轲华笑了笑,一口就灌下了半碗酒:“每个草原人都有着一颗苍鹰的心。”

每一只苍鹰都是翱翔天际的王者,高高在上的俯瞰着脚下的土地。

阿卜塔本是半躺在软垫上的惬意姿势,闻言撑起上半身,将目光从地图移到轲华的脸上,似乎想要辨别这句话里面的真假。

两人只对视了一瞬,阿卜塔就站起身绕道帘子旁边,挑起一角看着帐篷外忙忙碌碌的人影:“说起来,临走之前,我倒是有一个请求。”

轲华‘哦’了声,自斟自饮的又倒了一碗酒,顺道给阿卜塔的银碗也斟上了。

“我想要找你要个人,一个女人。”他想了想,补充道,“一个大雁的女人。”

“名字?”

“不知道。”

“不知道?!”轲华瞄了他一眼,绕到了桌案后坐了下来,“是什么样的女人居然能够让草原上最倨傲的王子倾心?甚至于,让他连对方的名字也不敢打探!”

“呵呵,这是你苍蒙之王的地盘,我只需要向你要一个人,至于找不找得到,如何找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原来九华的二王子是个懒惰的胆小鬼。”

“不不不,”阿卜塔焦急的走了两步,“我特意留意过,不过,你知道的,她们大雁的女人一看到陌生男人靠近,就像见到了黄鼠狼的鸡,瞬间跑个没影了。别说我找到那个女人,就是没找到我也没法抓一个大雁人去问。那些侍卫,一听有人打听大雁的女人,就不管不顾的先揍人了。”他耸了耸肩膀,“所以,我只能找你这位苍蒙大君替我做主,把我心仪的女人给揪出来。”

轲华喝干了酒,半响才道:“我也想见见能够让你念念不忘的人,到底是长什么模样。”

阿卜塔终于出去喊人收拾东西去了。他前脚才走,后脚就有人急急忙忙来了。

郭莺款款的提着食盒进来,一双温柔似水的眼几乎要黏在了轲华的身上,只唤了他一声“大君”,眼眶就红了。

轲华挑眼看了看帐篷外的日光,再看看对方楚楚可怜的脸,平静地道:“谁让你来的?”

郭莺泪光盈盈,即刻跪了下去:“是我自己想来向大君赔罪!我错了,请大君不要抛下我。”

曾经有人说过,草原女子眼中的泪就像是岐崀山上镜湖里的水,晶莹剔透,难得珍贵。

在顾尚锦看来,要让一个女子落泪太容易,让她泪汗隐襟就有点难度了。

她在爬山,确切的说是骑着马爬山,而且,似乎,她还迷路了。原本的引路人方归山帕琏早就在带她到了半山腰之时,不知了去向。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我原本以为他会把我带到山里,然后找一处陡峭的悬崖,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我给踹下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顾尚锦啧啧的感慨,“或者直接一刀捅了我,丢在荒郊野外,等到了半夜让那些循着血味而来的野兽,把我大卸八块吃得骨头都不剩也行啊!”

偏生那小蛮孩子心不够狠毒,只是把她丢在了半山腰,什么也没做就跑了。

顾尚锦下马牵着马缰一甩一甩,看着秋日那不够明亮的日光逐渐从山顶爬了下去,斑斑驳驳的夕阳从树林的缝隙里穿透过来,留下一道道似魔似鬼的阴影。

不用多久,整个山林会变成一团漆黑,唯一的亮光是逐渐从巢穴里爬出来的野兽,闪动着鬼火般的眼眸一遍遍在寻找着新鲜的食物。那时候,就算一身是胆,顾尚锦也会被林中的野兽给吓得寸步难行。

她叹气一声,果不其然的,已经从树林深处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不管来的动物是什么,今夜,顾尚锦的性命都已经堪忧了。

身边的马焦躁的打着响鼻,马蹄不安的在泥泞的草屑上践踏着,随着一声悠长的狼嚎,骏马发出颤抖的嘶鸣,甩开顾尚锦的牵制,扬起前蹄,慌不择路的跑了。顾尚锦暗自叹息一声,单手扶着一棵最粗壮的树干,撩起裙摆,几个腾挪就跃到了树上,与那夜鹰大眼瞪小眼,静静地等待着森林里夜会的到来。

