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穿红着绿的丫鬟正忙着布菜,顾老夫人则坐在一旁的暖炕上翻阅着手中的佛书。

见她们来了,只抬头瞥了一眼,便淡淡道:“一会儿开饭了,随意坐吧!”说完,重又低下头去翻看手中的佛书。

顾长宁一声不吭地坐了下来。

秦宁之则默默观察着顾老夫人。

顾老夫人再过几天便要过六十大寿了,可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只有五十出头的模样,她身穿一件鸦青色暗纹绣白边团花右衽交领褙子,下着一条蓝色云翔符幅纹襦裙,梳着一丝不苟的圆髻,发髻上只插了一根古朴的木质刻花簪子,显得她整个人干净通透,气质不凡。

只是,她的脸色却不大好,白皙的皮肤下隐隐透着些灰暗,方才抬头看她们时虽眼神淡然,却略显浑浊,不够明亮,也不知道是不是礼佛的缘故,她周身上下都透着不容于世的游离感。

秦宁之想到了秦老太太,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却精神矍铄很多。

她不觉得蹙了蹙眉,看来顾老夫人的身体状况真的不是很好。

过了一会儿,丫鬟们布完了菜,顾老夫人便放下佛书,朝她们招呼道:“来坐吧!”

顾长宁磨磨蹭蹭地站起身。

秦宁之也站了起来,随着顾长宁一道儿坐到了顾老夫人对面。

顾老夫人是大家族出身,吃饭的时候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因此一顿饭吃到一半,只能听见碗筷偶尔的碰撞声和人轻微的呼吸声。

气氛格外的诡异安静,一旁侍候的丫鬟们显然已经习惯,神色淡然无波,手脚伶俐地帮顾老夫人夹菜。顾老夫人更不用提,从头到尾,她的表情几乎都没变过。秦宁之倒也还好,上一世在晋国公府的时候,比这种还压抑难受的场面她见都见识过了,所以也算不得什么。只有顾长宁如坐针毡,食不甘味,想要立刻逃离。

饭毕,顾老夫人放下碗筷,小丫鬟立刻端来了铜盆巾帕和漱口的茶盅,顾老夫人擦了擦手,又漱了口,便站起身,对她们道:“既饿了就多吃一些,吃完就回去吧!”说完,抬脚便朝屋外走去。

顾长宁咬紧了牙关,眸中突然蓄满了泪水。

秦宁之推了推她,暗示她说些话。

顾长宁却不理她,只一抹泪,大口地吃起饭来。

秦宁之叹了一口气,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比起祖母以前对她的训斥责骂,她觉着,还是顾老夫人这样漠视的态度更伤人心。

难怪长宁不愿意见顾老夫人,她总算是深有体会了。

顾长宁狼吞虎咽地填饱了肚子,便对秦宁之道:“我要回去了。”

秦宁之觉得拉拢顾老夫人一事还急不得,需要徐徐图之,便放下碗筷,点点头道:“好。”

小丫鬟给她们端来了漱口的茶盅和擦手的巾帕,秦宁之擦完手,无意间瞥见方才顾老夫人擦手的帕子上有些淡淡的红斑,像是未洗干净的血迹。

她蹙了蹙眉,下意识地问道:“这帕子上的红斑是什么?”

小丫鬟被她突然的一问吓了一跳,忙道:“奴婢不知,或许是和旁的东西一起洗的时候染上的。”

秦宁之探手将那块帕子拿了起来,仔细看了看,又放到鼻端嗅了嗅,斩钉截铁道:“不对,这分明是血迹。”

顾长宁也被她吓到了,“什么血迹?哪儿来的?”

秦宁之指了指面无血色的小丫鬟,“这就要问她了。”

小丫鬟连忙摆摆手,“奴婢不知,这,这怎么会是血迹?这是染料。”

秦宁之拧起了眉,“你不要忘了,我会医术,是血是染料我分不清吗?”

顾长宁也跟着厉声道:“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是不说我就把这块帕子呈给父亲,让他来问问你们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到时候你还想抵赖不成?!”

小丫鬟吓得立刻腿软了,忙跪了下来,带着哭腔道:“郡主,奴婢,奴婢不是故意隐瞒的,是老夫人,老夫人不让奴婢们说!”

