一惊,伸出双手紧紧抓住了顾盼的胳膊,哀诉道:“那怎么行,小姐怎么能一个人去见老爷…”

顾盼心中不耐烦起来,这个嬷嬷当真是老了,她平静地看着雷嬷嬷,口里吐出的话清晰地在雷嬷嬷耳中炸开:“怎么不行?那毕竟是我的亲生爹爹,还能吃了我不成?嬷嬷却是有些糊涂了,不妨回去仔细想想,莫要再忘记什么应该交代的,却没有交代。若是再有一次,我真不知道还该不该留下嬷嬷了。”

看着雷嬷嬷脸色越发惨白,哆嗦着嘴唇半天没有发出声音,最后微微一福便蹒跚离去,顾盼的握成拳头的手指甲几乎要扎进肉里,她暗暗告诫自己,此时绝对不能心软,她的面前,站着的是她的继母,她的胜算,几乎为零。

却也怪不得顾盼心狠手辣,侯爷夫人以往若隐若现地敌意已经由暗转明,摆明车马要和她做过一场了。若是她身边的人中再留下个隐患,时不时的疏忽一次,她真不知道会死成什么德行。

表哥可以为她出头,可以替她教训廖勇,却万万不会跑到侯府替她讨回公道的,教训侯爷夫人,还得自己亲自上阵。

顾盼心中突然升起万丈豪气,不错,表哥不能来侯府为她出头,侯府自然也无法去找将军公子的麻烦,她一个人,当真是无牵无挂,光脚的还怕穿鞋的吗?

刚一跨进院门,来迎的却不是以往满面春风的许嬷嬷,居然是敛眉垂首的蔁姐儿,顾盼实在诧异,忍不住看了她两眼,却见蔁姐儿一身青衣,头发整齐地挽起,仿若一个老妪打扮,一本正经地对着顾盼弯腰行礼,沉声道:“请小姐跟着奴婢来,老爷等的久了。”

话罢,蔁姐儿又端庄严肃地行在了前面,顾盼当真是一头雾水,这蔁姐儿,头一天还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怎么这么快就换了一个人似的。

顾盼想起昔日这个姑奶奶的所作所为,暗忖,事出反常必有妖,还是警惕些好,不禁打起了十二分的注意,跟在了蔁姐儿身后。

两人很快到了一座灯火通明的宅子前,蔁姐儿轻轻唤了声,马上有个小丫鬟来掀了帘子,蔁姐儿率先进去,就听到那小丫鬟脆生生地道:“李嫂子,方才老爷要杯茶,还没来得及沏呢。”

蔁姐儿转身看着顾盼,笑道:“老爷正在气头上了,小姐不妨亲自给老爷沏杯茶去。”

顾盼退后一步,狐疑地打量着蔁姐儿,却见她坦荡荡地回视着,一副真心实意为顾盼打算的样子。

顾盼垂下眼帘,十分自然地答道:“我不会沏茶。”

话罢,就听见里屋门帘一阵晃动,韦侯爷沉着脸看着她道:“还不进来?”

顾盼顺从地向韦侯爷行去,却听到韦侯爷的斥责声再次响起:“沏茶这种事情,还需要小姐动手不成?再有下次,直接打杀出去”

顾盼暗道侥幸,这蔁姐儿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方才蔁姐儿和那小丫鬟说话之时,并不刻意压低声调,顾盼便察觉不对,待到蔁姐儿一脸好心地要她动手沏茶,这种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她直觉地回答了不会沏茶,果然蒙对了。

现在看来,韦侯爷只怕已经被她们惊动,方才她若是不肯沏茶,便是不孝,若是沏茶了,便是自降身价,总之,前狼后虎,怎么做都是错。

韦侯爷缓步踱回了房中,顾盼低头跟在他身后,规规矩矩地立在了门口,韦侯爷踱到了书桌前,回头一望,眉头微微皱起,这个大女儿是胆子太小还是规矩过头了?带着薄怒命令道:“到我跟前来”

