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祖父最后对自己说的那一句,“即便是你不得不嫁去徐家,我也要看一看,他们家到底有几分诚意和良心。”

顿时恍然大悟。

这一年里,徐家若是不幸落败的话…那么自己还不是徐家妇,顾家便可以抽身出来,至多不过再牺牲一个自己。

如果徐家逐渐壮大、打下根基,顾家能给徐家的好处越来越少,这个时侯…就可以看出徐家是否有良心了。

盛夏夜晚,微微和煦的暖风迎面吹来。

顾莲却觉得浑身寒冷不已,自己好似踏在薄薄的冰层上面,下一瞬,很可能就会掉进冰窟窿里,万劫不复!

31众生百态(上)

顾老太爷曾经官至正三品礼部侍郎,顾家世代清名,在安阳一地威望极大,他的死讯一经发出,几乎满城惊动!

不说寻常人等,即便马上就要挥师北上的萧苍,亦过来吊唁了一番。

徐府的人全部出动,外面有徐氏三兄弟帮忙打点,后宅女眷有徐夫人、两位少奶奶帮忙。剩下诸如徐娴、徐姝姐妹,还有小一辈的徐家姐儿哥儿,全都过来拜祭,满满挤了一屋子的人。

除了徐二奶奶才生下来的小婴儿,徐家的主子悉数到齐。

徐离算是未来的孙女婿,不仅过来拜祭,还日日坚守在顾府帮忙招呼周旋,甚至让人把安阳城头挂上了白色孝幔。

安阳是徐家的天下。

整个安阳城,顿时陷入了一片悲哀的气氛之中。

只怕顾老太爷活着的时候,也没有料到自己死了会办得如此风光。

不过在顾莲看来,人死灯灭,丧事办得再风光都是白搭,只不过该做孝子贤孙的时候还的做,穿了一身雪白的麻布孝服,按规矩一直守在祖父的灵牌面前。

一有客人过来吊祭,就得跪下去表示感谢,还要痛哭流涕一番,以示自己内心是多么的哀恸,多么的舍不得长辈离去。

徐姝悄悄的摸了过来,塞了一块帕子,附耳道:“等下人来了便擦擦眼,不然你哭得不够伤心的话,回头要被人说不孝。”

顾莲接过帕子,闻了闻,什么味道都没有。

但下一瞬,马上觉得眼睛被熏得不轻,眼泪止都止不住,自己的确用得着,不然还真有些哭不出来。

徐姝继续咬耳朵,“可惜现在是夏天,不然我让人给你做一对护膝。”看了看硬邦邦的青石地面,孝子贤孙们跪在地上,是不允许放垫子缓冲的,“早也跪、晚也跪,迟早要把膝盖给跪坏。”她低声嘱咐,“你这样…”

顾莲听了她的交待,再次下跪时,便悄悄将裙子多折叠几次垫着膝盖,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作用的。

小姑子虽然淘气异常、无法无天,但却很是体贴。

俗话说,买猪看圈。

徐离虽然有些冷面冷心,但是徐娴温和大度,徐姝性子纯真,婆婆徐夫人看着不像是刻薄的,两位徐家少奶奶接触不多,目前觉得还不错。

如果徐家是一个氛围好的,那么自己嫁过去,将来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

至于他们家是能成王,还是最终败寇…

顾莲摇摇头,这些可就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了。

想到此处,不由朝前面看了一眼。

灵堂的设置分为一前一后,前厅停放着顾老太爷的灵柩,负责接待男客们过来吊唁,从前面正门而入;隔了一个长长的廊间,则是后厅,正中摆放着老爷子的灵牌,女客们从后门而入。

如此一来,便把男客女客各自分开。

听说徐离一直在前厅,顾、徐两家世代交好,他又是顾家未来的孙女婿,便执晚辈之礼,与顾家几个爷们一起负责接待客人。

其实算起来,彼此相隔不过几丈距离罢了。

顾莲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得对面的丹娘轻声惊呼,“什么人?!”