“老夫人不让你们说你们就真的不说了?你们身为老夫人的婢女,应该知道怎么样才是对老夫人好!”秦宁之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其实她也不清楚是血迹还是染料,她只是诈这小丫头的,不过现在,她已经断定这就是血迹了,还是顾老夫人的血迹。

“你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长宁也急了,虽然她不愿意和顾老夫人亲近,但顾老夫人毕竟是她的亲祖母,她也不想祖母出事。

小丫鬟犹豫了几秒,怕顾长宁真会把这事闹到晋国公那儿,只好把实情说了,“老夫人,老夫人从一年前就突然有了咳血的症状,奴婢们第一次发现的时候也很惊慌,想要替老夫人请大夫,只是老夫人却不准,奴婢们,奴婢们不敢违抗老夫人的命令,这才瞒了下来。不过后来有偷偷地替老夫人去医馆抓药,可是老夫人连药也不肯服,奴婢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顾长宁听完,因为害怕立刻暴跳如雷,“祖母都咳血了你们居然也不说!你们这是愚忠!”

小丫鬟吓得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秦宁之拉过顾长宁,沉声道:“顾老夫人一定有她的理由,咱们先去找顾老夫人问清楚,不要贸贸然说出去,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顾长宁点点头,也不怕再见到顾老夫人了,只焦急道:“走,现在就去。”

她二人很快出了屋子,小丫鬟也慌慌张张地跟了过去。

顾老夫人此时正准备安寝,突然听到了门外传来了嚷嚷声,好像是守门的丫鬟与人起了冲突,再仔细一听,竟是顾长宁。

昨天章节名错误一直审核未通过,刚刚才发现,抱歉了,立刻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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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祖孙

顾老夫人朝身边的丫鬟摆摆手,“让她进来。”

丫鬟得令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将神色焦急的顾长宁请了进来。

顾长宁一见到顾老夫人,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立刻冲上前,担忧道:“祖母!听说您咳血了?您没事吧?”

顾老夫人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片刻后,才沉声道:“你听谁说的?”

“是宁之发现了祖母擦手用的巾帕上有血迹,这才从碧桃嘴里套出了话来。”顾长宁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又立刻追问道:“祖母?碧桃说您一年前就开始有咳血的症状?您要不要紧?为什么不请大夫来看看?”

顾老夫人见顾长宁的脸上满是担忧和关切,面庞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声音也缓了下来,道:“祖母没什么大碍,你不要听碧桃胡说。”

顾长宁却还是不放心,“都咳血了怎么会没有大碍?不行,我要告诉父亲找大夫来给祖母治病!”说完,转身便要走。

顾长宁这雷厉风行的样子突然让顾老夫人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她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自认为是对的事情便不管不顾,必须要达到目的才肯罢休。国公爷曾说过她是天之骄女,所以才这般高高在上,自以为是,做任何事都没有顾虑过他的感受,让他觉得心很累,这才会从那些柔情小意的外室身上寻找慰藉。

她从前认为这些都是国公爷找的借口,觉得十分虚伪可笑,后来历尽千帆,参悟了佛书,看透了一些人后,突然明白过来,她这般生硬霸道,说一不二的性子,无论做的事是好是坏,是对是错,永远都落不着别人一句好。

可惜,她这目下无尘,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是改不掉的,索性便不问世事,眼不见为净,也不至于叫国公爷恨透了她后,又让自己的儿子媳妇也恨上她。

长宁这样的性子,只怕将来也是要吃大亏的。

“长宁。”顾老夫人喊住顾长宁,“你过来,祖母有话同你说。”

顾长宁脚步一顿,只好转过身,皱着眉头道:“祖母您可千万不要说您没什么大碍,您都咳血了,怎么会没什么大碍?”说着,又觉得自己太过激动关心了,只好咳嗽了一声,替自己解释道:“若,若是叫父亲知道了,一定会责怪我没有尽早告诉他,我可不想受父亲的责骂。”

顾老夫人无奈地摇摇头,头一次觉得这个每回见到她跟耗子见到猫似的孙女儿也有固执难缠一面。

“祖母确实没什么大碍,你父亲公事繁忙,不可因为这样的小事去打扰他。”顾老夫人将顾长宁拉到身边,神色严肃地叮嘱,企图吓退这个孙女儿。

“可是祖母您咳血了啊!”顾长宁这回不仅没有被吓退,反倒更急切道:“我既然发现了就不能这么算了,要是祖母以后出了事,那我下半辈子都要在悔恨中度过了!”