森林里静谧得可怕。谁也不知道,这个黑漆漆的夜晚里,到底有多少凶狠的野兽嗅到了生人的肉味,又有多少鸟类盘踞在高空,等待着分享盛宴的残羹。

这么的安静,顾尚锦几乎能够听到耳边细微的风声在流动,草地上,无数野兽的肉垫在地面上轻轻的行走着,黑漆漆的暗影里不时可以看到稀薄的白雾在飘散,那是野兽们喷出的气息。

顾尚锦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所在的树干底下聚集了成双成对的幽幽‘鬼火’,聚精会神的仰视着她这新鲜的‘肉食’。她的头顶上,嘶嘶的蛇类游走声也慢慢的融入了耳廓中。

‘哧——’的一道空响,顾尚锦猛地低头,感觉有什么利器从头皮上飞擦而过。她不敢坐以待毙,腰身一扭,悄无声息地飞了出去,堪堪巴住另外一棵树干,簌簌簌的像只壁虎往树冠爬了上去。

破空声又起,好几处银光从不远处打了过来,一条极细的银线从脸颊边划过,打入了伏身的树干里,居然是一颗银色的弹珠。

顾尚锦呵呵的暗笑,心里的迸定越来越深,随即解开腰上的玉佩朝着脚底虎视眈眈的豺狼们砸了过去,借着野兽们陡然攀升的杀气,脚底一蹬,人再一次在漆黑的树林里腾挪飞跃。她就像一只漂亮的小白狐,孤身飞奔在鬼影重重的森林里,身后不单有想要生吞骨肉她的豺狼,还有想要活扒她皮毛的敌人。

豺狼的啸声与暗器的追杀破空声此起彼伏,瞬时让安静的森林热闹起来。

帕琏伏在地上,听了好一会儿地面的震动后,这才爬起来,仰头望了望身后危机四伏的树林,吹了声口哨。

“不是说你武功高强吗,现在应该怕了吧!肯定是在痛哭流涕的求救,求我带你回家,哈哈哈。”帕琏自言自语,拿着马鞭对着林中比了比,“让你知道我草原人的厉害,愚蠢的汉人!”

他骑上马,潇洒的挥了挥鞭子,独自一人优哉游哉的往回家路上行去。他不会知晓浩瀚的夜空下,有多少人在焦虑,也不知晓这一个小小的恶作剧会给自己,甚至于苍蒙带来怎样的灾难。

此时的吴越,已经深刻感觉到身在异乡为异客的无力感。

大君帐篷前的武士用一种绝对倨傲的神色无视了他的急躁和担忧,任凭对方说什么也不肯放人入帐,只平板的重复一句话:“大君有要事,任何人都不见。”

吴越已经要暴跳如雷:“如果事关阏氏的性命安危,尔等也不通报?”

两名武士嘴角上扬,明显的在表示‘阏氏死活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随着吴越一起来求救的青霜将人拉到一边,悄声道:“有人刻意阻拦我们。这两名侍卫很面生,平日里根本没见过他们。”

吴越眼神一凝,整个神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唰唰的夜风将帐篷上的旌旗吹得猎猎做响,与头顶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大鸟相互唱和着,阴森森寒惨惨,呱噪得如同悲歌。

“求人不如求己!公主说得没错,不对苍蒙人抱有希望,也就不会有失望。公主是我们大雁人,我们又何必向苍蒙人求助。”

他霍地转身,仰天发出一声怪哨,如惊龙如海激起无数的浪涛,安详的族群外围瞬间亮起了无数的灯火,口哨声还在继续,一长一短长短相接,似乎在传递着什么消息。

“走,去找回公主!”吴越倏地腾空而起,如展翅的大雁,领着青霜就跑向了族群最外围。那里已经有无数身着劲装的大雁侍卫侯着,那一双双精烁眼里的隐忍即将冲破枷锁,释放出心底真正的野兽。

帐篷内,轲华从美人端着的酒液中抬起头来:“外面什么人那么吵?”

