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将大雁的安国公主与苍蒙一介贵族的女儿相提并论,并且能够将两女共侍一夫说得如此的冠冕堂皇,这让顾尚锦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气。

顾尚锦由着侍女们捧下头上沉重的金冠,根本懒得反驳,只唤了一声:“吴大人。”

“是!”吴越立在屏风外,应了声,随即给这位‘难得糊涂’的公主翻译道:“这位伟大的、有着圣洁光辉的侧阏氏要求公主成为苍蒙的生育工具,与她一起为苍蒙的大君生儿育女,今年生一位小世子,明年再生一位小小世子,后年再继续生小小小世子。年年生世子,岁岁抱孩子,此生无穷尽也。”

刚刚译完,已经有侍女忍不住轻笑出声。

顾尚锦隔空往那屏风瞥了一眼,青霜立即正色道:“吴大人,请慎言。”

那头,郭莺打量着顾尚锦的神色,继续道:“我听说你们汉人有句俗语‘嫁鸡随鸡’,既然公主将要成为我们苍蒙的阏氏,那么就请你遵守我们苍蒙的传统。在我们苍蒙,不管是不是阏氏,都只能轮流侍奉大君,以求雨露均沾,为大君更快更多的诞下继承人。不管以后是我先生下小世子,还是公主给大君填一个孩子,他们都有可能成为苍蒙未来的君王。

我将以格帕欠天神的名义用性命保护我们的孩子,也请公主以你们大雁神明的名义不伤害我们任何一个孩子,保护他们健康的长大。”

顾尚锦瘪瘪嘴,伸长了双臂,让侍女们逐个将腕间的手镯摘了下来。足金的雕凤镯子在卸妆台上一字排开,几乎将人的脸都给染上了金沙,更是将那一双懒洋洋的眸子衬托得晶晶亮亮。

她沉着不出声,吴越低头继续译道:“侧阏氏说,公主您要‘入乡随俗’,既然嫁到了苍蒙,那您就是全苍蒙的妻子。不管苍蒙的大君是谁,您都要一如既往的全心全意的伺候对方,这样才能够维持您的恩宠长盛不衰。当然,作为侧阏氏,她也会遵守祖制,为苍蒙的大君奉上她全部的忠诚和贞洁,生下一窝的小世子,塞满大君的帐篷。”

顾尚锦笑道:“吴大人,本宫终于知晓你为何能够在相互碾压的官场里得到太子的青睐了。你这一张颠倒是非黑白的嘴,真正是损人不利己啊。”

吴越抹了抹额头的汗,干笑道:“公主,您就别消遣微臣了!您明明懂得也说得苍蒙话,何苦要下官再给您译一遍?既然要译了,下官总不能干巴巴的陈述对方的话,那样显得太肤浅,没有用心琢磨对方话里面深刻的意图,也显得下官这译史当得不称职啊。”

“那你说说,什么叫做‘全苍蒙的妻子’。”

吴越弓了弓身,正色道:“公主您一定忘了,不止这苍蒙,甚至于是这整个郯其大草原上的所有大大小小的部落,一旦当朝的君王死去,他的妻儿都会被新的君王纳入后宫,成为新君的嫔妃和孩子。对于草原上的蛮子来说,女人就只抵得上一头羊,再尊贵的女子也换不到一匹汗血宝马。”

“所以?”

