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内侍替她说道:“是因摄政王在跟圣上商议事情,谢大人才不敢打扰的。”

张瑞宁道:“哦,王爷还在里头?”又敛了笑,皱眉对白樘道:“不知王爷是为了什么要紧事,会不会也是咱们得的那件儿?”

白樘低低咳嗽了声。

张瑞宁一愣,扫了眼云鬟,便只对那内侍道:“劳烦通禀。”

云鬟略觉疑惑,方才张瑞宁说“那件事”的时候,白樘隐约有让他停口的意思,倒好象避着她。

难道是有什么紧急军情,或者朝廷上的重大政事之类,故而避忌?

忽然心如重捶——总不该真的是关于她的那件儿?白樘故意阻止张瑞宁,是不是也知道了?所以不便当面言语?

正在胡思乱想,殿中那内侍出来:“张将军白尚书,请。”

张瑞宁对云鬟一点头,先迈步进殿,白樘不紧不慢地同往。

见两人入内去了,那先前进内通禀的小内侍才对云鬟道:“今儿只怕是不得见圣上了,大人还是先回去。”

云鬟正急欲知道究竟为了什么,便问:“果然有大事?”

这段日子云鬟人在宫中,因十分得赵世的喜欢,故而每日里也有些赏赐之物。

云鬟捡那些金银布匹等,便送给些宫内众人,又加上她虽看着性情冷淡,实则是最随和的人,故而一应宫女内侍,都甚是待见。

内侍悄悄便推着离开殿门口,低低道:“我方才进去通告,无意中听静王殿下说了一句,说什么雪崩埋住,地形复杂,不好搜寻之类……”

云鬟心头一动,道:“雪崩?又搜寻什么?”

内侍越发宛若耳语:“我往外退的时候,听圣上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大胆猜测,应该是……”

云鬟忽觉耳鸣,小内侍再说什么,却有些模糊不清了。

她本能地迈步往殿内而去,可才走了三两步,却又止步回身,径直离开。

那内侍见她一语不发,走的甚快,只不知何故,身形似有些摇晃不稳。

正担心盯着,却见有个人也从殿内出来,转头看见,大袖一扬,追了上去。

内侍喃喃道:“有尚书大人跟着,料必无事了。”

第497章

白樘原本随着张瑞宁进了寝殿,才走了几步,便略回头看了一眼。

张瑞宁道:“怎么了?”

白樘瞧了一眼殿门处,才要回答一句“没什么”,话到嘴边,忽然道:“将军先去面圣,我忽地想到一点事。”

张瑞宁道:“是何事……”还未问完,白樘已经回身走了。

张瑞宁啧了声,复喃喃道:“还有什么会比赵黼失踪更严重的呢?这下好……又要我一个人去面对这棘手的事儿了。”重重一叹,只得先去面圣。

且说白樘出了殿门,沿着廊下追了出去,却见云鬟正下台阶,身形宛若风中之竹,被风卷动,摇摇曳曳,便往下滑去。

白樘紧走几步,掠到身边,将她一把拽着,才算及时拉了回来。

云鬟回头看是他,却并无言语,只自挣扎着站直了,推开白樘,往下又去。

只是却仍是一脚踩空。

白樘皱皱眉,忙又将她拽住:“留神些,跌下去不是好玩的。”

云鬟原本并未看他,闻言才慢慢仰头,乌黑的双眸盯了他半晌,道:“是不是赵黼出事了?”

白樘早留意到小内侍跟她私下窃窃,故而才追了过来。

见她果然知道了,便道:“不必着急,只是云州方向来的紧急消息而已,尚未确凿。”

云鬟双眸略睁大了些,问道:“那……那就不是真的?”

白樘道:“已经派了人去再行追查。”

云鬟眨眨眼,忽地觉着脸上有些湿冷,她竟不知道是在何时落了泪。

举手胡乱揉了揉,云鬟道:“尚书、方才不是要去面圣么?如何又出来了?且快去。”

白樘不动,只问:“你要往哪里去?”

她沉默了会儿,嘟囔道:“我回府里去。”

白樘道:“你如今不宜出宫,且还是留在宫内。”手上略微用力,便欲将她带上来。

不料云鬟握紧栏杆,竟不肯从,执意道:“我要回府。”

白樘默然看了她一会儿:“既然如此,我送你。”

云鬟大为意外,复抬头看向白樘。

此刻白樘仍是站在她身前的台阶上,头顶是湛湛青天,他便仍是这般高大威严、居高临下似的面对她。

如在她记忆中曾回想过千万次的那个人一样,毫无淡褪。

云鬟竭力仰头看着,眼中的泪不由自主地默然滑落,从她极小之时就开始仰视着的人,此刻仍是仰视如昔。

心中却忽然无法遏制地难过,云鬟哑声道:“不要再对我这样好了。”

白樘皱眉:“你说什么?”

