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惊疑不定,心惊乱跳,云鬟又道:“这个虽未必不可能,只不过,一来白鹅吞珠子,也要看机缘,未必给它它就会吞了。二来,纵然是鹅子吞了,那贼人也未必就认得是哪一只白鹅所吞,所以禅师还请镇定些。”

至善听了这两句,才慢慢地又定了心,忙又叫寺僧把剩下的二十三只白鹅都围起来,不许外出,派人紧紧地盯着。

又叫人开山门,出去找那失踪了的白鹅。

云鬟和徐志清见他忙的这样,寺中又找不出其他端倪,便告辞先离开。

路上,徐志清因对云鬟道:“凤弟,还是你眼睛利,如何一下儿就认出少了只白鹅呢。”

云鬟笑笑,徐志清又道:“只是说来怪了,僧房内只邱老先生一个,难道果然是他?”

云鬟道:“哪里是他一个,不是还有圆能么?”

徐志清怔了怔,道:“圆能虽去过送茶,只他是本寺之人,偷珠子做什么?”

云鬟道:“并不是认定他所为,只不过事情未明之前,他跟邱老先生都是一样有嫌疑的。”

徐志清道:“然而至善曾说了,他回来之时就遇见圆能,圆能才出房两三步,至善就发现珠子不见,回头立刻叫住了他,然后便搜身等,并没有放他离开眼前,若说有嫌疑,毕竟还是邱老先生的嫌疑多些,毕竟他是后来隔了段时间才被搜身的,在那段时间内,他可以把珠子或藏或扔给白鹅吞了。”

云鬟点了点头:“有理。”

两人回到城中后,至善禅师因怀疑是白鹅吞了珠子,便不再封锁山门,只让寺众多多留意白鹅,并且多派人手出去寻那失踪的鹅子罢了。

因周围的百姓都知道这些鹅子是戒珠寺所有,故而从来不会去伤害它们,所以这白鹅丢的委实蹊跷。

只因再过两日,便是佛诞节,那些善男信女们,家家户户摆放素斋供奉菩萨。

这天云鬟正在县衙跟白清辉说那戒珠寺的事,忽然门外霍城进来,满面啼笑皆非之色。

云鬟便问发生何事,霍城说道:“并非大事,只是真真是可笑,不知哪里跑进城的一个流浪汉,仿佛是饿极了,把人家门口供奉的素斋抢了就跑。”

白清辉道:“抢素斋?可追到人了?”

霍城道:“跑的倒是极快,追了两条街,仍是给他逃了。”

这原本的确不算什么大事,倒也罢了。

白清辉便说道:“早上余杭发了公文来,因鬼刀在海上跟驻军交手吃了亏,有报说小股贼人或许会上岸逃遁,是以这数日城内的巡逻也要加倍些才好。”

霍城心中一凛,知道鬼刀不易对付,忙答应了。

谁知这里还未说完话,外头便有捕快来到,说道:“大人,典史,捕头,方才又有两家儿的素斋供被抢了,桌子都给推倒,他们都说是那流浪汉故意居心不良,兴许是毁佛谤僧一类的人物,众人都十分愤怒,在门外请求,想让县衙快些将此人缉拿归案,严惩不贷呢。”

白清辉听了,便对霍城道:“霍捕头,此事就交给你了。”

霍城领命,匆匆带人去街头缉拿那流浪汉。

云鬟因想着白清辉方才说鬼刀吃亏之事,这几日她也略微有些耳闻,仿佛是在钱塘练兵的驻军出海,几番追击交手,虽各有伤损,可毕竟鬼刀帮难以匹敌,竟是被击退溃散。

也依稀有人提起赵黼之名……只因不大清楚他的来历,就只说是有个十分英武能耐的皇族子孙在领兵罢了,本地百姓说起来,倒也一个个扬眉吐气,兴高采烈。

正在出神,忽然听白清辉道:“你方才说那圆能的嫌疑比邱老先生要小些么?”

云鬟忙敛住心神道:“是。看似如此。毕竟他还未出门,就遇见了至善禅师,又立刻被叫住去搜身,就算是他偷了珠子,也无法脱手。”

白清辉盯了她一会儿,忽然举手端起面前茶盏,垂眸端详。

两人因说了半晌,茶水都凉了,云鬟以为他要喝,忙起身去换热的。

正重斟了一杯茶,双手递过来,清辉却并不接,只是望着她。

云鬟不解:“大人?”

