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本是辽人,紫菱却并不是,毕竟紫菱行事轻浮,若是细作,不至于敢对皇太孙妃口出怨言,而李夫人不欲透露行迹,便呵斥紫菱一番。

谁知紫菱因此怀愤,更加恼恨万氏,暗中下药令万氏滑胎。

此事事发,李夫人知道她坏事,越发责怪,是以小丫头才说那几日紫菱闷闷不乐。

后来万氏得了夜游之症,被太医诊治后好转,却仍怒恨难平,日日前来窥视。李夫人有孕,担惊受怕,生恐有损,故而暗中画这保胎的符文。

紫菱因万氏常来侵扰,又想扶持主子上位,便故意以下毒的手法,引来太子妃的注意,她本意是想趁机让万氏失宠,自家主子上位……可这只怕并非李夫人所愿。

第343章

毕竟以李夫人的身手,倘若有心要暗害万氏,必定有一万种法子。

但是她隐忍不发,便是不想太子府生事,毕竟,只要她顺利诞下孩儿,不愁不能安稳上位。

偏偏紫菱所做的种种,却打破了这份平静。

李夫人暗斥紫菱自作主张,谁知紫菱并不把她的话当回事,那一日,竟道:“夫人怕什么?如何只管抱怨我?先前她每夜来探的时候,夫人不也是提心吊胆的?偏偏太孙不肯理会,你也只顾无用。如今只要刑部的大人查出太孙妃的病症,太子太子妃知道了,必然容不得她,正好叫她彻底倒台,一举两得。”

李夫人见她如此无知,心中恼怒,却不敢多说。

上次云鬟前来查案,三言两语便从紫菱口中问出蹊跷,若非李夫人当时出面周全,只怕紫菱自己兜不住那下毒之事。

李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格外张扬,所以纵然知道万氏的异样举止,却只隐忍,一来不想生事,二来也是得太孙之心。

可紫菱却偏是个按不住的性情。

第二次崔云鬟来的时候,李夫人因察觉“谢推府”此人,非同一般,生怕紫菱自作聪明,更加坏事。

李夫人借故将紫菱叫进房中,训斥了几句,谁知紫菱皱眉,竟道:“先前这位大人来的时候,发现了窗户下的一个印记,我看他好似很上心似的,却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李夫人惊心问道:“你说什么?”

紫菱道:“我是夫人的贴身丫头,夫人所做自然看的明白,那东西是夫人亲手画……”

李夫人听到这里,就知道紫菱是留不住了,外头又有云鬟在等,当下便假做笑容,叫紫菱停口。

又说道:“我其实哪里不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不过,我在京内无依无靠,到底比不上人家功勋之后,所以行事务必要收敛些……”

说话间,抬手在紫菱头上轻轻抚过,道:“实则我是知道你的心……的。”

说到“心”的时候,已经动了手。

只是那针细如牛毛,李夫人手法又巧妙,紫菱一时竟毫无察觉,只隐隐觉着似是头发丝被扯断了一根儿似的些许刺疼……

过了片刻,才发狂躁动起来。

李夫人索性放手,只作出被她制住之态,再加上紫菱临死之前,正且说万氏的“坏话”,自然无人疑心柔弱的李夫人。

然而紫菱虽死,李夫人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因为这样一个不起眼似地小小丫头,却在太子府引出了一场难以预料的腥风血雨。

白樘竟会因此猜到有辽人细作潜伏在府中,竟又用了那样无比诡异精怪的法子来辨认刺客,刹那间,潜伏的细作纷纷落网,多年的经营几乎都在瞬间毁于一旦。

这倒也罢了,只得亏太子尚未疑心到她身上,倘若也叫她去看那魔神咒,岂不是连自身也难保?

