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木里面空空如也。

真的没有人。

当初她亲眼看着父亲和母亲被下葬,可现在,棺木里竟然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父亲和母亲没有死,那她这段时间以来,又到底在做的什么事?!

长宁,对,长宁,她可能害了长宁的性命!

秦宁之目光呆滞,如遭雷击。

“宁之,你没事吧?”在确认秦寅和方氏并没有死后,秦宁之的状态反而更差了,顾景元一时间很是担忧。

“我父亲和母亲呢?他们在哪里?”秦宁之抬起头来,喃喃问道。

“他们被我安顿在城郊,原本我打算等事情平息后,让你和他们一起离开盛京城,只是…”顾景元没有预料到秦宁之会有这么深沉的恨意。

秦宁之呵呵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有泪水从眼眶中涌出,她指了指顾景元,又指了指自己的心,悲怆道:“所以,我又被你骗了,是吗?我又一次被你骗了,顾景元,这一次又一次,你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宁之…”

“你不要再说了,我自己所做的事情,我自己会承担代价!”秦宁之看着他,眼神更加的冰冷。

她若是害了长宁一条命,那就用命赔她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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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章大结局(三)

夜色深深,狂风呼啸。

大雪过后,天上的星月都显得那么憔悴凄然。

而此刻,晋国公府的城郊别院内有灯烛随风摇曳。

屋内,传来呜咽的哭泣,不知是人声,还是风声。

许久,才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别哭了,等宁之醒来看到你这样,又要伤心了。”是秦寅的声音。

“我只是觉得对不起这丫头,你说当初我们要是把这件事早告诉她,她是不是就不会受这么多苦。”回答他的人是方氏。

“唉。”秦寅叹了口气,“当时谁知道是什么情况,只是担心会连累宁之,所以二公子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照做了,哪里知道会弄成现在这样?要怪只能怪宁之这丫头,对自己太狠了!”

“她还不是为了我们!”方氏很心疼,也很愧疚。

秦寅无奈道:“那你说,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盛京城咱们是回不去了,原本二公子是想等风波平息下来后再安排我们去别处,可现在看宁之这个模样,她怕是不愿意再见到二公子了。”

方氏道:“我只要我的两个孩子好好的,其余的我什么都不想去管了,老爷,我们两个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的意思是?”

“我们走吧!悄悄地走,离开盛京城,离开这个人心险恶的地方。”方氏突然激动道。

“这…”秦寅有些犹豫,“二公子毕竟帮了我们很多,若不是他那天及时出现在监牢里,我怕早就要被吕明给杀了,咱们现在也不可能一家团聚。”

方氏有些生气,“那宁之呢?宁之怎么办?方才你也听二公子说了,宁之以为自己害死了书闲郡主,想要自杀去偿命!”

秦寅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离开的话对不住顾二公子,可留下来,又怕宁之会想到伤心事。

就在秦寅纠结不已的时候,一直昏迷不醒的秦宁之突然动了下,只见她眉头紧锁,表情痛苦又狰狞,像是被梦魇住了。

“长宁,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来救你,我这就来给你赔罪…”她一边摇着头,一边带着哭腔呢喃。

“宁之,你醒醒,快醒醒。”方氏见状,连忙伸出手摇晃秦宁之的手臂,企图让她从噩梦中醒来。

可是秦宁之非但没有醒来,反而越来越痛苦,额头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水,不停地摇着头,身体也开始不断地挣扎起来。

方氏被吓坏了,急忙握紧了她的手,柔声劝慰道:“宁之,没事了,没事了,书闲郡主她没事,她没有杀害太子,你也没有害了她,她已经被顾二公子安全带回国公府了,这件事也都已经解决了,你别怕,你别怕啊!”

方氏的话说完,情绪一直紧绷着的秦宁之,这才逐渐平静了下来。

良久,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方氏温柔担心的面庞。

秦宁之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方氏的脸颊,带着哭腔道:“母亲,我以为你死了…”

方氏闻言,几乎落泪,她也伸出手摸了摸秦宁之的脸颊,哽咽道:“傻孩子,母亲怎么会死,母亲怎么舍得丢下你和文哥儿,是母亲对不起你,母亲没能和你把这件事说清楚。”

秦宁之感受到母亲触碰着她的温热触感,精神有些恍惚。

是真的吗?

她不是在做梦吗?

眼前的人真的是母亲?而不是她因思念过度而出现的幻象吗?

母亲,真的活过来了?

可是,可是她方才不是还在父亲和母亲的坟前忏悔吗?

不,不对。

后来顾景元出现了,他告诉她,父亲和母亲没有死,这一切都只是他故意伪造的假象!

对,她想起来了。

父亲和母亲没有死,他们的棺木里空空如也。

可是她却因为执念害了长宁。

她懊悔、愧疚、痛苦,所以,她举起袖中藏着的短剑想要自尽。

可后来,却眼前一黑,陷入了一片昏迷之中。

看来,她是被顾景元给阻止了。

现在,顾景元将她带到了父亲和母亲身边。

想到这些,秦宁之的情绪逐渐平复,眼神却也逐渐冰冷。

顾景元,他以为他这样做,她就会感激他吗?

