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樘巽风等也各自行事,巽风揽着云鬟的腰间,趁着底下众人引开饕餮的注意力,便腾空跃起,竟是往那牢笼处而去。

云鬟紧闭双唇,眼睁睁看着底下,却见众人围斗那饕餮,却十分不便下手。

因地方逼仄,渐渐地露出险况。

此刻卫铁骑才反应过来,便叫道:“蔡力,你为什么这样做!”

蔡力看一眼底下,又看向他,目光甚是复杂。顷刻才问说:“你又为什么这样做?你明明……也是怕死的。”

卫铁骑皱眉道:“我自然是怕死,然而我并不是畜生。何况若是死我一个,强如伤及这许多人!你……你为什么反而……”

蔡力冷冷地笑了笑:“好、好……我本来以为你会选……”说到这里,便顿住了。

原来这会儿,底下白樘身形一晃,竟向着蔡力的方向掠来。

蔡力忙噤声,急急后退出去,身形落地之时,便又按落一个机关,蔡力滚落其中,同时一道铁栏落下,把白樘挡在外头。

蔡力见铁栏在前,才松了口气,道:“白侍郎,你想怎么样?”

白樘道:“制住这兽。”

蔡力苦笑道:“原来你想拿下我,让我制住饕餮?只可惜,就算让你捉住我,也是不能的了。”

白樘皱眉,蔡力道:“你不信么?就是因为他。”往旁边一指,竟是指向了云鬟。

这会儿巽风却带着云鬟,竟把她送到了原先关押饕餮的那牢笼,正对卫铁骑道:“放下铁栏。”

云鬟发现他的意图,正欲阻止,忽地听了蔡力如此说,微微一怔,不知怎地。

白樘也并不明白,蔡力说道:“他不知从哪里学会了控兽的曲调,自从上回之后,饕餮就有些不听我的号令了。”

正此刻,听得底下一声惨呼,原来是一名铁卫躲闪不及,被饕餮勾住肩头,用力一甩,落在地上。

饕餮冲上前去,着口一咬,竟将头也撕扯了下来,刹那便见鲜血迸溅!

旁边一名铁卫因惊心之故,反应慢了,又被饕餮一掌拍倒。

阿泽跟任浮生虽则武功高,跟着白樘也自见过些场面,可这般血腥残忍,却是头一次见,两人都白了脸,几个铁卫也都惊心动魄,只恨此时后退也无路了。

巽风忙道:“别看!”

云鬟脸色惨白,顾不得说什么,探手入怀,手指发抖,却终于将那觱篥掏了出来。

蔡力见状,笑道:“你若不信,自管试一试。”

云鬟握着觱篥,手竟仍不能自抑地抖动,咬了咬牙,将觱篥举起。

此刻,耳畔又听到众人惊呼惨叫,纷纷叠叠。

因那饕餮吃了人血,更添狂性,竟又冲着浮生而去。

浮生正因心跳难禁,连闪了几次,惊险万分,阿泽见势不妙,便来抢救,剑尖一刺,却偏扎在那怪兽的麟甲之间,一时竟抽不出来,亦扎不进去!

阿泽挣扎之中,那兽不耐烦,扭头猛吼了一声,口中血腥气跟腥臊气息一冲而出,阿泽头目森森,往后一晃,几乎跌倒。

就在这惊险时候,却听得一点幽咽调子,破空而出。

那饕餮本正冲着阿泽紧逼过去,听了这一声,便有些顿住了。

云鬟听不到饕餮猛吼之声,心头一动,略安宁了几分,便又垂眸静静地吹起来。

底下众人见饕餮竟停了下来,都是惊惊疑疑,正呆看中,却听白樘喝道:“快停住!”

云鬟虽听得分明,却并没想是冲自己说的,只是微睁双眸,待要去看白樘为何如此指使。

谁知才抬眸之中,却见那野兽竟不知何时已经扭身过来,独眼盯着她,沾血的牙齿微微地呲出。

云鬟正诧异,白樘又喝道:“谢推府,快停下。”

云鬟这才震动,忙便停了下来,然而就在这刹那,那饕餮猛吼一声,竟冲着这铁笼子势若惊雷地奔了过来。

巽风本正在旁侧,见状忙道:“快放下铁栏!”

