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铁骑一怔,清辉抬手在他手腕上一压,低低说道:“如今京内可空的很呢。”

卫铁骑再粗豪,这一句的弦外之音却也终于听了出来:“你的意思,莫非是说恒……”

想想阮磬跟柳纵厚的关系,再想想柳纵厚跟恒王府,瞬间紧闭双唇,也毕竟不敢说出口。

两人相顾不语,明明是秋高气爽时节,却觉着肃杀沉重,几乎艰于呼吸。

清辉查明了破魂丹这条线后,本想立刻传柳纵厚来问,可如此一来,必然要牵扯到恒王府,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谁知又会引出什么来。

在这皇帝跟文武重臣都不在京内的时机,贸然行事,自是不智。

但若是坐视不理,谁又知道会不会再生出更大的祸事来?

清辉思来想去,正吩咐书吏备轿,却听人来报说:“刑部的周爷来了。”

清辉止步,却见周天水快步走了进来。

天水一见他便笑道:“方才听你说备轿,是要何处?我来的不巧么?”

清辉道:“巧的很,我正要去刑部。原来你在,那就好了。”

天水道:“找我是有什么事?”

清辉迟疑了会儿,道:“我有一件心疑的机密大事,想要找个人去告知父亲。”

天水仍是笑眼弯弯,道:“是么?我也正有一件事要说,不如你先。”

城郊,兰剑行宫。

行猎的第二日。

清晨,天濛濛亮,因太阳未升,山间的云雾蔓绕,亭台楼阁,若隐若现,穿行其中,宛若置身仙境。

夜间,赵黼又起来过两次,一来查看禁军防卫;二来,牵挂皇帝的“病”,便往皇帝寝殿问询端详。

却得知太子一直都在里间伴驾……这一夜竟未出来过。

因雾气浓重,侍卫们几乎看不清对面来人,赵黼从台阶上跳上,冷不防,惊得众人忙举枪喝问。

听见赵黼的声音,才都松了口气,笑道:“殿下如何又这般早来了?”

这些人却是才换过一班的,知道先前赵黼才来巡查过,也不知他一夜里竟睡了多么点儿,可偏看着意气风发,毫无倦色,叫人又敬又爱。

赵黼拍拍侍卫的肩头,便往寝殿去,影影绰绰见殿门口站着几个人,不知在说什么。

走近了,才见是王治,正吩咐几个小内侍什么话。赵黼道:“王公公。”

王治抬头,忙躬身道:“殿下来了?”

赵黼道:“圣上醒了么?我父王可还在?”

王治道:“圣上有些劳累,方才还在困睡呢,太子殿下一片孝心,不忍离开,正在里头伺候。”

赵黼道:“我进去瞧瞧。”

王治张了张口,还未出声,他已经走进殿中,王治向着内侍们挥挥手,转身跟了入内。

赵黼负手而行,进了内殿,便嗅到一股龙涎香的气息,混杂着药气。

隐约是赵世咳嗽了声,除此之外,整个内殿再无杂响,静得有些反常。

此刻王治从后赶了过来,道:“殿下,让我看看圣上醒了不曾。”

赵黼不置可否,王治已经头前而去。赵黼皱皱眉,随在他身后进了内殿,却见赵世斜斜靠在龙榻之上,旁边锦墩上坐着一人,正是赵庄。

无端端地,赵黼竟松了口气。

王治上前躬身道:“圣上,殿下来看您了。”

赵世“嗯”了声,抬头看赵黼道:“听闻你昨儿来探了好几次?”

赵黼行了礼,道:“心里惦记着,皇爷爷好些了么?昨儿很该让我留在这里伴驾才是。”

赵世道:“太子在也是一样的。只是很辛苦了他些。”说了这句,眸色沉暗地看赵庄。

赵庄垂着头道:“父皇言重了。”

赵黼打量一眼,见赵庄脸色似有些泛白,心中疑惑是不是昨夜伴驾劳累了的缘故。

皇帝却道:“你来的正好儿,朕也正有话要交代,你上前来。”

赵黼忙收回目光,举步走到榻前。

皇帝抬眸看着他,苍老微深的双眼里竟泛出一抹利色,但却很快,皇帝闭了闭眼睛,叹道:“人老了,不中用了。”

赵黼道:“皇爷爷如何竟说这话?”