他让她活得像一个笑话!

瞧见秦宁之的眼神逐渐变得凄清冰冷,方氏吓了一跳,忙握紧她的手,解释道:“宁之你千万不要做傻事,书闲郡主根本没事,太子也没事,这一切不过都是太子故意制造的谣言,想逼你出面而已。太子多么的阴险狡诈,他怎么可能轻易就被你给算计了?你别傻乎乎地被他给骗了!”

秦宁之一愣。

方氏继续道:“现在书闲郡主已经被顾二公子带回了国公府,这件事也已经平息了,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啊!”

秦宁之皱起眉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方氏说的话。

其实顾景元来找她的时候,她就怀疑过,因为如果这件事真如青瑶所说的那般严重,那晋国公府肯定被团团包围住了,顾景元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他也不敢擅自出府。

可是,青瑶又怎么会骗她呢?青瑶说亲眼见到月儿的相好一刀刺死了太子,青瑶说盛京城内外现在都是流言蜚语。

所以,难道这一切,都是太子的阴谋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秦寅,也上前一步,沉声道:“宁之,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可父亲和母亲也不是故意要诓骗你的。太子一直都怀疑锦衣卫与铖王关系密切,事实也确实是铖王想利用锦衣卫打入紫禁城内部,杀皇上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太子一直很忌惮锦衣卫,想方设法地要除掉锦衣卫,父亲只是恰好被他盯上,成了那个替他除掉锦衣卫的棋子罢了。不过这件事也怪父亲,自己的顶头上司有这般狼子野心,却一直被蒙在鼓里替他做事,也难怪太子将我当成了敌人。”

秦宁之皱了皱眉,知道父亲这套说辞是被顾景元给洗脑了。

顾景元想让她觉得,谋害父亲的人是太子,而不是他们晋国公府。

可是晋国公府在这件事中,又当真脱得了关系吗?

“宁之,你不要怪顾二公子,他之所以会这么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秦寅企图替顾景元解释。

可秦宁之却抬起头,看着秦寅,一字一句道:“那晋国公府呢?他们在这件事里充当着什么?我不信锦衣卫和铖王的事情他们没有推波助澜?”她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帮秦寅分析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晋国公府的人早知道太子忌惮锦衣卫,也知道太子在想方设法除掉锦衣卫的人,可是他们非但没有阻止,反倒推波助澜,帮太子除掉锦衣卫,然后再将铖王连根拔起,铖王一死,锦衣卫也没了威胁,这个时候,父亲您说,谁最受益?是太子吗?我看不是。”

秦寅沉吟片刻,虽然不是很愿意承认,但还是回答道:“是誉王,铖王一除,只有誉王有争夺皇位的能力和资格。而晋国公手握兵权,锦衣卫一倒,晋国公便可以为所欲为了。”秦寅淡淡回答。

“这便是了。”秦宁之冷笑一声,“所以您现在还觉得,顾景元是为了我们好吗?”

“这…”秦寅还是没办法把顾景元想得那么坏,“可是顾二公子毕竟救了我,哪怕他真的有私心,可他救了我,否则,我早就死了。”

“那是因为他愧疚,那是因为他觉得对不起我!”秦宁之有些激动地打断了秦寅的话。

她没办法原谅顾景元,没办法原谅他把她当做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

上一世顾景元对她很冷淡,可却总是会在关键时候帮她一把,她当初傻傻地以为那是他对她尚有些感情,殊不知,他只是愧疚!他只是觉得他间接害死了她父亲,所以觉得愧疚罢了!

难怪上一世,他怎么都不肯帮她查清楚父亲死亡的真相,难怪他会因为她去查真凶而跟她翻脸。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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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五章大结局(四)

看着秦宁之眸中深沉的痛意和恨意,秦寅也不忍心了,只叹着气,不再说话。

方氏则上前抱着她,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母亲答应你,我们一起离开盛京城。”

“好。”秦宁之垂下眸,任由眼泪流淌。

盛京城这个地方,几次三番地摧毁了她的信念和坚持,她确实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顾景元一袭黑衣,站在门外,月色中,显得十分落寞凄然。

他看着秦宁之,一字一句道:“原来在你心里,是这样想的吗?”

“顾公子。”秦寅连忙上前,解释道:“你听错了,小女不是那个意思。”

他很担心宁之戳破了晋国公府的阴谋,顾景元会对她不利。

顾景元没有理会他,只是一步一步走上前,走到了秦宁之面前,又一次问道:“在你心里,我便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不通人情的人吗?”

秦宁之转过身,直视他的眼睛,冷冷道:“是,顾景元,我不会再被你欺骗了,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从今以后,我们再没有任何瓜葛。”

顾景元的心像是被人用针刺了一下。

他的一片真心,到头来,却敌不过她的怀疑。

“若我告诉你,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和你的家人,你相信吗?”

秦宁之冷笑一声,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那我问你,你愿意为了我放弃晋国公府这么多年来的布局,放弃帮誉王争夺皇位吗?”