“所以,不管这位侧阏氏为什么要来见你,她到底想要跟您表明什么,您全都不用放在心上。”因为她也就只有一头羊的价值而已。

“喀嚓”的脆响,象牙玉梳被顾尚锦掰成了两半。

青霜与燕支吓得猛地一跳,跪倒道:“公主喜怒,您别气坏了身子。”两名贴身侍女一跪,整个帐篷内的所有侍女们俱都跪了下来,独独留下不明所以的郭莺金鸡独立般的矗立其中。

顾尚锦缓缓站起,绕到郭莺的面前,一瞬不瞬的盯视着这一张无辜的脸。

“在我们大雁的朝堂上,君是君,臣是臣。在后宫,正宫娘娘是皇帝唯一的妻子,其他的嫔妃都是妾,是臣子。在大雁的礼制中,任何小臣和妾室不得无理取闹,持宠而娇侮辱大臣和正宫娘娘,否则,罪级斩首示众。

同理,在你们苍蒙,本宫即将是正宫阏氏,而你只是一介侧妃,是妾,是臣子。作为臣子,是无法与君并驾齐驱混为一谈的。苍蒙的朝政是大君方归云轲华来决断,可方归云轲华的后帷则是由本宫说了算。

本宫可以容忍妾室献媚、容忍妾室耍奸,甚至本宫能够容忍你用尽一切方法爬上他的床榻,从而获得他的宠爱。不过,就算你是苍蒙大君捧在手心里舍不得伤害半分的女子,也不要妄想凭借他的宠幸而来挑衅、甚至是蔑视本宫的尊严和地位。

因为得罪本宫的后果,你一个小女子是远远承受不了的。”

她挥了挥手,“吴大人,你一字一句丝毫不差的说给她听。”

“是。”

郭莺几乎是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听完了这一段话,眼角含泪地道:“公主,你是想要我们苍蒙灭绝在你一个人的手上吗?你是想要我的大君绝子绝孙吗?听闻你们大雁的女子心如蛇蝎,原本我还以为是谣传,今日一见……”哭着哭着,她以闪电之势冲出了宫帐,在吴越的惊呼中跑向了大君的帐篷。

青霜急吼:“公主,我们上当了!”

顾尚锦冷笑一声:“急什么。就如吴大人所说的,在草原上一个女子的价值就是一头母羊。你觉得轲华会听从一头羊的哭诉而来找本宫的麻烦?”

“可是……外面那些贵族和子民会如何看待公主?”

顾尚锦再一次的坐在了梳妆台前:“他们怎么看待本宫一点都不重要。你们只需要知道一点,本宫是两国边界交战的牺牲品。在两国还虚假的维持着和平假象之时,他们就算有多大的怨恨,也绝对不会伤害本宫一分;同理,就算本宫费尽心机的得到了他们的信任和真心,一旦两国撕破了脸皮,那么本宫也只会被他们亲自捆缚上冲锋的战马,以断裂的头颅来拉开战争的序幕。”

她叹息道:“什么情和爱,在男人的心目中永远没有权位重要。其实,吴大人说得没错,我们女子本来就是一头羊,任人宰割。”

“公主说我只会妖言惑主,她绝对不容许我这样的女子生下大君的孩子。”

大君宫帐里面的熏香早已经点了起来,与顾尚锦那边一样,轲华也正忙着沐浴更衣。

在送亲的马车上时,顾尚锦以草原人不洗澡为由拒绝给他提供热水沐浴,硬是让他带着马粪味脏了三日。这也就罢了,她居然说他体臭,二话不说地将他踹出了凤架。真的是踹,把剑架在他脖子上,然后用脚把他给踹下马车。

轲华可不是任人搓扁揉圆的性子,忍耐力也堪比草原上猎食的豺狼。不管是白日还是夜晚,他都坚持不懈的与大雁的护卫们‘拼杀’,或明斗或暗袭,设置路障挖陷阱这种事情对于苍蒙的武士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轲华甚至于用套马杆套住了凤架的十六匹大马,不让他上车,就不准赶路。

这样的结果让顾尚锦喜闻乐见,几乎是欢天喜地的下了马车,换了骏马在草原上撒野。还带着一群侍卫去抓捕野兽,就地取材的生火架锅弄野味。

她那欢快的模样浑然像是忘记了自己公主的身份,依稀可以看到当初混世霸王的影子。

“大君!”郭莺的哭泣唤回了轲华的神志。

郭莺看着对方嘴角那罕见的笑意,忐忑地询问:“难道大君也觉得公主说得没错?”

