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声响,众人循声望去,便看到一张惨白的小脸。

原来是寺庙里的另一位大小姐――秦玉之。

她不小心把果盘洒落到了地上。

“嘘,快别说了。”有人提醒道。

众人立刻噤声,不敢多言。

秦玉之则蹲下身收拾果盘,嘴里带着歉意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们继续。”

她说着,手脚麻利地将果盘装好,然后放到了一旁的圆桌上,自己则低下头,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原地。

众人看着她落寞的背影,不由叹息,“秦家的人也真是狠心,这都小半年了,连个来探望的人都没有,说不来见,就真的不来见了,也不知秦姑娘是犯了多大的罪孽。”

“我瞧着这丫头人也不坏,在咱们寺庙里一直很低调,今日的团圆夜,她有家不能回,只能跟咱们这些孤家寡人一同在寺庙里过节,心里肯定很难过吧!”

“前阵子有位公子一直求见,据说是秦姑娘的表兄,只是清音寺一向不接待男施主,否则倒是可以让他们见一面。”

“你说的这位男施主可是容长脸,瘦高个子?”

“好像是的,半年前他偷偷翻墙进了寺庙,可惜没找到秦姑娘的住处,反倒被住持发现,给打了出去,我远远见过一面,确实是瘦高个子。”

“那我方才瞧见他了,他就在寺庙外头,站在后山上望着,我之前还奇怪他在望什么,跟住持说了,住持只让我不要管,我便也没当一回事儿。”

“这么说,确实可能是秦姑娘的表兄,唉,他也算是痴心一片了。”

“别想了,忧悲恼、怨憎会、恩爱别离、所欲不得,这俗世中苦痛不是咱们佛门之人能够理解的。”

“好一个痴心人啊,可怜可叹。”

几个女僧人在唏嘘感慨着,当事人秦玉之则倚靠在墙边,怔怔地望着天上的一轮圆月,陷入了深深的怨恨之中。

半年的佛门生涯,并没能洗涤掉她一身的戾气,反倒让她的怨恨越发得深重。

她恨。

她恨自己无能,恨母亲偏心,恨祖母无情。

更恨的,是不能将秦宁之千刀万剐!

她要想尽一切办法,从清音寺里走出去,她要让秦宁之付出应有的代价!

秦玉之握紧了双手,许久未修剪的指甲嵌入了皮肉之中,有鲜血逐渐渗出,她却恍若未觉,头脑中,只有深深的恨意。

“玉儿!”突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秦玉之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来,便在不远处看到了她许久未见的表哥陈誉。

“誉表哥!”她慌忙地站起身,似是不可思议,然后紧张地环顾四周,道:“你怎么进来了?莫不要被住持发现!”

若是被住持发现了,誉表哥被赶出去事小,她要因此受到连累,被住持责罚,抄写经书,面壁思过,那可就惨了。

陈誉忙摇摇头,几步走到秦玉之面前,话出口,就已经哽咽,“玉儿,你,你受苦了!”

秦玉之穿了一身素朴的青袍,未施粉黛,面庞清瘦,脸色苍白,可因为五官姣好,给人一种我见犹怜之感,十分惹人疼惜。

陈誉的心一下子就软成了一汪水。

他忍不住上前抓住了秦玉之的双手,深情道:“玉儿,你别怕,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一定!”

秦玉之下意识地就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她不喜欢陈誉。

可下一秒,她念头一转,又生生忍住了。

她好不容易能跟外界接触上,她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她要像从前利用陈誉一样,继续利用他,她要让陈誉把她救出去。

秦玉之回握住陈誉的手,悲戚道:“誉表哥,你终于来找我了!”

两个人执手相看,深情款款,泪眼朦胧。

秦玉之将陈誉带到了厢房,确定没人发现后,才问道:“誉表哥,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有没有被人看到?”

陈誉摇摇头,“玉儿你放心,我没被人发现,寺庙的人都在后院,我是从前院翻墙进来的。”

秦玉之松了一口气,又提醒道:“不过誉表哥还是要小心一点,若你来找我的事被住持知晓了,可能会告知舅舅,我怕你又被舅舅软禁。”

她说着,不由擦了擦眼泪,“是我不好,总是连累表哥你。”

陈誉忙抱住她,温柔道:“玉儿,你别哭了,我没事的,只要能再看到你,我什么都不怕。”

秦玉之突然被他抱住,身子一僵,挣扎道:“誉,誉表哥…”

陈誉却还是紧紧地抱着她,甚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贪婪地摄取她身上的芬芳。

这是他盼了小半辈子的事。

从他记事以来,他就喜欢上了这个漂亮大方,优雅高贵的表妹,觉得她就像是天山上的雪莲一样,冰清玉洁,不容亵渎。

所以一直以来,无论他与玉表妹的关系怎么要好,他的内心深处,始终觉得自己配不上高高在上的表妹,并不敢做出任何逾距的举动,唯恐惊扰了她,亵渎了她。

可随着年纪的增长,他越压抑自己的内心,欲望便越是强烈,有好几次,他看到玉表妹,都想不管不顾地把她搂入怀中,狠狠地轻吻她。

可他知道他不能,他若这么做了,玉表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努力扮演玉表妹心目中温柔体贴,风度翩翩的誉表哥,殊不知,他的内心,住着一匹饿狼,想着要如何将她拆骨入腹。

