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见花启宗说了,耶律涟眼中才又透出一丝亮光,似求生有望。

赵黼听完,略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问道:“原来如此,那么,当初他在鄜州救了你,应该……也是亲王的安排?”

花启宗点头:“是。请殿下留他一命,他对亲王有功,且留着他也还……有用。”

赵黼笑了笑:“是么?”

花启宗愣怔,打量着他这笑容,正觉着有些异样,却听赵黼道:“可……这又跟我有什么相干?”

花启宗睁大双眼,正要强行出手拦阻,然而连那一声“不要”都还未出口,便听得“咔嚓”一声。

赵黼松手,耶律涟顺着墙边儿委顿倒地,已经气绝。

花启宗先前听他口吻变得缓和,还当他回心转意,看在睿亲王面上必然会饶了耶律,谁知竟手段雷霆如此。

刹那噤若寒蝉。

身后马蹄声急急而至,马上天凤正看见这幕。

舜,京城,皇宫快晴阁。

白樘意识昏昏沉沉,还未醒来,便听得耳畔有人低声细语。

一个说道:“这宫内是不是邪门儿了?怎么白尚书这般正气的人,大白天里无缘无故也能晕倒?”

另一个道:“先前说含章殿内有鬼呢,且昨儿晚上那风一阵紧似一阵,活似鬼哭狼嚎。”

又叹道:“太子殿下去的真真儿可惜的。对了,你可听说外头的传言了没有?原来咱们的皇太孙殿下,就是当年被辽女烧死的那个孩子……”

白樘用力一挣,却仍是不曾醒来。

神魂仿佛被囚禁在某个角落,让他动弹不得。

惊呼声,哭叫声,一阵阵地火光在眼前窜动,将他自个儿的双眸也似烤的滚热,像是要爆裂开来一般。

正无处逃遁,却听得有人道:“在说什么呢?”

这声音甚是平静温和,淡的如一团云。

如此一想间,便仿佛真的能看见那碧天之上,雪似白云云似雪,不知何处是人间。

那炙热灼人的火焰,却终于被这又淡又轻的雪云给缓缓地压了下去。

两名内侍慌忙否认。

那声音道:“你们若在我跟前儿说,我是不恼的,怎么好在尚书跟前也这般?倘或惊扰了他该怎么说?”虽仍是平平静静的语气,却隐约带些霜锋似的。

两人慌了,忙跪地求饶,那人道:“且记得就是了,下回再有,我就不跟你们说,只跟王公公说了。”

白樘心里知道这人是谁。

然而意识模糊,却一时想不起那个名字。

只是眼前的那白云漫天,变成了彤云密布,一条沉碧色的长河于面前滔滔而过,河上烟水雾气横蔓缭绕。

卢舍那大佛垂眸微笑,耳畔是一声悠远的钟响。

那小丫头裹着极大的衣裳,被雨打湿了的鹌鹑一般,头发湿淋淋地贴在脸上,双眼湿漉漉地,似是雨水,似是泪水。

可是那样明澈无瑕的双眸里,倒映着他的影子。

她是在看着他,只看着他,从最初的仰视,到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儿。

——那时候她毕竟太小,他也并未留意。

——现在他终于窥见些许,却已经太晚。

耳畔听到清晰的水声,白樘微微睁开双眼。

目光转动,却见是云鬟俯身,在拧一条帕子。

不知怎地,他看着那道人影,竟有些不能挪开目光。

明明是他认识、知晓了很久的人。却仿佛第一次见。

今日云鬟身着藕荷色的袍子,因天冷的缘故,外头本有一件儿淡银灰的云锦白狐毛镶边的大氅。

白樘记得先前自己在外头晕倒之前,便见一朵贴地轻云似的,飘到自己身前,实则是因她赶来的急,那大氅随风飘扬所致。

纤纤素手,指甲修剪的甚是干净,也无蔻丹颜色,却透着一股天然的淡粉,隐隐透明。

水流自那指间哗啦啦地跌落,如同许多晶莹的水晶珠串,迤逦滑动。

她捏着帕子转身。

这瞬间,白樘竟本能地重又闭上双眸。

而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个动作透出一种“心虚”意味的他,忍不住便微蹙了眉头。

云鬟的脚步声很轻,生怕惊扰了他似的,下一刻,温热的帕子轻轻抚过他的额。

轻柔绵密的丝质带温,却仿佛是被一只温柔的手抚过般。

白樘终于忍耐不得,微微咳嗽了声。

云鬟停手,目不转睛看他,白樘睁开双眸,已经恢复了昔日面无表情的时候。

他想要起身,却因为动作太突然了些,眼前竟又一花。

云鬟忙去扶住:“尚书慢些儿。”

