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又懒懒地靠在了椅背上,捧起茶杯轻呷了一口茶,慢悠悠道:“秦四姑娘,有些东西,还是不知道得好,你方才也看到了,知道的多了,对你可没有半分好处。我是见你还算聪慧通透,给你一份告诫,希望你能明白。”

“是我莽撞了。”秦宁之低下头,懊恼自己太过急于求成。

她是师父教出来的,又怎么能在师父跟前耍心眼呢?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可是不这样,她要怎么才能够帮到师父和大少爷呢?

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她到底该怎么做呢?

“秦四姑娘,请回吧!”杨氏摆摆手,已经下了逐客令。

秦宁之也没办法再厚着脸皮多待下去,她原本还想跟师父一点一点套近乎,然后再把大少爷可能会发生的遭遇告诉师父,可现在看来,这个方法是不成了,师父甚至已经开始讨厌她了。

那顾老夫人的事情,更加不能与师父多说了,师父那样聪明,一定也能看出不对劲,说不定认为她是想在这国公府搅什么风雨呢!

“是,大少奶奶。”秦宁之起身,恭敬地福了福身。

她转身离去,杨氏的声音突然又在她身后悠悠响起,“等你想明白了,想再来讨茶水喝的时候,我随时欢迎。”

秦宁之脚步一顿,随后反应过来师父这是并没有生她的气,只是不满她打探她的消息,不由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是,谢大少奶奶。”

看来师父这边还需从长计议,师父太过敏感多疑,一般的办法在她这儿行不通。

至于顾老夫人的病情,也只能从顾长宁那边入手了。

秦宁之今日一连碰了几个钉子,十分得灰心丧气,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了。

她不由感慨这晋国公府真是龙潭虎穴之地,不是她一个小女子能应付得了的。

再仔细想想她上一世难得的几次跟府中其他人打交道,哪一次不是损兵折将,遍体鳞伤。

她还需慢慢修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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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借刀杀人

第一百八十三章

借刀杀人

四月的盛京春寒已经散尽,拂晓时池水花木的庭院一片春光大好。

户部尚书府的一处庭院内,小桥流水,杨柳依依,池畔两旁栽种的海棠盛开如漫天云锦。

几个环佩叮咚,华服美饰的女孩正坐在小桥上的石亭内,一边懒懒地晒着春光,一边谈论着女儿家的心事。

“孙姐姐,过几日就是春花宴了,今年你都请了谁来参加?咱们可还办斗诗会吗?”其中一个身穿琵琶袖紫绫袄儿的小姑娘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含混不清地看着前方问道。

孙婉莹此时正倚坐在石亭边的栏杆上,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投喂池水里的红鲤。

她听闻此言,弯唇笑了笑,“除了往年的那些姑娘,今年我特意邀请了锦衣卫指挥使同知的女儿――秦宁之。”

“她?”几个女孩子面面相觑。

“孙姐姐,你怎么请了她来?”女孩子们有些不满,纷纷蹙起了秀眉,“一个武夫的女儿,粗俗无礼,不懂礼数,欠缺教养,请她来作甚?”

“这死丫头去年春花宴还放毒蛇吓唬我!婉莹,你真是的!快叫她别来了!”一个穿鹅黄色春衫的姑娘跺了跺脚,很不满地说道。

孙婉莹却不疾不徐,又问丫鬟要了一把鱼食撒进湖里,看着争先恐后聚集过来争食的红鲤,眸光闪过一丝阴狠的笑意。

“将鱼食都给我。”她对丫鬟说道。

贴身丫鬟青竹忍不住提醒,“小姐,今日喂得够多了,再喂只怕要养不活了。”