郭莺笑意盈盈地道:“应该是众人正在分割大君今日猎杀的动物吧,早点收拾好,大君也可以早点封赏下去。听说今日的狼皮都保存得很好……”

轲华推开她:“那些东西早有用处,你想要,自己让人去猎一些来就是了。”

郭莺咬着下唇:“我只想要……大君,你去哪里?”

轲华已经迈步走了出去,眯着眼静静的听了一阵外面的动静,再瞄向守卫在帐前的两名武士。

郭莺从里面探出手来:“大君,已经很晚了,歇息吧!”

作者有话要说:顾抽出马鞭:老娘在外面生死不明,你居然还在帐篷里暖玉温香,不错啊!

方很镇定: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你不在身边,再多的美人对我投怀送抱都无济于事。

顾怒:我看你享受得很!

方倒退:哪有,其实我更想与你一起去泡泡热汤。雾气蒸腾下,你我‘坦诚相对’,那种‘享受’才是真正的享受!

顾:滚!

咳咳,大家粽子节快乐!

高考的童鞋成绩拿到了吗?看龙舟的掉河里了吗?吃多了粽子的,增肥了吗?哇卡卡卡……

十七章

那只手,白滑如鲜奶。

曾经无数次,在孤寂的夜晚里,它满怀柔情的抚摸过轲华的脸颊,也曾无限眷恋的盘踞在他的胸前流连不去,更多的时候是缠绕在他的手心里,尝试着与他紧握,贪婪的占据他心口的一席之地。

只是,无论那一次,都不如今夜。它翘起的每一根指尖,每一处骨节,每一个细小的探出似乎都在无言的诉说,诉说着它的需求,它的爱慕,它的……勾引。

轲华的鹰目中有乌云在汇集,密布在眼底,即将引发惊天的狂风骤雨。

他大喝一声:“赤那!”

从远处慌忙的奔出一名武士,虽然极力镇定,可额头的汗已经透露了他的紧张,他还没来得及行礼,轲华已经问:“阏氏呢?”

赤那喉咙哽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帐篷里瞧去,轲华一脚猛地将他踹飞了起来:“废物!”

“克古塔!”

“大君,”克古塔跨马飞奔而来,“大君,是大雁的侍卫,不知为何突然列兵往岐崀山去了,谁都拦不住。”

大雁的侍卫大部分都是赵王特意选给自己的掌上明珠顾尚锦的私兵,别说是苍蒙大君无权管制他们,就连大雁的太子殿下也鲜少能够使唤得动。他们从调派到顾尚锦身边之时,就只认顾尚锦一个主人。

轲华隐隐猜到了什么,推开众人快步往顾尚锦的帐篷跑了过去。那种急切,只是瞬间就突然让他明白,至始至终,他与顾尚锦之间的距离并不是一个帐篷与另一个帐篷之间的跨度,而是……草原人与汉人的鸿沟,是苍蒙与大雁皇城之间的距离。

相比以往的吵吵闹闹,如今顾尚锦的帐篷前只有一群彷徨焦急的侍女们在伸长脖子张望。其中一人见得轲华到来,凭空咳嗽一声,那份焦虑瞬间被冷漠给替代。轲华已经掀开帘子闯了进去:“你们阏氏呢?”

燕支从后面绕了进来,冷静地道:“这可得问九王。”

“什么?”

燕支垂下头:“阏氏与大君打猎回来后,没多久就被九王约了出去。说是岐崀山上有上好的热汤去寒解乏,邀了阏氏同去,至今未归。”

“几个时辰了?”