清辉道:“你方才说圆能是去做什么的?”

云鬟微怔:“是奉茶去的。”

清辉道:“那倘若邱老先生睡着,自不能喝茶了,那茶放在哪里?”

云鬟听了这两句,心头略有些豁然开朗:“大人的意思是……”

清辉笑笑,方将茶接了过来,轻啜了口道:“倘若是圆能动手,又知道至善禅师发现珠子不见后必定戒备搜查,这会儿最好的藏珠地方是哪里?”

云鬟会意,垂眸看着他手中那天青色的盖碗茶盏。

若真的是圆能盗珠,因被至善正好回来撞见,情急之下,圆能便把珠子放进盛着茶水的茶盅内,至善一心都在人身上,又哪里会留意眼皮底下的茶杯?竟神不知鬼不觉地瞒天过海了。

第211章

既然知道圆能是如何把珠子盗出的,剩下的,就是寻他到底将珠子藏在了哪里。

清辉啜口茶,虽是赵黼挑剔的次品新茶,可清辉吃着,却只觉齿颊留芳,清甜无比。

一边儿打量云鬟在旁边苦思冥想的模样,他起初还有些笑意,过了片刻忽然想到一件事,面上的笑便慢慢敛了,眼神便有些微微地冷暗。

云鬟因想不通此情,便暂且放下,白清辉怕她苦恼,便道:“若得闲,便仍去戒珠寺看一看,或许再有所得呢。”

及至下午,眼看到了时候,云鬟便自衙门出来,同旺儿一块儿往可园去。

旺儿因笑说:“主子您可听说了?今儿满城里都给个流浪汉搅扰的不得安生。”

云鬟道:“啊,我听闻有个流浪汉专门抢素斋供的,霍捕头还要去捉拿,难道尚未拿到?”

旺儿道:“可不是么?这一下午,又连抢了七八家儿呢?也不知是饿疯了呢,还是真疯了。若果然饿了,抢个一两家吃饱不就是了?做什么跑这许多地方,这样只怕不等他饿死,先已经累死了。”

云鬟闻言心头一动,不由思忖:“是啊,若是饿了,抢几个吃了就是,这样连跑岂不累么?而且倘若真是肚饿之极了的人,体力不济,腿脚必然慢,如何霍捕头这许多人竟捉不到他?”

两人说着,将过题扇桥的时候,放眼看去,却见街尾又是一阵骚动。

云鬟驻足看时,就见一道人影如飞似的从前头路口一闪而过,手中还握着两个素供饽饽,身后几个捕快跟数个百姓,吵嚷叫喊着追逐过去。

旺儿大笑:“主子你快看!这不正是那个疯子么?”

云鬟遥遥看了会儿,那人已经跑的不见踪迹,果然是一等脚力,那许多捕快都被撇在了身后。

云鬟略想了想,并不下桥,反回头而行。

旺儿毕竟跟了这许多日子,最知道她的心意,便道:“主子你莫非要过去看看?”

两人下了桥往那被抢的人家而行,才走几步,云鬟转头,却瞧见有半边儿饽饽被丢在路边儿上,她正欲俯身欲捡起来看,不知哪里跑来一只黄狗,高高兴兴地叼着跑了,反把云鬟吓得后退一步。

旺儿忙扶着,又回头喝道:“这狗东西,不声不响地就过来了。主子不怕。”?

云鬟定了定神,方又往前去,却见霍城正跟那人家的家长说话。

那人因说道:“真是作孽,怎么这个疯子还没有被拿住?我白日因听说有人专门爱推翻供桌,抢走供品,所以等晚些才出来拜呢,没想到仍是给这畜生盯上了。”

霍城也是百思不解,便说:“三班衙役都出动了,满城都盯着这人呢,不想他这样胆大包天,可不知是为什么。”

那人道:“还能为什么,不过是疯了似的,我们都是乐善好施的人家儿,所以才在佛诞日里行这好事,若他乞讨到门上,我们岂会不搭理他?这样不敬佛祖,我看他是要倒霉的。”念叨了半晌,方咬牙叫小厮来收拾,嘴里兀自嘀咕。

霍城此刻见云鬟来了,便过来道:“典史是要家去么?”因忙了一下午没捉到人,霍城也有是纳闷,又是窝火,便苦笑道:“是我缉拿不力。”

云鬟道:“我方才也看见了,那人跑起来的确飞快,我看连霍捕头也有些追不上他,究竟是哪里跑出来这样一号人物。”

霍城见她竟留意到,才忙也说:“我也留心到这个了,只是怕典史觉着我是因拿不到人儿推诿,便不敢说……这个人的脚力竟是一流,而且是个练家子,下午有一次,本已经堵住他在巷子里了,谁知他竟打翻了两个捕快,复又逃之夭夭。”

云鬟越发诧异:“竟然如此能耐?”