云鬟道:“四爷、给我一点点的好就成了,不消更多,也不能再多。”

她缓缓抽手,急着要离开。

白樘却毫无松开她的意思,反而握紧了些:“你到底在说什么。”

云鬟低下头去,目光掠过他绛红的官袍一角:“太多了,我消受不起。”

趁着白樘愣怔的功夫,云鬟用力将手臂抽回,扶着冰冷的栏杆,急急地下台阶,往前急奔离去。

白樘举目凝视中,身后脚步声响起。

有人道:“听说你跟张瑞宁一块儿来的,如何却在此耽搁?”

白樘早知道来者何人,因回头行礼:“殿下。”

静王赵穆举手示意。

白樘拾级而上,两人立在玉栏杆前,静王道:“你也收到消息了?”

原来先前,云州跟齐州发来紧急消息,说是赵黼一行人,在从辽国上京回来的路上,遇了地动,又加雪崩,下落不明,此刻两州以及辽国方面,都派了人马在紧急搜寻。

白樘道:“王爷先前便是在跟圣上商议此事?不知圣上意下如何?”

静王道:“父皇的意思,自然是先秘而不宣,叫人一寸一寸地找,就算将地翻过来,也要寻到下落。”

长叹了声,静王道:“没想到竟又生出这种事来,真的是天意曲折不成?”

白樘袖手不语。

静王瞥着他,忽道:“是了,虽然这会儿不是时候,不过倒也可以先问你一句,先前跟你商议的那件事儿,你可想好了么?”

白樘抬眸对上静王的眼神,静静答道:“想好了。”

且说云鬟来不及去请示赵世,只忙忙地出了宫,回到府中。

晓晴喜出望外,来不及说别的,忙道:“我正惦记着该回来了,没想到这样巧,且快去看看,薛先生要走呢。”

原来这数日,薛君生一直想搬离谢府。

是晓晴怕他这样一走,云鬟回来后知道恐怕难以安心,便频频劝慰,又叫过好歹过了小年再去等话,才将人稳住。

云鬟却正是要找他的,当即折往君生的院落。

尚未进门,便听得院内低低地似在唱什么。

云鬟不觉放轻了脚步,听唱得是欧阳修的《诉衷情》。

词道:“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长。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唱词之中大有凄凉之意。

云鬟索性止步,站在墙外听他念完,却也变了心意,不想再进内找他了。

正回过身走了三两步,便听得身后道:“你回来了?怎么又要走?”

云鬟怔然,回头看时,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竟出了门,正站在台阶上凝眸望着。

云鬟心头转念,便淡然无事状,道:“我因听你兴致正好,不想打扰,想待会儿再来就是了。”

君生看了她片刻:“进来说话。”

只得先随他入内,却见院中那株老梅已经开了一半儿,进门便嗅到满园清冷幽香。

屋内对坐了,君生道:“我正想着今日去了,来不及跟你说一声,不想你就回来了。”

云鬟道:“我听晴儿说了,想我竟只被拘束在宫中,等闲无法自由,也不能跟你好生相处。幸而你的伤既然已经无碍,在这里闷着却也并非良策,要去自然使得,只是你要回哪里?”

君生虽打定主意要去,可听她竟毫无挽留之意,心头一凉。便道:“皇恩浩荡,已经免了我等的罪过,我想再回畅音阁去。”

云鬟道:“你已经不在那里了,何不就借机仍回原来府中,从此或成家立业,安稳做些别的行当?”

君生道:“多谢操心。”

云鬟见他隐隐透出几分淡漠,却不以为意,又道:“是了,先前你曾跟我说,想回南边儿去,其实我近来也常常想念南边儿的风物,京内又是这般危机四伏,叫人不安,若得自由,倒是不如仍回江南……你说呢?”

君生听了这样一番话,眉头微蹙,疑惑地看了云鬟一眼:“你是……真心这样想?”

