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鬟红着脸,赵黼忖度她的意思,忽然灵光闪烁,便大着胆子握住她的手,就往下滑去。云鬟发颤,挣了挣,却有些使不上力,赵黼长吁了口气,引着她的手,往那不可言说的地方按落。

才被碰到,通身就弹动起来。

赵黼闷哼,竟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

手底之感,竟异常地坚挺且硬。

云鬟到底受了惊吓,便欲抽手,却已经晚了。

赵黼拉着她的手,揉搓按捺,却又顺势而为,顿时遍体舒泰,几乎就立刻受不住了,只是无法形容的美妙飘然之感,像是通身上下,四肢百骸,几千万个毛孔都浸润在春光春风之中,被最温柔的手抚弄着,竟叫他情难自禁,一时又哼了数声,不由自主起身,紧紧吻住她的唇,一边儿却又加快动作……其旖旎缠绵,莫可名状。

第407章

夜影幽幽,门前的灯笼在微醺的风中摇摇曳曳,仿佛也是半醉了。

马车停在谢府门口,车上的人却迟迟未曾下来,门口上,阿喜,老门公等彼此相看,又不敢上前打扰。

正呆看间,才见车门打开,是云鬟猫腰出来,跃了下地,信手将袍摆轻轻一甩。

她低头要进门却又止步,微微回头又不曾真的看过去,门首灯笼的光洒在面上身上,秀美的容颜朦朦胧胧,又隐隐浴着微红。

眼波转瞬,长睫半垂,云鬟轻声吩咐道:“殿下醉的睡了,好生送他回太子府。”

这才提着袍角进门去了。

那谢府的马车便又摇摇晃晃,直到东宫。

车才停了,赵黼悄然跃落,疾步入内,那样流星阔步,又哪里有半分醉意?

只是来不及去见父母,只到房中匆匆收拾了一下身上狼藉。

灵雨因是贴身伺候的,见他回来,本要相助更衣,谁知却被他赶了出门,自己一个躲在房中,鬼鬼祟祟,又叫打水。

灵雨疑惑,却也只得照办。赵黼自乱了半晌,才换好了衣裳,此刻外间早有赵庄派人来叫了几次,都给灵雨暂时挡住了。

赵黼出来后,便先去拜见太子府,来至房中,却见赵庄也在座,当下一并行了礼。

两个人见赵黼面有春色,又微微有些酒气,彼此诧异,赵庄问道:“你一下午都在你四叔府里吃酒?”

赵黼道:“正是。”

太子妃笑道:“我没见你们叔侄这样好的,只叫你去探一探罢了,你竟当真的盘桓起来,又喝的如此才回,是醉了没有?”

赵黼道:“哪里就醉了?我的酒量,再来一场也是使得的。”先前他在马车之中,却只是一个“酒不醉人人自醉”罢了。

太子妃打量着,越看越是心喜。

赵庄隐约看出些不同来,便问道:“只是吃酒,你就吃的这样满面春风的?”

赵黼道:“不然又怎么样?”

如此略说几句,太子妃道:“黼儿,其实母妃有件正经事同你说。”

赵黼隐约有种不妙之感,扫了一眼赵庄,却见他只看向别处。

只听太子妃道:“如今总算是尘埃落定,你父王也成了太子了,咱们就也该好生为以后打算打算,如今你是功也有了,名儿也有了,只缺了一件儿。”

赵黼早知道了,便闷头不语。

太子妃道:“不瞒你说,自打我上京,上门来说亲的竟一日也没有断过,只母妃知道你的心意,所以不肯跟你提起。且当时又不知圣意如何。现在终究去了一大半儿心事,剩下只是你了。也必要你说一句话,你到底想怎么样?终不能一辈子不娶亲?”

赵黼才又面带笑意,道:“娶是一定娶的,只没这么急,明年,最迟明年一定娶回来。”

太子妃笑道:“你说的倒是好听,既然明年,那人是哪个?难不成到了明年,就随便拉扯一个?可见是搪塞人的。”

赵庄在旁,又是想笑,又是不大敢笑。

赵庄虽跟妻子感情甚笃,只不过却也深知太子妃的性情,何况云鬟女扮男装的事何其骇人,只怕告诉了她,必然会泄露出去,反而酿成祸患,因此赵庄并未透露半分。

赵黼咂嘴道:“人是真个儿有的,只这会儿不能给您看。”

太子妃叱道:“胡说。”又回头对赵庄道:“您看看他,当面扯谎呢?”