霍城点头道:“我的手下,虽不是个个高手,但他们两个人也非同等闲了,除非对方比他们武功更高明,可是这样高明的人,怎么会做这等无聊龌龊的事?难道果然是个疯子?”

云鬟想不透,又问那两个捕快可有大碍。

霍城道:“伤的并不重,幸而对方没带兵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云鬟又问道:“那是否看清对方的样貌了?”

霍城摇头:“这人蒙着脸,头上也戴着毡帽,低低地压着帽檐,所以竟没看清,只是身子倒是有些魁梧。”

云鬟微微颔首,正要走,忽然又站住,拧眉出神。

霍城本要再去赶那流浪汉,见云鬟止步,就也暂时不动,道:“典史可还有什么吩咐?你放心,今晚上我纵然彻夜奔波,也要将此人捉到!”

正在此刻,那被抢人家儿的小厮因出来打扫地上之物,便道:“晚上都没有人出来斋供,那个疯子自然就不会出来了。”

霍城道:“这人如此疯狂,一下午来已经有许多人家听了动静,都不会在门口摆斋,都在家里了,若他真的不肯善罢甘休,岂不是会出大事?”

小厮忙道:“还是霍捕头想的周全,是我浅见了。”

因把地上果子等捡起来,忽然啧啧说道:“这个疯子倒是会挑,这些果品都不要,只把戒珠寺里领回来的素供给抢走了……”说着,便要回屋。

谁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云鬟回头:“你说什么?这素斋是哪里来的?”

小厮忙行礼道:“回典史,这个素斋,是我们主人年前就从戒珠寺里定的,这寺里每年只发放一百份儿素供,因从来做的极好,所以都要提早去定才能领到呢。毕竟是寺里出来的东西,若是用来敬佛,岂不是越发诚心?不料今儿偏给那混账给扰了。”

原来云鬟方才因看见地上那半块儿素供,忽然想起似不知哪里看见过此物,正在回想之时,便听见“戒珠寺”三字。

陡然想起,再无差错。云鬟只顾极快回想,一时竟没出声。

那小厮不知如何,忐忑不敢再说。

霍城却是知道云鬟的,当下便低声问:“典史可是想到什么?”

云鬟却又问:“你们这供品,既然是年前定好了的,那是几时送过来的?”

小厮忙道:“这个是前两天才送来的,因寺里人手不算极多,因此供品也是分批发放的,有些年前得了,有些十五之前得了,我们这儿是新做好的,也是最后一批得的。”

云鬟问道:“最后一批……就是十五之后的这些,统共多少个人家?”

小厮皱眉想了会子,陪笑道:“这个小人就不清楚了,按照往日惯例,总要……二十几户人家儿吧。”忽然灵机一动,道:“典史若想知道清楚,就去问那住在甜水巷的宋大就是了,是他拿了单子挨家儿分发的。”

云鬟转头问霍城道:“今儿统共多少家被抢的?”

霍城道:“十三家。”又不等云鬟吩咐,道:“我即刻去甜水巷找那宋大。”

此刻云鬟也顾不得回家,旺儿在旁,知道她又是做正经事,便也摩拳擦掌地道:“主子,我能做点儿什么?”

云鬟道:“你不如先回家去,免得露儿盼望。“

旺儿吐吐舌头,便只跟在她身旁。

幸而此处距离甜水巷不远,霍城脚程又快,很快飞奔回来,手中果然拿了一张有些皱巴巴的纸。

云鬟接过来看了眼,却见底下一个名字已经揉搓的有些不大像样儿了,粗略瞧了一眼,并没有二十几家那么多,统共十七家而已。

云鬟便道:“霍捕头可记得今儿被抢过的那些人家?从上头划去。”

霍城仔细回想,从路边儿铺子里借了一支笔,果然将那被抢的十三家标出。余下四家。

忽然又有两个捕快跑来,道:“捕头,那贼果然疯的不轻,方才东街的陈家跟邻居王家被抢了。”