顾盼轻轻应了一声,甫一抬头便愣在当场,这里,简直是书的海洋啊。

这间房占地极大,却被一排排的书架全部堆满,便连韦侯爷的书桌也被挤到了一角,屋子里除了书架就只有这么一张楠木书桌,还有两把椅子,显而易见,这是韦侯爷平日里会见心腹的所在。

顾盼原本有些忐忑的心瞬间安定下来,似乎这满屋的书山给了她勇气一般,她沉静地迈开步子,按照王嬷嬷当日所教,极为端庄地行到了韦侯爷身前,轻轻一福道:“爹爹唤女儿过来所为何事?”

韦侯爷默然半晌,沉声问:“你今天去哪里了?”

顾盼斟酌了下措辞,沉稳地回答道:“今日顾家表哥寿辰,却是邀女儿前去小聚。”

韦侯爷手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胡闹,那顾家小儿的生日宴席遍邀世家子弟,便连国子监那群监生也一个不落的都请了,你个闺阁女儿家家的,凑的什么热闹”

这话说的却是有些过了,顾盼脸上火辣辣地烧,她一咬牙便要为自己辩解,却听到韦侯爷的继续咆哮道:“上次我便已经要你母亲管教你,少和那顾家小儿往来,你全部都当了耳旁风不成?你当每次都有好运气,被人追赶的时候恰好遇到你父亲不成?”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一百七十六章 堵的韦相国哑口无言

第一百七十六章 堵的韦相国哑口无言

顾盼一惊,侯爷夫人什么时候告诫她少和表哥来往了?她心微微一沉,决然要把侯爷夫人供出来了,这次出行,明明就得了侯爷夫人的许可

未待她开口,韦侯爷声嘶力竭地吼出了最后一句:“何况你出府竟然都没有和你母亲说上一声,真不知道你这是哪家教导出来的规矩”

顾盼猛地扬起头,一字一顿地道:“不错,我就是没有家教的孩子。”

这句话说出来以后,顾盼心头一轻,多年以来压在心头的大石似乎被搬走了,她的理智瞬间崩塌,便如同有了裂纹的堤坝,再难挡住感情的洪流。

顾盼死死盯住韦侯爷,这个一朝权相,贵不可及的长乐侯大爷,诸般恶毒的言语争先恐后地从她口中喷薄而出:“侯爷知道我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与猪同睡,与狗同食,猪睡的却比我还久些,狗吃的也比我多些,不错,我过的就是猪狗不如的日子。”

看着韦侯爷气的满面涨红,莫名的快感洗刷着顾盼的身心,她微笑着看着韦侯爷,闲话家常一般诉说起自己儿时的生活:“顾家有三个女儿,却只有老大和老三有名字,还是特意花了钱请算命先生起的,怜花惜玉,多好听的名字。”

顾盼平静地讲述着,仿佛那是别人的故事:“顾家老2却是没有名字的,从小到大,顾家娘子一直唤她顾二,每次唤的时候都是满脸厌恶,若不是需要有个称呼,怕是连这个,她也不想叫。”

“吃饭是全家人剩下的,刷锅水加点锅巴一泡,顾二便经常偷偷摸摸地从喂猪的泔水里捞些干货来,亲爱的父亲大人,你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吗?又酸又臭,为了活下去却必须捏着鼻子吃下去”

顾盼娓娓道来,脸上绽放了大大的笑容,仿佛一朵美丽的白莲花静静地盛开在平静的湖面之上,“顾怜花和顾惜玉都可以去学习女红,顾二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做好一家人的早饭,再喂了猪,喂了鸡,动辄还要被顾家娘子打骂一顿。”

韦侯爷紧紧抚住胸部,一张脸憋的铁青,死死盯住顾盼,顾盼叹了口气,继续道:“后来,她终于可以摆脱顾家娘子的打骂了,知道为甚么吗?因为顾二被卖掉了,被她以为的亲生父母卖掉了,卖到了大户李府之中为奴为婢。”