赵庄只得说道:“倒也未必,兴许他真的在外头有些……相识,也未可知。”

太子妃先是一愣,继而点头道:“这可真是上阵父子兵,不肯帮我,竟只帮着他?”说罢,便对赵黼道:“我不能再纵着你了,既然是皇太孙,便要有个自觉,不能像是先前一样毫不在意了。必要尽早地开枝散叶。”

赵黼若有所觉,问道:“母妃说的这样,莫非给我看好了?”

太子妃道:“这个么……罢了,我跟你说就是,阿郁你也瞧见了,生得这个模样,难道你还看不到眼里去?她的身份自然不足匹配,可收在房内却是无碍的,只再挑个门当户对的贵女当正室,你觉着如何?”

有道是: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赵黼被父母催逼之时,在谢府之中,见云鬟归来,晓晴迎了入内,伺候她更衣洗漱,好用晚饭。

谁知才给她解开腰带,却见官袍腰角之处,隐约有些皱蹙,又有一块儿极不起眼的润湿似的。

晓晴随口道:“哪里沾了什么来?”抬手欲去拂拭。

云鬟垂头看去,满面桃红,便忙转身避开,道:“你……且先去备水。”

晓晴一愣,问道:“才回来,还没吃饭,吃了饭再洗罢了,空着心头泡水,只怕又要犯晕。”

云鬟低低道:“天热,不耐烦……且快去。”

晓晴只得领命,便先出去张罗。

剩下云鬟在屋内,低头又盯了片刻,却见幸而只拇指盖大小的一块儿,却正好在那鸂鶒鸟的下角儿。

云鬟忙摸出帕子要去擦拭,却又无法下手,一时恼的将帕子扔在桌上,默默地有些生闷气。

晓晴在外吩咐完毕,回来见她似有恼色,不知何故,只得好言好语地劝慰,云鬟才将官袍脱下,吩咐晓晴去浆洗了。

是夜,云鬟看了会儿书,约略是因为天热了,身上竟有些不自在,便无心再看,撇下书闷闷地睡了。

半梦半醒之中,却仿佛又回到了江夏王府——起初场景却是那日,因新太子殿下的邀约,便跟季陶然,白清辉两人一同前往的,三个人在书房内等候太子接见,一边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忽然之间,不知怎地,却竟又有几个侍女走来,眉眼略冷地对云鬟道:“王妃召唤呢,侧妃还不快去?站在这里是做什么?”

云鬟大惊,低头看时,身上却并不是穿着官服,却竟是女装,也正是昔日身为侧妃的时候一概服色。

心神恍惚起来,那边儿侍女竟开始催促,又有个低声道:“王府内的女眷,如何竟擅自跑出来会外客了?着实是没什么体统规矩呢……”

白清辉跟季陶然却也都听见了,一时都看过来。

此刻,云鬟早已经心神迷失,又被她们三两句,引得“回味”过来,也认作自己仍是王府的侧妃,如此行径自然很不成体统,竟无法可想。

于是惭愧无地,忙低了头,便随着那两人走出书房。

那侍女们兀自嘀嘀咕咕,云鬟怔怔地跟在身后,有些无所适从。

不多时来至王妃面前,云鬟抬头,却见沈舒窈坐在对面,望着她温和地笑……此刻她的打扮,像是记忆中的情形,却又有些不同,似在哪里见过,想了想,仿佛是前太子府内。

一念又似恍惚。云鬟便道:“王妃传我,不知何事?”

沈舒窈道:“原本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有人告诉我,你如何竟不守规矩,擅自跑出去见外头的男人呢?”

云鬟想到方才跟白清辉季陶然站在一处,心中不安,无法回答。

沈舒窈笑道:“罢了,我并没想责怪你,只不过若是给王爷知道了,只怕有人要遭殃了。”

云鬟的心突突乱跳,忙道:“王妃!那不过是个误会罢了,并不是有心的,求王妃不要告知王爷。”

沈舒窈却忽然似想起什么来般,慢慢说道:“我竟忘了,原本不用我告诉,王爷早就知道了的。”

云鬟微怔,也仿佛记起来赵黼已经知道了……正惶然,沈舒窈叹道:“妹妹,你怎么忘了,可怜季大人不还因此而亡么?”