云鬟点头。

君生道:“那你为何不……不肯……”

云鬟不等他说完,便起身道:“你我相识一场,也有几次过命的交情,若你真的讨一房好妻室,日子过得安稳和乐,不拘在哪里,我必也喜欢的。”

她往门口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背对着君生道:“我虽现在不得去,以后兴许也会有机会,若咱们于江南见了,却是何等惬意?只是想想,就觉着喜欢不尽了。”

君生皱眉,正思忖间,云鬟却已出门去了。

这一日,君生果然便离开了谢府,却也并没有就回畅音阁。

此后,隐约听说他有回南之意,却是后话,暂不必提。

是日云鬟回宫,便有小太监迎着道:“总算回来了,圣上问了几次,说是一回来便立刻叫去寝殿。”

当即来至殿内,行礼过后,赵世道:“你今儿怎么一声不响就出宫去了?”

云鬟道:“本是要来请示陛下,只是因陛下正商议要事,便不敢打扰。”

赵世瞥了她两眼,道:“你可知道我们商议的是何事?”

云鬟心里明白,这宫内一举一动,哪里瞒得过他的眼:“隐约打听了一句,听说是云州方向有事?”

赵世“嗯”了声:“不错,正是云州来的消息,竟说是……”竟也有些难以出口:“说是黼儿他们一行人路上遇到了雪崩,失去踪迹,下落不明呢。”

赵世说着,便细看云鬟表情,却见她神色平静如初,并无悲伤惊感等意。

赵世道:“你觉着此事到底有几分真呢?”

云鬟道:“恕我斗胆,千里之遥,只怕会有些误传也不一定。先前不还说辽帝有意传位给殿下么?怎么转眼间又这样,可见不真不实,不能全信。”

赵世今日应对静王张瑞宁等,虽然镇定自若,心里却也如猫爪儿乱挠一般,此刻听了云鬟的话,才不由一笑:“说的好。就是这个道理。且我想着,黼儿原本是个极能的,怎会因这般小小灾害就……朕是不信的。”

云鬟道:“陛下是真龙天子,既然您金口玉言说无事,自然就是无事。”

赵世忍不住笑起来:“更好了。当初他在宫内,每每地说些歪话,引得朕笑。如今你却是个正正经经的,偏偏也能引得朕笑。”

赵世忧心了整日,又因为云鬟匆匆出宫去了,更加劳神,如今见她好端端回来,又说的这般合情合理,心神放松,便有些困倦。

云鬟近来伺候左右,很知道皇帝的习性了,见打盹,便悄然退出。

这日余下时候,云鬟便只在寝宫,半步不曾出门。

先前跟灵雨相处的时候,便听灵雨碎碎念念说些云州的事,今日闲谈起来,亦是如此。

因说了这许多日子,灵雨搜肠刮肚,几乎没什么可说的了,便笑道:“等有朝一日,大人自个儿去一趟才好呢,我毕竟笨嘴拙舌,也说不好。”忽然想起赵庄身亡,赵黼悬空,生怕惹起云鬟难过,便忙噤声。

云鬟却笑道:“不妨事,你只把你知道的都说给我,我虽暂时不得去,却就像是亲自去了一趟。”

又两日,云州方向毫无消息,京内却有一件儿,原来君生果然要启程回江南去了,消息已经传扬开来,成为时下议论最多的新鲜话。

连赵世也耳闻了,闲时还跟云鬟说了两句,连说可惜。

云鬟似并不关心,只道:“薛先生本是江南人,在京内厮混这许多年,年纪又大了,又有些后起之秀赶着,左右为难,他想趁此机会急流勇退罢。”

赵世道:“他在京中风光这许多年,风光底下,却也有些不为人知的心酸之处。如今的情形,却似是朝臣们要告老还乡似的,原本朕还想无聊时候多叫他进宫来消遣,如此倒也罢了,就成全他。”

云鬟道:“还是圣上仁德天下,万民感戴恩典。”

赵世觑着她,道:“你近来……”想了会儿,却并未说下去,只一笑摇头。

是夜,云鬟回到寝宫,叫灵雨研磨。

灯下静坐许久,终于起笔写了一张纸,端详片刻,折起来放好了,才自去歇息。

次日一早,云鬟盥漱整理妥当,对灵雨道:“若有人问,只说我回谢府了,若圣上催的紧,你无处解说之时,便把这信递上去。”

灵雨毕竟聪慧:“这是何意?”