白樘动作微僵,抬头看她一眼。

瞬间目光相对,云鬟缓缓撤手,道:“我……”

白樘亦转头看向别处:“我是怎么了?”

云鬟道:“方才太医来看过,说尚书是有些气血紊乱,想必是太过操劳所致。”

白樘坐定,自己暗暗运气调息了会子,果然觉着经脉之中有些阻滞之意,丹田内竟无法凝气,勉强行了会儿,浑身战栗,额头复又冒出汗来。

云鬟见他情形不妙,便道:“尚书且歇息会儿。我已叫人出去唤巽风进来,应快到了。”

白樘只得停手,勉强靠在床边,听了会儿道:“有劳了,多谢。”

云鬟见他神情淡淡地,便只垂手站在床边儿,想了想,才又道:“先前圣上已经知道此事了,特叫尚书在这快晴阁子里自在歇息些时候无妨。我方才也将含章殿内所查到的蔡嬷嬷一节,先向圣上禀明了。”

白樘道:“好。”

云鬟瞥他一眼,又说了静王殿下来过……便没了别的事。

白樘也不答腔。

云鬟竭力于心底搜寻了会儿,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话说,于是只垂手静默。

如此片刻,果然巽风来到,云鬟才松了口气似的,交代了他几句,悄然先行退出。

巽风上前,也先探过了白樘的脉,才喃喃道:“怎么会这么快便压不住……”

白樘却仍镇定若斯,道:“没什么,只熬一回就是了。”

巽风皱眉叹道:“四爷不说我也知道,上回又把那解药给了太子殿下,明知那药未必对别人管用,却只顾往外推,等自己熬不住,又去哪里再讨。”

先前压制饕餮之毒的解药给了柯宪,因再不能寻到同样的药材,坤地便用剩余的其他药材勉强炼制了三丸给白樘,让他随身带着,若觉着气血倒冲,或极不适,便行服用,可有暂时压制之效。

那夜白樘因见赵庄毒发,情急之下乱投医,便给他喂了一颗,怎奈又非对证,竟并没大效用。

同样也是那夜,因跟赵黼相斗动了真气,竟然毒发,巽风等赶到后,便将剩下的给他服了。

巽风正说着,忽然白樘对他使了个眼神。巽风停口,凝神一听,顷刻才听见外头又有脚步声轻轻响起,却是离去了。

巽风走过去瞧了眼,回来道:“不妨事,是阿鬟。”

白樘垂着眼皮,半晌,忽然轻声说道:“我忽然……却也有些想开了,横竖生死有命,就不必强求了。”

巽风颇为惊心,叫道:“四爷!”

白樘却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巽风在旁看着,不知为何,却觉着白樘仿佛跟先前有些不同似的。

且说云鬟去而复返,本是发现自己的大氅还遗漏在阁子里,外头颇冷,便想取了来。

谁知阴差阳错竟听了巽风所说,这才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

她在殿门口上站了片刻,一颗心便似虚浮空中,有些无处安放。

沁凉北风从廊下拂来,身上着实寒冷的很,然而已经进去两次,又何必再去叨扰。

当下自己抚了抚双臂,忙低头离去。

云鬟本想先回寝殿再加一件儿外裳,谁知走到半路,心中忽然想起一事。

挪步要转往含章殿去,才拐过弯,便见前方辉辉煌煌来了一队人。

都是些宫娥内侍,嬷嬷等辈,中间簇拥着两个丽人,一名年纪略大,容貌里却透出几分秀丽,正是淑妃娘娘,另一个,生得月容花貌,娴静高雅,竟正是静王妃沈舒窈。

云鬟退避不及,只得往栏杆旁后退一步,垂首恭请两位经过。

淑妃因见过她几回,并不觉诧异,只扫了一眼。

沈舒窈在旁,目光盈盈,仿佛有几分笑意,忽地道:“这位,可是先前在刑部当差的谢凤谢主事么?”