霍城哭笑不得,只得又把这两家点去。又对云鬟道:“下面这一家看不清楚了,我问宋大,谁知这厮好酒,醉得爬不起来。”

当下只剩下两家,云鬟看底下那个果然模糊不清,只上头一个还清晰,便对霍城道:“霍捕头带人速去这南桥的洪家。”

南桥距离方才被抢的东街有一段距离,若霍城赶得快,便能及时将那“疯子”拿住。

事不宜迟,霍城带人迅速而去。

云鬟因见吩咐妥当,且天色不早,便同旺儿一块儿先回可园。

暮色四合,光线越发暗淡,云鬟且走且看,竭力辨认纸上最后那一行字是什么,却终究难以辨认,低头嗅了嗅,还有一股刺鼻酒气,想必是宋大喝醉了所致。

正欲叠起来,忽然旺儿道:“主子你看……”

云鬟闻声抬头,却见前方不远便是可园门首,然而此刻,在可园门口处,却也摆了一张供桌儿,小厮丫头们正在摆放各种果品等。

刹那,云鬟目瞪口呆,反应过来之前,人已经疾步而行,越是走近,便不由想到年下时候在府中各色琐碎之事,其中仿佛有零散的两句,是林嬷嬷道:“听说戒珠寺的斋供是最好的,他们都去提早订,不如我们也去订一份儿,好歹是个意头,若真灵验,也给主子求一求……”

陈叔道:“好的很,有道是:入乡随俗。何况如今主子这样出息,倒要多拜拜四方神明。赶明儿我叫来福去就是了。”

云鬟正想起这些,却见有一道灰扑扑的影子,从对面走了过来,几乎只一眼,云鬟便认出正是先前在题扇桥那边儿看见的“疯子”。

旺儿早看见云鬟脸色不对,如今见她死盯着那人,猛然也想起抢斋供之事,忙叫道:“你干什么!”抬手指着那人,拔腿便往可园门口跑去。

此刻那人也看见了云鬟跟旺儿,当下不顾一切地疾奔到可园门口,便去端放在中间儿的那盘子素供饽饽。

门口的小厮都惊呆了,反应过来后,纷纷叫嚷追打,灰衣人双手拢着饽饽,抬脚踹开两人,拔腿就跑。

旺儿见他来势凶猛,急中生智,回头大叫道:“霍捕头,快来!”

灰衣人猛然止步,怀中顿时掉出一个饽饽,而他陡然回身,沿着来路便逃。

云鬟扫了一眼,迈步上前,把地上那个遗落的饽饽捡起来。

旺儿急得吱哇乱叫:“快来人啊,快抓贼!”

几个小厮也飞奔去赶,此刻那灰衣人正跑到周宅门口,忽然无声无息地有人飞起一脚,灰衣人被当胸踹中,倒跌出去,怀中的四个饽饽尽数跌落。

他顾不得去应付现身之人,只翻身抓住一个饽饽,用力撕开,顷刻间,竟连撕了三个。

这及时现身之人,自然正是周天水,见这贼人不来迎战,反而去捡馒头,不由又惊又笑,便道:“混账东西,就这么不把周爷放在眼里么?”

见他要去捡那最后一个饽饽,周天水脚下一动,脚尖儿微挑,便将那馒头挑在空中。

灰衣人不顾一切,纵身跃起便去抢。

周天水单手一扬,手中扇子挥出,刷地落定,那慢头却在扇面儿上端端正正地放着,动作利落漂亮。

“还给我!”灰衣人低吼,复冲上来,这次却终于挥动拳脚,竟颇有力道。

周天水不慌不忙,扇子往上一挑,那馒头冲天而起。

灰衣人仰头,又欲跃起去抢,周天水要的正是如此,当下扇子一挥合了起来,当胸准确戳中对方胸前“气海穴”,灰衣人浑身脱力,顿时委顿倒地。

周天水呵呵一笑,单手当空一抄,复把馒头抓在手中,便笑着向对面云鬟摇了摇。

地上那灰衣人兀自挣扎不休,哑声叫:“是我的!”

周天水啐道:“想吃个馒头罢了,一文钱买去,何苦出来抢?”

