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卿脚底抹油般进去了。

待李贽慢条斯理地用饭、洗漱完毕,重新回到内室,就见床外侧铺着新婚夫妻的喜被,而沈卿卿竟然翻了一床新被出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躺在内侧,背对着他。

李贽丝毫都不意外。

他走过去,站在床前,沉声问道:“夫人这是何意?”

沈卿卿知道今晚她必须给个解释,小手抓紧被子,她对着里面,尽量心平气和地道:“侯爷应该清楚,我不喜欢你,你能求得皇上赐婚,我无法反抗,但我不愿与你做真夫妻。我想过了,以后咱们俩各过各的,你陪我在我父母面前演戏,我也会替你广纳美妾,做京城最大度的妻子。”

李贽叹息,坐下来问道:“若是这样,那我为何要娶你过门?”

沈卿卿撇嘴:“那得问侯爷自己。”

这个问题,沈卿卿早就琢磨过,思来想去,她坚信李贽是看上了她的美色,刚刚他那猴急样也证实了她的猜测。

“夫人貌美聪慧,为夫一见倾心。”李贽低声回答。

沈卿卿在心里呸了他一口,她貌美不假,但他真若一见倾心,为何会见死不救?当时李贽可不知她会水,所以他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冷血男人,视功劳比人命重要,后来发现她还活着,李贽才又起了色心。

“随便你怎么说,我就是不愿意,你敢强来,我死给你看。”

沈卿卿一骨碌坐了起来,双手置于前面。

李贽就见她手里竟然握着一把剪刀!

新嫁娘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李贽苦笑:“你就这般憎恶我?”

沈卿卿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全是鄙夷:“你自找的,这里没有旁人,你不必惺惺作态。”

李贽并没有为过去的事解释什么,小姑娘再嫩也没那么好糊弄。

扫眼沈卿卿手里锋利的剪刀,李贽皱眉道:“早知你如此恨我,我绝不会求皇上赐婚,但婚约已成无法更改,除非你死,否则我这辈子的侯夫人都只能是你。”

沈卿卿心头一跳,什么意思,难道李贽还想害死她好腾出侯夫人的位置?

念头刚落,李贽抬头朝她看来,凤眼深不可测。

沈卿卿突然很慌,怎么着,李贽还真想弄死她啊?

沈卿卿很想说服自己李贽不敢,但前年李贽都可以见死不救,为何今日他就不敢弄死她?

越想越怕,沈卿卿握着剪刀的手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就在沈卿卿怕得要哭出来的时候,李贽又发出了一声叹息:“其实,你占了侯夫人的位置也没关系,如你所说,我还可以纳无数美妾,堂堂侯爷,总不至于缺女人。但我需要一个嫡子,你也知道,只有嫡子才能继续我的爵位。”

沈卿卿皱眉,他到底想要她的命还是色?

“七姑娘,我有一计,不知你想不想听听?”沉思许久,李贽再次看着沈卿卿道。

沈卿卿警惕道:“你说。”

李贽正色道:“我是小人,但也绝不愿强迫一个小我十岁的清白姑娘。咱们的婚约肯定无法废除,你气色红润亦不似会早亡之人,可我又需要一位嫡子,那便这样,你先委屈一段时日,待你成功为我诞育嫡子,我马上纳妾,从此再不碰你。”

沈卿卿听了,下意识地想要拒绝,李贽忽然又道:“七姑娘,你有了孩子,岳父岳母才会心安,否则就算你我做一对儿明面上的恩爱夫妻,没有子嗣,岳父岳母都会替你着急,甚者,一个没有子嗣的侯夫人,注定会沦为其他妇人眼中的笑柄。”

沈卿卿目光变暗,这一次,她无法再反驳。

其一,她若坚持不与李贽圆房,李贽既可以仗着武力强迫她,又可以想办法弄死她再娶正妻。

其二,圣旨无法收回,她嫁给李贽是为了让父母安心,如果她长年没有子嗣,李贽的小妾们却连续地生孩子,母亲定会替她发愁。五姐姐入东宫两年无子大夫人就急得烧香拜佛了,她真与李贽分开睡,母亲怕是会疯。

“七姑娘不必为难,你我都是康健之人,快则两三月短则一年你必受孕,若你一举得男,那你只需委屈两三月或一年半载,就可以彻底与我划清界限了。”李贽循循善诱地道。

沈卿卿咬唇,犹豫半晌,她艰难地抬起头,问对面的男人:“你说话算数?”