云鬟低呼了声,眼前却又出现季陶然倒地之时的情形。

举手蒙住脸,因不愿面对,挣扎中忽地想到:“不对!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已经不同,我不是在王府,我……我是谢凤!是刑部的谢主事,不是什么侧妃!”

场景忽然变了。

人斜靠在床边儿,窗户打开着,窗外,却是冰天雪地,白茫茫一片,亭台楼阁皆都银装素裹,飞雪片片,有的被风卷着吹到头脸之上,飞快融化,有些湿润之感。

然而眼看此景,惊悸的心方有些慢慢地放松下来。

云鬟不由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冰冷的气息沁入心底,让她茫然的心境隐隐地有了几许清醒。

正苏醒之中似的,耳畔有人道:“妹妹好兴致,大冷的天儿,这是在做什么?”

云鬟惊地回头,却见是沈舒窈盛装打扮,从外头进来。

云鬟欲起身,她却走过来按住,顺势坐在旁边儿:“身子才好一些,怎么便如此糟蹋?”

回头吩咐侍女将窗扇关了,又道:“若再害了病,可并没有人替你熬苦的。”明眸相看,甚是关切。

云鬟道:“多谢王妃。”

眼睁睁看着窗户关闭,室内的药气便涌了上来,云鬟咳嗽两声,又觉有些窒息。

沈舒窈握住她的手,问了几句冷暖等话,才说道:“我知道妹妹的心思,必然始终是放不下先前季大人无故身亡之情了?我其实也知道,你跟季大人是亲戚相关,自然跟别人不同。”

云鬟轻轻吸了口气,冰冷的气息直入心底,丝丝地疼。

沈舒窈回头,示意伺候的众人都退了出去,才低声道:“按理说,不该我说这话,只不过你我姐妹相称,我看着你如此,心里也自不好过,原本王爷待你也有些太过……”

云鬟无话可言,沈舒窈打量着她,踌躇片刻,便又道:“你且听好了,我是为了你着想,才跟你说这些的……先前因你总是郁郁病着,王爷很是不高兴,竟命底下人炼制了一种丹药,叫做什么忘忧散……”

云鬟只当是寻常的治病之药物,还并不以为如何。

沈舒窈道:“听闻吃了这药的,就会忘记之前的所有事情,且会迷失本性,只百依百顺地随人摆布去了……你可知道,这药王爷是拿来做什么的了?”

云鬟听到这里,双眸才不觉睁大,却不大肯信。

沈舒窈叹道:“唉,其实王爷也是太心急了,毕竟季大人是你的表哥,你因他的死而如此难过……也是人之常情,但是王爷那个脾气,最恨人家忤逆,见你这般,只当你是有心跟他顶撞,若是逼急了他,只怕……”

云鬟道:“难道、难道那药,是给我的?”

沈舒窈道:“难不成呢?所以我心里怜惜你,才肯冒险来同你说知。如今只劝你一句,王爷毕竟是咱们的夫君,他又是这样无所不能的人,朝野谁不忌惮他三分?你且也把那倔强性子收起来,只凡事顺从着他,若是惹了他喜欢,自然就不会对你怎么样了。你是个最聪明的,我这话,你可懂呢?”

云鬟抬手掩着口,轻轻地咳嗽起来。

沈舒窈忙扶着她,见她浑身颤抖,因病了数月,瘦弱的一把骨头,不由又道:“其实也怪不得王爷着急,你若总是这样下去,只怕这病也始终好不了,所以他才逼于无奈,叫人调那种药,然而若是你服了药,竟是前尘皆忘,谁也不认得,我们的姊妹之情自也没有了,所以我……着实不忍,你且听我的劝,好生想想该何去何从了。”