赵世笑道:“老眼昏花,精神也不比从前。难道不是么?”

赵黼只当他自怨自艾的毛病又犯了,才要说话,赵世忽然唤道:“黼儿……”

赵世敛了笑,复看向他道:“黼儿,你可会让朕失望么?”

赵黼道:“皇爷爷指的是什么?”

赵世嘴角一牵,慢慢抬手,竟抚上赵黼的脸。

老人有些干枯皴皱的手掌抚过脸颊,刷刷然似有声。

赵世道:“没……没什么。只是,朕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做,不知你……能不能胜任罢了。”

他的手往后,竟握在赵黼的后颈上,微微用力。

赵黼会意倾身,听赵世在耳畔秘密地低语了一番。

半晌,赵世吩咐完毕,道:“事不宜迟,你即刻去罢。”

赵黼眉头紧锁,答应着转身。

正这会儿,太子赵庄蓦地站了起来。

四目相对,赵黼正也想跟父亲说几句话,不料赵庄向他才走了一步,便听皇帝淡声道:“不用不放心,从小到大,他经历过的也够多了,这点儿事他能料理妥当。”

赵庄喉头动了动,双眼殷殷看着赵黼,眼底似有万言千语。

赵黼也知道父亲是在担忧,便展颜一笑道:“父王放心,我不会让父王跟皇爷爷失望的。”

他含笑点头,深深行礼,转身往外,大步流星而去。

第461章

赵庄眼睁睁地看着赵黼离开,睁大双眼,身不由己地往前跟出一步。

忽听身后赵世道:“太子。”

这刹那,赵黼已经一拂袍摆,出殿而去了。

赵庄眼睁睁看着,回身跪在地上:“父皇!”

皇帝咳嗽了声,垂眸道:“朕这把年纪,熬不过你们,也管不了你们了。对么?”

赵庄垂头,泪落如雨。

且说赵黼出门,往外而去之时,转念想到云鬟,本想去告诉她一声儿,又怕见了便走不了。

狠心不见,疾步而行中,却见迎面一人来到,竟正是睿亲王萧利天。

赵黼见了他,便想到阿泽曾说起的话,又想到昨夜所见的情形,便上前道:“这般早,殿下好兴致。”

萧利天道:“六爷行色匆匆,是要往哪里去?”

赵黼道:“你倒是格外眼尖,不如你猜猜看,我是去做什么?”

萧利天眉睫一动,遂靠前一步,低语了声。

赵黼又是诧异,又且惊心,皱眉冷看。

萧利天道:“我说的可对?”

赵黼不答,满目疑惑警惕。

萧利天却抱起双臂,道:“不过照我看来,这趟浑水,你别去为好。”

赵黼道:“哦?何出此言?”

萧利天道:“自古以来,不管是刀还是剑,都是凶器,被人握在手中,任意操控,一旦不需要了,便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个道理,自然不必我多说。”

赵黼道:“亲王说的是什么?是在说我么?”

萧利天转头,双眸微凉,因在雾气之中,又有些许模糊:“殿下,我是好意。”

赵黼笑道:“你不过是挑拨惑乱罢了,自没有谁愿意当凶器,然而时事如此,又能如何?若不是你们辽人先行越界,肆意践踏我大舜国土,杀我子民,怎会两国交战这几十年?我若不为凶器,难道要当那砧板上的肉,任由你们屠戮?”

萧利天的眼越发沁凉,嘴唇微动,最后却只是一笑道:“你说的对。”

赵黼冷看他一眼,却觉着此人今日甚是古怪,便哼道:“我尚且有事,不同你多言了。”

赵黼说罢,丝毫不再耽搁,昂首阔步仍去。

萧利天转身,默默地看着他挺秀如剑的背影,忽地叫道:“殿下。”

赵黼止步,回头看他。

萧利天目光闪烁,最后道:“殿下……且留神保重。”

赵黼“嗤”了声,回身仍去,心道:“这辽人今日是疯发了?中邪了?还是说反话呢?哼,总之黄鼠狼给老子拜年,不安好心。”

京内。

早上还是一切如常,及至过了晌午,九门的侍卫忽然多了起来。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个消息,说是兰剑行宫出了事,皇帝赵世遇刺,凶多吉少。