云鬟不答,只举手将她抱了一抱,道:“好姐姐,就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京郊,官道旁的十里长亭。

这风雨亭已经有了年岁,原本朱红色的柱子漆色斑驳,瓦檐被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上头的雕花隐隐透出水磨圆润之感。

因昨儿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今日放晴,瓦片上的雪融化成水,沿着滴滴答答,宛若透明的水晶帘。

有一人端然坐在亭子里,着一袭鸦青色缎服,脚踏宫履,容貌气质,却是最正气清肃。

片刻,便听得急促的马蹄声响从官道上传来。

一匹黄骠马跃动四蹄,马上之人批一领玄青色羽缎斗篷,里头穿一件苍苍色灰鼠里袍子,颈间围着块儿秋色的巾子,拉高了些遮住口鼻,只露出一双明灿清澈的眼睛在外头。

这人因急着赶路,伏底身子而行,一时竟没留意风雨亭内的人,马儿将掠过之时,目光转动,才看见亭子里的那位。

刹那间,马上骑士身形一歪,几乎竟跌了下来,幸而稳住,眼神之中透出几分惊慌之意。

然而很快,这人手一抖,竟是催促马儿继续往前!

就在黄骠马将掠过风雨亭的时候,隐约听到亭子里的人说道:“还不停?”

马上骑士闻听,越发着慌,拼命狠狠抖了抖缰绳。

亭里的人悄然扬手,有物破空而出,在黄骠马的颈间轻轻一撞,那马儿即刻长嘶一声,刹住去势。

骑士猝不及防,被马儿颠动,岌岌可危。

正此刻,风雨亭内的人掠了出来,身形如箭,将那人及时拥着,从空中轻轻地跃落地上。

这番惊动,骑士蒙面的巾子滑落,露出底下熟悉的秀美容颜,却赫然正是崔云鬟无疑。

白樘瞥见,却仍波澜不惊,脚尖在风雨亭台阶上一点,才把人轻轻地放下。

云鬟双足落地,踉跄后退:“尚书!你……”

白樘道:“你要去哪儿?”

云鬟虽不知他如何竟神出鬼没如此,恰好在这里现身,却也知行迹败露。

早在宫内听说赵黼出事之后,她就再坐不住了,那天匆匆回谢府,本来是因为薛君生前儿问过她那句“你要不要随我离开这儿”,慌乱之中,便想求他帮忙,至少得一名可谋划的同伴。

可隔墙听见君生念那词,忽想起先前因求他盗取令牌,也让他惹祸上身,今番才逃脱大难,又怎好再将他牵连在内?

因此才隐藏心迹,反而顺水推舟,让他离去,便是想把他摒除在外,等她事发之后,不至于再行连累。

前几日她好生应对,也让赵世放松了警惕,才得这个机会,闯出京来。

留给灵雨的信中,便写明了她的心迹,若赵世当真心系赵黼,不至于会一怒之下,迁怒别人。

此事她只在自个儿心里谋划,按理说本该无人知晓。

谁知偏偏天不从人愿。

望着白樘淡然清明的双眸,云鬟心中又惊又怕,惊得是他竟这般洞察先机,怕的是他是不是真的会拦下自己!

云鬟后退,还想再下台阶,白樘冷道:“站着。”

云鬟把心一横,抬头迎着白樘的目光:“四爷,求你别拦着我,我不想再等了,我要去找他,是生是死,我随着他就是了!求您别拦着我,让我去!”

第498章

——“求您……让我去!”

檐下的雪水纷纷坠落,似乎是被这一声呼唤而惊动了,错落参差。

水滴晶莹,在风中飘动宛转,映着晨起的朝阳微光,如同时光也凝滞在这一刻。

那光影流转之中,却是关山万里,在不同的地方——

也有个声音正哀告求道:“不要赶我走,求你了!”

