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侯爷语气里带了一丝忌妒,这个不起眼的女儿,做出这些惊天动地之事,竟然还有死士愿意为她献出生命:“是一个唤作顾惜玉的女子。”

顾惜玉,顾盼脑中轰然炸开,她从来都没想到,自己在那个孩子心中,会有这么重的地位,让这孩子心甘情愿地为她去死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七十四章 再见君

顾盼心神剧荡,一时间还难以消化这个消息,她双手紧握成拳,压抑不住地低吼:“不,不,怎么会这样,明明是我的事情,一人做事一人当,怎么会要她替我送死?”

韦相国话已说完,不欲多言,冷哼一声,转身便要离开。

顾盼似乎从梦中惊醒一般,双手死死抓住栏杆,对着韦相国的背影高呼:“不,我不要她去替我死,我绝对不要这样”

韦相国恍若未闻,只是走到铁门前,回过头来,皮笑肉不笑地道:“若是你敢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让你自己死在这里,那个丫头,我就让她给你陪葬”

顾盼蹬蹬退了两步,她不敢置信地盯着韦相国的背影,看着他出了监牢,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软软的跌了下去,匍匐在地,痛哭失声。

她回忆起了和顾惜玉相处的点点滴滴,这孩子一直都是把她当做亲人来依靠的吧,说谎也是不想离开她吧,顾盼突然觉得昔日的自己是多么的残忍,伤害了这个孩子的赤子之心。

顾盼怔怔地望着窗外,几日里滴水未进,她的嘴唇干燥的裂开了,苍白没有血色,无意识地舔了舔干燥的唇,舌尖立刻传来了一阵刺痛,仿佛蜜蜂蛰了一下,这痛传到心底却消弭于无形,被另一种巨大的痛苦取而代之,这是对命运的无能为力,对无辜者的愧疚。

明天,本应是她行刑的日子,现在却要由顾惜玉替她步上刑场。

死一样的寂寥中,铁门转动的声音异常刺耳,顾盼无力地抬起眼皮,一眼看到了那个瘦削的身影。

顾盼双唇微动,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她的心中呐喊,李祈正,你终于来了么?

李祈正行到了监牢之前,和她只隔了一道栅栏,一张脸瘦的下巴尖尖,一双黑色的眸子炯炯有神,只是明亮的有些吓人,似乎在燃烧生命一般。

他伸出骨节突出的大手,牢牢握住了栅栏,无声地看着顾盼,她瘦的惊人,在天窗透下的一束光线中,透明的似乎随时可以消失,李祈正眼中闪过一抹心痛。

两个人隔着栅栏互相凝视着,仿佛过了一百年之久,又像是只过了刹那,李祈正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沙哑而富有磁性,似乎一夜之间,他就从一个半大的男孩成长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明天,我来接你回家。”

顾盼身子一颤,一双眼睛里迅速地汇集了无数的水珠,她满脸祈求地看向李祈正,无声地哀求着。

李祈正一怔,缓缓地摇起了头,他喃喃道:“不,不,我绝不答应你,就算天下人都死光了,若是能换你活命,我也愿意。”

顾盼死死咬住下唇,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她的眼眶之中滚落,像是散落的珍珠,摔到地上,激起一注尘烟。

顾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哽咽道:“如果让一个无辜的人替我去死,就算我还活着,也永远不会快乐。”

话罢,顾盼坐直身体,认真地看向李祈正,眼睛里盛满了这世间最深的痛。

李祈正嘴唇颤了两下,别过头去,带着重重的鼻音,不情不愿地道:“好,我答应你,不会叫顾惜玉替你去死。”

话罢,他又忍不住转头看向顾盼,眼前的女孩瞬间破涕为笑,脸上满是解脱,半透明的脸上柔光闪现,整个人似乎笼罩在了一层佛光之中,慈悲,祥和,带着一点对生的眷恋,更多的是对死的向往。

李祈正死死握住拳头,顾盼,已经放弃了么?已经心甘情愿地去死了么?