轲华穿上青红相间的缎纹大袍,一边任由郭莺亲手替他缠上腰带一边道:“你是你,她是她。她说归说,等真正做了之后你再来告状也不迟。”

郭莺一惊:“大君……你也不想要我们的孩子吗?”

轲华坐下自己给自己套上鞋袜:“孩子可遇不可求。”

“可是……”

“好了。公主千里迢迢的来到我们苍蒙,炕还没热乎起来,你就跑去见她做什么?”

郭莺不答,只低头说道:“大君短短三日就被大雁的公主迷得神魂颠倒了么!”

轲华的动作一顿,望着郭莺头顶带着的纯白狐皮帽。这狐皮还是当年他送的订亲礼中的一件,被郭莺的巧手一针一线的缝制成了帽子,并在帽檐窜上了圆润的白珍珠,将她的小脸衬托得更加光洁亮丽。每当她想要邀宠的时候,就会带着这顶帽子在轲华面前晃荡,任他铁石心肠也会柔软片刻,将她拥入怀中。

只是今日,轲华觉得这顶帽子经过了几年的岁月已经脏了,白色的绒毛上沾染了草原上细小的尘土和飞虫的尸体,散发出一种又干又涩的气味。

“郭莺,当初我之所以在四大家族中选择了郭家,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你懂得本份,知进退。”他站了起来,拉开帘子。

他说:“别被嫉妒蒙蔽了你的理智,侧阏氏。”

作者有话要说:修文癖发作,断断续续写了又删QAQ

第六章

草长莺飞的季节里,柳絮不知道从哪个山谷里面吹拂而来,慢慢悠悠晃晃荡荡的漂浮在人们的黑发上,像是梦中暖心的雪,让人舍不得碰触。

年少时远在边关的顾尚锦躺倒在草丛中,仰视着它们唉声叹气:“看着这些毛茸茸的东西,总让我误以为你们大草原的寒冷还没离开。”

空地上的少年一边舞动着有他一半身子重的石锤,一边抽空问她:“你的家乡冬季不冷么?”

“再冷也比不过你们这的严寒啊!我们那的冬风……嗯,就好比你这锤子刮的风,钝钝的,感觉不到凉气。可大草原的风就像那刮骨钢刀啊!嗯,你见识过我夏表哥的刀术吧?那刀刃还在空中的时候,那风声就已经割到了皮肉上,一片一片的割你的肉骨,等到刀刃落了下来,不用摸,你都觉得自己的脸蛋已经血肉模糊了。”

少年停下来端详了下她的脸颊,顾尚锦猛地窜起,对着他的臀部就踹了一脚:“臭小子,你敢偷懒!”

“没有。”

“那再加一块石头。”

“我已经快要举不起来了。”

顾尚锦贼笑:“你什么举不起了?”

少年正儿八经的回答:“锤子。这铁棍上的石头太多了,太重了,再练下去我的手臂都会断掉。”

顾尚锦勾搭着他的肩膀:“轲华,别怪小爷没提醒你。在我们大雁,男人从来不会说自己‘不行’,更不会说自己‘不举’!”

轲华看着她:“为什么?”

“噎……”

继续看着她:“不行和不举有什么不妥么?”

“啊,”顾尚锦摸摸脑袋,假正经道:“我也是听兵营里面的人说的,具体有什么不妥你可以去问他们。”

轲华瞥向她那红透了的耳垂,‘哦’了声,继续举起石锤挥舞着。

半响,嘀咕道:“你再这样肆无忌惮的欺负人的话,迟早会嫁不出去。”顿了顿,“不举这种床帷话,更是提都不能提。”

“咦!”顾尚锦倒退几步,指着他的鼻子,“你……”恨恨地一跺脚,恼羞成怒的对着他再踹一脚,“不要你管!”