这消息迅速地传播开去,整个京内沸沸扬扬,百姓臣民均不知真假,人心惶惶。

街头也逐渐开始戒严起来,许多铠甲鲜明的士兵一队队来来往往,百姓们察觉不对,皆都不敢在外头停留,纷纷地回到家中,关门闭户躲避。

就在城门将关闭之前,有一名将官,带了几个随从,看着风尘仆仆的模样。

这五六个人才进了城,就见迎面一队士兵冲了过来,将原先守门的侍卫推推搡搡,似是个要替换的架势。

原先那些侍卫见状,便喝骂不依,两方竟争执起来,各自按着刀柄,仿佛一触即发似的。

这将官人在马上,回头看如此罕见情形,皱眉道:“这是在做什么?”

又见前方街头人迹稀少,越发诧异:“莫非京内出了事么?”

跟随他的一名随官道:“将军,好似真个儿出了事,咱们要去何处?”

才问了一句,就见又有一队士兵冲了出来,领头一个见了他们在此,便喝道:“是什么人?”一挥手,底下人冲过来,便把此人围在中间儿。

随官忙道:“不得无礼,我们大人是曾驻守云州的,接兵部的调令回京述职。”

那小头领念了声:“云州?”忽然色变,喝道:“抓起来!”

马上的青年将官听了,皱紧眉头:“你们想干什么?”

原来这人,却正是才进京的蒋勋。见势不妙,喝道:“无缘无故,如何要拿人,你们可有兵部的令?”

小头领冷笑道:“什么兵部的令,就凭你是从‘云州’进京的,就该抓起来!”

蒋勋听这声气儿不对,怒道:“云州又怎么了,没什么正经罪名,更无兵部命令,你们是造反了不成?”

小头领道:“只怕云州来的,才是造反呢!圣上在兰剑行宫遇刺,难保是谁下的手。”

蒋勋一路紧赶,因此竟没听说这些传言,当即脸色一变:“你说什么?圣上遇刺?”

正在相持之际,又见一队人马来到,喝道:“是在做什么?”

众人回头,却见来者正是兵部的张振,那小头领不敢放肆,忙见礼。

张振不理会,只对蒋勋道:“我远远地看着像是你,没想到果然是,你今儿是才回来?”

蒋勋见是张振,便马上行了个礼,道:“正是才进城。”

张振笑道:“我估摸着你也快了,正想着你回来后,咱们好生喝一场呢。今儿赶巧了,你若无事,就去我们府里可好?”

蒋勋皱眉,正踌躇,便见张振向着自己使了个眼色。

蒋勋便道:“只是要叨扰哥哥了。”

张振便才对那小头领道:“这是我蒋兄弟,只怕有些误会?”

小头领见他说的热络,又知道他的身份,便强笑道:“正是有眼不识泰山,既然是大人的旧友,我们如何敢造次,请自便就是了。”

张振这才一笑,便陪着蒋勋离开。

两人行了半晌,蒋勋才道:“张哥哥,这是怎么了?”

张振道:“回府里再说。”

一路上又遇见好几拨士兵,蒋勋却也看了出来,经过的士兵们,手臂上都缠着一条白色的布带,有两拨看见他们,便冲了过来,只因见是张振才复退了。

如此总算回到了骠骑将军府,蒋勋心中暗惊,却见将军府外,竟聚着比平日多三四倍的“侍卫”,张振翻身下马,那些人虎视眈眈,却由得他领着蒋勋入内了。

一直到了内堂,张振将门关了,说道:“你回来的真不凑巧,怎么单赶在这个生死关头?”

蒋勋道:“我又听说圣上在行宫遇刺,到底是真是假?京内这又是在做什么?如何他们听说我是云州来的,便要拿下?”