顾老夫人很无奈,对于这个性子和自己年轻时有七八分像的孙女儿,她很清楚自己是说服不了她了。

没办法,顾老夫人只好换了个角度,对她道:“这样吧,你的那位小姐妹不是懂医术吗?你叫她来替祖母看看如何?先暂时不要惊动到其他人。”

“这怎么行,祖母您的身体可不能随便开玩笑!”顾长宁可不敢赌,而且万一宁之治怀了祖母,宁之也要倒大霉的。

顾老夫人却反驳道:“祖母可听说她治好了长平儿子的伤势,而且又是她发现了巾帕上的血迹,想来医术是不会差的。再者,祖母确实也不想惊动太多的人。你要知道,祖母一向喜爱清净,这荣寿堂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若是祖母生病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只怕这荣寿堂的门槛都要踏破了。若祖母真的生病了,到时候影响了祖母的心情,那也于祖母的病情不利,你说是不是?”

顾长宁依旧皱着眉头,可仔细想了想,觉得顾老夫人说的也有些道理,她要给祖母请大夫是为了祖母好,可不能因此反倒让祖母病重了。

宁之的医术她这些日子以来看在眼里,确实是不差的,若是宁之有本事治好祖母那是最好不过的,若是没本事治好,大不了她偷偷摸摸给祖母请大夫便是了。

“好。”顾长宁终于松口,点头应了下来。

顾老夫人也松了一口气,仍然不忘叮嘱,“你要记住不能将此事说出去,这件事就算作祖母跟你之间的小秘密,如何?”

顾长宁思考了一会儿,道:“那也要先等宁之来看过祖母到底是什么情况才行。”

顾老夫人失笑着摇头,“你这丫头也真是难缠,这若是你三姐,可不会这样忤逆祖母的意思。”

一提到顾长菀,顾长宁就撇了撇嘴,嘀咕道:“她要拍您马屁,还不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老夫人闻言,叹了口气,心想这件事怎么就恰恰被这个孙女发现了,这下倒好,自己恐怕要栽在这个孙女手上了。

一旁的孙嬷嬷见状,却突然笑了出来,眼眶也不自觉地红了一圈。

她已经很多年没听到老夫人说这么多话了,像是突然有了生气,突然有了点从前侯府千金的影子。要知道自从老国公爷过世后,老夫人便将自己封闭了起来,日日夜夜礼佛诵经,这么多年来,没有人能再走进老夫人的心里,也没有任何事能激起老夫人的情绪。

老夫人似乎一下子就失去了喜怒哀乐的能力,哪怕三小姐偶尔能逗得老夫人开怀大笑,可她在一旁仔细瞧着,能清楚地看到那些笑容并未到达老夫人的眼底。

她知道,老夫人这么多年来一直都过得很压抑,她的不问世事,她的淡然无波,并不是真的放下了一切,只是绝望罢了。所以一年前,老夫人有了咳血的症状,也不准她过问,不准知情的丫鬟说出去。

她隐约觉得,老夫人,是在等死…

她担忧过,害怕过,慌张过,可一触碰到老夫人虚空飘渺的眼神时,这些情绪就全都没了。有时候她甚至想,小姐苦了半辈子,直到现在心里都没能真正放下过往的人和事。她心里这么苦,或许死,对她而言是一种解脱。下到黄泉,见到死去了大少爷,母子团圆后,或许就能释怀了。

可是此时此刻,她看到老夫人因为小郡主固执的关心而打起精神来应对的模样,又觉得,人,还是活着比较好。

小郡主的性子有几分像老夫人年轻的时候,或许,小郡主能通过这件事,重新打开老夫人的心扉。

秦宁之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就怕顾长宁性子太直,不仅解决不了事情,还会得罪了顾老夫人,谁知没过一会儿,便有小丫鬟出了屋子请她进去。

“请我?”秦宁之愣了下。

小丫鬟点点头,“是,老夫人听说秦四姑娘懂医术,所以想请秦四姑娘去给老夫人看一看呢!”

秦宁之更加诧异,心想自己的医术已经这般出名了吗?连不问世事的顾老夫人都知道,还指名她去治病?

她不知道的是,顾老夫人正是因为不相信她的医术,才会请她去看的。

秦宁之进了屋子,顾老夫人已经坐卧到了一旁的暖炕上,顾长宁则伺候在一旁。

她上前恭敬地给顾老夫人行了行礼。

顾老夫人道:“请起吧,长宁这丫头非得说我得了病,要出去请大夫,我想起秦四姑娘似乎会医术,所以想请你瞧一瞧,看看我这把老骨头可有什么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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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治病

秦宁之好不容易盼到了这个机会,自然不会推辞,很爽快地应了下来,“是,民女这就替顾老夫人看一看。”

顾老夫人倒是有些诧异。

她以为这姑娘好歹也会推辞一番,竟然如此爽快,难道真的懂医术吗?