淑妃见她忽地开口相问,便止步。云鬟道:“是。娘娘。”

沈舒窈仍是笑影如故,上下打量着她,道:“先前我曾也见过一两回的,只是多日不曾见着,竟有些不大认出来了。”

云鬟只是垂着头。

沈舒窈道:“方才听淑妃娘娘说,圣上隆恩,请您在宫内暂住?”

云鬟道:“是。”

沈舒窈道:“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殊荣,实在替您高兴。”

云鬟道:“多谢娘娘。”

淑妃在旁看了这半晌,便道:“外头怪冷的,风吹得人头疼,不如且去了。”

沈舒窈这才又深看云鬟一眼,便陪着自去了,只将拐弯儿的时候,复回过头来,笑意吟吟地望着云鬟一眼。

云鬟一直目送着她离去,才转身仍往前而行。

且行且思量间,竟走岔了路,她在原地张望片刻,忽然心头一动。

原来透过那红墙碧瓦,竟隐隐地看到一处残垣断墙,露出微不可见的一角。

云鬟盯着那一角儿,自然知道那必然就是萧利海身亡的鸣凤宫。

看着那乌黑的残垣,似能想象当初的火势是如何激烈。

眼前似有火光,心底却也有一簇火苗摇摇曳曳,就算是人在寒风之中,胸口却仍觉一团灼热难当。

忙倒退两步,极快地离开这一处。

当赶到含章殿的时候,整个人被风从头到脚吹了个透,几乎都冻僵了,只拼命搓了搓僵硬的双手手,才往内而去。

如今这殿阁,云鬟自然是闭着眼睛都能出入,又因将所有人的供述都记在心底,故而所到的每一处,都仿佛立刻能浮现那一夜的诸般情态,栩栩如生。

就好像那夜的所有人,都是她安置的戏子,见她来到,便都在回忆里熟稔地招呼:“谢主事,您又来了?”隐隐觉着好笑。

因白樘说那蔡嬷嬷的尸身是从内抬了出来的,云鬟便一路往内。

蔡嬷嬷是先被击中檀中穴而亡,后又打破天灵伪造被赵黼所杀,那么那真凶想要假扮蔡嬷嬷,会把针的蔡嬷嬷放在哪里?必然也是内殿左近之处。

——这便是云鬟先前所想到的。

这含章殿原本是一位早逝妃子所住,因赵世于女色上头不算要紧,那妃子逝世多年,始终空缺。

当时留赵庄于宫内的时候,便将他安置此处,后来太子妃忧心赵黼进宫,便也在此同居。

宫内一应的陈列摆设等,都是多年未曾变过的,也未曾因太子入住而多加些什么东西,故而内殿里的陈设也甚是简单,不过是床榻,柜子,桌椅等物。

云鬟皱眉细看,忖度何处才是藏尸所在。

她先去往那一排的柜子前查看,又将一个箱子打开,却均一无所获,因柜子经年不用,打开的时候,有些灰尘飘了胡来,引得云鬟打了个喷嚏。

去每个看似可疑的角落搜过,连那垂着帘幕的柱后都查看过。

并没什么格外不妥的。

云鬟沉吟而回,目光环顾周遭,却又看向中间儿那张床。

刹那,仿佛赵黼正站在身前儿,背对自己,哀痛内伤地望着床上的太子妃。

云鬟生生地咽了口唾沫。

她身不由己地看着赵黼,又看向太子妃。

盯着那道她最熟悉不过的身影,有一刻的恍神:“六爷,你如今在哪儿,可还好么?”