张振叹了声,道:“圣上前日去兰剑山行猎,带了几位重臣跟静王殿下,太子殿下。昨儿忽然风闻有些不好,今日恒王府便散出消息,说是圣上遇刺,有人图谋作乱,故而要封锁城门,商议对策。如今街头各处都戒严了。他们虽未明说,但这自然是针对太子殿下跟皇太孙的,你偏又是云州来的。”

蒋勋又惊又疑,道:“我虽然才回京,却也知道,太子殿下跟六爷是绝不会有二心的。”

张振哼道:“你也太心实了。这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偏偏是恒王爷有令,我们心里虽然猜测,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方才你没看见门口那许多人么?便是恒王殿下不放心,故而叫人围着。”

蒋勋皱眉一想,道:“不知太子跟六爷如何了……若、若真的有什么异变,倒也罢了,倘若只是恒王殿下想借机……”

张振道:“便是这些事糟心,皇族之间的内斗,我们这些当臣子的,就算心里再明白,又能怎么样?帮谁都不成,乱动也不成,生死都在他们一句话。”

蒋勋道:“张将军呢?”

张振道:“这一次本要随圣上去行猎的,只是恰前几日感了风寒,因此在家里养着呢,得亏是病了……”又低低道:“你如今就放心在这儿住罢了,这府里的人,现在是只许进不许出,就是怕我父亲有什么命令散了出去。”

正说着,忽然听得敲门声响起,有人道:“二爷,二爷,小姐叫您呢。”

张振开了门,却见是个张可繁身边儿的小丫头,眼珠骨碌碌乱转,却是往里头打量。

张振道:“叫我何事,我会客呢。”

小丫头道:“小姐说是有急事,婢子不敢多嘴,二爷还是赶紧去看看的好。”

张振回头看看蒋勋,道:“我叫人给你安排住处,横竖如今京内别的地方也不安全,你便住在这里倒好。”

张振说罢,叫了个小厮来,让带了蒋勋去。

那小丫头回头死盯了蒋勋几眼,陪着张振回去见可繁。

且说蒋勋随着张振的侍从去了居处,兀自不放心,原来他很是惦记清辉跟季陶然,却不知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雨之中,他们两个会是如何。

然而偏偏张振说着府里“许进不许出”,便又叹了声,早知如此,还是不来的好。

底下的几位跟随他一块儿回京的随从们,因毕竟赶路辛苦,伺候着洗漱了一番,略用了点饭菜,便各自去歇息。

蒋勋出门,本要去门口碰碰运气,想到张振所说,又怕给张府惹上嫌疑,思忖反复,只得作罢。

正要回屋里去,一转身的功夫,忽地见前方廊下,站着个人。正也定定地看着他。

蒋勋惊震,整个人便如被施了定身法儿一样,再也无法动弹,只身不由己地睁大双眸也看着对方。

两个人目光相对的刹那,就仿佛这一刻,不是在京内风暴中心的骠骑将军府,而是在风沙苍凉的云州晏王府内,——初初相见。

与此同时,大理寺。

白清辉在听说行宫出事的传言后,心知有异,正卫铁骑冲回来,道:“果然给你说中了!”

原来他安排了心腹在恒王府跟保宁侯府远远地盯着,却亲见两府人马出入频繁,其中还有几个眼熟的脸孔,除了一名禁军统领外,还有一位是兵部一名主事。

且街头上兵马齐备,城门都锁住了,卫铁骑见这般架势,心惊胆战,忙回来报信。

卫铁骑道:“这可如何是好?”

清辉道:“不必惊慌。”

卫铁骑见他淡淡然然,便道:“都说圣上遇刺,生死不知,若是真的给恒王殿下……这不是谋反么!难道我们就如此坐视?”

清辉道:“除此之外,也并无别的法子,就只静观其变罢了。”

卫铁骑惊慌太甚,失笑道:“是怎么静观其变,坐等恒王殿下登基么?”

清辉尚未回答,就听得外间躁动声响,两人走到门口看了眼,却见几个书吏匆匆经过。

卫铁骑拦住一人,问发生何事,那书吏道:“外间有几个巡城兵马来到,守在门口,说是不许人随意出入,大家伙儿不知怎地,都慌张呢。”

卫铁骑看一眼清辉:“他们好像都是去找寺卿,不如我们也去,看看大人是个什么主意。”

这一下午,风声鹤唳,警备森严。

直到黄昏,衙门内的人仍是被拦着不许外出。

卫铁骑是个急脾气,原先被大理寺卿等拦着,还且罢了,如今见天已黑了,衙门仍被封锁如此,他哪里按捺得住,便推开众人,带了几个公差冲了出去。

门口的士兵见状,齐齐亮了兵器,道:“退回去!”

卫铁骑道:“你们是谁的人,为何拦着衙门!”