“快三个时辰了。阏氏打猎回来后滴米未进就被九王笼走,现在也不知道是饥是锦道:“我都忘了,草原上的冬日比大雁冷,小东西再如何用药炼制也无法违背天性。”

小七笑了笑,拍了拍腰后的小罐子:“别担心,我还带了其他的宝贝来。”正说着,一串吱吱的像是狐狸的叫声在森林中响起,小七侧耳听了听:“影卫们说暂时没法下山,都被包围了,只能往山上走。”

顾尚锦看看远处山顶的积雪:“再往上就会被冻死了。”

小七笑道:“找一处温汤呆着。”

顾尚锦知道对方打趣她,也不恼,只说:“蛮好的,有你在就不缺吃食,再把影卫们召唤出来,大家就在这岐崀山盖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本公主每日招不同的影卫伺候床榻,过神仙日子。”

小七问:“大君呢?”

顾尚锦一挥手:“谁管他!”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悄声说着,不时把吊着的黑衣人在雪林里晃了晃,陆陆续续的引出了不少的同僚,在野兽饥饿的咕噜声还有人命的咽气声中,谁也看不到诺大的森林里张开的密集蛛网,层层叠叠,网中间,猎物与狩猎者相互替换着角色,在展开着一场生与死的较量。

“大君,”克古塔一头的冷汗,大刀上的血从进了岐崀山起就再也没有少过,他提着一颗人头,指着被砍断的后颈给轲华看,“这里有奴隶的烙印。”

“谁家的奴隶?”

“叛王阿不尔斯的家奴。”

轲华没说话,只催动着马鞭,沉默地往森林更深处疾跑而去。方归山帕琏紧跟两步,被克古塔拉住了:“九王,听大君的,你先回去。”

“不!”

“九王!”克古塔扯住他的马缰,“你难道还不知道你闯下了多大的祸事?”

帕琏固执的想要跟上自己兄长的脚步。他半路折回的路上遇到了疾驰而来的轲华,不同于以往,轲华这次几乎一声责备都没有,换了往常,轲华早就对他训斥开了。

他也早已做好了与兄长对吼的准备,只是没有想到,轲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好像看着一个熟悉的草原人,眼中不再有兄长的慈爱,只余留平静。帕琏见过那种平静,在兄长亲手将父亲火葬,亲手弯弓将阿不尔斯射伤的时候,轲华的平静几乎是最锋利的钢刀,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温暖,望向对方的时候,你只会觉得他对人的心已经凉透了。

帕琏实在想不通,只是哄骗大雁的女人在野兽横行的山林里呆一晚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有武功,肯定死不了。

只是,在看到突袭而来的刀剑之时,在看到兄长毫无表情的砍下暗杀者的头颅时,他隐隐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人利用了?

也许,大雁的那个女人,真的会死在苍蒙?!

作者有话要说:顾:要是帕琏真的害死了我,你准备怎么办?

方:杀人偿命?

帕:哥,我是你亲弟弟QAQ

顾:这样吧,把他给我做小夫君好了。本宫勉为其难的吃吃嫩草

帕:哥,我还是偿命吧

十八章

顾尚锦撑开干燥的手掌,因为山腰渐冷,刺骨的寒风从毫无遮盖山顶呼啸而来,不知不觉中肌肤已经感觉不到冷热,敞开掌心时,意外的看到白白点点的碎屑漂浮下来。

“下雪了。”

她喘口气,往后看去是连绵起伏如海涛般的杉树林,再往上,一大片如羊脂铺就的滑坡纤尘不染,白得刺目,美得壮观,站在其中就如蚂蚁仰视苍穹,震撼到自卑,喜悦到恐惧,因为越是宽阔的地方越是无法隐藏,一马平川的山底是如此,白芒无尘的雪地亦是如此。

“只能呆在林子里。”佘小七说,“不得不说,这一次公主你太冒险了。”

顾尚锦摸了一把脸,尴尬的笑了笑:“我只是想要引蛇出洞而已,哪里知道小蛇有这么多条,一时半会没法都抓着宰了。”

佘小七蹲在一颗古杉底下,粗壮的树干完全可以遮挡住两人的身形,靠着夜晚的掩护,只要不大声喧哗大肆打闹,几乎很难发现他们所在。

“太急躁也太危险了,吴大人的援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寻到我们,影卫的损失也超过预期。”

“这说明他们一定要取得我项上人头!”

“公主!”