一个人的本性若压抑到了极致,那么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

而现在,正是他爆发的时机。

玉表妹落难了,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而是一个陷入了深潭泥沼里,等着他来拯救的无助少女。

这样的玉表妹,他又何须再扮演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陈誉这么想着,胆子更大了,他的双手从秦玉之的背上挪开,开始不规矩地游走。

秦玉之吓得瞪大了眼睛,她手忙脚乱地想推开陈誉,却听到陈誉沙哑着嗓子在她耳边低语,“玉表妹,我要你,你给我吧,你给了我,我今晚就将你救出去。”

陈誉的手伸到了秦玉之的衣领处,迫不及待地解开了她的衣扣。

秦玉之哪里能料到有此一出,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也是一片空白。

这,这是她认识的誉表哥吗?

陈誉的手伸到了她的胸口。

秦玉之才终于清醒过来。

她猛地推开了陈誉,失声道:“誉表哥,你在做什么?!”

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里又是佛门清净之地,再加上方才哪一出,陈誉的情欲完全被激发了出来。

眼前的人是他日思夜想的玉表妹,他哪里还能把持得住自己?

陈誉红了一双眼睛道:“玉表妹,你喜欢我不是吗?我知道怎么救你出去,你把你自己交给我,我回去立刻请父亲来求娶你,玉表妹,我会对你负责的。”

陈誉此时就像一匹要吃人的饿狼,秦玉之被吓懵了。

可怜的秦玉之,总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以为自己能利用别人,殊不知凡事都要付出代价

ps为这几天没更新道歉,一直都心烦意乱的,静不下心来码字,今天烦躁的情绪稍稍平复,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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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一拍即合

“誉,誉表哥…”秦玉之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两步,“你不要开玩笑了,你不要吓我。”

陈誉上前一步,急切道:“玉儿,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喜欢你!我一直都想娶你为妻,难道你不想嫁给我吗?你之前不是口口声声说你喜欢我,要嫁给我吗?否则我又怎么会为你做那么多事?玉儿,难道你之前都是骗我的?!”

“我没有…”秦玉之摇着头,心乱如麻。

她没想到陈誉居然会对她提出这种要求,这不符合她十几年来对陈誉的认知。

这就相当于她养了一条衷心耿耿的狗,谁知它却出其不意反咬了她一口。

她懵了,不知所措。

“那你为何不愿意?”陈誉又捉住她的手,深情款款道:“玉儿,你早晚都是我的人,你怕什么?只要现在生米煮成熟饭,我就不信你祖母还能扣着你继续留在这清音寺?!等你嫁给了我,你就能过上好日子了,难不成你想在这寺庙里度过你的一生吗?”

秦玉之继续摇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她明白陈誉的意思。

陈誉是在告诉她,他不会无条件地帮她,他是有所图的,他之前为她做那么多事,都是想让她嫁给他。若现在要他违抗父命,坚持娶她回家,那么,就要让他先得到些什么好处。

这个好处,就是让她先成为他的人,让她再也没办法背叛他。

秦玉之只觉得胸口一阵窒息。

她高估了陈誉的人品,也低估了陈誉对她的贪念。

若她拒绝了陈誉,只怕陈誉不仅不会再帮她,还会将他之前为她做的一些事都给捅出去,让她再也没有翻身之地。

可是她又怎么甘心委身于他?

她又怎么甘心将自己的第一次交给一个不爱的人?

“誉表哥…我,我可以答应你,只是能不能给我一些时间?我还没有准备好。”秦玉之现在脑子无法思考,只能暂时先拖延时间。

陈誉却不依,“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半年了,我好不容易等到机会来看你,若错失了今晚的良机,只怕你又要等上一年半载!玉儿,夜长梦多,你就不怕这中间再出现什么差错吗?谁知道你那位四表妹又会做出什么歹毒的事情来?你可知道,她和晋国公府的二公子订了亲!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她风光大嫁,自己却只能在这凄苦度过?!”

“你说什么?!”秦玉之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了这个消息。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她只觉得这是一个可笑的笑话,根本没有当一回事儿。

秦宁之是什么身份?晋国公府的二公子又是什么身份?他们是云泥之别,秦宁之怎么可能和顾二公子的订亲?

这不过是别人编出来诓她的罢了。

可这一次,这一次连誉表哥都这么说!

难道这件事是真的?秦宁之真的要嫁到晋国公府了?!

“为什么?!”秦玉之失声道。

秦宁之怎么能嫁得那么好?

晋国公府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再对比她现在的处境,秦玉之浑身都颤抖起来。

“玉儿,我可以救你出去,你相信我。”陈誉握紧了她的手,循循善诱。

“不行!”秦玉之仓惶地推开了他,摇头拒绝。

若说她现在还在犹豫,那么在她听到秦宁之的婚事后,她就下定了决心。

陈誉没办法帮她。

他最大的能耐也不过是娶她进门,可她要的远不是这些!