为首一人道:“我们奉恒王殿下命令,实行宵禁,非常时期,还请大人配合。”

卫铁骑道:“那恒王殿下可派人出城去兰剑行宫查看端倪了?”

那人道:“这个就不必卫大人操心了。”

卫铁骑从来性子直,当下骂道:“恒王殿下不去救驾,却反而封锁全城,这却又是什么居心?”

那人道:“你有胆就问殿下去!”

卫铁骑见他气焰嚣张,越发忍不得,喝道:“那我就去问,又如何!”

纵身便冲了上来。

双方交手,这人自然不敌卫铁骑之能,即刻挥手让部属齐上。

守在大理寺外的士兵足有百余人,卫铁骑再能耐,也是寡不敌众,不多时,自个儿连两名下属都受了伤。

这许多人围过来,生生地将他堵在大理寺门口,无法脱身。

卫铁骑臂上挂彩,被两个差官护着,咬牙道:“好囚攮的们,是要造反么?”

原先那人道:“恒王殿下是圣上的第二位皇子,若是圣上出了意外,殿下继位,顺理成章,怎敢说是造反?再胡言乱语蛊惑人心,立刻先将你杀了!”

卫铁骑目眦俱裂,怒发冲冠,正要上去拼命,忽地被人拉住手臂,道:“卫少卿。”

卫铁骑回头,却见出来的竟是白清辉,附在他耳畔低低说了一声。

卫铁骑原本怒不可遏,听了这句,盯了白清辉半晌,便咽了口唾沫。

清辉拉着他重又退了回衙门,门口那人冷笑道:“不知死活,等恒王殿下登基,先拿你祭刀。”

入夜,恒王府。

保宁侯道:“如今城门已经关闭,其他六部,监察院,大理寺,以及东宫,静王府,相府,大将军府等各处也都派兵看守住了。万事俱备。”

恒王道:“好!本王没想到,事情竟这般顺利。”

保宁侯笑道:“这便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助,圣上竟然自出了事,却是免了咱们一场辛苦,越发名正言顺了。”

恒王道:“如今剩下的,便是宫中了。只有几位娘娘,也不在话下。”

保宁侯道:“如今怕只怕圣上忽然回京,倒要如何交代?”

恒王目光森森,道:“既然做了,那自然便是一不做二不休,横竖如今人人都知道遇刺,不如就派人……”

保宁侯会意,道:“其中还有睿亲王,可如何处置?”

恒王道:“萧利天就暂且放他一马,若本王登基,不宜跟辽人即刻起干戈,不过,我听闻他们朝中,也有人盯着要他死呢,他死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多再跟辽人和谈就是了。多赐他们些锦缎等物,自会平息。”

恒王道:“至于其他人,朕一个也不想再看见!父皇年老糊涂,太子没了,自然是轮到我,却竟扶了个老三,老四也是个不消停的,沈正引盼着做国丈呢,正好儿这些讨人厌的都在一处了!哈哈哈!”他猛地一挥衣袖,双眼炽亮。

保宁侯也颇为得意。

在恒王看来,万事妥当,整个京城就如他囊中之物般,是以当务之急要做的,自然便是进宫,他极想在那渴望已久的地方发号施令,毕竟这逼仄的恒王府他已经呆的够久了。

夜已深沉,恒王带兵前往皇宫。

夜色中的皇城显得格外静谧,恒王打量着目光所及的每一寸,从今往后,尽都是他的。

眼见那巍峨的宫门在望,恒王忍不住笑出了声。

柳纵厚跟心腹同党之人早就里应外合,恒王来至东门,见宫门虚掩,当即挥手命人头前开路,马蹄得得,不紧不慢地往内而行。

夜幕之中,那挑着灯笼的一队人马不疾不徐地进了宫门,远远看来,皇宫就如同耸卧地上的狞兽,正默然无声地张大了嘴,吞噬着那妄想成为它的主人的所有……不管是血肉之躯,还是炽热的野望,它来者不拒,永不餍足。

恒王一行人进了宫后,宫门在后,发出沉重地一声响动,然后结结实实地关了起来。

最后的一队人回头看了眼,却并不以为意。

不多时,陪行的世子赵涛道:“咦,那是什么?”

恒王意气洋洋抬头,却见前方挑着一盏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