李贽举手,对天发誓:“苍天在上,七姑娘为我生下嫡子后,只要她不愿意,我李贽绝不勉强她做任何事,若有违背,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发过誓,李贽温声道:“现在你可信了?”

沈卿卿看着他眼里流露出的真诚,再回忆李贽之前的所作所为,还是不太信。

但她没有选择,这是李贽的侯府,她无力与他抗争。

低下头,沈卿卿攥紧手里的剪刀,过了很久很久,她才闭上眼睛,将剪刀递了过去。

手上空了,沈卿卿转身就躺下了,小手抓着被子往上一拽,就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李贽笑了笑,起身将剪刀放到梳妆台旁,然后又折了回来。

刚沐浴完,李贽本就只穿了一身白色中衣,这会儿也不必再脱了,径直去掀沈卿卿的被子。手碰到被子,被子却没动,新娘子在里面使劲儿呢,李贽想笑,咳了咳,他低声道:“夫人……”

尾音未落,里面的小手松了劲儿,可见她是多不想听他的“夫人”。

没了阻碍,李贽顺利地躺到了沈卿卿身边。

她背朝他,李贽攥住她肩膀往自己这边转,遇到点阻力,还好这次没用他出声。转过来了,她身子僵硬得像块儿木头,眉头紧紧皱着,杏眼紧紧闭着,小嘴儿紧紧抿着,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情愿。

有点可怜,但李贽从不做赔本的生意,这两年他不能白等。

抬起小姑娘的下巴,李贽慢慢靠近,目光欣赏着新娘的美貌,冷不丁她睁开了眼睛。

李贽顿住。

沈卿卿瞪他:“你要做什么?”

李贽:……

“你后悔了?”李贽幽幽地问。

沈卿卿咬了下唇,别开眼道:“我没后悔,但不许你亲我。”

李贽刚想说不亲怎么洞房,旋即反应过来,不亲确实也能成事。

见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他敢亲她就敢咬过来,李贽摇摇头,不亲了,一手搂着新娘子,一手缓缓地伸向她腋下的盘扣。然而还没碰到扣子,新娘子的小手就攥住了他的大手,那双杏眼又提防地瞪了过来:“不许脱我衣服!”

李贽:……

他面露为难:“不脱,如何……”

沈卿卿不争气地红了脸,眼里却转着泪花,她重新拉起被子,躲在里面闷闷地道:“上面,不许脱。”

李贽了然,果然只是为了生孩子啊。

第23章

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后, 李贽将两人的裤子甩到了床角。

抬起头, 借着红色的烛光, 李贽看见他的新娘小脸苍白, 视死如归。

这般抗拒,受罪的还是她。

李贽轻叹一声, 侧躺到沈卿卿身边, 再将人搂到了怀里。

沈卿卿被戳了一下,反应过来, 她抖如筛糠。

“别怕。”李贽在她耳边道, 声音暗哑。

沈卿卿不怕才怪, 然而随着李贽修长的手指探过来,她的怕便变成了羞与惊!

“你……”

她才出口, 李贽忽然对着她耳朵嘘了一声。

沈卿卿咬紧嘴唇。

幽闭的喜帐内, 渐渐传出了新婚夫妻渐渐加重的呼吸。

约莫半个时辰后, 李贽穿好中衣, 挑开帐子, 扬声吩咐外面的丫鬟备水。

因屋里的动静不小, 玉蝉、玉蝶早就准备起来了, 西次间里, 能容四人共浴的大木桶已经倒了一半凉水,这会儿将热水往里一兑, 马上就能供主子们享用。

“侯爷,水好了。”走到内室门外,玉蝉恭敬地道。

李贽嗯了声, 回头问还缩在被窝里平复呼吸的新娘子:“我抱你过去?”