此刻云鬟已经走到跟前儿,低头看了看地上那人。

因打斗了会儿,他头上的毡帽已经滚落,竟露出一个亮亮的光头,上头几个香灰点疤,蒙面布也跌在唇边,正是那日在戒珠寺内见过的和尚圆能。

圆能拧眉抬头看向云鬟,哑声道:“是我的,给我!”

云鬟一笑,果然把手中的馒头扔了过去。

圆能惊喜交加,急不可待地撕开,捏了会子,又失望地撇在地上。

周天水见状,挥手一个耳光甩去,道:“天打雷劈的东西,这是吃的东西!”

圆能却又盯着她手中那个,周天水冷笑道:“你想要?喂鱼也比给你这货色强。”一甩手,那馒头腾空而起,然后便落在旁边河中。

云鬟见状,也并不劝阻,只是淡然看着。

地上圆能却大叫一声,不顾一切地扑过去,跳进河里便去乱捞。

这会儿,身后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却是霍城带了五六个捕快气喘吁吁而来,原来他们赶去南桥洪家,才知道洪家是最早儿被抢的,因他们觉着事小,就也并未报官,是以众人不知。

霍城本要回来找云鬟商议,谁知正好儿看到圆能在此抢素供。

众人站在岸上,看圆能在水里扑腾了会儿,终于拿了个馒头上来,迫不及待地掰开细看……却仍是一无所得。

两个捕快上前,将他死死绑住,圆能睁大双眼,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

云鬟上前一步,道:“你明明将珠子放在里头,如何却没有,对么?”

圆能满面骇然,云鬟问道:“你想知道那珠子如今在哪里么?”

圆能直直地看着她,用力点头。

云鬟淡淡道:“在此之前,你先回答我……你把那只被你弄死了的白鹅,放在哪儿了?”

圆能本有些狐疑,猛然听见她说出这一句,不由含惊带怒:“你又怎么知道,那只鹅是我弄死了的?”

第212章

那圆能万料不到云鬟连这个也知道了,又加上忙碌了整天,竟一无所得,当下气焰全消,没了主意,便道:“在寺里后面那口枯井里面。”

又说道:“那珠子到底在哪里,你且告诉我,不然我死也不能甘心。”

众公差因白日里围着这和尚,豕突狼奔地追了正正一天,一个个喘息如狗,腿都酸了,如今总算捉住了,便紧紧地捆鸡一样,押回县衙。

霍城便问云鬟道:“这贼秃方才说的是什么?”

云鬟道:“回头我同霍捕头详说,如今要你亲自往戒珠寺跑一趟,就告诉至善禅师,让他……”

低低地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

霍城连连点头,不问究竟,忙回县衙牵了马,便匆匆而去。

剩下门口众小厮重新整理供桌,陈叔林嬷嬷等先前也吓得不轻,因见贼已经捉拿到了,才放了心。

这边儿周天水便对云鬟道:“恭喜,又解决了一个案子了?”

云鬟道:“值不得什么。只是受人所托罢了。”

周天水拉扯着不肯放手:“好歹跟我说个详细,可知我最爱听这些。”

陈叔在旁看着,只得对云鬟道:“哥儿,桌子摆好了,先来拜拜再去说话。”

云鬟应了声,便先回府中,现换了一身儿衣裳。

里头小雪因见她回来了,当下不紧不慢跟了上来,云鬟出门祭拜,小雪也跳出门槛儿,紧紧地跟在身边儿。

一行人祭拜好了,陈叔方又指挥小厮将桌子撤了。

这边儿云鬟对周天水道:“进来说话。”

周天水果然陪着她入内,两人便到了书房里,晴儿上来献茶,又问道:“主子,方才我听他们说门上捉了个贼?不知是怎么了?”

云鬟道:“不碍事,多亏周先生在,又有霍捕头等,贼已经押去县衙了。”

晓晴看一眼周天水,便含笑道:“主子且自在说话。若叫人,我就在外间儿。”方低头退了。

周天水觑着晓晴,对云鬟道:“这晴丫头生得甚好,偏人也伶俐爽快。”

云鬟点头:“是不错的。”

当下,就把戒珠寺里丢了珠子,徐志清暗中托付之事同周天水略说一遍。

周天水听罢,道:“原来是寺内出了内鬼,只是这圆能信誓旦旦说把珠子放进了素供里,所以才发疯似的忙了一整日,我原本只听说城内有流浪汉抢斋供之物,却全想不到还有此种内情,你是如何发现的?”