然而万氏并不信翠儿是细作,她因滑胎,一向自责之余,又觉着府中太子太子妃等对待自己大不如从前,如今又见拿下了翠儿,便以为是有意针对。

万氏给翠儿求情未果,便去见过翠儿,以全主仆情义。

李夫人因此动手,趁机将翠儿救走,又把这一节嫁祸给了万氏。

谁知万氏因受了刺激,再也无法隐忍,是夜竟孤注一掷,意图谋杀,李夫人本只欲躲避周旋,见万氏十分凶狠,几乎伤到自己腹中孩儿,她情急之下,不及多想,奋力拍出一掌!

本来无人看见,自不会流露踪迹,谁又知道,白樘竟会根据室内所留的痕迹,推断出当时的情形?

白樘说罢,太子赵正只觉得一阵阵地晕眩,他虽然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赵正站立不稳,身不由己地后退了两步,叫道:“来人……”

外间侍卫一拥而入,赵正指着李夫人,切齿怒恨道:“杀、杀了!”

李夫人听了这话,脸色越发惨白:“殿下!”

侍卫正欲上前动手,白樘道:“太子。”

赵正转头,低低道:“这件事……我担不起……就算是孤欠了侍郎一个情,你交给我来处置。”

这次白樘却并未后退,反道:“请太子恕罪,我要将此人带回刑部。”

赵正拧眉:“你……”

两人正相持之时,却听李夫人哽咽着分辩道:“太孙,你要信我,我真的并没有恶意,我也并未做些恶行,只是想好好地生下这个孩子而已!太孙你信我!”

赵峰咬牙切齿,双眼发红:“你、你真的是辽人?”

李夫人道:“你相信我,我、我不是……”

赵峰道:“那翠儿是不是你放走的?”

李夫人双眼闪烁,泪水扑簌簌落下来,道:“我放走她,只是怕她知道我的身份,把我供出来,可是我并没有为他们效力,我只想保护好这个孩子!”

赵黼大叫道:“你住口!你当我,当我会相信一个辽人细作的话么?”

太子深吸一口气,挥手道:“拿下!”

白樘举手挡住:“太子!”

正在这紧张之时,忽听一声惊呼,竟是李夫人纵身跃起,竟一把擒住了近在咫尺的皇太孙赵峰。

众人大惊,李夫人叫道:“都不要过来!”

赵峰无法置信,又不能擅动,道:“你、你好大的胆子,想做什么?”

李夫人道:“我只想好好地生下这个孩子而已,我又做错了什么?太孙你如何竟不信我的话?非要逼我如此?”

赵峰道:“你是辽人!”

李夫人无言以对,只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们都退下,让我离开,不然的话,我不知会不会伤到太孙。”

众侍卫都看向太子,赵正怒视着李夫人,还未开口,就听见有个微弱的声音道:“放她走。”

众人回头,却见来者竟是皇太孙妃万氏,脸色苍白,微微伛偻着身子,扶着一个宫女,站在门口。

原来方才白樘陈述详细的时候,万氏已经在外间听得分明了,此刻望着李夫人,双眼中透出异样之色。

太子喝道:“你出来做什么?”

万氏轻声道:“殿下恕罪,我如今尚且是太子府的儿媳妇,自然要护着皇太孙,殿下不能决断,我却要顾及太孙的性命。”

此刻挟持着皇太孙的李夫人目光转动,同万氏双眸相对,两个女人彼此相看,都看见对方发红的双眼,里头千丝万缕的无法形容。

就在太子府里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时,在谢府里,却仍是一片其乐融融。

赵黼双手捧着一个栗子,不知不觉又在开剥,一边问道:“这么说,这万氏跟李氏,都不是什么善茬儿?”

云鬟点了点头:“只怕她们各有隐秘内情。”

赵黼眨巴着眼,忽然叫道:“倘若这李氏真的是辽人细作,那么……那么这件事岂不是压不下去?难道说太子会因此被……”

季陶然在旁盯着他的手,见状道:“太子会因此被如何?”又催促道:“世子如何都不剥了?”

赵黼停手:“滚滚滚。”

索性凑到云鬟身旁,低声在耳畔道:“如果真的如此,岂不是跟前世一个样了?”