李祈正紧握的拳头又逐渐松开,他凝视着顾盼,温柔地道:“你莫要把贺家的灭族都怪到自己身上,他们是自取灭亡,怪不得旁人。”

顾盼怔怔地看着他,一时头脑之中还转不过弯来。

李祈正退后一步,双拳再次握起,平平举起,示意道:“皇室和世家,就像是这天朝的两个拳头,互为犄角,每一个大的世家相当于一个指头,小的世家联合起来构成了手掌。”

话罢,李祈正右手摊开,握住左手食指,轻轻一掰,继续解释道:“一只手对付一只手指,当然轻而易举。”

随后他又把左手食指缩回到了左手拳头里,左手成拳击打右手掌心,理所当然地道:“但是,如果五指抱成了团,那另外一只手就无能为力了,所以世家很团结,只有这样,才能和皇室对抗。”

顾盼的眼睛亮了起来,她隐隐明白了李祈正的意思。

李祈正重重点了两下头,沉声道:“不错,贺家是被世家们抛弃的,否则,就连皇室都憾不动的大山,凭借你一人之力,又如何能让其万劫不复?”

看着顾盼睁大的双眼,李祈正知道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心中很是安慰,他低沉的声音在牢房里回响,仿佛一首低沉的交响乐,“世家之间也有竞争,通过扶持自家的女子登上后位来影响朝政,这在世家之中是默认的,但是,”

李祈正话锋一转,加重了语气道:“贺家这种混淆皇室血脉的行为,却是犯了忌讳的,是为世家所不容的。你试想一下,若是世家可以把皇家血脉随意调换成自家子弟,那现在的皇位还是姓李吗?”

李祈正铿锵有力地下了结论:“所以,贺家是被其他世家抛弃,才被父皇轻易的收拾了的,你只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李祈正的话,让顾盼身上一直背负的大石轻轻卸了下去,她浑身上下轻盈无比,柔柔地看着他,轻声笑道:“谢谢你。”

李祈正双手青筋暴突,死死抓住栏杆,坚定异常地道:“所以,你不要死,你也不该死,你放心,我和顾远南一定会把你救出来”

顾盼脸上瞬间多了一层光彩,又惊又喜地追问道:“表哥回来了么?表哥真的平安无事了吗?”

李祈正勉强一笑,安慰她道:“你自己问他不就好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等我们把你带出来。”

顾盼两眼亮晶晶地点了点头,蝼蚁尚且偷生,既然知道贺家倾亡与己无关,她自然也想逃出这个牢笼。

李祈正最后凝望了她一眼,一只手费力地挤进栅栏,在空中虚虚地画了一个弧线,仿佛在抚摸着她的脸庞。

做完这个动作,李祈正猛地缩回手,毅然转身离去,顾盼纤细的右手举起,摸着自己微微发烫的右脸,一股热流在心底缓缓流过。

李祈正乘车回到了齐王府中,大步进到了一个偏院之中,还没进门,就闻到了虎虎生风的声音,拳肉相击,让人一阵齿冷。

他一把推开院门,看到一个身穿白色长衫的青年和一个青色短打汗衫的大汉你来我往,打得甚是热闹。

李祈正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裂痕遍布的青砖,抱怨道:“这是第几个院子了,你们还真要把这齐王府给拆了?”

随着他这句喝止,争斗中的二人一触即分,白衣的青年放声大笑,跃到了李祈正面前:“齐王殿下腰缠万贯,怎么如此小气?”

李祈正看向顾远南,经过这两年的风霜的磨砺,他明显去了一身青涩,人被晒的黑了不少,看上去精壮无比,依稀有了顾朝阳的几分架势。

未待他说话,方才与顾远南对打之人手捧水盆上的前来,高大的身体弯了下来,恭敬地道:“少主,擦把脸吧。”

顾远南望了对方一眼,面色一正道:“廖将军,说了多少次了,莫要如此客气。”