上一世,她没能看到最终的结果,不知道誉王和晋国公府最后有没有成功,也不知道顾景元,到底怎么样了?

不过谋逆反叛,能怎么样呢?

运气好,成为人上人,运气不好,死无全尸。

顾景元闻言,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这是预料到的结果,秦宁之觉得自己是能接受的,可是心,为什么还是被狠狠砸了一下,闷闷的疼。

“既然你做不到,那便就此别过吧!我父亲一生忠良,不会和你一起去当反贼的,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她撇过脸,尽量把话说得刻薄恶毒。

“反贼?”顾景元呵呵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方氏则朝他跪了下来,哭道:“顾公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这些事从来没有发生过,求你放我们走吧,我们保证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甚至不会再踏入盛京城半步。”

“母亲,您干什么?!”秦宁之将她搀扶起来,面色有些尴尬。

她不愿意在顾景元面前表露出懦弱的一面。

“你们走吧…”顾景元转过身,背对着他们,轻轻开口,“趁我还没有反悔,你们离开吧!”

他怕若是再见秦宁之一眼,会忍不住紧紧抱住她,再也不放她离开。

可是她方才说得对。

他是谋逆的反贼,将来是生是死都未可知,如何能给她幸福?

他们,确实不是一路人。

秦宁之看着他的背影,闭上了眼睛,将心里的苦痛和酸楚都埋葬了起来。

顾景元,再见了。

这一次,是真的再也不见。

飞雪伴春还,善庭晓自闲。

三月的金陵城,初雪消融,草长莺飞,微风吹拂过河面,泛起丝丝涟漪。

岸上,三两妇女拿着木槌捶打着衣服,青石巷里,煤炉冒出的缕缕白烟缭绕上升,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惬意悠然。

桥边的青石板路上,出现了一个聘聘袅袅的身影,她身穿杏色绣折枝海棠上衫,下着柳色百褶裙,手中挎着一只竹篮子,眉目如春,面含笑意,走起路来如同跳跃的百灵鸟一般。她的身边跟着一个身穿玄色长衫的小团子,五官标致,粉雕玉琢,一路走来,引得无数路人侧目观看。

这二人走过青石小路,跨过石桥,对往来认识的人热情地打着招呼,然后,她们来到了河边,径自走向一名妇人。

那妇人虽说穿得朴素,但是气质姣好,面容沉静,端的是稳重大方,她看到来人,笑着擦了擦手上的水渍,道:“宁之,文哥儿,你们怎么来了?”

为首的女孩子笑着将手中的竹篮取下来,揭开上面盖着的青布,道:“您一早就来洗衣服,父亲说您早饭都没来得及吃,我和文哥儿特地给你送饭来了。”

方氏的笑意直达眼底,“你有心了,东西留在这儿,快回去吧,母亲一会儿便回去。”

“没事,我等一等母亲。”女孩子的笑容天真明媚,初晨温暖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显得那样的静谧美好。

“对啊,对啊!我们等母亲一块儿回去好了,反正父亲去了镖局,我们也没事做!”一旁的小团子也跟着说道。

方氏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便不再反驳。

一家人母慈子孝,和乐融融,任谁瞧着都羡慕不已。

河岸旁其他的妇人见状,都不由感慨道:“秦大娘,你可真是有福气啊!生了这么好的一双儿女。”

方氏抿着唇,嘴上谦虚了几句,可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现在的日子,虽然平淡,但是却比在盛京城的时候,不知道开心了多少倍。

过了一会儿,方氏洗完了衣裳,秦宁之上前帮她把衣裳都收拾好,正准备离开,身后便传来了一阵惊呼声。

“鱼儿他娘,你怎么了?!”

“哎呀,这,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地这是怎么了?”

“快来人啊!快救命啊!”

很快现场便是乱糟糟的一团。

秦宁之急忙扔下衣服,赶过去查看状况。

只见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突然倒在地上,口角歪斜,手脚痉挛,嘴里不断地吐着白沫,身体则不停地抽搐着,看起来十分吓人。

是癫疾。

“哎呀,这是疯狗病啊!大家快让开,别被她给咬了!”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道。

这么一喊,人们顿时作鸟散状,无人敢上前靠近。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秦宁之走上前,按压住这人的身体,随后便用力去掐她的人中和合谷穴。

“秦大娘,危险啊,快叫你家丫头让开!这是疯狗病,万一被咬上一口是会被传染的!”有人好心提醒方氏,让她上前劝阻秦宁之。

方氏则宽慰她们,“各位没事的,小女学过医术,能治疗一些基本的病症,你们放心,鱼儿的娘很快就会没事了。”

众人急道:“这疯狗病可不是一般的病啊!谁得了这个病必死无疑,谁要是被得了疯狗病的人咬上一口,也得死!”

再说了,秦宁之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说她会治病救人,谁信啊!

“是啊,你家丫头如花似玉的,还没嫁人呢,可使不得啊!”

“对啊秦大娘,这件事可不能开玩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