孙婉莹抬眸看了她一眼。

青竹立刻噤声,忙将鱼食盒子交给了孙婉莹。

“婉莹,你管那鱼做什么?你有没有听到我们说的,不准你请那秦宁之!”穿鹅黄色春衫的女子蹭蹭蹭地走了过来,指着孙婉莹命令道。

她是当朝太傅的幺女,白书瑶。

“瑶儿,你急什么?”孙婉莹盯着湖里的红鲤看了一会儿,突然将盒子翻转,里头的鱼食一并掉落到了池子里。

红鲤游动得更欢畅了,孙婉莹施施然地站起身,将鱼食盒子丢给青竹,自己则掏出丝帕擦了擦手,望着白书瑶嫣然一笑,“你急什么?便是她来了,才有好戏看。”

白书瑶一愣。

孙婉莹已经倾身上前,在她耳边悄声低语,“我知你受过她的气,也碍于书闲郡主的面子不好发作。我自然,是要为妹妹你讨回公道了。”

“你打算怎么做?”白书瑶立刻面露喜色。

孙婉莹则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并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缓缓地走向另几个女孩子,温柔道:“诸位不要这样,那秦四姑娘我见过,并不像你们说的一样,她知书达理,温柔大方,听说,还会医术呢!”

“孙姐姐,你确定你说的是秦府的四姑娘秦宁之?”几个女孩怀疑地看向她,“她不过是书闲郡主身后的一个狗腿子,整日里跟着郡主惹是生非,狐假虎威,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自然是她。”孙婉莹在她们旁边坐了下来,指着其中一个穿石榴红妆花褙子的女孩子道:“湘湘,难道你不知道这秦宁之因为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治好了你的表外甥楚子恒,如今得了晋国公府上下一片赞誉吗?”

被点名的女孩叫陆湘湘,是晋国公夫人陆氏嫡亲的外甥女。

她闻言,立刻蹙了蹙眉,道:“我哪知道?我又不常去国公府!”

陆湘湘与顾长宁从小就不对付,可碍于顾长宁郡主的身份,她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所以只能眼不见为净。

其他人则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婉莹,你说的是真是假?”

孙婉莹点点头,“自然是真的,我前阵子被国公夫人请去国公府陪郡主刺绣,亲眼见到了此事,连国公府的二少爷都对秦宁之赞誉有加呢!”

“你说什么?!”白书瑶猛地冲上前道:“你说顾景元夸她?!”

“开什么玩笑?顾二公子可从来都不曾夸过人!”其他姑娘也纷纷不敢相信。

她们都是少女怀春的年纪,自然对名动京城的顾二公子动过心思,只是顾景元一向疏离冷漠,连长公主都不放在眼里,她们深知得不到顾景元的青睐,再加上身为名门闺秀,家教森严,这份心思便也只能放在心里,不敢轻易示人。

现在,你突然告诉她们,顾景元居然对一个处处都比不过她们的莽夫之女赞誉有加?!

孙婉莹见她们一个个都同仇敌忾的样子,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也不清楚,不过顾二公子确实几次三番地夸赞过她。我瞧着,似是十分欣赏。所以,我便以为能入得了顾二公子眼的,当是不会差的。”

“这个秦宁之到底对顾二公子下了什么迷魂咒?!”白书瑶愤愤不平地跺了跺脚:“不行,我要将此事告诉长公主!”

白书瑶是太傅之女,平日里可以随意进出皇宫,与几位公主很是要好,在骄傲任性的长公主跟前,也很能说得上话。

在座的几位都知道长公主对顾景元求而不得的事情,长公主玉屏,封号寿康,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她的生母是地位尊贵的徐贤妃,从小千娇万宠着长大,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长到十四岁,几乎没受过任何挫折。

可就在她十四岁那年,在宫里的中秋宴上,对前来赴宴的顾景元一见倾心,自此便展开了追求。

她用尽了各种手段跟顾景元套近乎,可顾景元始终不为所动,她送给他的信笺、礼物从来都是怎么送去,又怎么还回来。

甚至寿康长公主亲自上门去找,他也借口闭门不见。

就这样,在寿康长公主追求了整整四个月,追求到连皇上都看不下去,觉得丢了皇家脸面的时候,寿康长公主任性地提出要皇上赐婚,想用皇权逼迫顾景元就范。

可谁知道顾景元却比她更狠,立刻就请命去了北地苦寒之地为国效力,如此一来,皇上也不能说什么。

顾景元在北地一待便是两年多,等得寿康公主受不了嫁了人,他才终于从北地回来。

所以,顾景元可谓是长公主生平遇到的最难以启齿、最意难平的一个挫折。

若叫长公主知道对她一点都看不上眼的顾景元,却对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指挥使同知的女儿另眼相看,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事情呢!