对于这个秦宁之,她只在孙嬷嬷嘴里听过那么一回,印象并不是很深。方才吃饭的时候也观察过两次,觉得就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并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只是想着她既然与长宁关系好,那性子也应该是活泼跳脱的,而这样的性子,必然沉不下心去学医术。

所以,她以为这丫头治好了子恒,只是凑巧罢了。

顾老夫人心中已经千回百转,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好。”

秦宁之走了上前,顾长宁连忙搬来一张椅子给她坐下,她侧头道了声谢,便坐了下来,对顾老夫人道:“老夫人,请您将左手伸出来,民女要先替您把脉。”

顾老夫人一听,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又见秦宁之的一张小脸上满是正经严肃,不自觉地笑了笑,将左手伸到了秦宁之面前。

秦宁之撩起衣袖,开始替顾老夫人把脉,片刻后,脸色突然凝重了起来。

“宁之,怎么样?祖母有事吗?”顾长宁见她表情不对,忙紧张地问道。

秦宁之摇摇头,“我暂时还不敢下定论,且需再用银针测一测。”

顾老夫人一听,就觉得这个小丫头怕是在唬人的,因此并不在意,只笑着道:“老身这脉象看起来是否并无大碍?”

秦宁之神色凝重地看了顾老夫人一眼,没有说话。

难怪上一世顾老夫人病逝的那么突然,她这是咯血之证,通俗点说,就是痨病。

这古往今来,得了痨病的病人,最长的都熬不过三年,且有一定扩散蔓延的可能性。

顾老夫人上一世,已然是多活了。

只不过现在顾老夫人的症状很轻微,她光靠把脉辨别不出来,需要用银针放血试一试。

“民女还需靠银针再试一次。”秦宁之这样回道。

顾老夫人也不甚在意,“你随意便是。”

秦宁之又从袖中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银针,仔细挑选了两根出来,便对顾长宁道:“你给我端一盆清水来。”

“好,好。”顾长宁慎重地点点头,很快就端来了一盆清水。

秦宁之又替顾老夫人放了血,仔细观察了一番后,下了结论:顾老夫人现在是轻微的痨症。

从来痨病十无一痊,古人云痨病是因肺中有虫,医药莫加,何能痊愈?还说只有人之将死,痨虫才会从体内飞出,或转投入旁人体内,亦渐成痨不救,这就是所谓的传尸痨。也正是这些传说,导致人们对痨病闻之色变。寻常百姓中有谁得了痨病,只会将他抛之弃之,由着他们自生自灭。

秦宁之以前听到痨病,也觉得是非常可怕的不治之症,直到上一世师父告诉她,这痨病根本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可怕,不过就是呼吸道传染了病菌,入侵到了肺部,导致的肺部感染,如果发现的早,治疗及时,是一点问题都不会有的。师父说,遇到痨病患者,一定要正确对待,不要害怕,不要慌张,是一定能治好他们的。

“丫头,如何了?”顾老夫人出声问道。

秦宁之稳了稳心神,朝顾老夫人露出一抹笑容,“老夫人,您这病算不得什么,只要按照我给您开的药方,按时服药,是可以痊愈的。”

她暂且还是不要把顾老夫人的病症说出来,省得吓坏了她们,毕竟不是人人都跟师父学过医术,她说出来,反倒会适得其反。

顾老夫人听她说得有模有样的,不由觉得好笑,“哦?你打算如何治老身的病?”

秦宁之抿了抿唇,在脑子里仔细回忆了一番各种医书上记载着的治疗痨病的方法。

有许多是民间偏方,有许多只是传说,相对有效的怕只有《经验单方》中的烧香治痨了。师父说,烧香治痨并不是真的治疗痨病,而是防止细菌扩散感染,得了痨病的病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消毒,保持四周干净通畅,这样才能防止病情加重,也能防止其他人被传染。

顾老夫人现在是痨病初期,先要遏止这病加重的可能性。

至于给顾老夫人服用的药物,则需要三月里的青蒿茎叶。

现在已经五月,青蒿不具备药力,看来她要等到来年三月的时候,亲自上山去采摘青蒿的嫩叶才行。

“民女一会儿给老夫人开一副药方,老夫人每日按照药方上的做就可以了。”

顾老夫人觉得秦宁之这小大人般的模样十分可爱,因此并不打击她的热情,笑着道:“好。”

顾长宁松了口气,以为顾老夫人并不是什么大病,只雀跃道:“祖母没事就好了,宁之你尽管开药吧,以后我每日都来督促祖母,不准她偷懒!”

