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黼这才不再逼问,两人自出了鸿胪寺,云鬟便:“世子,你再多问几句,只怕皮主簿要被你气得晕死过去。”

赵黼道:“我说的不过是实话,他气什么?我还是觉着一定是跟男女奸情有关。不然,那董锥怎么还要特意上门请罪呢?这不是提前来拜见老丈人、留个好印象么?”

云鬟无言以对,忍笑道:“是,是,是。”

赵黼也笑道:“我要说让你帮我的时候,你也这般痛快就好了。”

云鬟不睬,暗中寻思,便道:“既然于这私情上暂时查不出头绪,我想调一调邓校尉的档册,也许跟公务上有关也未可知……”

赵黼道:“可是要去吏部么?我陪你去,便宜的很。”

果然便又来到刑部,把邓校尉的档册调了出来。

那陪同的书吏见晏王世子跟着,伺候的格外小心,赵黼见云鬟翻看那案册,他多了个心眼,就道:“去把那董锥的案册也拿出来看看。”

这边儿云鬟将邓校尉的档册翻了翻,双眉紧锁。

此刻两人立在书库的书架之中,高高地书架挡着光线,格外晦明暗淡,云鬟为看清楚些,便往甬道尽头的窗户边儿走过去,借着光看。

赵黼徐步踱到跟前儿,她在看书,他却只看着她的脸,却见那脸微垂着,随着书页翻动,光线明灭,那面上的光景、神情也各自有些细微不同。

她的嘴角一抿,长睫眨动,赵黼看的细细致致,从无遗漏,点滴都落在眼中心底。

云鬟将邓校尉的档册来回翻了几次,眉间微蹙,忽地转头对赵黼道:“世子,你可记得么?就在镇抚司里,那董锥是如何称呼邓校尉的?”

赵黼心不在焉,怔了片刻才道:“不过是邓校尉罢了,还有什么称呼?”

云鬟道:“不是,他当时有一次……不是以邓校尉称呼之。”

赵黼失笑道:“什么时候?我如何不记得了?”

云鬟道:“我记得。”

赵黼举手投降:“好了,我知道了,只不过为何无端提起此事来?”

云鬟道:“因为……当时董锥提起的那个名字,跟这上面的名字不同。”她倒转卷册,便给赵黼看。

赵黼定睛看去,却见邓校尉的卷册之上,赫然写着三个字:邓雄飞。

赵黼念了两声,道:“有些耳熟。”

云鬟将卷册合起来,道:“是有些耳熟,因为当时董锥唤的是’邓雄’,而不是’邓雄飞’,一字之差。”

赵黼不解:“这却是为何?又有什么关窍不成?”

正此刻,书吏取了董锥的档册前来,赵黼接过,转而递给云鬟。

云鬟复打开,从头到尾细看,不到一刻钟,便抬头看向赵黼。

赵黼对上她的眼神,灵机一动:“可有什么发现?”

云鬟将董锥的档册打开,放在窗台上,又把邓校尉的档册打开,并排放下。

赵黼胡乱扫看,他自是个最没耐性的,不过扫来扫去,却也有所发现,便诧异道:“如何他们两个……年少时候竟是同在宿州大营里当差的?”

这吏部的存档之中,自然记载了曾经的履历、功绩种种,而邓校尉跟董锥的履历之中,却都有“宿州大营”四个字,细看,且都是勤务小兵。

赵黼发现此点,一时敛住风花雪月,也凝神道:“好个混账,他不是说跟邓雄……飞不认得,也没有交情的么?同在一个营中当兵,又如何能不认得?”

云鬟道:“莫不是营属太大,故而不曾照面?”

赵黼却是军中出身,对此最是熟悉,便嗤之以鼻道:“一个军中的弟兄,同气连枝似的,情义非比寻常,别说他们两个都是做勤杂的,就算是军官跟士兵之间,驻扎两三年之久,也自会彼此熟络,我敢打包票,他们两人必然熟识。”

云鬟道:“既然熟识,如何两人竟都不曾让众人知道?”又道:“是了,我们先前想不通为何邓校尉向着董锥恭喜,如果是曾熟识的,便自说的通了。”

赵黼道:“既然是旧相识,那邓雄飞为何会挑衅董锥,两人不死不休?”