沈舒窈又叮嘱了几句,叫人留了几样补品,便起身带人去了。

云鬟几乎无法呼吸,拼命地俯身咳嗽了一阵儿,便挣扎起来,将窗扇猛地打开。

外间的雪被如此一带,便也扑了进来。

云鬟仰头,且嗽且窒息,喉头腥甜微涌。

她直直地望着空中,却惊见漫天飘零的飞雪逐渐变灰,而这一片银装素裹的洁净世界,光明骤然速退,整个天地浸没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第408章

且说晓晴灯下做了会儿针线,正收拾要睡,忽地听云鬟呼吸加重,仿佛有些不安之意。

当下忙又进来查看,却见她皱着眉,双手握紧,微微发抖,又似做了噩梦的模样。

晓晴忙扶着肩头,轻轻地叫了两声。

云鬟用力挣了挣,才蓦地醒来,满眼却仍有些怒色。

晓晴吃了一惊,她从小儿跟在云鬟身旁,却也是绝少看到她面露怒容的时候,忙道:“主子,是怎么了?做了什么噩梦?”

云鬟盯了她半晌,眼中的怒意才似潮水般退去,复缓缓吁了口气,道:“我……口渴了。”

晓晴忙去给她倒了杯茶,云鬟握在手中,慢慢地喝了两口定神。

晓晴又问道:“到底是什么噩梦,像是见了什么仇人似的?”

半晌,云鬟轻声道:“没什么,都过去了。”

是夜,太子府中。

赵黼终于听太子妃念叨罢了,便随赵庄一同出来,仍回书房里去说话。

赵庄详细问起他今日往静王府的情形,赵黼便把薛君生跟静王扮戏的事儿说了。

赵庄失笑:“这位薛先生,倒的确是个绝色优伶,上回在王府听过他清唱,并无任何鼓乐相衬,反更有令人倾倒之意。”

赵黼想到先前那一曲缠绵的《玉簪记》,又何尝不是魂动魄销?怪不得赵穆甚是相爱。

赵庄道:“是了,我近来听人说,宣平侯自请要合家前去云州……到底是怎么样?”

上回蓝泰失踪的事,因见宣平侯将蓝泰找回来,云鬟跟赵黼离开府中。

背后,白清辉却暗叮嘱了宣平侯几句,此后对外,竟只称是被强人掳走了蓝泰、但在大理寺跟宣平侯府齐心追查之下,才将蓝泰顺利救回无碍。

并没有就追究宣平侯的罪责等。

当时因为赵黼听说云鬟出事匆匆离开,赵庄命人打听,虽也听说了些,只并不十足明白。

只等赵黼回来,才抓问详细,然而赵黼“爱屋及乌”,不肯曝露宣平侯府的这些骇异之事,就只支吾过去而已。

谁知近来这段日子,宣平侯竟自上表,请求外调云州,欲为国效力。

赵黼见父亲问起来,才索性把昔日的详细同赵庄尽数说了,赵庄甚是惊疑,呆看着赵黼,竟不曾答话。

赵黼未曾留意,只道:“既然父王并不知情,只怕是小白替他遮掩住了,不过这事也委实不大好传出去,不然可做不做人了?虽说……他其实也是有些苦衷……”

原本若不是白清辉问他那一句“若是世子这般境地又如何”,赵黼将心比心,无法抉择,此刻才话语缓和,不然早就破口大骂。

赵庄打量着他,隐隐出神。

赵黼自顾自道:“兴许宣平侯觉着没脸面见人……又或者想改换地方,或许可以破解那劳什子的八字诅咒?父王?”原来他终于发现赵庄心不在焉。

赵庄忙道:“也罢,随他就是了。只是我也有一件事……原本该早些跟你说,只是你才回来,忙得分身乏术……这件事,是关于谢主事的。”

赵黼闻听跟云鬟有关,自然打起十万分精神。

赵庄将无意发现崔钰窥探谢府,如何逼问出真相……崔钰忽然死在府中,云鬟维护,最后查出窦鸣远被人用了摄魂术等话,一一同赵黼说了。

其实此事,赵黼才回京不多久,原本世子府中他的心腹就曾告知了。但是如今从赵庄口中说来,滋味更是不同。

赵庄道:“所以我觉着,那孩子的确是个非同一般的,你喜欢她也自有理由,只不过如今你母妃着急了,却又该如何?我已经跟那孩子商议过了,让她好生想想……若是使得,则及早叫她抽身,安排成亲之事才好。”