此时没有客人过来,灵堂安静无比,在场的二奶奶、杏娘、桐娘,以及顾莲,都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灵堂里挂着重重叠叠的白色孝幔,一阵晃动过后,走出来一个素色长袍的玉面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自命风流的何庭轩。

二奶奶微微皱眉,丹娘已经开口,“何家表哥,这边可是女眷来拜祭的地方。”指了指前面,“若是想要拜祭,劳烦请绕一圈儿去前面吧。”

杏娘满心不快,想要反驳,却被妹妹顾莲一把拉住。

何庭轩面不改色,一派优雅从容上前道:“我知道这边是女眷呆的地方,这会儿不是没人吗?我怕嫂嫂和妹妹们哭得伤心,特意过来看望一下。”

二奶奶不想让他太难看,上前道:“多谢何家表弟一番好意。”

她正要开口想劝人出去,那边何庭轩已经跟杏娘搭上了话,“五表妹别太伤心了,我瞧着你都瘦了一圈儿。”

杏娘微垂螓首,小声道:“多谢表哥关心。”

对面丹娘见状恼的不行,遂骂外面的丫头们,“你们都睡着了?看见客人来,也不知道引个路吗?!”

一个小丫头委委屈屈跑进来,“我们说了,可…”

何庭轩回头一笑,“六表妹,好端端干嘛发起火来?小丫头们不懂事,让管事妈妈去教导便是,何苦自己动了肝火?”

丹娘见他胡搅蛮缠,不由怒道:“你到底走不走?”

杏娘不快道:“你撵人做什么?无缘无故谁也没得罪你,跟吃了炸药似的!”

丹娘本来就对四房的人有气,兼之何庭轩不知分寸,杏娘还跟着偏袒掩护,不由冷笑,“这里是女眷待的地方,他一个外男擅自跑进来,算什么?!”声音拔高,“你们不要脸面,我们这些人还要呢!”

杏娘气得不行,“你说谁不要脸?!”

何庭轩赶忙劝道:“好了,好了,两位表妹都别吵了。”

居然摆出一副好人劝解的模样。

顾莲看着头疼,上前拉了杏娘,“姐姐少说一句。”又看向二奶奶,“二嫂劝一劝六姐姐。”然后看向何庭轩,懒得跟他纠缠不清,冷冷道:“何表哥,你先出去罢。”

何庭轩眼睛盯着她,俗话说,“想要俏,一身孝”,九表妹原本就肤白貌美,此刻一身孝服,更是美得叫人惊心。

只可惜已经许配给了徐家,一面想着多看几眼,一面敷衍道:“都是我不好,反倒惹得两位表妹生气。”

顾莲见他不肯走,还继续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心思一动,唤来李妈妈道:“你去前面找一下二哥他们,说是何家表哥在咱们这儿呢。”

杏娘回头瞪了妹妹一眼,“你做什么?”

顾莲不想跟姐姐顶嘴,只道:“何表哥顺道过来看了我们,等下自然要去前面,不知道路还得绕一大圈儿,想让他走个近道过去。”

二爷很快过来,一见妻子和妹妹的脸色便都明白了。

赶忙去拉何庭轩,“表弟跟我来,用不着绕院子过去的,从这边穿廊往前走几步就到了,近得很呢。”

何庭轩没有办法,只得跟着他来到前面灵堂。

三爷和五爷都是吃了一惊。

五爷诧异道:“表弟,你怎么跑到后面去了?”

何庭轩讪讪一笑,“走岔了,走岔了。”

徐离冷冷扫了他一眼,长得人模狗样的,脸色却是心虚得紧,再联想到李妈妈专门过来叫人,很快有了猜测。

必定是这人故意跑到了后面去,打发不走,莲娘才让人来前面搬救兵。

心下不由大怒!

四老爷从外面送了客人回来,见着何庭轩,意外道:“庭轩,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在外头怎么没有看见你?”