忽地突发奇想:“难道是两个人都喜欢那皮主簿的小姐,所以争了起来?又或者是……邓校尉发现董锥跟那小姐有奸情,毕竟他先前不在京中足有半年多,兴许就被好兄弟钻了篱笆……邓校尉不知如何发现戴了绿帽,自觉奇耻大辱,一怒之下,跟奸夫立地决斗……”

赵黼只顾滔滔说着,却不防云鬟脸色微微地有些不自在。

赵黼猛地醒悟,戛然而止,又道:“我、我是说……”

云鬟垂落长睫,沉默无声地转过身,她跛着脚慢慢走了两步,不知如何竟又扭了一扭,脚腕处一阵钻心地疼,忙去扶着书架,一挥之下,却误把些书册拂落下来,哗啦啦,扬起些灰尘,纷纷乱舞。

正几乎跌倒,身后赵黼赶上,及时将她抱于怀中。

第353章

赵黼是在成亲的当夜,就看清了崔云鬟的容貌。樂文小說|而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这位名声不佳的崔家嫡女。

那夜他虽饮了不少酒,但以他的酒量,只当得四五分醉罢了。

趁兴进来,本是想看一眼“稀奇”,谁知道却瞧见那样令人心震魂摄的容貌。

当他诧异于眼前崔云鬟的长相之时,却想不到,就是眼前这个人,会在此后的日子里,让他着实领略何为“求不得,爱别离”,何为……

情之一字,刻骨铭心。

虽则因成婚而浓妆,满头珠翠琳琅,喜服华贵艳丽,却掩不住那股天生淡而疏离的出尘气质。

更是垂眸敛眉,不惊不动,恬静若水。

只看了一眼,就勾起了他心中无端之火。

可是当他略带粗鲁地得到之时,却忽地察觉……她并不似传说中一样失了贞洁,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处子。

这意外的发现,让他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然而当他低头再度细看身下女子之时,却见她只是微蹙眉头,闭着双眼,转头对着别的地方。

她的身体明明是紧绷的,但是她从头到尾、一声也不曾出过,看似平静的让他几乎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靠她近了些,试着定睛再看,才发现她眉头皱蹙,凝着隐忍的痛楚,眼角有一抹水色,无法自制地沁出,而红唇嫣然,微微张开,正有些战栗地无声吸气。

原本只有四五分的酒意,忽然便成了七八分似的。

时光流转,再世为人。

吏部的书库之中,赵黼将云鬟及时抱住,问道:“怎么不留神些……”

云鬟忍着脚疼,待要站起来,又无能为力,偏偏方才拂落的那些书册,扬起的尘灰,有些便飞到眼睛里。

刹那间,那泪珠儿自作主张地乱窜出来,流个不停。

外间儿的书吏见状,纷纷也赶了进来,慰问的慰问,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

赵黼道:“有没有歇息的地方?谢主事的腿脚不方便。”

忙分出一人,领着赵黼前去暖阁里暂时歇息。

赵黼不等云鬟开口,便又将她抱了起来,随着那领路的书吏,出门拐到了旁边儿不远的暖阁里。

扑面暖意融融,此刻时光近了黄昏,夕照的明灿光芒,温温金黄地从窗棂上透了进来,把室内的光影晃得斑驳迷离。

赵黼轻轻将云鬟放在罗汉榻上,身后书吏道:“可要紧么?我去寻个药油擦擦。”后退出门,又吩咐侍从快些上茶。

云鬟见他去了,便对赵黼道:“不碍事,只是一时不小心,不可再兴师动众。”

赵黼打量着,见她举手揉眼,双眼微红,仍是流泪。

他心头一动,此刻竟想起才成亲那夜她忍痛而泪之态。

赵黼本不是个记忆强悍之人,但是这一节,却无端地记得十分鲜明。

赵黼呆看片刻,忽然又记起她的帕子原先在镇抚司给了崔承用了,当下忙急急入怀,掏了一块儿出来,凑到跟前儿跟她细细擦拭。

云鬟怕给人看见不像,才欲推开,赵黼沉声道:“别动。”

到底细细地把她的眼睛上的泪渍擦拭妥当,又道:“想必是进了灰尘,要不要我给你吹一吹?”