云鬟面有忧色:“此事无法预料。毕竟不知……侍郎会如何打算。”

赵黼哂笑道:“就算是白樘有意替太子遮掩,只怕也遮掩不住,毕竟这样大的事,皇爷爷年纪虽高,人却精明的很。”

至此,忽地又冷哼了声:“你们只知道太子府里有辽人的细作,焉知没有别人的细作?”

云鬟见他口没遮拦,便道:“好了,不要多说了。”想了片刻:“此刻侍郎在太子府上,也不知如何了……”

赵黼随口道:“放心,太子再一手遮天,也不敢对刑部尚书动手。”

季陶然道:“什么刑部尚书?”

赵黼道:“你难道不知,这尚书的任命,就差一道圣旨了,只怕年后便名分有定。”

季陶然笑道:“好极了,我也正盼着呢,侍郎擢升尚书,才是众望所归。”

赵黼张了张嘴,却只发出无声的喃喃。又扭头说道:“别只顾自己吃,给六爷剥几个。”

炭炉里的火噼噼剥剥地响动,室内有一股糖栗子的甜香气息。

赵黼只守在云鬟身旁,季陶然在旁看着,不知心底是何滋味,只得笑笑。

如此过了晌午,忽然外头阿喜领了他的贴身侍从急急来到,竟道:“殿下,宫内来人,说圣上旨意,叫即刻进宫。”

赵黼诧异道:“有什么事这样着急?”

只是毕竟皇帝的命令,只得起身,又止住云鬟不许她往外送。

赵黼将出门之时,又想到一件事,便对云鬟道:“我若不回来,不许留他吃饭。”

季陶然问道:“这是为何?”

赵黼道:“你在这里吃饭,让六爷喝风吃醋,哪里有这个道理。”竟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赵黼去后,云鬟便劝了季陶然回刑部,一则有公务在身,二则探听探听白樘在太子府行事如何了。

下午时候,天色阴霾非常,北风渐大,吹得天昏地暗。

晚间,云鬟吃了些汤水,见桌上还有几个糖炒栗子——这本是季陶然带了来的,三个人吃了一场,只剩下了四五个。

通红的皮儿,咧开着口,似是大笑的模样,云鬟拿起一个看了半晌,便又缓缓放下。

是夜,早早地便关了府门,云鬟因想明日要去刑部,便提早歇息。

大概是服了药的缘故,整个人昏昏入睡,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觉着身侧略有凉意。

朦胧之中,云鬟睁开双眸,却见床帐前立着一道人影,这情形自是吓人,云鬟定睛看了会儿,竟唤道:“世子?”

原来虽是隔着床帐,依稀仍看出那人玉立长身之态,额前的金冠,肩头的锦云角,腰间蹀躞带微微地支棱着,是她所熟悉的弧度。

听得她的声音,帘子被撩开,云鬟正起身的当儿,赵黼却已经倾身过来,竟张手将她紧紧抱了。

他似是才从冰雪里来,通身带着一股寒意,让云鬟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起初以为他又是要轻狂,便道:“世子!”

谁知赵黼只顾死死地抱着她,冰凉的颈贴着她的腮边,不知是不是外头下雪了,一股湿湿地沁凉,引得云鬟森森然汗毛倒竖。

顷刻,云鬟才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何事?”

赵黼却不回答,只顾转过头来,没头没脑地在脸上胡乱亲吻,竟又抬腿倾身,滚倒在那暖香蔼蔼地温柔帐中。

第344章

寒气裹身,赵黼的力气奇大,唇上也是冰水般沁凉。

云鬟竭力转头避开,唤道:“六爷!”

赵黼顿了顿,顺势却又压下,他埋首在她颈间,连着又亲了两下,才停了下来。

暗影之中,云鬟低声道:“是……出了何事?且起来说话。”

赵黼反而把双臂一紧,闷闷地说道:“且让我多抱会。”

云鬟怕惹出他逆反性情,便只好也不动不言,不多时,便觉那股寒凉逐渐退却,只是毕竟他压得略重,让人有些不适。

轻轻咳了声,猜测忐忑中,却听赵黼道:“你可知道皇爷爷召我进宫,是为了什么?”