众人都忍不住开始期待起来。

“瑶儿,你切莫冲动。”孙婉莹拉住她,“长公主已经嫁人,为了这点女儿家的小事惊动长公主不妥。”

白书瑶咬唇想了想,道:“不如就邀请长公主三日后来参加春花宴,到时候那秦宁之不是也来吗?咱们就当面给她一个教训,让她再不知天高地厚勾引顾二公子!”

其他女孩闻言纷纷附和,“便就是要给她一个教训,从前她有书闲郡主护着我们不敢对她怎么样,现在有长公主出面就不用担心了,长公主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便就是杀了她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几个女孩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出一口恶气的法子,顿时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春风拂过,桥下的池面上顿时泛起粼粼波光,女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清脆悦耳,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可你若仔细看,便会看清湖面上一个个漂浮着的,泛着肚白的红鲤。

你若仔细听,便能听清这些漂亮活泼的小姑娘在谈论着如何去毁掉一个人。

补昨天的,今天还有两更。

这章纠正了前面的错误,户部尚书姓孙,不姓裴,前面的已经改正过来了,还请大家见谅。

咱们女主小可怜,命犯小白花,前脚解决了秦玉之,后脚就迎来了高配版的孙婉莹,苦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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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泼皮无赖

“阿嚏!”远在秦府的秦宁之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青瑶忙端了茶水上来,担忧道:“姑娘莫不是着凉了?今儿个早上已经打了好几个喷嚏了。”

秦宁之揉了揉鼻子,奇怪地皱起眉,“不曾啊,算了,你去给我冲杯蜂蜜水来吧!”

“诶,好。”青瑶放下茶水,匆匆出了屋子。

秦宁之则继续倚在窗台边看书。

这书是陆氏送给她的。

从上元节到现在,经过三个多月的治疗,楚子恒已经痊愈了,不仅能蹦能跳,人也养得活泼精神了些。

这短短三个月来,她在晋国公府也算是得了一点民心,从前一向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下人看到她,都会客气地尊称一声“秦四姑娘”。

陆氏对她也是感激万分,特意当着晋国公府众人的面送了谢礼给她,她原本并不想收陆氏的东西,可转瞬一想,便明白陆氏这是不想欠她的人情,她是想告知众人,秦四姑娘治好了楚子恒,他们晋国公府也付出了昂贵的谢礼,便就算是两清了,从今以后秦四姑娘便不能再拿楚子恒的救命之恩说事。

陆氏送给她的是一套医书孤本,十分得昂贵难得。

她不得不承认陆氏很会做人,送的礼既不会显得过分殷切,也不会觉得敷衍怠慢,可见是用了真心的。

这也侧面证明了,陆氏喜欢你的时候,能让你如沐三月春风,觉得她温柔亲切,极好相处。陆氏厌恶你的时候,则会让你觉得置身数九隆冬的寒风天,从身至心都是森然冷意。

她感受过陆氏对人的两种态度,也算得上是一种荣幸了吧?

秦宁之自嘲地笑了笑,继续翻阅手里的医书。

又过了一会儿,青瑶还是没有回来,秦宁之觉得奇怪,正待放下书本去外头看一看,青芽便掀帘进了屋子。

她面色愠怒,眼眶泛红,一张嘴,便是浓浓的哭腔和愤怒,“姑娘,舅夫人欺人太甚了!”