廖勇低头不语,依然单手举着水盆,他另外一只袖子空空荡荡地掖在了腰间,竟然失去了一臂。

顾远南只得无奈地从水盆里捞起毛巾,在脸上抹了两把,随后又丢回水盆里,看着廖勇大步离去的身影,顾远南遗憾地摇了摇头。

李祈正亦是看着廖勇的身影,轻声道:“廖将军如今的性子,似乎低调了不少。”

顾远南叹了口气道:“若非他拼死保护我父亲的尸身,又如何会失去一臂?说起来,他是我的恩人才是。”

想起那场悲烈的战役,李祈正亦是叹着气摇了摇头。

顾远南拉过院子中的两把藤椅,随意丢了一把到李祈正面前,二人坐下后,顾远南两条腿往前一伸,扬起嘴角笑道:“怎么样,我那小妹子是不是求你救下顾惜玉?”

李祈正的眼睛瞬间睁大,随后又暗了下去,他低声道:“不错,她却是如此要求,没想到,你比我还要了解她。”

顾远南目光遥视远方,脸上神情温柔无比:“这个孩子,和她母亲的个性几乎一模一样,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顾远南说完这句话,两条长腿自然地收了回来,半倾着身子,看向李祈正道:“怎么样,就按照我说的办吧?”

李祈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戏笑道:“这截牢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你真的不怕吗?”

顾远南一双漂亮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危险地道:“妹妹一个人就敢对抗整个贺家,现在我无牵无挂,又怕的什么?难道,齐王殿下,后悔上了我这条贼船?”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七十五章 分兵两路

李祈正脸上露出几分阴狠,和他俊朗的外表十分不协调:“若是后悔,十三年前就不该分你半个馒头。”

顾朝阳脸色青红交替,终还是忍不住道:“就是吃了你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半个馒头,害的我拉了半个月肚子。”

他顿了一下,理直气壮地道:“不然,就凭爷这张脸,随便进个象姑馆,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用的着跟你满街流窜,吃遍苦头吗?”

就在二人紧锣密鼓的策划这场劫狱行动时,宫中也在进行着一场对话。

晋王乖顺地立在地上,上首是一身金光闪闪的道袍的皇上,他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在发顶,下颌留了三缕冉冉长须,端坐莲花台上,一眼望去,还真是有几分仙风道骨。

他眼睛半闭半合,轻声道:“对于他们想要劫牢一事,你有何看法?”

晋王恭敬地半俯下身子:“儿臣以为,必须全力狙击,此事若是与韦家和陆家达成协议,自然是卖了这两个世家一个颜面,若是就这么被他们把人劫走,等于不明不白背了个污名,又得不到任何好处。”

皇上微微点头,续问道:“那以你之见,又当如何?”

晋王抬起头来,脸上一片狠绝:“先下手为强,把那女子转移,告诉他们,救人可以,必须得到皇室的允许。”

皇上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悠悠的声音在丹房里回响:“你去吧,此次仙长已经采集齐全药材,等仙丹大成,本皇荣登仙位,即可传位于你。”

晋王眼中异彩连连,欢喜地道:“那孩儿恭喜父皇早登仙班了。”

皇上缓缓合上双目,不再搭理于他。

李祈正很快得知了顾盼已经被转移了的消息,他急匆匆地来寻顾远南,见对方亦是愁容满面,登时心中一惊,他低声问道:“你也没有办法吗?”

顾远南狠狠地一拍桌子,怒道:“晋王真是好算计,把人藏到了御林军中,叫我凭着手里这两三百号人?难道就能在上万大军里杀进杀出吗?”

李祈正看着外面昏暗的天色,心中焦虑万分,他双手互握,搓个不停,在地上走来走去,喃喃道:“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时间每晚上一点,他的心就焦虑一分,整个人似乎都在油锅里煎熬。

顾远南的牙齿格格作响,他低着头沉吟半晌,毅然道:“现在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李祈正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熊熊燃烧,灼灼地看着顾远南,质问道:“什么办法?快说”

顾远南看着他,坚定缓慢地说:“联合陆家和韦家,逼宫夺位,只要你做上皇帝,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李祈正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喃喃地道:“逼宫夺位,逼宫夺位…”