轲华慎重的点头:“我也不想管。如果你真的嫁不出去,我就勉为其难的娶了你吧!那时候你就归我管了,免得去祸害别人。”

这会子顾尚锦不单是耳朵,甚至整个脸颊都红成了朝霞,眼眸又大又亮水水润润,惊诧的唇瓣比大草原上最美的春花还要娇嫩。

轲华握紧了铁棍,极力的掩饰着颤抖的音调:“嗯,你不喜欢春日的话,那我就在夏天去找你。骑着草原上最健壮的骏马,赶着部落里最肥壮的牛羊当作聘礼,一路吆喝着跑到你们家,求你的家人把你嫁给我。”

顾尚锦问:“要是我的爹娘不同意呢?”

“如果他们不肯,我就把所有的牛羊轰到你们的院子,啃吃你们的草木;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在你屋檐下的窗口唱情歌,一直唱到你从屋子里跑出来,然后二话不说的扛着你跑回我们的大草原,再也不放你离开了。”

顾尚锦笑:“干嘛要扛着跑啊,你不是骑着马么?”

“啊,我激动地忘记了。”

顾尚锦哈哈大笑,笑到最后突地抽出双剑:“臭小子,敢占本姑娘的便宜,想要娶我,先问过姑娘手中的剑再说吧!”原地一滚,直接攻向对方的下三路,猥琐又灵动地招式让人满头冷汗。

轲华大喊:“别过来,这些石头不牢固的,会飞到你身上。”

顾尚锦哪里会听,轲华勉力抵挡几下,可石锤太重了,没过五招他就抛下武器,如逃命的狼崽子一般,哧溜溜的窜出去好远。

“别打了,再打就真的没有人敢娶你了!”

“站住,方归云轲华!”

那时候,夕阳正西下,绯色的阳光从遥远的岐崀山脉的皑皑雪顶上一路铺洒下来,将草原上飞跑的身影熏染得暖意洋洋。

明明还是一样的草原,一样的夕阳,可多年后的顾尚锦却觉得自己骨骼里面都透出寒冰般的冷意,少年时的两人也在夏夜来临之前越跑越远,寻不到一点踪迹了。哪怕她的身边围绕着无数的草原人,她的耳边充满了大萨满那奇怪的咏唱调,她的面前是烧得旺盛的篝火,上面驾着清晨屠杀的牛羊,她也依然觉得冷,心底静如止水。

“祝愿吉祥升平,祝愿安乐幸福。在这有柞木用具,洁白屋顶的房里,两位有缘的情人,将要结为百年之好……”

额头有温热的神水点触着,顾尚锦微微仰头,迎上一双睿智通透的眼。

“在我们苍蒙,只要得到大萨满最真诚的祝福的新人就一定会长长久久,白头偕老。”少年曾经说过,“我们的大萨满据说已经有了一百一十岁,是郯其大草原上最受人尊敬的活佛。”

顾尚锦不知道这位老人是否也用同样的慈爱神色祝福过几年前的另一名女子,她更不知道这位老人是否真的满怀真诚祝福她与轲华的姻缘,她甚至不知道这位老人的祝福能够维持多久,一个月,半年,还是护佑他们直到老去。

她只知道,在格帕欠天神的注视下,她大雁朝的安国公主和亲到了苍蒙。今夜起,她的身体奉献给这片生机勃勃的草原,她的心却留在了荒芜寂静的大雁朝。

胡琴悠扬,欢乐的人们已经围着篝火挑起了祝福舞,少女奉上最新鲜的马奶,老人将其中的一杯送到了轲华手中:“恭贺大君多年夙愿终于得偿!”