何庭轩避而不答,只道:“几天不见,四表叔竟然瘦了许多。”

四老爷顿时红了眼圈儿,“老爷子走的突然,我们这些做儿子岂能不伤心?”又满意的看向他,“你是个懂事的,唉…我要有这么一个儿子就好了。”

“顾伯父。”徐离忽地上前开口,指着何庭轩,“这位公子生得仪表堂堂,怎地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我有心结交,却是不识。”

四老爷先是一愣,旋即大喜。

何庭轩不过是一个秀才罢了,学业一般,只怕难走功名仕途一路,若是能够得了徐家的青眼,或许可以另辟蹊径。

赶忙道:“这是我家大嫂的娘家侄儿。”

何庭轩是一个心思反应快的,不等四老爷往下介绍,便拱手,“在下姓何,鄙名庭轩。”徐家老三在顾家帮忙的事,早就听说,“这位就是徐三爷吧。”

徐离抱拳还礼,十分谦虚,“你我平辈,哪里当得起三爷二字?”问起何庭轩的年纪来,居然只比自己小两个月,于是道:“若不嫌弃,叫我一声三哥便是。”

两人相谈甚欢,颇有一见恨晚的感觉。

当了晌午时分,相约一起去状元楼喝酒说话。

酒楼里难免有个说书的、唱小曲儿的,偏生遇上一个不老实的,去调戏人家唱曲儿的小姑娘,闹得酒楼里哭天喊地的。

徐离亲手抓了那人,摔在地上,高声道:“朗朗青天白日,居然敢对良家妇女动手动脚?!徐某生平最恨这种下流之辈,今日便好好的教训你一番!”

那人大呼冤枉,“三爷,我只不过是问了几句话…”

徐离不听对方解释,只是从小厮手里抓了马鞭,狠狠一鞭子抽下去,“叫你眼睛不老实!”接着,又是重重的一鞭子,“叫你言语不干净!”

他本来就是习武之人,噼里啪啦一顿打,打的那人皮开肉绽、鲜血模糊,鬼哭狼嚎的喊个没完,“啊…三爷饶命啊!三爷…”

楼上的客人都吓得躲在一旁,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何庭轩自幼娇生惯养,哪里见过这等凶残的阵仗?每抽一下,自己都要跟着抖上一抖,哆嗦道:“徐…徐三哥,差不多就算了吧。”

徐离扔了鞭子,恼道:“真是晦气,扰了你我喝酒的兴致!”

“三爷饶了我吧?三爷…”那人疼得在地上打滚,滚得一地的血迹。

何庭轩赶忙缩了缩脚,生怕沾在自己身上。

徐离端酒大喝了一口,吩咐道:“把这人拖下去!剜了他的双眼,割了舌头,叫他以后再做不了下流之事!”

立即有两个随身侍卫上前拖人,“蹬蹬蹬”下楼去了。

只听楼下一声惨呼,“啊!我的眼睛!”接着又是痛苦的一声,“唔…”声音像是含了一个枣,囫囵不清,自然是舌头也没了。

何庭轩浑身哆嗦个不停,结巴道:“徐三哥,那个…那个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双腿发软,好不容易撑着桌子才站起来,“改日再请徐三哥喝酒。”

“别急。”徐离微笑,“我还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他口中的好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安阳专门关押死刑犯的铁门大牢。

让人提了几个等待侯斩的犯人出来,领着何庭轩到了刑场,自己抓起一柄专门砍头的大铁刀,问道:“何贤弟,你以前见过砍头没有?”

“没…没有。”

“没关系。”徐离笑道:“难得我今儿有兴致,就亲手砍几个给你看看吧。”

语气轻松,好似只是切几个西瓜而已。

“别别别…”何庭轩赶忙拒绝,可是对方根本就不听自己的,眼见那柄雪亮雪亮的大刀举了起来,马上就要手起刀落、血溅当场!

再也坚持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何家表哥病了?”

“嗯。”李妈妈回道:“听说跟徐三爷出去喝了一回酒,不知怎地,竟然吃坏了肚子,连着瞧了好几个大夫都不见好呢。”

徐离请何庭轩去喝酒?

顾莲心下一笑,自己才不信徐离会有这份雅兴呢。

不管徐离是用什么法子,吓住了何庭轩,只要往后耳根子能清净,姐姐少惹一点事出来就行。

第三天上头,见着了前来拜祭的叶宜和叶二太太、叶五娘。

叶家不过是商户,头几天来得都是达官贵人、名士能人,以及顾家的亲眷,士农工商,叶家在这个时代的阶级里面算是末流。

若非之前有了一段交情,只怕登门,顾家的人还不让进来呢。

不过对于顾莲来说,全然没有这个等级观念,说起来,自己和这个小姑娘还算聊得来,不免领到侧屋多问了几句。

“你母亲最近怎么样了?可好些?”