卫铁骑在对面儿反应过来,急急探手过去,才堪堪地将栅栏放下,巽风已经护着云鬟后退两步。

霎时间,饕餮已经猛地扑了上来,只听得“铿”地一声,整个铁笼子震颤起来,前头那两根人臂粗的栏杆有些微微地弯曲了。

饕餮兀自不肯舍弃似的,冲着笼子里的人猛吼出声,竟似无比愤怒之态,幸而巽风还在身旁,把云鬟护在身后,不叫她看着极为可怖的模样,又挡着饕餮嘴里喷出的那些污浊气息。

只是那巨吼声里,却令地牢里每个人的耳朵都嗡嗡作响,那些武功低一些的,几乎都有些站不住脚,心神不属,身形微微晃动。

云鬟虽然紧紧地捂着耳朵,却仍能听见那骇人的惊吼,仿佛把人的心魂都震得粉碎。

此刻蔡力方道:“我费了六年多时间,才训好了此兽,本来只能辨认我的指令,谁知他不知哪里学了去,那一次我放饕餮出去袭击柯宪,却被他用觱篥制住,可正是因为出现了第二种以假乱真的调子,再加上先前受伤之故,这兽越有些混乱,竟不能辨认先前的指令,如今它已经分不清哪是杀令,哪是撤身,更几乎连谁是主人都认不得了。”

白樘原先的确是想趁乱拿下蔡力,命他制止饕餮,谁知却又生意外,如今连觱篥之音都无用了,一时便皱眉不语。

蔡力道:“听说当时卫铁骑逐我之时,侍郎曾为我说过话,因此我心中十分感念,上回见竟伤了你,才把饕餮召回,但是这回,我却无能为力了。”

说话间,那饕餮果然狂乱不已,因进不得笼子里,便伸掌乱拍,又低头啃咬,利齿划过铁栏,那声音,越发叫人难以忍受。

地牢里众人屏住呼吸,虽知道它未必一时就攻破笼子,但却也都心头寒起,竟无一个敢出声。

就在窒息之时,忽然听到“铛铛”数声,竟从身后而来。

众人正慑于那饕餮之威,兀自未曾醒悟,只白樘扫向地道入口,却见有个敏捷的身影正跃了进来。

来者一身军官服色,手中提着一柄寒若秋水的长刀,那皎白如银的刀光迎着地牢里的火光,照出那人的脸,却见满面肃然,眸光亦如刀光般。

这人才进来,便飞快掠过在场众人,仿佛在找什么似的,因找不见,那眼中便透出几分恐惧之意。

这来者自然正是赵黼,他跳进来之后,双眸乱梭,只是目光所至,竟不见那道影子。

只见几个铁卫靠墙而立,阿泽任浮生相互扶携,地上两具尸体,一概的血肉模糊,其中一个竟然没了头颅。

前方饕餮正趴在笼子上,发疯似的啃咬,笼子里关着两个人……虽认得是巽风跟卫铁骑,却也顾不得。

另一侧是白樘,正跟个陌生人站在一起。

赵黼看不见想找的那人,正要去搜寻地上那两具尸体,目光一动间,终于看见笼子里第三道身影。

原来先前巽风因把云鬟护在身后,他的身形高大,自然将云鬟遮的一丝儿不露,所以赵黼起初竟没发现。

第319章

赵黼终于看见了心里想见的,才暗暗松了口气。

眼底的那些慌乱,刹那间如狂潮退却,流云飘散。

却也并不更多理会,只又扫向阿泽跟任浮生,竟自顾自笑道:“哟,这里好生热闹,你们在玩什么,如何也不带挈带挈六爷耍耍。”

阿泽跟浮生看他乍然出现,又且这般从容自在,惊疑呆怔之余,忙问道:“世子,你从哪里进来的?”

赵黼道:“哼,本世子自然是神兵天降。”

此刻白樘退了回来,道:“地道里落了铁栅栏,世子如何能进来?”