云鬟本就想或许是跟宫内相关,见他主动说了,便问:“为什么?”

赵黼的眼神也更暗淡了几分,道:“正是跟太子府的事有关。可还记得下午我跟你说过的么?太子府的事,皇爷爷果然早就知道了。”

话说先前在太子府上,太子跟白樘两人意念相反,谁知李夫人趁机挟持了皇太孙,要挟让路。

又有万氏露面,侍卫们迟疑地让开两边,李夫人勒着皇太孙往外而去。

赵正惊恼非常,不便再多言,只是盯着看。

谁知李夫人毕竟身子不便,将出门口之时,脚步移动,有些缓慢踉跄。

就在此刻,赵峰举手,手肘向后用力一撞,正中胸肋之处。

李夫人不想他会如此,惨呼出声,来不及如何,捂着腹部,后退数步。

赵峰趁机忙跳了出去,众侍卫顿时又将李夫人围在中间。

李夫人抬头看向赵峰,豆大汗滴从额头滑落,眼中却透出绝望之意。

赵正见状,正欲趁机叫人拿住,不料白樘手下一人跳上前,早先一步把人制住。

赵正见状,回头看白樘道:“侍郎,你是何意?”

白樘淡淡道:“此女既是辽人细作,自要带回刑部好生审问。得罪太子殿下了。”

赵正走前一步,敛眉低语道:“你这样做,岂不是会举国皆知?你、你是想害死孤么?”

白樘摇头道:“太子,为今之计,已并不是一味遮掩所能够的。太子不如及早细想,该如何对圣上禀明解释此事的好。”

赵正不由面浮怒色,只是毕竟对他心有忌惮,因此不敢妄动。

那边儿,李夫人含泪带汗,被搀扶着往外而去,赵峰竟转头不看。

万氏在旁,从头到尾见了这一场,眼圈却更加红了几分,无声笑了两笑,回身扶着宫女自去了。

且说白樘带李夫人出了太子府,自回刑部。府中,太子赵正同赵峰回至书房,赵正坐了,满面怒恨道:“这贱人竟是辽女,你跟她同床共枕那许多日,竟丝毫不知?”

赵峰道:“这个又如何知晓,她最初进府的时候,是人牙子带着,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丫头,说是冀州来的孤儿,自愿卖身,起初还是母妃身旁伺候的人,因见她格外伶俐识大体,才放到我身边的,至今已经六七年了,又怎么知道居然是个辽人?分明丝毫异状都无。”

赵峰悚然心寒,道:“能在府内潜伏这许久,暗中还不知做了多少事……再者说我们对她全无防备,若是她起了歹念,把你我等皆都暗害了,岂不是易如反掌?”

这一会儿,又想起白樘所说那紫菱被用牛毛针暗害之时,回想往事,真真如履薄冰,后怕的背心冰凉。

赵峰怔忪,想到昔日跟李夫人相处的种种,又想到她方才临去之时的眼神,不由道:“父王,莫非这辽女果然并没恶意?不然的话,她的武功不凡,这许多年,多少个机会可以置人于死地,却始终不曾动作……”

赵正喝道:“住口,你怎可相信她的话?她忍而不发,只怕是有更大所图,你不如且想想,先前有些什么不可为人知道的机密曾透给她的好,如今白樘不由分说带她去了,倘若问起来……”

赵峰心惊,回想了半晌,道:“她、她毕竟只是个妾,我自然不会跟她说些正经大事。”

赵正见他面有犹豫之色:“你可想好了。那白樘,是个石狮子也能问出话来的人物,与其让他问出来说给我,倒不如你自己说给我的好。”

赵峰道:“着实不曾有过。”

赵正见他拒而不认,便也罢了,点头道:“幸而如此,事到如今,且只想个补救的法子罢了。”