他每重复一次,眼里的困惑就减少一分,如是七八次之后,李祈正的脸上坚定异常,他直直地看向顾远南,狠声道:“干了”

话罢,二人低声密语,开始商讨起如何行事,片刻之后,李祈正和顾远南二人低调地换了管事的装扮,分别乘坐马车出了齐王府,一个去了韦家,一个却是去了陆家。

李祈正靠在车厢后面,脑子里开始回想起顾远南的话:“若想一举功成,必须得到陆家的支持。陆家行事低调,家中子弟鲜少有官至三品以上者,为何能屹立不倒,一直都是天朝的最大世家之一?就连贺家也远远不及。

“就因为陆家子弟多在军中就职,虽然大部分只是中低级军官,奈何人数众多,又联系广泛,两百年来,李家的每一个皇帝都试图撼动这个庞然大物,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但是陆家有一点可以利用,陆家家规,子弟在没有建功立业之前,是不许有自己的名字的,陆六如是,陆十六亦如是,他们若是到了死以前都还没有名字,就连进祠堂都没有资格,不然到时候牌坊上一律写着陆家行几,又分的清楚谁是谁?”

李祈正双手互握,一双眼睛在黑夜中熠熠发光,他这次只要说服陆家年轻一辈,就不枉此行。

顾远南则是单枪匹马去了韦家,他死死捂住胸口,如今,终于到了使用这个王牌的时候吗?

因了顾盼的关系,长乐侯府也颇受影响,门前几可罗雀,看门的几个家丁昏昏欲睡,有气无力地清扫门前落叶,准备关门歇息。

顾远南坐在车中,听得车夫与家丁交涉,半晌无果,渐渐不耐烦起来,他随手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碎银,从窗外抛了出去,冷冷道:“快去传话,误了大爷的事,仔细了你的狗头。”

那家丁见了银子,立刻眉开眼笑起来,用手从一堆灰土里拾了起来,顾不得脏,直接放到了嘴巴里一咬,确定是真的以后,立刻弯腰哈背,嬉皮笑脸地道:“大爷放心,小的马上就去给您通传。”

从车窗里看向那个家丁远去的身影,顾远南连连摇头,姑母当年,手下何曾有这么没骨气的下人,又何曾这么不懂规矩过?都不问一声来客何人,就匆匆地进去通禀。

这长乐侯的继任夫人听说处处和姑姑较劲,真不知道她一股子心气都用到哪里去了。

片刻之后,那家丁匆匆回返,一脸赔笑道:“请大爷跟小的来,我们总管在里面候着了。”

顾远南一跃跳下了马车,大步跟在了那家丁后面,进府后行了两步,就换了一个青衣管事,甚是客气地在前引路,言谈举止果然强了不少,话里客气地询问自己的来历身份,顾远南四两拨千斤地带了过去,只说是韦相国的一位远亲,一直在外地经商,今日碰巧回京,专程前来拜会一下。

话罢,顾远南特意把右手举了举,让那管事看清楚里面的物什,一只虎皮八哥,这东西只在南洋海外有货,在世家中,也十分少见。

那管事果然还有几分眼力,见状越发恭谨,片刻之后,二人到了韦相国的书房之外。

管事叩了三下房门,抬高了声音道:“老爷,客人到了。”

里面传来一声低沉地应声:“叫他进来。”

顾远南对那管事微笑示意,不着痕迹地又塞给他锭银子,管事大喜,凑过来低声道:“老爷最近心情不大好,先生说话注意点。”

顾远南好笑的点了点头,看着那管事去了,径直推门进了书房,一下韦相国打了个照面,看到对方惊诧的表情,顾远南立刻知晓,只怕韦相国等的并不是自己,这管事阴差阳错才把他领了进来。

顾远南也不拆穿,左右望望,自来熟地拎起一把椅子到了韦相国对面,大马金刀地一坐,把手里的鹦鹉笼往桌上一甩,虎皮鹦鹉吃痛,骂道:“你个冤家,摔死奴家了。”

顾远南哈哈大笑,故意伸出手去撩拨了两下鹦鹉,见它在笼中上下纷飞,又骂骂咧咧,“非礼啊,非礼。”