“和亲,”顾尚锦笑了笑,“我父王让我和亲是假,借我挑起草原各个部落的内战是真,否则他老人家也不会安排上千精兵随我调遣,母妃更不会让舅舅暗中派遣上百的影卫随身保护。”她遥望着秦山关的方向,“你不知道吧,从我踏入大草原的那一日起,秦山关的兵力不减反增,就是在等待最好的时机。”

“我不懂。”

顾尚锦拍了拍他的脑袋:“一句古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大雁要做那个渔翁,首先就必须下钩子挂鱼饵,我就是那饵。”

佘小七思忖了下,问:“那苍蒙大君是什么?”

顾尚锦莞尔:“他是傻子!他心甘情愿跳入我父王和皇伯父挖的陷阱里。”

佘小七瞪大了眼:“难道他真是为了你?”

顾尚锦抓了一把雪塞入口中,等到那冰雪融化,从喉管直接滑入胃中,一路冷了下去,她的心也冷了:“他自找的!何况,他那种为了权利可以抛弃一切的男人,会真的为了实现少时的诺言而娶一个异族女子?他那多么话里,谁也不知道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他的真情,兴许只是为了他的野心所做的掩饰。”

“那你这些时日与他越来越亲近……”

山顶刮下来的烈风卷起雪花,扑迷雾似的飞向树林,两人的衣裳也被吹得飞扬起来。顾尚锦那一头乱发在空中拉扯出纷杂的丝线,她说:“逢场作戏的虚情假意而已。”

佘小七一脸难以相信。

顾尚锦轻笑:“哄你的。”

佘小七吁出一口气。

顾尚锦绕着树林边缘走了两圈:“你说我要怎么死呢?”

“啊?”

“是等着被暗杀者们围攻而死,还是找一处悬崖当着所有人的面跳崖而死,或者……直接饿死在山上?”

佘小七惊诧:“难道不是假装重伤等着大君来救,然后让他去查明暗杀者的身份吗?”

顾尚锦剔了他一眼:“傻孩子,苍蒙的大君也巴不得我死在这里。这样,他才有理由找其他部落的麻烦。至于暗杀者的身份,就算不是他敌对的部落,他也会栽赃嫁祸,然后借着报仇的旗帜,与大雁一起将整个草原搅得天翻地覆。”

“可是,你也没必要真的寻死啊!”

顾尚锦笑道:“我当然要活着。只是,在苍蒙,大雁的和亲公主必须死。”她上前两步,蹲在少年面前,“活着离开这里,再也不会来了。我与你一起回金梁城,去找唐家哥哥,找你的龚少主,与他们一起混迹江湖,好不好?”

佘小七点头,大笑:“好。”

暗藏杀机的岐崀山里突然亮出了烟火,从半山腰的山林里直冲云霄,尖锐的咻咻声像是钝刀子割开骨节的狰狞,预示着人命关天的最后挣扎。

轲华的气息越发沉重,急寻到此处,在帐篷里喝过的酒已经挥发,体内的热流在不断的升腾,叫嚣着,横冲直撞着,想要发泄。而他,一路行来,砍下的人头把袖口都染红了,却依然没有追上顾尚锦的脚步。

他知道她就在不远的前方,山林给了他太多可以追踪的痕迹,同时,也给了暗杀者们提供了讯息。

作为信号的烟火飞上夜空时,轲华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他几乎是瞬间爆发而起,如最敏捷的狼,迅速、急切地冲向烟火之地。同时,林中同时蹿出了无数的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同一个方向飞奔。

苍蒙人、大雁侍卫、影卫、黑衣人,还有叛变的阿不尔斯的奴隶,他们一个个如同从土里冒出来的地鼠,狂奔着砍杀,极力的阻挠,无数的暗器和刀剑在夜空下发出冰蓝的幽光。

血珠和碎肉从轲华的脸上飞擦而过,那些阻挠他的人无一不被他的弯刀一砍两段,他的脚下生风,呼啸着朝着林子的尽头而去,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了,还有紧随人影之后的……滚滚暴雪。

顾尚锦几乎是脸色苍白:“雪,雪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