一提到李府,顾盼脑中闪过了贺大娘的影子,她激愤的心瞬间柔和了下来,看了眼韦侯爷,顾盼诚恳地道:“这个孩子,一直以来,殷殷切切的盼望着的,不过是一顿饱饭,顾家娘子的一个笑脸。”

话罢,顾盼对着韦侯爷郑重的施了一个大礼,郑重地道:“谢谢父亲赐了女儿生命,但是女儿,真的没学过什么规矩,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话罢,顾盼不再言语,压抑的沉默弥漫在了父女之间,韦侯爷死死抓住了左胸,仿佛溺水的人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整个人颓然地跌坐椅子上,一下老了十几岁,他无力地挥了挥手,沙哑着嗓子道:“你回去吧。”

顾盼再次深施一礼,挺直腰杆向外行去,到了书房门口时,韦侯爷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以后,多听听你母亲的教导。”

顾盼猛地转过身来,一双眼睛明亮地看着韦侯爷身后,她一进来就发现了,那画中的宫装美人,正是她在顾远南那里见过的少女画像,是她的母亲

否则,顾盼断然不会如此冒失地回忆起童年,直言讽刺自己是个有爹生没爹养的孩子

她在冒险,幸好,她赢了。

墙上的美人儿一手抚梅枝,一手轻提裙摆,却比顾远南那幅画中的样子又长大了许多,约有二十出头了,端的是美艳不可方物,最最重要的是,她的小腹微凸,明显是身怀有孕时画下的。

也就是说,至少自己在出生以前,母亲还是被深深眷顾着的啊。

顾盼两眼微湿,眨也不眨地盯着墙上的画像,缓慢而清晰地道:“我的娘亲只有一个,而她,已经死了。”

话罢,顾盼调头就走,再也不想看她亲爹一眼,再也不想看她亲娘一眼,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有父母疼爱的,很明显,她就是那个例外,感怀身世,一次足矣,若是因此垂头丧气,却大可不必。

早晚,她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属于自己的家的,顾盼的眼睛越发明亮,她永远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如同她一般成长。

顾盼没有看到,她走以后,韦侯爷缓缓地转过头,痴迷地看着墙上画像,视线却最终落到了画中女子的小腹之上,喃喃道:“小月,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孩子啊。”

顾盼一冲出去,便与手捧茶盏的蔁姐儿撞个满怀,茶水溅了她满身,却丝毫感受不到温度,只裙子湿了半边,水淋淋地贴在了身上。

顾盼顿住脚步,看着慌忙抽出帕子给她擦拭裙摆的蔁姐儿,语气轻柔地劝道:“你最好换一杯热茶给父亲送去。”

蔁姐儿手一僵,顾盼缓慢但坚决地把她推开,二人错身间,顾盼压低了声音道:“你莫要以为知道我的过去,便可以在夫人那里平步青云了,你瞧,我自己把什么都说了。”

话罢,顾盼看了一眼蔁姐儿惨白的小脸,突地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她低笑道:“莫要忘记了,里面那个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

话罢,顾盼扬长而去,到了门口,柳芽手持外衣迎了上来,体贴地给她披上,又手持灯笼走在了前面。

顾盼不急不缓地跟在柳芽身后,心中暗暗好笑,蔁姐儿听了她的警告,是选择跟侯爷夫人告密呢,还是会明哲保身呢?

无论她怎么做,只怕都成不了自己的威胁,想起昔日李府之中,下人如同蝼蚁一般,顾盼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希望这些人都够聪明,永远不要给她那么做的理由吧。

顾盼此时斗志盎然,她已经正面击退了韦侯爷,剩下的,就是侯爷夫人这个夙敌了,只是不晓得,大家撕破脸以后,她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自己呢?