云鬟如何肯从,只说不必,赵黼便把帕子赛在她的手里,回身也自坐了。

赵黼因一念回顾前尘,一时便停了聒噪,不曾开口。

云鬟捏着他给的帕子,却见雪白的素缎,闪着些许光泽,因沾了些泪,透出几分深色。

赵黼虽是成亲那夜就看见过云鬟容貌的,可对云鬟而言,却是进入江夏王府三日后,才总算认明白了赵黼。

起初他身带酒气而入,不由分说地便行事起来,她虽天生性淡,却是头一遭切切地经历此事,何况先前“卢离”之事里,尚有些不好的记忆,心中自然惊惧非常。

待要求饶,却知道使不得。

原先在崔府里嬷嬷教导的话句句字字在耳,——贴身的林嬷嬷在,也有两个老太太房中派来的,围着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姑娘真是几世修来的,老太太先前还夸姑娘福大呢,如今进了王府,正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福分,还望姑娘谨慎留意,好生伺候王爷喜欢。”

另一个道:“我们姑娘是个聪明的,必然早已经知道。只是以后入了王府,毕竟不似在家里一样闲散不讲究礼数了,那王府高门,规矩且多,自要步步留意小心,一来是为姑娘自己好,二来,也自是侯府的颜面,老太太可百般叮嘱过呢。”

两个人夸夸其谈,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才又叮嘱她些床笫之间伺候的话。

因众人都以为她曾被卢离玷污了,故而两名嬷嬷倒也不甚避讳,说的略有些不堪,眼神瞥着她的时候,也自另有些意味在内。

但那些异样言语听在云鬟耳中,每一个字都如巨石从天降落,几乎打得她身如齑粉,魂飞魄散,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

只想不到,真正经历之时,却更比那时候可惧难熬百倍。

不敢再想下去,虽身在暖阁,却仍偷心彻骨地冷了起来。

云鬟毕竟不是赵黼,赵黼只记得些许细节片段等,可是对云鬟而言,一旦回想,却种种细微之处都无法按捺。

这瞬间,手中的帕子早被捏的皱褶起来。

静默之中,只有窗外的夕照光影缓缓移动,云鬟所坐之处,便被那暖色光芒笼罩,却越发显得脸色渐白,就如晚照之下的冷雪一般。

赵黼暗中打量,却并没想到她跟自己一样,都不约而同地想起初初成亲时候的情形,然而两个人虽回忆同一件事,可是心境感触,却大相径庭。

正两两无言,外头侍从送了茶汤上来,被如此一扰,云鬟才想起还有要事待做,便忙压下心绪,道:“世子,我们走吧。”

赵黼见她有些恍惚之意,便道:“不急,先吃一盏茶。暖暖身子也好。”

云鬟只得吃了一口茶,道:“我好了,可以行。”

赵黼看看天色,道:“这会儿还要去哪里?”

云鬟道:“想要再去兵部一趟。”

赵黼道:“你是想再去询问董锥?时间不早,兵部的人应都散了,去也未必找得到,何况你行动不便,明日一早就叫董锥亲去镇抚司罢了。”

因时候果然不早,当下只得作罢,两人略坐片刻,便出了吏部。

赵黼打量着道:“这时侯了,你自不必回刑部,我送你回府。”

当下便又上车往回,赵黼察觉气氛不对,有心说两句开解,心里却也是有些不大自在,因此竟不曾开口。

只是人在跟前,虽不能言,眼睛仔细端详着她的眉眼,从头到脚,分分寸寸。

心里恍然闪动,又想起许多再世荒唐来。

因打量她强忍之态,不知怎地,心里的火更加旺盛。

赵黼动作略略停顿,再度开始,却是变本加厉的狂风骤雨。

耳畔似听见她闷闷地低呼了声。

他早已沉浸于那无法抵挡的快慰之中,难以自拔,尽情狂浪。

此后,赵黼渐渐地有些明白。

不管是进入王府,还是侍候他,崔云鬟都是不喜欢的。

可是却向来隐忍,极少抗拒。

只因她虽则不喜欢,却知道这些都是她该当做的。

赵黼也懂得她的心不在自己身上,起初也并不在乎,只是不知不觉里,却后知后觉地在意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在意她的所有,也一心想得到她的所有。

车辆微微摇晃,云鬟闭着双眸,是以并未看见赵黼眼中透出的一丝怅惘。

跟素日不同。

云鬟想起她第一次正经看见江夏王时候的情形。

那是她进王府三日后,赵黼又来到兰苑。

那会儿她因身子不适,便歪靠在床头看书,也不知怎地,外头竟无人通报。

她看书之时,心无旁骛,等听见脚步声不同其他人,抬眼才见那人已经悄然走到了身前。

她的脸上虽并无格外惊愕意外的表情,手中的书却“啪”地掉在地上。

目光相对,她看见那人冰冷眼底里透出的很淡的一丝诧异,然后,在她正欲下地行礼的时候,江夏王赵黼俯身,便把那册书捡了起来。

他略扫了一眼书名,双眉扬起,似笑又未笑。

云鬟才下了地,想要将书拿回来,却只得先行礼,垂首屈膝道:“不知王爷驾到……”