忽地无法按捺那思念忧虑之情,她禁不住走到跟前儿,打量着面前存在于她回忆中的赵黼,望着他面上痛至狂怒边缘的神情。

“对不住,当时并没有在你身旁相陪。”

竟些许心疼,怅然若失,云鬟举手,想要在他脸颊上轻轻抚过,却又及时地打住。

双眸微闭,勉强把浮动的心绪压下。

再睁开眼之时,云鬟复冷静打量,——当时王治跟皇帝皆在场,站在赵黼身旁右手处。

另还有几个宫人以及伺候太子妃的人,左右而立。

云鬟一一凝视在场众人,又根据他们各人的供述,各人的容貌,开始恢复当夜的事发现场。

光明退却,黑暗降临。

云鬟站在内殿中央,见内侍来报说赵庄殡天,赵黼大怒,将人踹开。

赵世惊动,暗中示意王治传禁军。

王治惶惶然,欲去又似不敢。

两名禁军从外冲进来,赵黼蓦地挣断铁链……

同时,其他众人各有反应,或惊叫,或避退,或负伤倒地。

这一场惊心动魄似暴风骤雨,云鬟便站在这风暴中间儿,以一人之力,再造当时的案发现场。

就在所有人都在“动”的时候,她想看见的蔡嬷嬷,却神奇地隐匿不见。

跟蔡嬷嬷一道的另一位嬷嬷供述:“当时我们看皇太孙殿下发了疯似的,踢死了太监,又杀了侍卫,我吓得双腿都软了,只顾坐在地上乱叫……竟没留意身边儿,只是仿佛没听见声响,等回过神来,却才知道她是死了。”

云鬟心头转念,便索性将所有人都定在此刻。

霎时间,每个人都在原处一动不动,保持着他们所供述的当时的动作。

云鬟逐一打量,看看那嬷嬷所说自己跌倒的地方,心中虚虚地便想将失踪的“蔡嬷嬷”放在哪个位置才妥当。

她设想了数次,最后目光落在了榻边儿。

从所有人中缓步而出,来到那张床前。在她眼前,是那夜的太子妃静静地躺在上面。

云鬟俯身,往床下看去。

她只来得及看见了一双略幽深的双眸。

鬼魅现行般,有道影子从床底猛然窜出。

第490章

且说白樘歇息片刻后,自觉已经无碍。又值巽风赶来,便不欲多在宫中耽留。

至于内息受损,却也不能急在一时半会儿,只等慢慢地调养罢了。

当即巽风扶着他,便要出快晴阁。

虽云鬟已经将蔡嬷嬷一节禀告了皇帝,然毕竟这次他进宫乃是皇帝宣召,自不可就如此离开。

正想着再去拜见皇帝,目光转动间,却看到云鬟的那银灰色云锦白狐镶边的大氅就搭在一架屏风上。

不由微微止步。

因是化雪时候,且风又大,她竟就那样出去了……这会儿白樘才醒悟,原来先前她去而复返,大概就是为了取这大氅,却因听见巽风的话、竟生不便打扰之意。

巽风见他打量那大氅,便道:“四爷,怎么了?”

白樘本想让他去取了来,好歹给她送去,免得受寒。

然而转念间又一想,都这半晌了,只怕她早就回去添了衣裳,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呢。

白樘收回目光,摇头道:“没什么,走吧。”

于是便先去寝殿面君。

赵世正午睡醒来,见他来到,便先问询了几句,又道:“朝廷的公事虽然要紧,然而爱卿一身却也不容有失。朕常对人说,爱卿你什么都好,唯有一件儿,便是太过鞠躬尽瘁、兢业无怠、不思己身了些,让人不能放心。”

赵世又沉吟片刻,道:“虽说眼下仍是动风飘雨的,但却也正是因此,爱卿才要越发保重身子才好。”

皇帝说到这里,便命王治去太医院里,传了刘、张两位素来极能的太医前来,竟吩咐说道:“以后你们不必在太医院里,就随着白尚书身边儿,或在刑部,或在白府,专伺候照料他,不得出任何纰漏。”

两位太医领命。

白樘忙跪地道:“为臣者尽忠为国,不过应当。又如何值得如此?请圣上收回成命。”

赵世笑笑:“可知朕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整个大舜着想?唯有你身子妥当,才是我大舜之福,你可明白?不要辜负了朕的苦心。”

白樘无法,只得拜谢隆恩。

如此交代完毕,赵世又道:“先前谢凤已经向朕禀明了那蔡嬷嬷之事,依你之见,却是怎么样?”