叶宜目光黯淡,“不过是熬日子罢了。”似乎不愿多提,只是打量着她,想要说几句却又无从说起,神色十分迟疑。

顾莲瞧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觉得颇为奇怪,“怎么了?宜姐儿你有话说。”

叶宜微有静默,最终却是摇头,“没有。”她道:“你要保重身子,节哀。”

眼下顾家已经乱成一锅粥,顾莲虽然疑惑,但是没有功夫多想,何况自己与对方的交情有限,于是点头,“多谢关心,我知道的。”

正要寒暄几句,春晓脚步匆匆从外面进来,“小姐…”

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

叶宜闻音知雅,当即告辞而去。

等人走了,春晓方才低声道:“外头有个小丫头,不知道怎么混进府里来,被妈妈们逮住了,她哭着喊着要见小姐您。”

顾莲诧异,…谁会想着见自己呢?眼下事态混乱,还是亲自看一眼来人才能够放心,因而道:“带进来吧。”

不多会儿,进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见了顾莲以后,“扑通”一声跪下,哭道:“…求九小姐收留我!”

“妙能?”顾莲认了出来,这不是栖霞寺里的小尼姑吗?

妙能哭了一阵,哽咽道:“那天我躲在腌咸菜的大海缸里,一直不敢出来,饿了几天几夜,实在忍不住才爬出缸子,结果…”越哭越是伤心,“九小姐…我家里早就没有人,求你收留我。”

顾莲眉头微蹙,自己当初在栖霞寺的事情,不便透露出去,除非杀了她灭口,否则还是留在身边更加妥当。

妙能以为她不答应,慌忙道:“小姐放心,我什么活儿都会做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是师父的记名弟子,其实就是服侍吃喝拉撒的,头发还在,愿意卖身为奴给小姐,当牛做马只求赏一口饭吃。”

“行了。”顾莲不想听她继续嚷嚷,叫了玉竹进来,“带她下去换身衣服,然后按手印写卖身契。”看向妙能,“以后换个名字,就叫…谅儿吧。”

原谅这乱世的不安,大家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32众生百态(下)

顾老太爷的丧事,声势浩大、耗资不菲,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

大老爷和三老爷距离安阳太远,现今又是盛夏,顾老太爷不可能等着儿子回来齐才下葬,因而大老爷、三老爷奔丧回来时,看到只是一尊灵牌。

大老爷要早几天赶回家,约摸五十出头的年纪,大概是遗传了生母余氏的样貌和体格,完全不似顾老爷子那般身量高大、有气势,居然是一个小小瘦瘦的半百老头,气质平和慈祥,反倒衬得大夫人格外凌厉。

在他身后,是长得和桐娘有七、八分像的林姨娘。

认真说起来,眼下最高兴的人恐怕就是桐娘了。

父亲和生母一起回来,再不是孤苦无依,被嫡母随便搓扁揉圆的时候,至少有了可以商量的人,有了向父亲求情的机会。

三房的人,则晚了两、三天才赶回安阳。

顾莲觉得奇怪,当初三伯父对自己的事支支吾吾也罢了,怎么老爷子去世,居然不赶着回来当孝子贤孙?奔丧也落在了大伯父后面。

“爹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呢?!”三老爷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原本安安静静的灵堂,忽地冲进来一个满面是泪的中年男子,“儿子不孝,竟然连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叫我往后,如何能够心安呐…”