赵黼将手中长刀一晃:“这如何能拦得住我?两下里便切断了。”

说着又扫一眼前方饕餮,才问:“白侍郎,这又是怎么了?你怎么把刑部的人关了起来。”

白樘还未回答,那饕餮因啃不开那铁栅栏,又听得这边聒噪,便又回过头来。

事不宜迟,白樘便对阿泽浮生道:“你们且先退!”

阿泽道:“四爷呢?”

浮生也道:“我们跟四爷一起。”

才说两句,那饕餮已经一步步走了过来,赵黼盯着那兽,道:“你们不顶用,我在这儿就罢了,休在这里送人头,又分神添乱。”

白樘颔首,又命几个铁卫道:“你们一块儿,速出去等候。”

手下众人听了,这才从命,缓缓地往外退出,只离火自请留下。

这会儿饕餮因听得人都退了,便发一声吼,冲上来搏杀。

赵黼道:“你这畜生,这么迫不及待地找死,可还认得六爷么?”长刀一挥,腾空而起。

只见一道白虹掠过,陡然削去,只听得“珰”地一声,竟削落一片麟甲。

白樘早看出他手中所持并非凡品,此刻见状,越发笃定。

白樘身上从来身上不带兵器,此刻便俯身,把地上那死去的铁卫遗留的腰刀也捡了起来,握在手中,同赵黼一左一右,夹击这饕餮。

离火便在旁边,捏着两柄暗器,从旁伺机行事。

饕餮跟赵黼周旋了会儿,似乎知道他手中握着的宝刀凶险,竟也并不硬碰,腾挪跃动,虎啸龙吟,好一场人兽之争。

此刻在那牢笼里头,巽风见了如斯情形,便对云鬟道:“你留在此处,我出去相助四爷跟世子一臂之力。”

因见卫铁骑仍被锁住在对面儿,忙叫开了中间的栏杆,过去解开了卫铁骑身上的锁链:“卫大人可使得?”

卫铁骑道:“我无碍。”松了松双臂,同他一块儿出了笼中,只留云鬟在内。

卫铁骑先前从云鬟口中得知蔡力之时,虽猜到蔡力是为了当日那件事心怀仇恨,可他自诩此事他秉公处置,并未做错,故而其实也不甚相信蔡力真的是为此报仇……私下来找,便是为了确认。

谁知两下相见,便被蔡力骗来此处,虽然被制住,却侥幸并未伤重。

此刻两人出了牢中,兵分两路,巽风自去相助赵黼跟白樘,卫铁骑便往囚着蔡力的栏杆旁边去。

蔡力见他靠前,便警惕道:“卫大人,你想怎么样?”

卫铁骑道:“这饕餮伤了人后,那伤者会流血不止,这是为何?”

蔡力不想他竟然在这个时候问起此事,不由皱眉。

卫铁骑却又道:“柯宪受了伤,命在旦夕,你若还有一点良心,且把解药给他。”