白樘道:“今日来正要跟陛下禀明,臣还想再查一次含章殿。”

赵世道:“这是为何?”

那夜含章殿从里到外,一团狼藉,当时又毁损了些桌,椅,帐,灯……等种种,地上也自血迹斑斑,故而事发后,便自有宫人飞快地都清理了。

白樘道:“如今知道蔡嬷嬷死在内殿,若是凶手事先将她杀死,自会将她藏在一个妥帖所在,故而臣想再……”

正说到这里,便见外头有内侍来到,说道:“圣上,伺候谢凤的灵雨来禀奏,说是找不到人了。”

赵世本是略略地斜窝在椅子上,蓦地听了这句,却不禁坐直了:“说的什么?”

白樘亦蓦然回首。

先前白樘晕厥,人歇息在快晴阁,是云鬟陪着的。

此事灵雨自是知晓,起初不放心,来到后因见自有伺候的人,并轮不到她,因此便自回了寝殿。

不觉半个时辰已过,日影偏斜,忽见一名宫女走来,手中挽着一物,道:“这是谢大人的大氅,刑部的白尚书叫我送回来的。”

灵雨狐疑:“怎么特特送回来,难道大人自己不穿戴了?”

宫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从快晴阁里来的时候,并没看见大人在,只是听尚书吩咐的罢了。”

灵雨将大氅接了过来,皱眉看了片刻,心想云鬟既然不在快晴阁,那么又将去哪?

外头天寒地冻,纵然穿着还觉彻骨寒凉,怎么她反而不用大氅了?

灵雨毕竟是个心性灵透的,更不放心,忙叫了两个内侍去打听。

半晌有个回来,说道:“奴婢打听得,是有人说曾看见大人跟静王妃和淑妃娘娘说话儿。至于去哪里就不知了。”

又片刻,另一个跑了回来,道:“他们说大人像是去了含章殿,我因怕姑娘着急,便也赶着去了……只是、只是没看见人!”

其实,那殿阁毕竟是忌讳之地,这内侍竟不敢入内,只站在门口大声叫了一会儿。

里头却静悄悄地,并无人答应,这内侍心里发寒,更不敢进去细看,故而只飞奔回来报信。

灵雨心头一紧,先前太子妃跟太子在宫内双双出事,正是灵雨的极大心病,如今听了这般,哪里还坐得住。

又派了几个出去找了一会子,仍是毫无消息,灵雨极为焦心,忙亲自前来求见皇帝。

皇帝将灵雨叫进来,又从头问了一遍。

原本还以为或许是出宫去了,便将一应太子宫军传来查问。

很快便问明清楚,确信云鬟并未出宫,但宫中却也并没有人见到她,最后所看到的,却是她往含章殿而去。

白樘早向皇上请命,亲带了一队禁卫往含章殿而来。

肃杀天气,这许多人马赫赫凛凛,廊下经过的宫女内侍见了,纷纷避让。

来至含章殿,厉统领指挥众人分头找寻,禁军们领命,四散跃去。

巽风却始终跟在白樘身边儿,知道他如今内息仍是不调,本不该这样劳动,只是却也顾不得了……只好紧紧地守着,却也仍替云鬟悬心。

白樘迈步进殿,一步步往内而去,刹那间亦有禁军飞快地搜完了,一一回来禀报说并未发现人。

一直到了内殿,白樘见一应所有,都跟上回他来查看时候并无不同,只是未免有些太过“空”了。

眼前竟有些发花,白樘身形虚晃,幸而巽风在身边儿,及时将他扶住:“四爷!”

白樘定了定神,索性闭眼反复呼吸,才道:“无事。”

原先他正向皇帝请命要来细查,可他竟然忽略了,——他能想到的事,崔云鬟自然也会想到。

只怕便是在这里又出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