秦宁之忙直起身子,蹙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方允儿婚事的各项事宜都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下个月进李家大门。

吴氏歇了下来,方家又有方老太太坐镇,她闲来无事,便总会来秦府找方氏说话。

她生来小家子气,又极爱攀比,在婚事上一直被方氏压了一头,从前总是可劲地从方氏这里盘剥东西,可心里头终究还是不太顺畅,如今女儿嫁入了正三品官员的府邸,终于扬眉吐气,可不就得时常到方氏面前吹嘘炫耀,再假惺惺地关心一下秦宁之的婚事,方氏一旦谦虚几句,她便捂着嘴偷偷一笑,“哎呀大姑姐你别这么说,你们宁之与书闲郡主交好,说不定能通过书闲郡主攀上什么高枝呢!”

方氏前几次还被她气了个不轻,可碍于亲戚面子,又不能把她赶出去,只能生生受了气,近来也已经慢慢习惯了,能对吴氏的话做到左耳进右耳出。

秦宁之知道内情,对吴氏这种跳梁小丑的行为更不会放在心上,只随她蹦跶,反正她现在跳得越欢,将来只会摔得越惨。

院子里的丫鬟见她并无所谓,气了几次后也不太把吴氏的话放在心上了。

怎么现在,又被气哭了?

“姑娘!”青芽抹着眼泪跑上前,又急又气道:“舅夫人仗着咱们夫人脾气和软,越发地得寸进尺!她说表小姐嫁的是侍郎府,是正三品的官府,表小姐的婚礼陪嫁一定要十分体面,万不能让李家的人瞧不起表小姐!可是方家如今家道中落,能力有限,不能给表姐置办什么像样的嫁妆,咱们夫人身为方家出嫁的女儿,从小受着方家的恩惠长大,现在娘家有难,咱们夫人不能坐视不管。她也不为难咱们夫人,不要咱们夫人什么贵重的物品,只要咱们夫人送五个丫鬟给表小姐使唤就好!还说,丫鬟每月的月钱照常是由咱们夫人支出!方才指定要了青瑶去陪嫁,说青瑶手脚麻利,稳重懂事,一定能帮着表小姐在李府立足!”

青芽说着,跺了跺脚,哭道:“姑娘您快去看看吧,青瑶就要被舅夫人给强行带走了!舅夫人,舅夫人简直就是泼皮无赖,咱们夫人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秦宁之猛地站起了身,怒极反笑道:“这话恐怕不是她想出来的,看来是有人看母亲过得好了,心里不痛快!”

秦宁之进了墨香居的时候,便听到吴氏尖锐的骂声,“哟,大姑姐,你这也忒白眼狼了吧!你可别忘了,当年你生母因病去世,你尚在襁褓之中,是谁把你拉扯大的?方家好吃好喝地供着你长大成人,让你当了十五年的大家小姐,母亲甚至在你出嫁的时候把方家所有值钱的物件都给你做了陪嫁,还给了你一处店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店铺一年的租金都要五百两银子呢!若是这铺子不给你,方家如今也不至于过得缩衣节食,你也不可能嫁给秦二爷!大姑姐,你承了方家十五年的恩情,我如今不过是问你要几个使唤丫头,你就这也为难那也为难,要叫外人知道了,只会说你过河拆桥,心疼我们方家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你说,以后还有谁敢娶你的女儿?”

“你!”方氏气得胸口一阵阵地疼,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她身边的青杏见状,忙扶住方氏,冲着吴氏不甘示弱地回道:“你放屁!我家夫人从前在方家过得什么日子你们心里清楚,休要在这里信口开河!还有二老爷,当年秦府已经落魄,二老爷在外人眼中也只是一个没有出息的莽夫,舅家老太太把我们夫人嫁给二老爷,还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呢!至于那嫁妆铺子,当年可是赔得血本无亏,舅家老太太没钱周转才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了我们夫人!从前你们哪一个不是想看我们夫人的笑话!只怕我家夫人要是如你们所愿过得不好,你们早就当她不存在了!现在看我家夫人日子过得不错,便恨不得从她身上剥下一层皮来,你们真是厚颜无耻!”