一个微微清冷,一个却清脆而焦灼。

赵黼斜睨着眼前的少女,索性闭眸不语。

在他面前的女孩子,略略珠圆玉润的脸,双眸乌溜溜地甚是灵活,梳着双环髻,虽是舜人的穿戴打扮,却竟正是辽国的小郡主萧天凤。

先前赵黼在上京皇宫中自伤后,果然萧利天跟萧西佐都不敢再为难他,睿亲王虽心力交瘁,却毕竟放心不下他,只暗中叫人远远儿地跟着,只不许露面为难。

但是不管萧利天还是萧西佐,却都不明白赵黼好端端地原本被关在废太子府中,如何竟又出现在皇宫之中。

原来,辽人在大舜的京城乃至皇宫之中自然安插着许多的内应细作等,可是在上京里,却也有不少舜国的细作诸人,其中有一大半儿乃是赵黼在云州的时候安排的,潜伏可谓良久。

起先众人还有些不知端地,只隐约听闻舜国皇都出事,后来又惊闻赵黼出现在上京……他们虽然惊疑不定,却也不敢妄动,只等仔细查探明白后,却确信是真。

这些舜国细作却也如赵黼的三十六骑一样,虽忠心大舜,却也忠心于赵黼。

不过赵黼竟是英妃之子,忽然又听说赵黼来到上京,那些铁心至诚的倒也罢了,有少数人便怀疑赵黼这一次来是要投靠大辽的。

众人私底下紧锣密鼓地探寻,却才知道赵黼平了萧太子造反之情。

而赵黼杀耶律涟的事在街头发生,目睹者自然有之,很快,众人又探明赵黼因不肯从辽帝的命,被软禁太子府中,当下便再也没有异议。

两名负责接洽的头目碰面,便商议营救之策,他们在上京毕竟也经营多年,如今要救赵黼,自然百宝齐出,各显神通。

因此就在萧天凤拿了圣谕前往之时,赵黼已经被这些旧日部属用计营救出了太子府。

因睿亲王欺哄,萧西佐设计囚禁,赵黼心中怀怒,便复潜入皇宫。

——上回虽是花启宗以萧利天遇险为借口撺掇他入宫,但对外、以及于辽帝跟前儿,花启宗却是“置身事外”,毕竟他是舜人,又是驸马,自要避嫌,不好参与这些宫变,只叫赵黼独自而为。

不过,虽然是花启宗出面“说服”赵黼,但实际操纵者却是萧利天。

赵黼本想要伺机行事,谁知却阴差阳错地又听见了那一场。

他因负伤,撑着出宫后已经有些摇摇欲坠,幸而底下有人接应着,虽然见他负伤,却又怕萧西佐改变主意派人来拦挡,事不宜迟,即刻护送出上京。

赵黼进宫之时,其他的细作便将雷扬等人又营救出来,赵黼进宫前叮嘱他们到上京城外汇合。

雷扬身边儿竟还带着一个意外之人,却是萧天凤。

原本天凤因被萧西佐说的心动,讨了上谕想去太子府见赵黼,谁知赵黼先一步进了宫,两下竟岔开。

却正好儿遇见细作们救了雷扬等出来。

那时候雷扬尚且不知外头究竟如何,一见天凤,灵机一动,便索性将她绑了,预备着在赵黼有难或者辽人为难的时候,便拿她出来说话。

天凤虽被“挟持”,却毫无惧怕意,只是打听赵黼何在等话,雷扬跟细作们深以为疑。

但是,虽说有赵黼的吩咐,起初雷扬怕有意外,仍旧不敢立刻出城。

就在靠近城门处等候,不多时传来赵黼出宫的消息,众人才围拢聚集,一拥出城。

守城官尚未得到皇帝命令,只是还来不及调士兵来拦挡,这批人早就千钧一瞬似的,奔涌而出,势不可挡。

赵黼因受伤在车中,一直到出城后,才知道天凤也随行。

近来他疲于奔命似的,委实是殚精竭虑,出了辽都,本有些难以为继,模模糊糊听见天凤的声音,打听雷扬,才明白究竟。

当即想也不想,便叫人将天凤放了,让她自回上京。

谁知雷扬前去解放天凤的时候,天凤却并不肯走,反而道:“你们可是要回大舜?我跟着可好?”

雷扬自是不肯,催了她几次,奈何她只是缠着:“我只跟着就好,不会给你们添烦乱。你不用担心,我去跟赵殿下说可好?他一定会答应我的。”

雷扬见她这般执着,倒也是世间罕见,便去禀告赵黼。

赵黼本有些意识不清,勉强听了两句:“让她走!”

雷扬吓得不敢多言,见天凤似要上车,急拦住道:“不要惹事,触怒了殿下,我们也跟着遭殃,小郡主,先前是我们无礼得罪了,幸而如今才出上京不远,你且快回去罢。”

天凤眼睛红红,却仍是摇了摇头。

雷扬瞥她一眼,当即不再理会,只叫拨给她一匹马儿,撇下了她,又催促众人赶路。

如此走了一日,雷扬本以为天凤已经乖乖地自回上京去了。

谁知夜间在客栈休息,半夜时候,听得外头有些异样声响,雷扬怕不妥当,出外瞧了一眼,蓦地惊心,却见天凤灰头土脸,竟也是歇息在这客栈里。

因赵黼正在养伤,雷扬又怕惹他发作,不敢告诉。就悄悄地下来,问天凤道:“小郡主,你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