轲华躬身双手接过:“全靠格帕欠天神庇佑。”

顾尚锦垂首,听到大萨满苍老的话语:“顾阏氏,请相信方归云轲华之心,从多年前许下诺言开始就从未改变。”

顾尚锦眨眨眼,用着生涩的苍蒙话回答:“谢谢!”只此一句,再也不多言。

青蓝的夜空下,银河中的群星在默默的闪耀,注视着世间所有分分合合的情人们。五彩的哈达将两人紧紧的圈在了一起,他们微笑着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喝着马奶,吃着烤肉,然后被少男少女们拉入舞圈内,跳起了草原人的舞蹈。

“在苍蒙,拒绝他们的热情,就等于是打他们的耳光。”

“哪怕我不愿意喝那浓稠的马奶,不愿意吃那腥糙的牛肉,不会跳那怪模怪样的舞蹈,我也必须逼着自己去做!只是为了让你们心里好受些?”少时的顾尚锦双手叉腰,“轲华,我告诉你。这天底下,还没有人敢逼我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嗯,哪怕我答应带你去放牧?”

“放牧谁都可以带我去!再说了,牧羊而已,有什么难的。”

“我还可以带你去岐崀山泡热汤。听闻在岐崀山的深山处有雪莲,我们一起去摘了送给你的姆妈做聘礼。”

“雪莲我家也有。”

“那我们可以去打猎!去猎最凶猛的狼,抓捕最机灵的小白狐给你做帽子,这样冬日再冷你都不怕了。”

“小白狐杀了做什么,不如养着。”

“它们身上有股子腥-臊-味,你不会喜欢的。平日里我练武后身上的汗味重了点都要被你踹……”

“我就要白狐!”

“可我只给我新娘抓狐狸。”

“嘁,不稀罕你抓。本姑娘武艺高强,抓一只狐狸算什么,我可以抓一窝。你去找一个愿意喝马奶,吃肥肉,跳大神的姑娘做你媳妇去吧!”

方归云轲华只记得他们苍蒙娶新娘的风俗,哪里知晓在大雁朝的新婚女子只需要安静的端坐在新房内,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新郎的到来。

顾尚锦一点都不指望他会明白少女心底那份最初的憧憬和期待。她只是看着满床榻的桂圆花生,淡淡的拂了拂手:“把这些都撤下去。”

“公主……”

“撤了吧!”顾尚锦疲惫的离开那片艳红,太刺目了,刺目得与身上这袭草原长袍格格不入。这笨重的宝石玛瑙发冠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口中黏糊着一股腥味,胃里那单调的肉味更是让她觉得以后的日子会更加痛苦起来。

“你们是不是把熏香也换了?”

青霜刚把她换下来的长袍挂好,闻言特意去炉子边嗅了嗅,摇头道:“还是王府特制的木樨香,没有换。”

顾尚锦坐在浴桶里抽动着鼻翼:“有陌生的气味,去找找,看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一旁燕支一惊,立即跑到了顾尚锦的身边,紧张兮兮地道:“他们苍蒙不会特意挑在新婚之夜毁约吧?”

青霜等她一眼:“ 别胡说,你保护公主,我派人仔细检查一下帐篷。”

不多时,就听到‘吱吱’的叫唤声,青霜抱着一团白色的东西走了进来:“还是公主耳朵灵敏,我们在角落里一个笼子里发现了这个。”她摸着小东西的颈脖,抽出里面一块银牌,“这是苍蒙字……”

“锦绣!如果抓到小狐狸我们就叫它‘锦绣’。”少年的话突兀的回荡在耳边。

“我昨夜亲手抓到的,特意嘱咐不许人伤了它,看看喜欢不喜欢。”轲华掀开帘子,绕过两处屏风才看到躲在帷幔之内的顾尚锦。

赤-裸-的肩膀隐在水雾中,那黑长的缎发一如从前,只是靠得近了,沉在水下的腻白胸膛才让他警觉,自己心底深处的女子已经真正长大。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不要哭诉一下下一章的肉该怎么写,怎么贴才不会被锁被黄牌?QAQ

第七章

顾尚锦伸长了脖子瞧了瞧青霜手中那一团白色。小东西显然受到了惊吓,小小的脑袋埋在尾巴里瑟瑟发抖。顾尚锦忍了又忍,终于伸手戳了戳它的背部,小狐狸闷着吱吱的叫,扭着小屁股缩得更紧了。

轲华直接提着它的后颈送到她的面前:“不抱一下?”