谁知赵峰低着头,心中却想着一事,只因这李夫人性情温柔,最懂人意,赵峰私下里有些难以开脱的事,偶尔不免抱怨几句给她。

其他倒也罢了,唯有一次,是赵黼在云州跟花启宗决战之时,赵峰曾对李夫人道:“父亲听了幕僚的无知言语,竟然对三叔他们十分忌惮,暗中命手下束缚他们的手脚,可知这是生死交战,哪是儿戏,我怕迟早弄出事来。”

李夫人道:“太孙仁慈,这想法并无不对,只是切勿当着太子的面说这话,免得太子对你不喜。”

赵峰想起了此事,忽地又心中转动,寻思道:“劝父王要提防三叔的幕僚,会不会也有辽人的细作?或者也跟她有关?所以当时她才劝我别在父王跟前多嘴?”

因这两日事多,不由疑神疑鬼。

父子两人各怀心绪,不觉半个时辰将过,外头来了一名宫中内侍,道:“太子,太孙,圣上请两位进宫说话。”

两人都是有心病的,只得担惊受怕,前往宫中。

而赵黼进宫之时,太子跟太孙两个尚未到场,赵黼便自去见皇帝,道:“皇爷爷叫我何事?”

皇帝将手中的紫毫放下,道:“你从哪里来?”

赵黼道:“在个亲友家中。”

赵世笑了声,道:“什么亲友?”

赵黼本怕给他知道在谢府之事,会另有想法,所以含糊其辞,见隐不过,只得说道:“跟刑部的季行验,在谢推府家中。”

赵世失笑:“你拗口什么,谁问你跟谁一同了?”

赵黼吐舌不语。赵世打量着他的脸色,说道:“既然说到刑部,今日刑部白樘去了太子府,你可知道了?”

赵黼道:“听是听说了一些。”

皇帝道:“不用搪塞,只怕你知道的比所谓听说更多。”

赵黼说道:“皇爷爷如何只问我,难道要让我背地里说太子叔的闲话?现成的有个白侍郎在,只问他岂不是又妥当又准?”

皇帝道:“我自会问他,只是先在问你呢。你且说来,你都知道什么?”

赵黼见催问,便道:“我听闻先前太子府里有辽人刺客行刺,却被白侍郎拿下了。今儿如何,就不知了。”

皇帝一笑:“据朕所知,那谢推府,正是先前第一个插手太子府案子的人,那季行验,又是为那发狂而死的丫头验尸之人,恰巧你们三人凑在一起,难道你所知的,只有这一点儿?”

赵黼虽知道太子府内不仅有辽人的细作,大概还有皇帝的眼线,却也不料赵世竟谨密至此。

皇帝道:“你从来不是怕事的性子,如今却是怎么样?”

正说到这里,外头小内侍进来道:“太子进宫了。”

赵黼并不知宣召太子之事,正意外中,赵世对他说道:“今日,叫你看看……太子是怎么行事的。”

赵黼忪懵惊心之际,赵世随手指了指偏殿方向,对他说道:“你且去那里暂时等候。”

听皇帝的口吻,竟不像是要让他回避的,赵黼心中狐疑,因此只依言退到偏殿。

才站住了,便听脚步声轻轻响起,是太子跟赵峰的声音相继响起,参见皇帝。

赵世不紧不慢道:“听说,太子府这两日不大安生?到底是发生何事了?”

太子道:“父皇竟也听闻了?原本是有些辽人的刺客闹事,只如今已经尽数被刑部拿下了。”

赵世道:“那是前日的事了,此后一向安泰么?”