顾盼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隐隐有些期待,难道说,受了今日里那群世家子弟的影响,她一腔热血都被激发出来了,不知不觉地把这侯府当成了沙场?

回到了淑宁斋前,远远地便看见了一老一少两个身影,相互搀扶着候在门前,顾盼微微一怔,随即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人啊,都只有在相关切身利益的时候才会着急上火。

到了雷嬷嬷和小米面前,顾盼脚步丝毫不停,视若无睹地从二人中间穿过,雷嬷嬷和小米对视一眼,雷嬷嬷犹犹豫豫地开口唤道:“小,小姐。”

顾盼脚步一顿,却是对柳芽使了个眼色,今日里带着柳芽出去一天,她很是满意,这丫头,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又很有眼力架,却是比其他几个都要强上许多,堪当大用,等回去,就仔细问下这丫头的身世吧。

柳芽果然读懂了顾盼的眼色,脚步一停,轻声道:“嬷嬷和姐姐就这么站在门口,是给旁人看笑话的吗?”

大家都是聪明人,话也不需多说,柳芽话罢,便追了顾盼进屋,雷嬷嬷的身子晃动一下,脚步越发沉重,喃喃道:“老了,果然是老了。”

小米更是如遭重击,她懂得规矩虽多,为人却未免失了灵变,这时被柳芽一语点醒,却懊恼不已,爹娘的事情且不说,明显这柳芽要抢了自己的位置了,小米脚一跺,却也顾不得一旁的雷嬷嬷,急匆匆地穿过回廊,追了顾盼去了。

雷嬷嬷脚步蹒跚地尾随其后,心中悲凉,竟生起了退隐的心思,这小小姐明显比自己想的还要厉害多了,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只怕是想着一网打尽吧。

顾盼一踏进屋子,五妮儿便迎了上来,伸手为她解下外衣,另外一边,丽娘却端了盆温水来供她洗漱。

顾盼伸手在水里一搅,不凉不热,温度刚好,丽娘却是有心了,也不知道泼了多少水出去,才等到她回来。

五妮儿眼尖地看到顾盼裙上湿了一片,不声不响地进了里屋,脚步轻的像猫,却又迅捷无比,片刻功夫,就捧来一套干净的里衣。

顾盼暗暗点头,这几个丫鬟似乎集体开了窍一般,如此她便放心许多,至少不会后院起火了。

顾盼这般想着的时候,小米亦是匆匆地进了屋,她单手扶住门框,见了屋里的情景,却嗫嗫地说不出话来,五妮儿和柳芽服侍小姐换了衣服,丽娘为她梳理着长发,她竟然完全插不进手去。

小米背靠着门框,无力地滑落地上,捂住脸,嘤嘤地哭了起来,顾盼眉头一皱,这还是家生子么,竟然没规矩成这样,便是当年在李府之中,入府之时,也是青口白牙地说了的,就算爹娘死了,在主子面前也不可以哭

PS,没有存稿了,不确定会不会有粉红加更,如果晚上7点没有更新,那今天就是没了。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先声夺人(130)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先声夺人(130)

看出顾盼脸色不愉,柳芽松了手,退到了小米身边,从怀里掏出帕子递了过去,低声道:“莫要哭了,小姐不高兴了。”

小米看了她一眼,接过帕子,却是嘤嘤地哭的更厉害,顾盼伸出手猛地一拍桌子,腾地站了起来,指着小米厉声道:“把她给我拖下去,关起来好好反省反省。”

雷嬷嬷刚刚跨进屋门,听了这句话,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两条腿都软了,死死地抵住门框,才好歹没有丢人地一屁股坐下去。

柳芽二话不说,便上前架起了小米的胳膊,五妮儿略微迟疑,也紧随其后,架起了小米的另外一条胳膊,只有丽娘怜悯地看着小米,呆在原地没有动弹。

小米声嘶力竭地喊道:“求求小姐救救奴婢的父母,奴婢下辈子给小姐做牛做马…”

顾盼脸上一沉,怒道:“还不封住她的嘴巴,这么点破事非要闹得满府都知道吗?”