这个却是赵黼头一次知道。

呆了会儿,赵黼索性道:“父王既然这般说了,我却也不瞒着,先前她才回京的时候,那阵儿歇在世子府内,父王还记得我守了她一夜么?便是我答应了她,要给她两年的时间,如今眼见要一年了,故而我笃定跟母妃说,明年必娶人回来。”

赵庄目瞪口呆。

赵黼苦笑道:“横竖我已经等了这多少年了,竟也不在乎还有一年……”

赵庄看着他隐约惆怅的脸色,抬手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

父子两人说罢,赵黼自回房中,却见原先扔在屏风上的衣裳都给收拾了去,却不见灵雨的身影。

待要叫灵雨来问一问,因心里有事,倒也罢了。

是夜,赵黼枕着手臂,想到先前在马车内的情形,正是浑身发热,忙坐起身来,缓缓地吐纳调息,才终于将那火气压了下去。

当下不敢再胡思乱想,生恐“走火入魔”,只想些正经朝堂上的事,譬如睿亲王,沈相……静王等,不知不觉却又想到白樘。

想到其他人,倒也罢了,独想到白樘的时候,就仿佛头上吊着一盆冰雪水,或者是许多尖锐冰凌倒悬,摇摇欲坠,令他浑身发凉,先前那些风花雪月柔情蜜意,早就不翼而飞。

赵黼对白樘有一种奇异的敬重之意,似乎与生俱来,挥之不去。

先前是因为太敬重了,只当做是如师长父兄般的长辈人物,故而并没有把所谓“奸夫”这种污名儿,往白樘身上靠半点儿。

也正是因为这股敬意,所以,纵然知道云鬟对白樘不同,他也只是醋海翻腾,却并未就想着要对白樘如何。

但偏是如此,这个人的存在,如此碍眼,叫他想装作看不见都不成。

赵黼抓了抓脸,恼恼地睡了。

前世季陶然出事之后,两个人之间越演越烈,互不相让。

起初赵黼逼迫云鬟行事,她还会挣扎反抗,渐渐地,却也不怎么理会他了,仍是昔日那种逆来顺受之态,似乎是苦头吃够,也学乖了。

因她从来都知道,再多的反抗,只会换来他更加激烈地相待。可是这种顺从,以季陶然之死为转折,先前的是“逆来顺受”,之后,则是“行尸走肉”般地了。

一日,赵黼前往静王府,才进内殿,就听得一阵笑声。

赵黼入内,见赵穆手中捧着一粒红色的药丸,见了他,便招呼道:“黼儿你来。”

赵黼上前,道:“在看什么,兴致这般高?”

静王笑道:“你猜这是什么药?”

赵黼道:“叫四叔这般喜欢,难道是长生不老药么?”

静王大笑,便故意将药丸望他跟前一送:“是长生不老的,你且尝尝。”

赵黼挑眉,果然取了来,痛快干脆地往口中一掷。

静王没想到如此,顿时色变,跳起来道:“使不得,快吐出来!”

竟不顾有人在侧,跑到他跟前儿,便掰他的嘴,又捶他的背道:“快吐出来!”声音竟是十分焦急。

赵黼俯身干呕了两声,却又笑出来,探出右手,展开来后,正见那一颗药丸,兀自好端端地在他掌心里握着呢。

静王呆若木鸡,片刻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方才不过是做个样子,然而赵黼的手法极快,因此竟叫人看不出破绽。

赵穆便哭笑不得:“这也是好玩儿的?你可吓死我了!”

赵黼见状问道:“这到底是什么药,四叔这样着急,莫非是穿肠毒药?”

赵穆先接了过来,仍是放回了瓶子里,才说道:“你不知道……这不是好的。”

赵黼道:“若是不说,我越发心痒了。”

赵穆才又低低笑道:“此物唤作无忧散,乃是张遐龄那老不正经的,不知调制什么丹药,忽然弄出这个来,说是会迷神的催情药,不管是什么贞洁烈妇吃了,都会变成……乖乖地被人摆布,我只不信,这老东西就疯了,竟把这一瓶子都给了我。”

赵黼笑道:“那四叔岂不是大有艳福了?”