哭得抑扬顿挫,颇有节奏。

顾莲冷眼看着,三伯父长得和祖父极为肖似,差不多就是年轻版的祖父,只不过目光没有祖父的那种浩气,反倒有几分阴霾之气。

三老爷继续哭得稀里哗啦,三夫人亦是哽咽难言,就连小一辈的四爷和六爷,也都是两眼通红抹泪不已。

不知情的人看了,肯定要以为是一家孝子孝孙。

顾莲在心里腹诽,如果真的有孝心,怎么会十几年都没有回过安阳?三房一家子,在陕西不知道过得多逍遥快活。

刚这么想着,就见三老爷擦了眼泪,回头往自己这边冷冷扫了一眼。

顾莲觉得莫名其妙,第一次见面,难道还能跟自己有宿怨不成?当初去找三房要贺礼,他们没给,自己也没有说什么啊。

“老四,我来问你。”三老爷站起身来,目光阴沉的看向自己的小兄弟,“爹的身体一直好好儿的,从没听说过有什么大病大灾,怎么忽然就没了?我们兄弟里面,只有你在爹身边,今儿可要把事情给说清楚了!”

四老爷先是一愣,继而跳脚,“三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爹当然是病故,难不成…还是我谋害了爹吗?无凭无据的,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我可什么都没说!”三老爷冷哼,冷笑道:“你若不是心虚,急什么?”

四夫人平时对丈夫多有不满,但是当着外人,肯定还是夫妻一体的,赶忙帮腔,“三叔这话好没道理!”声音拔高几分,讥讽道:“这十几年来,你们三房的人是给爹端过一碗汤?还是上过一碗茶?平日里不尽孝就罢了,还有脸污蔑你兄弟?也好意思!”

“哟,四弟妹。”三夫人当仁不让站了出来,阴阳怪气道:“咱们三房的人虽然不在安阳,可是还有长房和二房,爹可不是只有你们四房在伺候。”附和着自己丈夫,“眼下爹病故的急,你三哥问一问怎么了?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

“好了,好了。”大老爷出来和稀泥,示意两房兄弟弟媳都别吵,开口道:“眼下爹尸骨未寒,你们就在灵牌前吵起架来,爹的在天之灵知道,如何安心?有什么话,且等过了百日再说。”

三老爷冷哼,“难道就任由爹死得不明不白,也不能问?”

四夫人急得面红耳赤,却被顾莲拉着低声耳语,一面听,一面安静下来。

片刻后看向三房的人,冷笑道:“三哥、三嫂且别急,虽然爹去的时候你们不在身边,可是爹在生前就把家产给分了。”看向大夫人,“大嫂…还等什么?快把三房的那一份拿出来吧。”

三房的人果然被吸引过去,转移了注意力。

大夫人正在看三房和四房的热闹,忽地见众人的焦点投向自己,心下暗恨顾莲这个捣鬼的,皱眉道:“爹分家产的时候,白字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三叔和三弟妹只管放心,一个子儿都不会少的!”

三夫人轻声咳了咳,没开口。

大夫人便道:“三弟妹要是着急,我们这会儿就去对账可好?”

三夫人到底做了十来年刺史夫人,面子上下不来,摆手道:“不着急,回头再说这事儿。”

三老爷的目光一直在顾莲身上打转儿,目光阴霾,“你就是莲娘?”

顾莲被点了名,上前福道:“三伯父好。”

“好…?”三老爷的眼里差点没有喷出火来,自己在汉中做刺史做得好好儿的,忽地死了爹,不得不丁忧三年。

那可是一个肥差,自己花了好些力气,才能多次连任!这两年为着能够继续连任下去,没少花银子、力气,如今都泡了汤!

三年以后,谁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只是这些心思不能宣之于口,忍了又忍,继而质问道:“我听说你和徐家老三订了亲?可是这门亲事…当初老爷子是不赞成的!”

大夫人勾了勾嘴角,冷笑不言。

二夫人只做没有听见,目光慈祥的看向丹娘,母女两个小声的说着什么,似乎全然没看见这边在拌嘴。

四夫人着急要分辨,却被小女儿拉住。

顾莲瞧着三老爷神色不善,隐隐觉出对方不是好意,于是只做不懂,诧异道:“三伯父这话从何说起?难道祖父给三伯父去了书信,说过不赞成这门亲事?要不然怎么我们在家的人,却没有一个听说此事。”

祖父当天就昏睡过去,醒来没几天,就见了萧苍,知道了徐家的真意,失望之下吞金自尽!根本不可能给三房写过书信。

杏娘插嘴道:“就是、就是,三伯父可不能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