“好,好你个牙尖嘴利的丫头,这般不懂规矩,我就替你家夫人教育你!”吴氏被揭穿,也是气得双眼通红,举起手就想朝青杏打过去。

可下一秒,眼前人影一闪,她还没看清,她的手就被人紧紧地抓住了。

秦宁之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目光森冷地看向她,一字一句道:“舅母这是想要做什么?”

吴氏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可很快又回过神来,摆出长辈的姿态道:“你这是什么态度?看来你母亲果真没有教过你什么是规矩!”说完,就想甩开秦宁之。

可是她用尽了全力仍然没能甩脱秦宁之,不由急了,又抬起另一只手朝秦宁之打了过去。

“宁之!”方氏吓了一跳,忙上前去阻拦。

秦宁之却已经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吴氏的另一只手,然后略一施力,下一秒,吴氏便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哎哟!”吴氏被摔疼了,顿时不管不顾,扯着嗓子嘶吼了起来,“不得了了!打人啦!这秦家母女侵占了我们方家的祖产,如今不仅不承认,还动手打人!这是仗着秦府二老爷是锦衣卫副指挥使才如此无法无天!来人啊,快要看看这对仗势欺人的母女哟!救命啊!我要被她们母女打死啦!”

晚上还有一更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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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撕破脸面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方氏急了,她面皮子薄,面对吴氏这泼皮无赖的劲儿,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妥协道:“不过就是几个丫鬟,我给你采买几个新的便好,我院里的丫鬟都是用惯了的,怎么能轻易给出去?这样的话,允儿也不会放心啊!”

吴氏却不依,依旧赖在地上撒泼打滚,嘴里嚎叫道:“若是你舍不得给丫鬟,便把你的嫁妆铺子给方家还回来,这件事我便就算了,要不然我就躺在你们秦府门口去,我豁出这张老脸也要给我们允儿挣一份体面的嫁妆!”

众人都被吴氏这狮子大开口的劲儿给吓着了。

开什么玩笑?方氏当初经营惨淡的嫁妆铺子如今可是一块旺铺,诚如吴氏所言,一年的租金都要五百两呢!更别提方氏以后打算拿这铺子做点小生意,将来全都给秦宁之作为陪嫁带到夫家去撑腰呢!

这吴氏也真敢说,简直是白日做梦!

秦宁之的眸光更冷了几分。

她记得,她记得前世方家的人就觊觎母亲的嫁妆铺子,只苦于一直没有机会光明正大地讨要回来,后来父亲和母亲相继出事,方家在母亲尚且尸骨未寒的时候,欺负她一个孤女什么都不懂,将那嫁妆铺子夺了过去。

当时陈氏倒是因为这件事与方家大闹了一场,可无奈这铺子是方氏的嫁妆,本就属于方家的财产,她一个外姓根本没地方说理去,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方家将这铺子抢占了过去,再加上吴氏又在外面抹黑陈氏,说她要侵吞方氏的嫁妆,导致陈氏好一段时间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贪婪歹毒,恨得陈氏在背地里不知道骂了方家多少回。

可笑的是后来吴氏来找她谈心,说将这铺子收回去是为了防止陈氏侵吞母亲的财产,这铺子她们只是暂时保管,将来等她出嫁的时候便会连着收益一起还给她。她居然真的信了,还安慰吴氏不要将陈氏的话放在心上,这铺子她宁愿给方家,也不会白白便宜了秦府!

可等她嫁到晋国公府的时候,母亲的嫁妆铺子早就彻彻底底成了方家的财产,方家只给了她几抬寒酸的嫁妆,便在外头捞了个重情重义的名声,连她都觉得方家是对她好的,值得她去真心相待。

现在回想起来,她上一世真是愚蠢得可笑。

“这才是舅母的目的吧?”秦宁之望着吴氏,冷冷一笑,“舅母很聪明,知道贸贸然就开口问母亲要嫁妆铺子,显得贪婪又没道理,所以便从讨要丫鬟入手,因为你知道,若母亲真将身边的丫鬟给了你,势必要引起内部恐慌,叫下人们人心惶惶,母亲也会因此失去威信。你早就知道我们不会答应你这个无礼的请求,所以,你便可以顺势提出要母亲的嫁妆铺子,若母亲再不给,便成了我们吝啬小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