静王道:“我用这个做什么,又何必用这个?”

赵黼道:“说的也是,四叔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不必用药也自然百依百顺投怀送抱了。”

静王把瓶子向着他晃了晃,道:“你要不要?”

赵黼本只一笑,不以为意,谁知心念转动间,便道:“给了我也罢。”

静王正要叫人收起来,闻言道:“你要这个?做什么用?”

赵黼道:“横竖有用。我留着玩儿也成。”

静王笑道:“好好好,不管你怎么玩儿都成,只记得别自己乱吃。”果然就把那一瓶子给了他。

纵然是在睡梦之中,赵黼依旧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次日,云鬟依旧前往刑部,才欲入内,就见白樘等一行人往外而来。

她忙往旁侧避退,举手行礼。

白樘未曾止步,径直离去,云鬟这才又往内而行,心中却忽地想起来,方才一瞥之间,见白樘竟未着官袍,穿的也非是寻常的公服,反而是一身整齐吉服。

不由一怔,忙细细一想,今日却也并不是什么节日,正不明所以,便听得有人道:“难得尚书今日告假。”

有一个笑道:“是府内的喜事,自然要破例了。何况昨儿晚上尚书又在部里一夜呢,按理说该早在府内了,毕竟是外甥女儿订亲呢。”

云鬟心中纳罕,却也并未多想。

如此中午,季陶然来叫去吃饭,也并未往部外去,只在小厨房内用饭,却听周围同僚们竟也有些在说白樘去赴宴之事。

季陶然见她似乎有些关注此事,便说道:“你大概是不清楚的,咱们尚书在府内排行第四,不过他还有个庶出的妹妹,早就嫁给顾翰林家里了,育有一子一女,如今订亲的,正是这位小小姐,你别看尚书对人都冷冷地,妹子又是庶出,实则对妹子是极好的,所以今日才去赴宴。”

云鬟“哦”了声,季陶然却又想不起来了,回头问说:“尚书大人的这位外甥女儿,是跟谁家订亲来着?”

身后一位主事经过,闻言道:“这怎么也能忘了,是保宁侯家的小公子,生得甚是一表人才,如今在金吾卫当差,跟顾翰林家里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季陶然才想起来,笑道:“不错,就是他了。其实清辉跟我提过一次……今日清辉也去赴宴了。”他忽地又琢磨了会儿,便放低声音对云鬟道:“只怕六爷也会去。”

云鬟道:“这是为何?”

季陶然道:“你怎么也忘了,六爷如今还是金吾卫的副统领呢,这保宁侯之子官在金吾卫,自跟六爷相熟,且如今六爷身份越发不同了,哪里敢不请他过去?”

下午将要黄昏的时候,白樘才回来部里。

云鬟并未亲见,据季陶然说他面上有些微红,可见是吃了些酒。

两人一块儿往外同行,季陶然思量此事,道:“罕见,今儿尚书必然高兴,不然不会吃的这般,不知清辉醉了不曾。”

云鬟道:“应该不会。”

季陶然一笑,忽然看着前方,道:“清辉醉了与否我不知道,不过,我却是知道六爷……”

云鬟顺着回过头去,却惊见赵黼倚马站在刑部门外,不知正跟门上说着什么。

云鬟见了他,蓦地便想起昨日那不堪的情形,左右顾盼,本能地就要避退,谁知赵黼早就看见了,便冲着这边儿笑的春风荡漾。

当即,云鬟只得无事人似的往外,行走间便微微低头,对季陶然道:“今儿去我府里吃晚饭可好?”

季陶然乍听此言,喜出望外,一拍即合:“好极。”

两个人出了门,赵黼过来握住手腕,道:“磨蹭什么,叫我等了这半日?”

云鬟瞟他一眼,赵黼望着那似愠似羞的眼神,鬼使神差地低头,便看向她的手,却见手指纤长明净,宛若玉雕一般,却偏比玉生温带香。

顿时又想到昨夜车中那销魂情形,舌尖在唇上轻轻地舔过。

云鬟早看见了,便也不顾会不会露出行迹,大力将手抽了回来。

季陶然在旁,并不懂这情,便道:“六爷等我们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