柳芽毫不打折地执行起了顾盼的吩咐,劈手夺下小米手里的帕子,用手一揉径直塞进了她嘴巴里。

柳芽却是个奇葩,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发起狠来真是让人心悸,她死死抵住小米后腰,推着她便往外走,五妮儿只是随意地帮着抓住了小米的手臂。

顾盼真是气的七窍生烟,她怀疑小米根本就是侯爷夫人不要的,丢到她这里来祸害人,私下里把小米父母买了去的事情,能宣之与众吗?她这么嚷嚷到底是想救她的父母,还是想害他们呢?

这个小米,真是个烫手山芋了,若是留她在身边,不知道何时惹出泼天大祸,若是打发出去,她却又于心不忍。

顾盼连续喘了几口气,情绪这才安定下来,罢罢罢,顺其自然吧,就先把她拘在这院子里,左右不叫她出去浑说便是了。

丽娘识趣地端来一盏热茶,顾盼接到手里,掀开茶盖,轻轻吹了下,眼角瞥到了立在一旁的雷嬷嬷,手一顿,对着丽娘吩咐道:“还不赶紧给嬷嬷搬把椅子,今天在外面等了那么久,真是辛苦了。”

丽娘听话的上前搀扶起雷嬷嬷,软声软语地道:“嬷嬷快请坐。”说着,又捧了一杯茶给雷嬷嬷,雷嬷嬷热茶在手,顿时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

就听到顾盼漫不经心地问道:“嬷嬷可曾想好了,还有什么本该说却忘记说了的?”

雷嬷嬷一惊,手里的热茶顿时觉得烫手起来,她嗫嗫道:“老奴,老奴…”

顾盼轻叹一声,放下手里的茶盏,缓步行到了雷嬷嬷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细声细气地道:“嬷嬷辛苦一天,许是累了,到了明天,大概就会想起些什么了吧?”

雷嬷嬷只觉得肩膀上顾盼放着手的地方火烧火燎,这小妮子的手有若千钧,她知晓这次自己惹了大祸,一个晚上担惊受怕,眼见小姐平安归来,放了心的同时却又担心,小姐会怎么对待自己。

今天一个晚上下来,雷嬷嬷一颗心却死死地抵在了喉咙口,似乎一张嘴便会吐出来,小姐与平日里大不一样,明明没有一句重话,没有一句责备,举重就轻之间却让人备受煎熬。

雷嬷嬷腆着老脸,一时之间,不知道回答是,还是默不作声地好,肩膀之上骤然一轻,却是顾盼的手挪开了,雷嬷嬷登时如释重负地道:“是,是。”

顾盼重新回到座位上,茶却是有些凉了,未待她说话,丽娘乖觉地换了盏茶来。

雷嬷嬷坐立不安,便要告辞,顾盼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来咽了一口,却又吩咐道:“过几天,还要劳烦嬷嬷,请李嬷嬷她们过来坐一坐。”

雷嬷嬷本来就只坐了半边的屁股立刻抬了起来,恭声应道:“老奴一定把小姐的话带到。”

顾盼便不再言语,雷嬷嬷福了一礼,蹑手蹑脚地出去了,到了门口,忍不住喘了口大气,回头悄悄望了一眼,却见顾盼单手支腮,一只手在桌上比比划划,不知道在筹划着什么,赶紧悄无声息地出了门,一摸满头冷汗,像是刚从鬼门关里走过一般。

顾盼暗自盘算,如今却要先搞清楚侯爷夫人的这股敌意从何而来,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啊,当初贺大娘教她的第一课,可就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一入侯门,便如履薄冰,处处小心,样样仔细,却也落的这般下场。