顾尚锦皱着鼻翼,故意扭头道:“一股子狐臭味,你想熏死我吗?”

轲华把小狐狸往下放了放,那小尾巴尖眼看着就要落到浴桶里,吓得小东西前爪抱着后爪,恨不得把尾巴也抱上来,眼睛水润润的随时会哭的模样。

他笑说:“那不正好,你顺道也给它搓洗一番,晚上就可以抱着睡了。”

小狐狸挣扎着摇晃脑袋,‘吱’了一声。

顾尚锦戳它埋藏在四肢后面的肥肚皮:“在炎热的夏日里,你让我抱着一堆厚实的毛皮睡觉?”

小狐狸划拉着爪子:“吱吱。”

“草原上的阳光有多毒辣,月色就有多寒冷。抱着它,总比你抱着一柄冰凉的剑要舒服些。”

顾尚锦似笑非笑的剔了他一眼,随意的撩拨了两下水珠:“也是。苍蒙大君的宫帐虽然比不上大雁朝后宫的三宫六院,可到底不止我一个人。皇帝要雨露均沾,大君也要为了苍蒙的正统而‘辛苦劳作’,别说是以后让我抱着剑安睡,就算是日日夜夜拥着‘大雁朝和亲公主’的空名分,我也得睡得心安理得感激涕零。”

轲华皱着眉:“我听不懂你们大雁的官话。”

顾尚锦鄙视他:“野蛮人。”

轲华哼了哼,突地将小狐狸往浴桶里面一抛,‘吱吱吱’的狐狸抗议和侍女们的尖叫声连成一片,顾尚锦瞪大着眼,湿漉漉的双臂猛地往他的胸口打去,轲华闷笑,抛下了狐狸,十指虚抓,居然冲向了水面下她那若隐若现的胸口。

浴桶再大腾挪也有限,顾尚锦勉力应对几招,在轲华的泰山压顶之下不得不借助水的泼力,光-溜-溜着身子朝着衣裳扑去。轲华早就有了防备,抬腿踢向她的腰肢大穴,顾尚锦情急之下大喝:“方归云,你居然敢趁人之危!”

轲华听而不闻,一双黑眸如正盯上了猎物的狼,放肆且志在必得地看着今夜的猎物狼狈逃窜。两人在宫帐内你躲我追,相比顾尚锦的狼狈不堪,轲华却是行动有数游刃有余,就连青霜燕支等人横擦一杠想要阻拦都被轲华轻易的打飞。

顾尚锦几次三番都差点摸到了衣裳的边角,都被轲华无礼至极的阻拦,心里又气又羞,脑子一热,干脆不要衣裳了,随手卷了一处纱缎,驴打滚似的将自己滚了一圈,抖着手指骂他:“你这个无耻之徒!”

轲华从齿缝里面冒出一声嘲笑:“新婚之夜还穿什么衣裳,脱起来太麻烦了。”随手摘了帽子丢弃在一边。两人都开始‘打情骂俏’了,青霜等人自然不敢留,纷纷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刚刚走出宫帐,就发现十来丈的不远处呈圆形的站立了一群苍蒙武士,将整个帐篷都守卫了起来。更远处,几个人正堵在一处说着什么。

燕支推了推青霜,附耳悄声问:“那边的妇人好眼熟。”青霜伸长脖子看了看,拉着燕支刻意隐藏了声息走入更浓重的阴影中,顺着夜风果然听到 ‘帕琏’‘风寒’几个字,还待再靠近些,那头已经有人发现了她们,握紧了大刀,用苍蒙话吼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