太子微微沉默,才道:“原本……是峰儿的内宅有些不大停当……”

太子心中有数,见赵世这样问起来,心知他必然已经知情了,当下只得忍着羞惭,就把万氏因恨生了杀机、夜游窥伺,自戕嫁祸等情说明。

说了万氏一节,太子想到白樘已经带了李夫人去,迟早晚也要禀明的,因此又把李夫人杀害紫菱,纵放翠儿等话也都说了。

太子说完,跪地请罪道:“是辽人细作无孔不入,也是儿臣懵了双眼,才会如此生事,求父皇宽恕。”

赵峰也跪地道:“也是孙儿的过失,这内宅之事,都是因孙儿疏失所致,皇爷爷若要怪罪,则罚孙儿,休要怪父王。”

赵黼在里头听得惊心,虽然他早知道万氏跟李氏两人都有些蹊跷,但却想不到此中内情,更比所料还要骇异三分。

于是便看赵世是如何示下,却听得皇帝对赵峰道:“朕如何会怪你,倒要赞你才是,若不是你内宅疏失,让太孙妃因恨生杀,引出这一场事,刑部的人又如何能插手,又如何能让这许多细作现行?”

父子两个对视一眼,赵世又道:“再者,若非如此,以太孙妃的手段,自比不过那辽女的心机,日后这辽女便成了皇妃,再生下孩子,……你们觉着,这天下还能姓赵么?”

赵正跟赵峰均心慌起来,便磕头道:“求圣上宽恕。”

不防赵黼听见皇帝最后那句,竟也心惊,此刻,却宛如前世的情形,只不过又提前发生了罢了。

却听赵世道:“带上来。”

第345章

却见门口两名内侍,搀着一人走了进来,到太子跟赵峰身旁才将其放下。

这人素衣散发,正是赵峰的妾室李夫人,手脚都上了锁链,跪在地上。

太子父子虽见此女,无法出声。

只听皇帝道:“今日白樘要把人带走的时候,太子拦住不肯,可有此事?”

赵正道:“是。”

赵世道:“你想留下此女,是为什么?”

赵正早就汗流满面,只觉得这殿内的炭火太盛,令人支撑不住,道:“因为儿臣觉着此事荒谬,又是家丑,故而不想外扬。”

赵正笑了笑,道:“朕知道你的意思,故而从刑部将人讨了来。”

赵正疑惑,不明所以,赵峰正也转头看李夫人,却见她脸色惨白,头发散乱,狼狈憔悴非常。

目光相对,李夫人道:“太孙,我着实并无恶意,试问,我若真的想对太子跟你不利,为何这许多年都不曾有动作?”

赵峰嘴唇蠕动,道:“你先前还想挟持我……”

李夫人泪落道:“我只是想借太孙之力出府,并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否则太孙怎能全身而退?”以李夫人之能,若做拼死挣扎,赵峰的确不会毫发无损。

却听赵世道:“你跟太子府中其他的细作,素日可有联络?”

李夫人伏地道:“回皇上,因为我进太子府早些,起初虽是怀有任务,可是因送我进府的那人忽然断了联络,我又不想过那提心吊胆的日子,故而也未曾再找寻同党。也并未向任何人曝露身份,是两年前,翠儿发现了端倪,曾试探过,我只当做不知搪塞,实在是从未为了他们做过一件恶事。”

赵世道:“可你毕竟还救走了翠儿?”

李夫人道:“奴婢只是怕她被刑部审讯,抗不过会把我供认出来,只是想要……自保,以及保住这个孩子。”

她抚着肚子,泪水涟涟道:“皇上明慈仁德,还求皇上网开一面,杀我无妨,只是求皇上让我留下这个孩子。”

赵世看向太子跟赵峰,道:“你们觉着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太子道:“辽人狡残之极,这话自然不足信。”

赵峰看一眼李夫人,也道:“一切但凭皇爷爷处置。”

赵世道:“她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她若要加害,你们这会儿就不能在朕面前了。”沉吟了会儿,便轻描淡写地对太子道:“既然人是从你府上拿回来的,就交由你们来处置吧。”

太子一愣:“父皇?”

赵世道:“当时你拦着白樘,阻止他将人带走,自然是有更好的处置法子,你是朕的太子,朕信任人,知道你不会让朕失望。”

殿上陡然寒寂,顷刻,是李夫人的声音,哀哀求告道:“太孙,太子……求看在这孩儿的面上,且先留我一命,只要能保住这孩子……要妾身如何都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