引得顾远南又是一阵大笑,笑罢,顾远南这才看向韦相国,见对方正襟危坐,脸上一派道貌岸然,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心中暗骂,伪道学。

顾远南指着鹦鹉,理直气壮地道:“相爷莫要误会了,本人只是遛鸟经过这里,刚巧赶上这笨鸟口渴,来讨杯水喝罢了。”

韦相国被他一番厚颜无耻的言论气得发抖,半晌平静下来,把桌上茶壶重重往顾远南面前一摔,沉声道:“赶紧喂这扁毛畜生喝了,喝完立刻走人。”

虎皮鹦鹉幽怨地白了韦相国一眼,骂道:“你这冤家,有了小桃红就不要奴家了,死相~”

这鹦鹉声音有些尖细,学起来真像是女子说话,尤其那句死相拖得又长又嗲,若是此时窗外有人,韦相国一世清名只怕要付诸东流。纵然外面无人,韦相国也被气的不清。

顾远南咳了声,赶紧把茶壶提起,给鹦鹉的食盅里加了些水,随后把鹦鹉从桌上提到了脚边,他看韦相国脸上青筋暴突,说不定明天就要来一盘爆炒鹦舌了。

这么有灵性的鹦鹉可是他专程寻来给顾盼解闷的,怎么也不能让小家伙在这里被害了。

顾远南轻磕了几下桌面,看着韦相国似笑非笑地道:“姑姑,她最后还好么?”

韦相国脸一沉,大袖一挥,阴冷道:“慢走不送。”

顾远南见状,心里有了几分把握,他从胸口里摸出一方白绫,轻轻捧到了韦相国面前。

韦相国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伸出手接了过去,把这叠的方方正正的白绫一下打开,上面的血迹刺目无比,韦相国脸色大变,双手不住的哆嗦起来。

他从未告诉过旁人,送走顾盼和顾远南以后,她一直到死,再也没有和他说过半句话。

这件事情成了他心中大憾,这方白绫之上的笔迹,他一眼认出,绝对是她亲笔所书,一字一句,字字泣血:“恨不能白首共度,请君珍重。”

韦相国反反复复念着这白绫上的字迹,激动已极,瞬间老泪纵横,顾不得顾远南就在一旁,伏案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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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七十六章 人算不如天算

顾远南眯起眼睛,看着韦相国一番作态,姑姑果然料事如神,她临终前的不闻不问成了韦相国心中最大的隐痛,这伤口随着时间的流逝,非但没有缩小,反倒越来越大。

当这代表救赎的血书出现的时刻,就是韦相国最脆弱的时候,此时的他,为了亡妻,一定会有求必应,这一切的一切,姑姑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谋划妥当。

顾远南回到齐王府的时候,李祈正还没有回来,又等了许久,听到外面四更鼓声,才见李祈正一脸喜色的从外面迈进屋内,二人对望一眼,便知大事已成。

李祈正庄严地点了点头道:“已经谈好了,等天一亮,就开始行动,这次多亏了陆六,他在御林军中任职,直接可以提供顾盼的准确位置,明日一早,只要拿着韦相手令长驱直入,把顾盼先救出来,其他的一切好说。”

顾远南闻言心中大定,又恢复了一贯的玩世不恭,逗弄着手里的鹦鹉笑道:“你姐姐要回来了,你姐姐要回来了。”

鹦鹉在笼子里飞来飞去,尖啸道:“你婶婶要回来了,你婶婶要回来了。”

一旁的李祈正忍俊不住,抱着肚子大笑不已。

顾远南咳了一声,瞪着鹦鹉吓唬道:“再乱说话就拔光你的毛,做一道红烧鸟肉。”

被这只虎皮鹦鹉一闹,二人原本有些的紧张也消弭无踪,俱都坐在椅子上合眼假寐,只等天色一亮,就带着韦相国的手书进御林军救人。

似乎刚合上眼睛,外面传来了乱糟糟的呼叫声,阿梅匆匆地拍着房门,与平日的沉稳截然不同,尖着嗓子唤道:“殿下,殿下,快起来,宫里来人了。”

李祈正从床上一跃而起,一下冲到了门边,一把将门拽开,着急的问:“谁来了,什么事?”