不等说完,赵黼把书随意往旁边桌子上一丢。

云鬟转头的当儿,却被他一手搂着腰肢,一手挑着下颌,抱在身前。

那冰冷的目光在她面上逡巡,笑道:“看不出……我的侧妃,还是个饱读诗书的人物呢,那个你可看得懂?还是说……只是做个样子罢了?”

云鬟道:“妾身不敢。”

赵黼拥着她,往前只一步,便抵着床榻而立,他的目光从上到下,最后附耳过来,带着三分笑意低低道:“不过……本王却是很喜欢的。”

下一刻,便是被猛地推倒,天晕地旋。

就如人从噩梦中惊醒,云鬟身子往后猛地一倾,头亦扬起,重重撞在车壁上。

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拢着唇声声咳嗽。

赵黼忙道:“怎么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毫无预兆地就见她溺水似的,呛咳了起来。

云鬟猛抬头跟他目光相对,起初骇然,待看清他双眸之中的忧色,人却极快地平静下来。

第354章

赵黼压下满腹心事,故意笑道:“你说你,如何还能在刑部当差?跳车崴脚,凭空呛咳,这般多愁多病的,很该让六爷……”

那“金屋藏娇”四字还未说出,就若无其事地转开头去。

这些玩笑话,以前说倒也罢了,此刻却是时机不对。

马车从宽阔的玄武大街上行过,拐个弯,车头挑着的镇抚司的牌子微微一晃,随行侍卫道:“世子,谢府到了。”

赵黼先跳了下来,还未站稳,便看见旁边一顶轿子放着。

他的目光犀利,即刻便认出是薛君生素来所乘。

此刻那门公诸人上前行礼,赵黼问道:“谁在里头?”

果然答道:“是薛公子来拜会大人,正在里头坐等。”

云鬟却也慢慢挨了出来,赵黼上前,手夹着肋下,略微用力,把人抱了下来,又小心放在地上。

两人往内而行,不多时,里间听闻了,也迎了出来,果然便见薛君生亦在其中。

云鬟早拱手作揖道:“薛公子。”

薛君生向着两人见礼。

赵黼惯常看不顺他,但凡见了,必定要刺上两句,只因先前回想往事,心境很不同,因此竟默然无语。

三个人到了厅内,晓晴便问:“主子腿怎么了?”

云鬟道:“不必失惊打怪,只是扭了一下,并没伤着筋骨,也敷过药油了。”

赵黼等她说完,才问薛君生道:“先生今日如何得闲来此?”

因他在跟前,薛君生只是站着,又听问的客气,便道:“因年下了,这几日并没别事,故而过来拜会。”

赵黼笑了笑,道:“亏得你今儿是一个人来的。”

薛君生听了,知道指的是上回他送白樘来一节,只因那一事,让赵黼缠着他,几乎单给他唱了小半月的戏。

当时他在台上,被赵黼狮虎盯着肉食似的目光盯着,那种滋味,着实“销魂”难忘。

赵黼却是个聪明的,知道当着自己的面,薛君生有话说不得,连带云鬟不自在,他便起身,拂衣道:“罢了,横竖送了你回来,我还有事,且先去了。”

云鬟道:“我送世子。”

赵黼忙把她按住:“脚上有伤,自己多留心些,不必这些虚言假套。是了,明儿我来接你。”

云鬟道:“是。”

赵黼又看一眼薛君生:“你们自在说话罢了。”果然出门而去。

薛君生送到门口,才又回来。

他见云鬟受伤,就问了几句端地,才道:“我听闻崔公子出了事,不知道你是怎么样,便来看看,还请休怪冒昧。”

云鬟道:“是有劳惦记才是。我方才也正是因为此事在外奔走。”

薛君生道:“看着有世子陪同,想来必然无碍。”

云鬟颔首,心中因想起一事,欲问又怕对君生面上不大好看,略微迟疑。

不料君生是个最会察言观色的,便问道:“可是有事么?”