蔡力闻听,眼神有些奇异。

正此时,赵黼觑了个空子,飞身起来,那宝刀往下,雷霆万钧般地,便从饕餮先前被白樘卸去麟甲那处砍将下去。

刹那间,便见鲜血飞溅,鳞片斜落,又听得饕餮巨吼震颤,那股威势,竟让旁侧不远处的蔡力跟卫铁骑双双身形摇晃。

云鬟更是猝不及防,忙紧紧地捂住双耳,却仍是被震得心头血气翻涌,难受之极,不由地顺着栏杆跌坐地上。

赵黼一招得手,却因太过用力,那宝刀竟深深地嵌在饕餮的背上,杂鳞带甲,一时竟无法拔将出来。

饕餮却拼力乱跳起来,赵黼见势不妙,只得松手,身子轻飘飘倒飞出去,落在地上,虽未受伤,虎口也有些麻麻木木。

白樘见损了这把宝刀,这饕餮却未死,又发疯了似的乱跳,虽然心头焦急,却仍找不到一招毙命的法子。

只见饕餮又冲赵黼而去,白樘腰刀当空一挥,使了个剑招,便迎着那饕餮的独眼而去。

先前本也有此意,只是饕餮自也防范,不得得手,此刻因饕餮吃痛,垂死挣扎之时,便有些疯癫难禁,竟凭着莽力冲来。

白樘敛眉,把刀当剑似的,斜刺而出。

那刀尖破空,悄然无声,刹那间,便斜斜斩入了那饕餮的独眼。

然而毕竟饕餮来势凶猛,白樘一招得手,即刻拔刀,同时身形倒跃飞起,便从那饕餮的头顶翻了过去,衣袂飘飘,双足落地之时,却正在那饕餮之后了。

饕餮连受了这般重伤,哪里能禁得,仰头便雷吼出声。

卫铁骑离得近些,被那雷音一震,脑中发疼,抬手轻轻摸过鼻端,竟有两股鲜血涌出,卫铁骑摇摇晃晃,头晕脑胀。

蔡力也顾不得理会他,倒退两步,死死地抱着头。

那边云鬟也忍不住,拼命捂着耳朵,却无济于事,唇边一股腥咸气息,沿着嘴角流了出来。

而白樘等见暂时占了上风,正是一鼓作气的时候,不可怠慢,巽风因从地上捡了一把腰刀,扔给赵黼道:“世子接着。”

赵黼举手招住,不由自主地又扫了一眼牢笼里的云鬟,虽面对饕餮尚且谈笑风生,泰然自若,可看见她靠在栏杆边忍痛之态,心里却突突地乱跳起来,几乎无心迎敌。

正此刻,白樘道:“留神。”

原来因为巽风扔刀,让那饕餮听见了,那畜生耳力何等厉害,便又冲了过来。

赵黼见他来势凶猛,又没了那削铁如泥的宝刀,不欲跟他硬碰,便闪身跃开。

所谓“垂死挣扎”,这饕餮此刻便是如此,两翻疼痛都是深入骨髓,一时便越发触动了他疯狂兽性,上蹿下跃,左冲右突,竟不给人丝毫喘息的机会。

因几度发疯猛扑,却终究碰不到这些人,饕餮站住原地,喘了两口,便听见身后不远处卫铁骑等人的声响。

饕餮急欲择人而噬,当下调头便冲了过去。

白樘生恐卫铁骑有失,忙叫道:“快闪开!”可是这饕餮去势何等厉害,卫铁骑纵然有心,却也无力躲避了。

正此刻,却听得低低觱篥声响,复又传来。

赵黼回头,却见是云鬟,跌坐在地上,低着头,却正吹奏那觱篥。

果然,饕餮正堪堪冲到卫铁骑身前,听了这声音,便又吼叫一声,反向着关押云鬟的牢笼冲来。

赵黼心头一乱,不顾一切地横刀掠来。

那饕餮一头撞在牢笼上,狂性发作,整个铁笼被撞得簌簌发抖。

云鬟的曲音一顿,喉头翻涌,脸色雪白,只能掩口捂住。

赵黼生恐饕餮狂怒之下,掀翻牢笼,情急之下便挥刀乱砍,道:“畜生,你六爷在此呢!只管乱撞做什么!”

白樘见他情急心切,失了章法,忙跃到跟前,把赵黼拉开道:“世子,他的爪牙厉害之极。”

此刻饕餮便也回过身来,滴血的眸子盯着两人。

正这会儿,巽风忽地咳嗽了声,回头看时,一震叫道:“四爷!”

白樘正应付那饕餮,无法回头,鼻端却嗅到一股淡淡地烟气。

百忙中瞥了眼,心头暗惊,却见竟似是从地道口上,飘进了一缕白烟。

这会儿蔡力也看见了,面露骇然之色,便倒退数步,贴身在墙壁处。

白樘情知上头必然是出事了,然而此刻却也管不了那许多,边应付那饕餮,便想要如何才能给这饕餮致命一击。

顷刻间,从地道里飘进来的烟雾更浓了,这地牢之中本就暗无天日,如此一来,更是烟雾迷蒙,几乎对面看不清人。

但是这般情形,自然更加可怖,这烟雾如同云雾,那怪兽出没其中,更比先前越发难叫人应付。

白樘跟巽风屏住呼吸,不敢多发一声儿,先前还仗着这怪兽瞎了双眼,他们能够抢的先机,如今却是这份先机也都没有了,情势竟然还比先前更加凶险。

此刻,赵黼却始终都立在栏杆边上,垂眸看着里头的人,忍了再忍,终于道:“外头像是着火了,那机关在哪里?快开了这门!”