云鬟道:“我起初也并不曾想到两者之间会有关联,这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周天水笑说:“什么天意?你倒是跟我说仔细呢。”

云鬟道:“霍捕头尚未回来,如今我还不能断定,等他回来了,才见真章呢。”

因周天水说到天意,云鬟若有所思,半晌又道:“今儿在外头,那被抢的徐家先生曾说,这般不敬佛祖之人,怕要倒霉的。何况圆能身为僧人,不似脱离凡尘,一心向佛,反作出这样不守戒规的轻毁之事,只怕冥冥中果然自有天意安排。”

周天水见说的这样玄妙,笑道:“若果然一切都有天意惩戒,那岂不是省了刑部跟众差官的事儿了?就让坏人们自得其报应便是了。”

云鬟摇头,也笑回:“并非如此说法儿,刑部各位大人以及众缉拿贼匪宵小的差官,其实正也是天意的一部分,或者可以说,是代天行事的手。人又常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正是因为有这许多为秉公执法,明辨是非黑白的大人公差们,才可更好的维持这世间的秩序,让这法网、天网变得更为严密。”

周天水怔了怔,盯着云鬟不言语。

云鬟低低咳嗽了声,道:“是不是我又多话了?胡言乱语,一家之言罢了。”

周天水摇头,叹道:“有一句话,若是别人说起来,只怕我要打他的,可是此刻,我忍不住也想这样说了。”

云鬟奇道:“是什么话?”

周天水道:“你如何不生为男儿?真真是可惜了。”

云鬟哑然失笑:“罢了,何必又发这等腐朽感慨,何况如今,你我岂不是一样行事,并不比男子有何区别?”

“其实,我只是觉着……”周天水本想说她若止步于此,实在可惜。

最终却欲言又止,摇头道:“罢了,你说的很是,横竖如今你我纵横无忌,凭心所为,就今朝有酒今朝醉是了。”

云鬟见她说出“今朝有酒今朝醉”这句,隐隐觉着不祥,又仿佛有些其他意思。

她正在琢磨,外头报说霍捕头回来了。

不多时霍城进了书房,满面含笑,便道:“典史真是神了!”

云鬟见他一脸笑意,便知道果然有所得,心头大石坠地,笑问:“果然找见了么?”

霍城道:“我去了寺内,按照典史交代跟禅师说了,到了那后院……果然分毫不差!已经是找到了。”

云鬟不由念了一声佛,又道:“幸而不负二爷所托,也算是一件儿功德罢了。”

晓晴又送了茶进来,霍城吃了两口,眉飞色舞道:“禅师极为欢喜,同我说今日天晚,明日必亲自登门拜谢。”

又急急地问云鬟道:“典史,我竟糊涂了,为什么这圆能拼命来抢斋供,又为什么那枯井里的白鹅腹中,竟会藏珠?”

周天水也正瞪着双眼,滴溜溜地盼着她解释,又催说:“白鹅腹内藏珠又是如何?莫非是王羲之的白鹅显灵了么?如今霍捕头已经回来了,快些把你的’天意’告诉我们吧!”

云鬟见他两人着急,这才将事情的本原一一说来。

这戒珠寺的藏珠,因历代久远,且又价值不菲,不免有些宵小暗中窥探,更有些癖好此物的收藏家,知道乃是书圣之物,自然恨不得收为己有,因此在黑市之上,这珠子价值已逾千金。

只戒珠寺里也自有武僧守护,且至善禅师从不肯将这珠子轻易示人,只藏在自己禅房之中,因此要下手也是难的。

圆能虽是至善的徒弟,只是天生心术不正,受不住佛家清规戒律之苦,早有还俗享乐之意,只怕身无长物,无法在俗世安身。

因此竟留意上了这颗珠子,只因至善看的甚严,圆能几次欲动手,时机都不太对。

那日邱老先生歇息在房中,至善因事出门,圆能觑得这个机会,假借奉茶之名进入,将珠子擭去。

谁知才出门,就撞上至善回来,圆能心中大惊,知道接下来至善必然会严搜密查,他情急之下,便将珠子放进杯中。

果然至善发现珠子不翼而飞,立刻出门唤住圆能,让跟他一块儿往前去,圆能只假作无事,走到厨下之时,借口放茶杯,便拐进厨房。

此刻至善等在门口催促,圆能把茶杯放下,趁着转身之时,将珠子塞进旁边的斋供饽饽之中,掐破一点皮留了记号,只等脱身后再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