刚刚停下来时她两条腿还是他帮忙放平的,李贽知道小姑娘现在走不了路。

“不用,叫丫鬟们进来。”沈卿卿闷闷地道,声音犹带一丝轻喘。

李贽便坐到床头,挂好帐子后唤丫鬟们进来。

玉蝶、玉蝉低头入内,刚绕过屏风,迎面便扑来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两人都是清白的姑娘,从未闻过这味儿,此刻也没有时间追究。

“扶夫人去沐浴。”李贽声音温和。

玉蝶、玉蝉等了会儿,见主子还闷在被窝里不动,联想方才在院子里听到的雏莺轻啼般的求饶与叫骂,便猜到主子是被高大威武的侯爷折腾惨了,连下床的力气都没了。

努力忽视一旁只着中衣的侯爷,玉蝶先跪到床上,掀开了被子。

红烛摇曳,被子里的沈卿卿闭着眼睛,双颊一片酡红,几缕碎发湿漉漉地粘在腮上,香艳无边。

玉蝶看得心头一荡。

沈卿卿等不到丫鬟动,忍不住催促道:“扶我起来。”

玉蝶回神,忙托住主子的肩膀,往上使劲儿。

沈卿卿忍不住哎了一声,只觉得自己的腰就像被几匹马车连着碾过似的,怎么动都疼。

玉蝶吓坏了,刚想问问主子怎么了,身后忽然传来男人平和的命令:“让开。”

与此同时,一只修长的手从一侧揽住了主子的肩膀。

玉蝶立即识趣地下了床。

李贽一手抱住沈卿卿的肩膀,一手托起她的腿,轻而易举地就将沈卿卿抱了起来。床上铺着元帕,沈卿卿不用看也猜到那帕子上会有什么样的狼藉,丫鬟们都在旁边瞧着,沈卿卿尴尬极了,只能埋到李贽怀里。

李贽低头看看,若无其事地抱着她去了西次间。

“放我在榻上,你出去。”沈卿卿垂着头说。

李贽闻言,不由地回想起自己绝对与众不同的洞房。新娘的上衣不许脱,下面必须盖在被子底下也不许他看,半个时辰的时间,他就光看她一会儿苍白一会儿绯红的小脸了,幸而光是这样,也足以让他尝到极乐。

“好,你先洗。”知她怕疼,李贽非常小心翼翼地将人放了下去。

沈卿卿继续垂着头。

李贽扫眼她露出来的那片雪白后颈,这才离开。

玉蝉、玉蝶立即凑到了沈卿卿面前,担心地询问主子哪里不舒服。

沈卿卿有苦难言。

缓了会儿,她让丫鬟们替她宽衣。

红色的中衣一件件解开,玉蝉、玉蝶见主子浑身安然无恙,还是像以前那么洁白无瑕,暗暗松了口气,至于那一定受了伤的地方,都说新嫁娘谁也避不开这一遭,二女也就没有过于仔细地打听,免得主子难为情。

进了浴桶,沈卿卿全身酸痛的骨头终于得到慰藉,再出来时,底下也舒服多了。

穿好换洗的中衣,两个丫鬟扶着沈卿卿往外走,结果一挑帘子,就见李贽坐在堂屋。

沈卿卿以为李贽等着沐浴,没有多想。

李贽却径直朝她走来,目光温柔:“我抱夫人回房。”

沈卿卿:……

侯爷对主子这么好,玉蝶、玉蝉可高兴坏了,不约而同地松开了沈卿卿。于是沈卿卿再次被李贽打横抱了起来,如运珍宝般抱回了内室。

床上的被褥都换成了新的,舒舒爽爽,李贽替沈卿卿盖好被子,看着她紧闭的眼睛道:“你先睡,我洗完就回来。”

沈卿卿没吭声。

李贽笑着走了。

堂屋里,玉蝶、玉蝉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服侍。

李贽一眼看穿了二女的心思,直接道:“在外面候着吧。”

二女登时放松下来。

李贽单独进了西侧间,屋里立着一面镜子,李贽脱去中衣走过去,就见镜子里的他胸口布满了一道道或深或浅的抓痕,侧身再看,后背也有。当时太热,她不肯脱衣,李贽脱了个干干净净,没想到竟落得如此下场。