白樘听得这动静,正要提醒他不要出声,便听得饕餮吼叫起来,往前一撞。

因彼此相隔不远,又隔着烟雾,赵黼猛然见烟雾之中露出一个兽头,一惊非同小可。

幸而他向来灵精过人,于间不容发之时闪身而过,那饕餮蓦地撞在栏杆上,又是一阵巨响,再爬起来,仍咻咻地。

赵黼也被这烟雾熏得眼睛疼,心里更似点了一把火,见状咬牙道:“你这泼畜生,缠着老子做什么……”

正欲再上先结果了它,耳畔听得有人咳嗽了两声。

那饕餮听闻,忽地倒退出去,不多时身形便隐没在了烟雾之中。

白樘听得饕餮的脚步声响,怪异的是,却并不是冲着他们而来,反而越来越远似的。

顷刻,白樘震动起来,道:“不好,那蔡力呢?”

地牢之中,却悄然无声,白樘凭着记忆,走到蔡力原先躲闪的地方,往内一看,却见不知何时囚牢竟打开了,而里头的蔡力竟然不翼而飞!

不仅仅是蔡力不见了,此刻地牢之中静悄悄地,竟似连那饕餮也不见了!

白樘忖度道:“这里必然还有一处暗道,蔡力定然是从这里跑了。”

这会儿离火回地道去查看端详,顷刻回来,低低道:“四爷,上面仿佛着火了,竟出不去!”

白樘早有所料,便命众人找那另一处密道的机关。

此刻烟雾越发浓烈,众人双目刺痛,几乎不能视物,要找那所谓机关,也自甚是艰难。

赵黼却仍在那栏杆边上,催促云鬟道:“你听到了没有?快点起来,开了这该死的门!”

巽风把云鬟关在牢中,本是想让那野兽伤不到她,谁知先前被那饕餮一阵乱撞,又巨声如雷,几乎将她震得晕厥,原本已有些晕晕沉沉,听了赵黼的声音,才有几分清醒。

那烟气熏蒸,云鬟咳嗽了几声,低低唤道:“世子?”

赵黼听她回答,心里安稳了些,又催促道:“快开门!”

云鬟握着栏杆,慢慢地站起身来,回身摸摸索索着去找那机关。

半晌寻到,便试着压下,谁知竟无法拧动。

第320章

烟雾弥漫,危急时刻,忽听离火的声音,叫道:“找到了!”

耳畔传来扎扎的声响,又听是巽风开口道:“世子,机关在这里的一个圆环上,你接了谢推府就从此而出,我先同四爷追凶去了。”话音未落,人也闪身而出。

赵黼也不去理别的,只是等牢中云鬟的动作。依稀看见她起身摸索,谁知半晌,却仍是不得动静。

举手晃了晃那铁栅栏,却纹丝不动,毕竟是关饕餮的所在,铁栏有人臂粗细,先前因被饕餮乱撞,才稍微弯了些,然而仍是坚固非常,别说是徒手,就算此刻那削铁如泥的宝刀在,也必要费上一番周折。

赵黼心里着急,勉强按捺道:“怎地还不打开?你到底在做什么?”

忽地听得云鬟说道:“世子……你怎么会来了这里?”

赵黼微睁双眸,试图看清她的脸,怎奈只看见一道模糊的影子。

眉头皱起,赵黼停了停,才没好气地喝道:“是静王爷觉着此行凶险,叫我来相助白侍郎的。怎么着,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你还以为我是……”

口吻之中满是明显的讥讽嘲弄,说到这里,好歹便停了下来。

依稀听云鬟笑了笑,道:“我自然没有想世子是为了我而来,毕竟世子心里早已经厌弃了我,我很明白。”

赵黼暗中握死双拳,偏冷道:“你知道最好!赶紧滚出来,我没空儿在这里耽搁。”

却听云鬟道:“说的正是,如今、侍郎已经去追那贼人跟饕餮了,世子何必在这里白白地耽搁,岂不是得赶紧去相助?”