秦宁之慎重道:“对,你需要每日都来督促顾老夫人,一天都不能断。”

顾长宁猛地点了点头。

她觉得祖母虽然严肃可怕,但现在祖母生了病,她身为祖母嫡亲的孙女,自然是有义务照顾祖母的,而且生了病的祖母,似乎并没有那么可怕。

顾老夫人看着这两个小人一唱一和的模样,嘴边不自觉地溢出一抹笑容,心情竟然前所未有地松快了下来。

一旁的孙嬷嬷见了,也是倍感欣慰,她并不知道这位秦四姑娘是否有本事治好老夫人,可至少,她和郡主让老夫人发自肺腑地笑了出来。

便是她瞧着,也觉得这两个小丫头认真严肃,真诚关切的模样比三小姐殷勤谄媚,卖乖讨巧的模样更惹人喜欢。

秦宁之给顾老夫人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副药方子,并叮嘱顾长宁,“你记住这个药方,每日都要按照药方上写的做,且这个药方只有十五日之效,十五日后我再来替顾老夫人把脉,然后依据症状更换药方。”

顾长宁看了一遍药方,“行,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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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祖孙破冰

顾老夫人哭笑不得地让丫鬟将这两个小人送了出去。

顾长宁离开前,还不忘威胁道:“祖母,以后我可每日都会来督促你的,若是你没有按照宁之药方上的那么做,我就把这件事告诉父亲。”

“行,祖母知道了。”顾老夫人也看过了药方子,心想这药方治不好人也治不死人,这两个丫头想折腾就由着她们去吧,总比闹大了整个国公府的人来烦她比较好。

果然,此后的每一日,顾长宁都会避开人群来荣寿堂看望老夫人,一来二去,竟渐渐地熟悉了起来。顾长宁觉得顾老夫人并不是她想象中洪水猛兽的样子,除了不爱说笑,还是很慈祥和蔼的。顾老夫人则觉得这个孙女也不是传闻中不学无术,惹事生非的混世魔王,反倒是个颇为娇俏活泼的小姑娘,很是讨人喜爱。

祖孙俩的感情一下子就破冰了。

当然,对于此事,国公府的其他人并没有发现,只有陆氏有一日发现顾长宁没有在绣楼里刺绣,而是偷溜了出去,从而知道了她已经连续几日如此了,因此狠狠地责罚了她一顿。之后又谆谆教导了一番,所言无非就是要让她收敛性子,学学顾长菀的行事做派,好在顾老夫人的六十大寿上讨她老人家的欢心。

顾长宁嘴上虽然答应得好好的,但之后依然我行我素,根本不理会陆氏的教导。

陆氏被气了个仰倒,大骂她不学无术,难成大器。

五月初九,是顾老夫人的六十大寿。

虽然顾老夫人一向喜爱低调清净,但这一日来了,晋国公府上下仍然是一片悬灯结彩,热闹非凡。因为晋国公府的权势和名望,前来贺寿的人群络绎不绝,不一会儿,前院已经是冠盖云集,满堂朱紫。

宴席还未开始,晋国公夫人陆氏带着府中的几位小姐在前厅招待前来的贵妇名媛,其中顾三小姐顾长菀落落大方,气质不凡的谈吐获得了诸位贵妇的一致赞赏,场面一时间是欢声笑语,和乐融融。

陆氏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地与众人谈笑,但心里早已经呕出了一口血,趁着休息的空档,她将丫鬟白露拉到一旁,神色严肃地叮嘱:“你去后院看看郡主在搞什么鬼,怎么到现在还不来?你告诉她,她若是再不来,今后这国公府可就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白露得令,匆匆地退了出去。

可白露却未曾在顾长宁的院子里找到她,问了院子里的丫鬟,丫鬟们皆是一头雾水,“郡主很早就出去了,只道屋子里闷得慌,要去后园散散心,白露姐姐您去后园找找。”

白露瞪了她们一眼,“你们是怎么当丫鬟的,今日是老夫人的六十大寿,郡主是我们长房唯一的嫡出小姐,自然是要大放光彩的!夫人一早就叮嘱过你们看好郡主,不要让她乱跑,要在卯正的时候将她带到前厅去,怎么夫人就忙了一会儿寿宴的事,你们就将郡主给看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