云鬟道:“确是有一件事,只不过是有关王府之情……”

君生笑道:“你要问什么,只管说就是了,难得我有能相帮的时候,这还犹豫什么?何况跟你说的话,我也是不会多口到跟旁人提及半个字的。”

云鬟见他这般知情知意,微笑问道:“我有件事情不大懂得,静王是这样的身份,若是跟沈家联姻,自然是沈家正经的嫡小姐才更相配,如何竟是个同族内的女子?”

君生道:“原来你问的是这个,这件事,当初我心里也有些疑惑,只毕竟是王爷的私事,不该是我问的。但你也知道,我时常出入,王爷也待我跟别人不同,这几年来,我于各家府内行走,零零碎碎隐约听说了些内情,才知道了。”

云鬟见果然问对了,忙侧耳细听。

君生见左右无人,低声道:“其实沈相爷原本定下的,的确是妙英小姐,后来不知怎地,他家的老夫人叫人算过八字,却说妙龄小姐跟王爷的年纪相差太大,八字逢年相冲,主家中长辈多病,亦有损运道。且那舒窈姑娘,素日又很得偏爱,故而这老太太竟做主,沈相爷无法,便只得如此。”

云鬟早料到此中必有蹊跷,问道:“那静王爷竟毫无意见?”

君生苦笑道:“王爷是个心宽之人,私下里曾跟我说,他的年纪相配妙英小姐,的确是相差甚大,且舒窈小姐的性情温顺缜密,却也的确是贤妻之选,因此他毫不在意此事。”

云鬟点了点头,道:“果然是自有姻缘……沈王妃端庄大方,明理能干,跟王爷两位,必然是琴瑟和鸣,叫人称羡的了。”

君生道:“倒的确是相敬如宾的。”

云鬟便不再细问,又同君生说几句闲话。

君生体恤,知她劳累了整天,又有脚伤,略说几句,便自请辞。

晓晴搀扶着,送到厅门口,又扶着回了屋子,亲脱下靴子细看脚踝,果然仍是红肿,且冰凉异常。

晓晴轻轻地揉了揉,把赤脚捧住,放在怀中抱住,意欲以心口之热,叫她的玉足暖和起来。

云鬟道:“这是做什么?”

晓晴低头道:“这大冬日的只顾在外头走动,受了伤还不消停呢。”

云鬟道:“有什么。没什么大事。”

晓晴抬头,眸中竟有泪光,道:“主子,不如、不如咱们别当这差事了。”

云鬟一呆,旋即笑道:“这丫头,今日怎么了?”

晓晴道:“就算不这般辛苦,咱们素闲庄上,可园那边,都是有产业的,也同样能好生过活……主子明明可以吃好穿暖,像那些贵小姐般锦衣玉……玉……这样辛苦奔走,图个什么?”

云鬟听了这几句话,忽地想起赵黼在车内没说完的那句。

瞬间,车中想起的前世的光影也纷迭而来。

云鬟哑然失笑,在晓晴头上轻轻抚过,道:“傻丫头,你不知道……纵然这般辛苦,我心里反而是自在喜欢的?”

——倘若晓晴知道她前世曾经历过什么,大约才会明白为何她今生,要如此执着地选择这条看似更艰难的路。

暮云合璧,天色昏沉。

赵黼自谢府出来后,乘车往回,心里兀自惦记着崔承还在镇抚司,倒要回去格外地交代两句,免得那孩子吃了苦。

如此又转去镇抚司,吩咐妥当,才又回世子府来。

此刻已经掌灯时分,赵黼进了厅内,却见静王赵穆也在,跟晏王正说话,便上前给二位王爷行礼。

晏王见他回来,道:“难得你这样早就回来,外头事毕了么?”

赵黼强打精神回话。

静王道:“我正跟你父王说起来,听说你今儿忙得很?”

赵黼道:“没什么要紧,只是有个不大懂事的小孩儿,误入了军机阁,正在审问呢。”

晏王道:“是什么小孩儿?”

赵黼道:“父王不认得,叫崔承的,是前日演武场血案里,伺候邓校尉的小兵。”

晏王道:“是崔侯爷家的小公子?”

赵黼道:“就是他了。”

晏王因是知道赵黼昔日痴恋“崔云鬟”的,微微沉吟,便道:“倒也罢了,只是你领受了军职,却也要留意要处事公正,不可偏私负了皇恩才是。”

赵黼也自答应了,晏王见他似恹恹地,生怕他累了,便叫他进内歇息。

赵穆道:“黼儿今日似乎意兴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