话音刚落,他便察觉出不对,站在门外的,赫然是全副披挂的陆六,他身后还站了一队黑衣甲士,俨然是御林军中的精兵。

李祈正抬眼看去,陆六下巴绷紧,面色刚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右手有力的一挥,身后的甲士立刻上前,架住了李祈正左右,陆六平淡地道:“得罪了,齐王殿下。”

在这一队甲士的团团包围下,李祈正放弃了抵抗,他心有不甘地瞪向陆六,张开嘴巴,想要骂他几句,终究还是忍住了,头一扬,怒道:“说吧,你们要把本王带到哪里去?”

陆六双唇紧抿,不再回答任何问题,大步向外行去,身后的甲士像是一道黑色的洪流,沉默着挟裹着李祈正滚滚而去。

顾远南早已起身,他伏在屋中,侧耳倾听窗外的动静,依据他对陆六的了解,此人绝非两面三刀没有骨气的败类,这次,陆六是奉了谁的命令呢?

顾远南转眼想明白了其中关键,他双手紧握成拳,嘿嘿笑出了声:“韦相国,你果然不是一般的人物,若是我兄弟和妹妹有事,今天的贺家便是他日的韦家。”

按照李祈正的想法,他应是被陆六出卖了,那么下手的,不是皇上就是晋王,他并没有绝望,因为顾远南还在外面,这家伙一定有办法把自己弄出去的。

可惜,事实很快证明,他的猜想错的多么离谱。

黎明到来前,最黑暗的这一刻,他被这队黑衣甲士押入了皇宫,七拐八拐之下,到了一座不起眼的偏殿之中。

一眼望去,这方圆不过百丈的偏殿周围人影憧憧,竟然不下千名御林军驻守在外,一个个脸色精明,行走矫健,一看就是御林军中最精锐的百战精兵。

李祈正脸色刷的一下惨白,父皇和晋王,也太看得起他了,这么严密的保护,只怕蚊子也飞不出去。

挟制他的黑衣甲士已经送开了手,陆六伸手指着偏殿大门,淡淡地道:“齐王请自便吧。”

李祈正冷哼一声,高高扬起下巴,大步向大门行去,单手推开了偏殿大门,里面却是燃了许多蜡烛,片刻间,烛光刺的他眼前一片昏花。

李祈正迈步入内,随手合上大门,待他的眼睛习惯了大殿里的灯火通明,看清楚里面的人时,脸上的表情只能用精彩二字来形容,有吃惊诧异,也有奇怪困惑,最多的是不解。

他迟疑片刻,还是张嘴唤道:“三皇兄,五皇兄。”

大殿前的蒲团上盘膝而坐的两个人同时抬头向他看来,三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茫然,李祈正怔了一下,踌躇地问道:“皇兄们也是被陆六请来的吗?”

晋王脸上一派淡然,成王上嘴唇不屑地抖了一下,李祈正看出端倪,老老实实地寻了一个蒲团坐下,心中嘀咕,看来这只能是父皇的大手笔了,只是把我们三人都关起来,父皇到底想做什么呢?

皇上寝宫之外,韦相国焦急地走来走去,站在他身边一个拄着龙头拐杖,巍然不动的,赫然是陆家老祖宗。

片刻之后,从皇上寝宫中缓步行出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医,他手捧医箱,看样子颇为吃力。

韦相国环视一圈左右,皇上的寝宫此时守卫比那关了三个王爷的偏殿还要严密许多,在这里守卫的御林军,全部是各大世家的嫡系子弟,都是最靠的住的精英。

他一把抓住老太医的手腕,压低了声音问道:“盛太医,皇上如何了?”

盛太医手一哆嗦,险些捧不住怀里的医箱,他伏下头,头顶白发稀稀疏疏,显得他可怜至极,喟叹道:“皇上已经是药石罔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