秦宁之能嫁给名满京都的顾二公子,她却只能嫁给一无所有的陈誉?

凭什么?她不甘心!

她要的不仅仅是从清音寺出去,她要的是将秦宁之狠狠踩在脚下,要她永远无法翻身!

“誉表哥,你帮我一个忙…”秦玉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怕陈誉生气,又软下态度,撒娇道:“誉表哥,我知道你对我的真心,我也是欢喜你的,只是在我把自己交给你之前,我希望你能再为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你想要怎么做,我都愿意。”

秦玉之给出了让步,陈誉也知道他没办法强迫她,若他不答应,只怕以后也没机会了。

所以哪怕陈誉心里有千百个不情愿,也只能点头应了下来,“你要我做什么?”

秦玉之仰起头,看着陈誉,一字一句道:“我希望誉表哥,能帮我去尚书府找孙大小姐,捎一句话。”

“什么?”陈誉有些吃惊,玉儿什么时候与尚书府的大小姐认识了?

秦玉之没有多做解释,只道:“你与孙大小姐说,清音寺过几日会有高僧前来讲经,请她务必来听。”

陈誉听完,更是一头雾水。

秦玉之笑笑道:“在我出去之前,总要将分内的事做好。”

几日之后,孙婉莹便借着听经的名义来到了清音寺。

在上了一炷香后,她借口要去后院厢房歇息,找到了秦玉之。

秦玉之将她带到了厢房。

进屋落座后,孙婉莹便淡淡开口,“二姑娘想通了?不再觉得我是骗你的?”

一个多月前,孙婉莹来清音寺找过秦玉之,告知了她一些事情,并说要与她合作。

可秦玉之根本不认识孙婉莹,岂会相信她说的那些话,还以为这一切又是什么阴谋诡计,对孙婉莹根本没什么好脸色。

孙婉莹也不介意,只道她若想通了,随时欢迎她去尚书府找她。

没想到孙婉莹这一等,便是一个多月。

“你上次与我说,要我帮你对付秦宁之,还作不作数?”秦玉之并没有理会孙婉莹的讽刺,开门见山地问道。

孙婉莹并不急着回答秦玉之的问题,而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悠悠地品了一口,瞥见秦玉之急切的表情,才轻笑了一声,道:“不是你帮我,而是我帮你。”

秦玉之拧起了眉,“这又有什么区别?我们两个都只是想除去秦宁之罢了!”

她不知道孙婉莹为何要对付秦宁之,可她们目标一致,谁帮谁又有什么说法?

“这差别可大了。”孙婉莹搁下茶杯,抬头看着秦玉之淡淡道:“你拿什么来帮我对付秦宁之?若没有我,你根本没办法从清音寺里走出去,又何来帮我一说?二姑娘,你可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你要明白,是我帮了你,我是你的恩人,你出去之后做任何事,都要先经过我的示意。否则,我可不敢贸然帮你。”

孙婉莹的意思是,她要的,是一条听话的忠犬,而不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恩人。

秦玉之气得脸色通红。

她一向心高气傲,从不向人低头,可那也是在她的圈子里,如今跳出了她原来的圈子,遇到了她比她身份高上几倍的贵女,她发现自己全然没了办法。

可也因为这样,她更加明白身份的重要。

若秦宁之真的嫁给了顾二公子,那么她们之间的身份更加是云泥之别,她休想要再动秦宁之一根毫毛!

所以,她必须忍。

古有韩信受胯下之辱,她如今被困在这座破庙里,为了逃出去,为了更好的生活,她就算被嘲讽几句又怎么样?

“好。”秦玉之咬牙道:“是孙小姐您帮我,请问,孙小姐要怎么帮我?又希望我怎么做?”

孙婉莹的脸上这才露出愉悦之意,“二姑娘果然是干大事的人,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秦玉之抿着唇,没有说话。

孙婉莹又轻轻地笑了起来,“三日之后,我会给你答案。”

作者的话:其实不是相亲男的原因啦,主要是因为他想到了前男友,搜了下前男友的微信,发现他头像变成了一张疑似结婚照,失过恋的应该懂我(微笑面对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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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辞别

秦宁之对于清音寺的情况一无所知。

中秋过后,方译问便要动身去西北军营。

他来到秦府,向秦宁之辞别。

秦宁之现在毕竟有了婚约,行事作风都要有所收敛,再加上之前发生的一些事,他二人的关系便变得有些微妙。

秦宁之原本并不想见方译问,还是方氏说,此去一别多年,他们都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她今后或许再也见不到方译问了,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既然方译问来找,那还是去送送行吧,也算是全了这些年的兄妹情谊。

秦宁之想起过去种种,终究是狠不下心来。

她由丫鬟领着去了待客的花厅。

方译问此时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待,他双手捧着茶盏,视线无意识地落在对面桌子上的青松翠柏屏风上,神色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