顾盼心中打定主意,万万不可坐以待毙了,一定要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顾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外面传来了三声梆响,才惊觉地抬起头来,却发现三个丫鬟或站或坐,默不出声,却是把她围在了当中,手里的茶水依然是温的,也不知道换了几遍。

顾盼询问地看向了柳芽,柳芽微微一笑道:“小姐放心,她的手脚俱已绑住,被安置在了后院库房之中。”

顾盼一怔,却想起了自己昔日里被捆绑后丢到了库房的事情,她眉头微皱道:“手脚却也不必绑住了,只是最好使个人看住她。”

柳芽几人互望一眼,最后还是柳芽站了出来道:“让奴婢去吧。”

顾盼略一犹豫,缓缓地摇了摇头,看向了五妮儿,认真地道:“五妮儿去吧。”

五妮儿没有争辩,微微一福,便去了。

顾盼拉过柳芽,轻声道:“把你以前的事情给我讲讲吧。”

其实顾盼早已经从顾远南口中得知了几个丫鬟的大致身世,如今不过想知道的更详尽些罢了,却觉得柳芽的手瞬间变的冰凉,顾盼不禁抬头看她,见柳芽的脸上苍白没有血色,隐隐还带了一丝掩藏不住的恨意。

顾盼心底一松,罢了,谁还没有过去呢,她叹了口气松开柳芽的手,道:“算了,我也不问了,你以后好好当差便是了。”

在柳芽和丽娘的服侍下,顾盼稍事洗漱,便上了床,却依然辗转反侧,心中隐隐有着不安,希望五妮儿不要让她失望吧,带着这么一丝念头,顾盼终于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耳边传来了阵阵鸟鸣之声,带着清晨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顾盼闭着双眼,却是想要多享受会儿这片刻的宁静。事与愿违,顾盼虽然闭着眼睛,却也感受到了头上的那一片阴影,是谁?丽娘还是柳芽?

来人久久没有说话,顾盼轻叹一声,依然闭着双眼,轻声问道:“是不是五妮儿出事了?”

柳芽一愣,随即恭恭敬敬地道:“是,奴婢今天早上去替换五妮儿,却发现她手脚俱被人捆住,小米已经不知去向。”

顾盼缓缓睁开眼睛,单手撑着床,半坐起身,命令道:“起床更衣,等会儿夫人就会来了。”

柳芽一愣,虽有些将信将疑,却还是手脚麻利地帮顾盼穿好了衣服,这套衣服却是顾盼亲选的,上次新做好的衣裙里的一身,淡紫色的罗裙,简单地挽了个发髻,在鬓边又别了朵浅黄色的小花,顾盼整个人素雅无比,她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地点了点头。

丽娘去端了早饭上来,顾盼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果然,吃到一半的时候,就见窗户外轰轰烈烈地来了一大队人马,当先一人正是侯爷夫人。

接着门被人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顾盼抬头望去,见侯爷夫人满头珠翠,富贵无比,却是刻意打扮过的,她身边站着唯唯诺诺的小米,整个人几乎都缩到了侯爷夫人身后。

未待侯爷夫人开口,顾盼站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晚辈礼,浅笑道:“女儿正打算用了早饭去给母亲请安,母亲这么急着来找女儿,却是什么事情?”

侯爷夫人一怔,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起顾盼,方才那番笑里藏刀的话真是这个看着老实木讷的女儿说出来的吗?

她先是说饭后就去给自己请安,表明她是个懂礼的,却又明嘲暗讽自己不懂规矩,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非要赶到早饭来讲?又是亲自来寻她这个继女,却是生生落了自己的面皮。

侯爷夫人也是个老于世故的,她面色不变,莲步轻移到了顾盼身前,浅笑道:“儿啊,这大清早的就有个贱婢诬陷我儿,我怎么还坐的住,当然要过来一证我儿清白了。”

顾盼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畏畏缩缩的小米,似笑非笑地道:“母亲说的可是我央了表哥买下小米父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