秦宁之这一番话说得不疾不徐,镇定自若,相比吴氏的无理取闹,撒泼打滚,她的表现看来更有说服力,便连吴氏都被她这一番话给说得愣住了。

“大舅母。”秦宁之又继续开口,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嘲弄和讥讽,“可您以为大家都是蠢货不成?您以为您这点伎俩能骗得了几个人?别说自古从未有过问出嫁女要回嫁妆的先例,便就算是你们方家如今落魄,需要母亲救济,可也不能信口开河呀!什么将方家的财产都给了母亲?大舅母难不成以为母亲的嫁妆单子已经丢了不成?到时候只消把嫁妆单子拿出来,一一对应,便知道方家到底给了母亲什么陪嫁。再说那嫁妆铺子,别看它现在是一处旺铺,好像母亲占了多大的便宜,可只消我将这铺子二十年来的赋税全都公之于众,旁人一眼便能看明白这铺子从前如何,现在如何,到底是你们方家给母亲的肥肉,还是你们经营不下去的烫手山芋?我只怕,到时候脸面无光的不是我们,而是你们方家呀!”

“你!”吴氏瞬间瞪大了眼睛,对着秦宁之这番思维清晰、逻辑缜密的话,她那点撒泼打滚的本事竟一点都使不出来了!

她原以为她这么一闹,方氏母女一定会乱了阵脚,方氏最怕的便是秦寅官名受损,她只要在这点上拿捏住方氏,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该死的方氏是妥协了,秦宁之这丫头竟然如此理智冷静,全不见一丝一毫的慌乱,还瞬间就想到了应对的法子,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傻丫头吗?!

丫鬟们闻言,纷纷露出笑意,“对!你们若敢闹,我们便不怕闹得更大,大不了撕破脸面!反正我们夫人每年都给衙门交税,从不在这上面做文章,根本不怕你们查!我们倒要看看,到时候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是我们夫人,还是你们方家!”

“你们不会这么做的!自古财不外露,你们这么做了就不怕遭人眼红,到时候引得强盗抢砸你们去!”吴氏觉得自己不能示弱,一个轱辘爬起身,指着她们信誓旦旦道。

秦宁之挑了挑眉,“既然如此,那舅母不如去试试,看看您若闹了,我们会怎么做?”

吴氏瞧秦宁之这一副说一不二的样子,气势瞬间就软了下来。

她还真相信秦宁之敢说就敢做,这丫头本来就任性固执,现在又变得刁钻狡猾了许多,闹大了她们方家恐怕占不了什么好处。

到时候老太太肯定要责怪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她在方家的日子又要更难过了。

还是从长计议吧!

吴氏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瞬间就换了一副笑脸道:“宁丫头,瞧你说的,都是自家人何必闹成这样?舅母方才不过就是跟你们开了个玩笑。”

吴氏这变脸如翻书,厚颜无耻的德行令人乍舌。

方氏本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此刻见吴氏服软,马上就也想揭过此事,可谁知却被秦宁之抢先一步道:“舅母是不是开玩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叫舅母做出这件事的人并不是在开玩笑。”

吴氏一愣,“你,你什么意思?”

秦宁之对着她嫣然一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教舅母这么做的人,该是外祖母吧?”

吴氏这种一根直肠通大脑的蠢货,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她若早知道母亲还有一处这么赚钱的嫁妆铺子,早打上门来了,可她前几日还在跟母亲炫耀自己女儿嫁得好,今日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定然是方家的老太太舍不得如今地段极好的嫁妆铺子,终于逮到了机会,想找个借口收回去呢!

只是这吴氏当真是蠢货一个,居然以为学那些山野村妇,用这撒泼打滚的办法就能把嫁妆铺子夺回去,跟方老太太的段位真是差得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