只是,看着那些抓痕,李贽丝毫都不生气。

她都疼哭了,反过来抓他几把很公平。

就是不知她何时才肯与他坦诚相见。

想到这里,李贽有些后悔。早知道生嫡子的说辞会成为只能脱她裤子的理由,今晚他就该狠狠心强欺她一把,一次治得她服服帖帖。

心不在焉地擦拭一番,李贽披上中衣,边系腰带边朝内室走去。

内室很安静,李贽绕过屏风,见小姑娘又是背对他躺着,他笑了笑。坐到床上,李贽正要问问她身子如何,开口之前忽然听见她清浅绵长的呼吸。

一个人装睡时,通常都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所以,她是真的睡着了?

李贽俯身,看见她残留绯色的小脸,樱红的唇瓣微微张开,已然熟睡。

对着这样一张如滴露海棠的脸,回想她艰难承受时的连声痛呼,李贽蓦地软了心肠。

罢了,慢慢炖吧,早晚他会哄得她心甘情愿。

放下纱帐,李贽掀开她特意留给他的另一床被子,不是那么餍足地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目前李贵婿还是一只大猪蹄,两人互相炖吧,看谁先烂,哈哈哈

第24章

春光明媚, 天早早就亮了。

院子里的鸟鸣声传过来, 沈卿卿睫毛动了动, 迷迷糊糊地翻身, 胳膊肘忽然撞到什么。沈卿卿怔住,扭头往后看, 看到一张俊美的男人脸庞。

沈卿卿:……

昨晚的一切重新鲜明起来, 李贽修长的指头、有力的大手好像还在她身上,他无耻的鼓励、粗重的呼吸仿佛还在耳边, 而她怎么推怎么抓都阻止不了他, 他结实的身躯像一座山, 他连续的侵袭如无边的海浪。

沈卿卿感觉的到,李贽非常享受, 她却哭都哭不出来了。

早知道生孩子那么痛, 沈卿卿说什么都不会答应他。

最可恨的是, 李贽明明承诺除了必须生孩子时绝不会碰她, 那他怎么钻她被窝来了?还贴的那么近?

沈卿卿很生气, 刚要叫醒李贽让他走开, 转念一想, 这种情况下醒来, 万一李贽兽性大发怎么办?

论体力,沈卿卿甘拜下风, 所以她咬咬牙,没出息地选择忍了。就让李贽鸠占鹊巢吧,她起床!

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 沈卿卿忽然愣住了!

昨晚沈卿卿睡得是里侧,盖的是她从嫁妆里那八套被子里翻出来的一床橘红缎面的被子,而此时那床橘红缎面的被子正铺在她面前,她身上盖的竟然是她留给李贽单独睡的那床喜被!

怎么会这样?

沈卿卿傻了眼。

“醒了?”

身后有人开口,那声音低沉又带着一丝晨起初醒的散漫,与昨晚她在他指下无处可躲羞愤欲死时他的那句“难受?”莫名地重合了起来。

僵硬片刻,沈卿卿默默地回了自己的被窝,背对他躺下。

李贽咳了咳,低声解释道:“七姑娘,昨夜你可能是觉得冷了,来了我这边。”

沈卿卿不信自己会主动钻他的被窝,可她确实也没有被人强行抱过去的记忆,都怪李贽欺负得她太难受,一睡就睡沉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罢。”沈卿卿很是讽刺地道。

李贽苦笑:“若真是我强抱你过来,你我怎会相安无事?”

沈卿卿明白了,他就是要她承认是她自己过去的。

“好,是我打扰侯爷好眠了。”沈卿卿冷冷地道,“如果侯爷不满,那……”

“我没有不满,只盼哪一天能得七姑娘真心依赖。”李贽温声说。

沈卿卿一听就知道他又在演君子了,撇撇嘴,抱紧了被子。

小姑娘刺猬似的,李贽自知白日尝不到油水,便不去招惹她,一边起身一边道:“我先去前院,半个时辰后来接你。哦,私下里我叫你七姑娘,有他人在场时还是唤你夫人,望七姑娘配合,以安两家长辈之心。”

这是应该的,沈卿卿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