赵黼倒吸了一口气,却偏被那烟气呛到,一时猛咳嗽了几声:“你……你……”

云鬟道:“世子且请放心,我只等在这里无恙,可世子若是带了我出去,万一那饕餮又回头袭击过来,岂不是对我有害?也必然会拖累了世子,故而世子请便,不必在此做无谓耽误。”

赵黼听到“无谓”两字,两眼又有些发黑:“你、你还不闭嘴!你没看外头着火了么?竟是想在这里被呛死不成?再说我在这里,什么饕餮能害着你!”

里头却并无回答。

赵黼只觉得不止外头火起,自己的头顶也是火星乱冒,只得生生按捺:“崔云鬟!别跟我啰嗦,如今这儿没别人了,快些出来我带你走。”

又过片刻,才听云鬟也低低地咳嗽了两声,道:“世子口口声声说要相助四爷,如今四爷不知如何,世子却只管在这里磨蹭,莫非……根本不是为了四爷,而仍是为了我而来么。”

赵黼焦躁之极,复咬紧牙关:“我为了你?天大笑话。”

云鬟又闷闷地咳嗽了几声,声音低了几分,道:“我听说……圣上将给世子赐婚了,这可是真的么?”

赵黼忽地听她提起此事,默了默:“不错。我已经答应了。只怕很快就有旨意下来。”

云鬟笑了笑,轻轻说道:“如此我便放心了……恭喜世子了。”

大概是烟雾越发浓了,赵黼竟觉着窒息,双眼也被熏得干涩难言。

虽知道此刻不是好时机,他仍忍不住问:“你放心什么?”

云鬟道:“那两年之约,毕竟可以放下了。”

赵黼听到自己有些略粗的呼吸声,因每一口都伴着烟气,便觉着有些喘不上来,胸口难受的紧,那烟气之中,仿佛有无数荆棘小手,正狠命扒拉着他的眼皮跟心口,刺痛难当。

却听云鬟又淡声说道:“好了,休说闲话。世子快去相助四爷罢,我会在此等四爷回来。

良久,赵黼低笑了两声:“好啊,原来……你连我相救都不愿受,只想他回来救你?”

云鬟的语气仍旧十分平静,道:“并非如此,只不过,是为了大局着想,饕餮凶恶,侍郎很需要世子相助,我这里却是暂时无碍。”

地道口的烟鬼魅似的,又涌了一波进来,悄悄地填满了这不大的地牢,也挤逼着里头的两个人。

烟雾弥漫中,赵黼目光渐渐冷峻,他抬手在口鼻上捂了一把,才道:“那好,你自恃命大,那就好生留在这里等着他来救你吧。”

赵黼说罢,转身往巽风原先发声的地方而去。

冲破曾曾烟雾,果然找到一处圆形机关,轻轻一按,面前的墙壁两侧分开。

赵黼迈步走了出去。

烟雾在后随之一涌而出,场景看来甚是魔幻,赵黼却头也不回,更加不在意那两扇门慢慢地又关上了。

如此行了片刻,就见地上鲜血淋漓,前方隐隐地还有些奇异声响传来。

赵黼满心空茫,只顾身不由己地迈步往前而行。

一刻钟左右,便见有两个人挨在墙边儿,动也不动。

赵黼驻足,却见一个是卫铁骑,另外一个,竟是蔡力。

那蔡力浑身鲜血淋漓,伤口无数,大睁着带血双眸,竟已经是死了。

卫铁骑坐在他的旁边,双眸怔怔地望着前方,似乎出神。

赵黼也不做声,只冷冷地瞥了两眼。

他虽不知具体情形如何,可是见蔡力身上的伤口之状,就知道必然是被饕餮所伤。

原来先前蔡力见烟雾弥漫,一则危险,二则正是个时机,因此当机立断,顺势偷偷开了往外的密道,纵身潜入。

这地牢本有两个出入口,平日里蔡力只从奇兽所这小楼里进出,而地下的这一方密道,则是通往御苑之外的,正是每次纵放饕餮出入所用,毕竟饕餮身形庞大,若是从奇兽所内行动,自然多有不便。

蔡力此举原本的确精明,只可惜他忘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