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刚要下台阶,抬头便看见一个鸀衣白裙的少女走过来。

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未婚妻。

顾莲梳了一个简单的堕马髻,正配她的鹅蛋脸,别上一支洁白的珍珠长簪,几朵小珠花,衬得她眉目干净、肤白胜雪,颇有几分清水出芙蓉的味道。

两个人都往前走,于是正正在庭院的中央停在一起。

这是顾莲算计好的地点,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但是近处没有别的丫头婆子,可以光明正大的说话。

对着来人微微裣衽,道了一声,“叶二爷。”

叶东海有些意外,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巧遇见她,虽说一直惦记着,但是真的面对面又不知道说什么,毕竟彼此不熟,眼下也还没有正式成亲。

想唤一声“莲娘”,觉得唐突,若是喊“顾九姑娘”,未免又显得太生分了。

在他犹豫之际,顾莲已经开口,“二爷让人送过来的雕漆妆盒,我收到了。”微微一笑,谢道:“盒子挺好看的,我又添了一些首饰放进去,十分方便。”

自己这么说,对方应该明白了吧。

哪知道叶东海却一直看着她,不言不语。

顾莲不便逗留太久,廊上的丫头婆子们还在看着,只有打个招呼的时间,不由皱眉,“往后二爷不必送那些贵重的东西,若是有心,买点吃食什么的就是了。”

叶东海看着她禾眉微蹙、声音细软,一副宜嗔宜喜的样子,心中不由一顿,想起了在徐家撞见的那一幕,出神间仍然没有言语。

“嗳…”顾莲见他跟木头似的发呆,也不知道听明白没有,有点着急,小声问了一句,“…你到底听懂没有?”

叶东海的眼里绽出一丝笑意,只含笑看着她。

顾莲又不傻,怔了怔,旋即明白他是在逗自己生气玩儿。

心下微微着恼,但是当着满院子的人不好发作,抿了嘴,错身走了过去,头也不回的甩了一句,“爱听不听,随便你!”

反正你叶家钱多,爱买双份就自己去买吧!

叶东海挨了未婚妻一句硬刺儿,反倒跟拣了宝似的,笑意一直绽到了眼底,出了顾府大门上了车,嘴角还挂着一缕淡淡笑意。

段九眨巴眼睛看了看,冷不丁问道:“吃了蜜蜂屎了?”

叶东海心情很好,笑道:“没你那个嗜好。”

段九被他噎得够呛,“好小子!你还学会耍嘴皮子了。”自己郁闷了一会,最后不甘心的问道:“说说…,到底有什么好事儿?”

叶东海淡笑道:“不说。”

他要是说没有也罢了,偏偏不说,气得段九哇啦哇啦乱叫起来,嚷嚷道:“你要是不说…”跟小孩子似的,气呼呼道:“回头你再找我帮忙,我可就涨价了!”

叶东海笑道:“随便你!”

段九越发摸不着头脑,郁闷了一路。

叶东海回想起方才的那一幕,不由嘴角微翘。

果然还是自己从前太多心,她再冷静、大方,不过还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面子薄、容易臊,稍微逗一下便着急了。

并不是因为谁。

那一副浅嗔薄怒的小女儿娇态,真是叫人爱不释手。

至于她的提醒和担心,无非是岳母偏心,厚着脸皮把自己买的东西昧了,便是再给杏娘置办一份嫁妆,也不过多花几千两银子。

以后干脆就送双份,只当是蘀她在家买一个舒心吧。

不过后来,叶东海并没有做成冤大头。

薛家准备南下,把沿海几省的势力全数剿灭,坐稳在南面的低位,徐氏兄弟更是蓄势待发,早就是摩拳擦掌了。

叶东海作为徐氏一支的军需官,须得随军前行,一直在后方提供各种军需品。

三月初八,薛家大旗带领着八万先锋大军,祭天地、拜神佛之后,众将士歃血为盟、誓言杀敌,一路气势汹汹的挥师南下。

临行前,叶东海倒是想起一件要紧的事。

叶东海的亲娘,是生他的时侯难产血崩而死的,他三岁上头,父亲出了孝期又续了一门亲事,便是如今的叶二太太。

当时叶二太太年纪轻,才得十六岁,一则怕她不懂带孩子,二则怕她不能善待嫡妻之子,所以叶东海一直都由伯母养育。

对于叶东海来说,继母从来都是一个陌生的人,小时候没养育过自己,等到稍大一些,自己又跟着堂兄四处乱窜做生意,两个人几乎没有交集。

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见面打个招呼。

他自幼就有主见、性子独立,连父亲都管不大住,更别说继母了,所以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的婚事会让继母来做主。

大概叶二太太心里也是清楚,所以从来不曾掺和。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自己名义上的母亲,不做主可以,订下亲事总还是应该知会一声,再说父亲盼了许久,早点知道消息老人家也好安心。

因而吩咐贴身小厮汤圆,“我和顾家订了亲快有一个月了,这段时间太忙,没有顾得上回长清报信,你回去告诉老爷太太一声。”又道:“去了就赶紧回来,帮我留意着顾家的东西,若是有什么事…,你就去驿站寄信给我。”

汤圆领了命,自己寻了一匹好马赶往长清。

一来一回费了六天功夫,但是对于汤圆这种不到二十的年纪,这点子辛苦应该不算什么,不知怎地,他却一脸哭丧相跑了回来。

高管事瞧见了,担心道:“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汤圆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这是什么样子?”高管事不满训道:“二爷让你跑跑路罢了,做出这幅嘴脸给谁看呢?偷奸耍滑的,仔细打断你的狗腿!”

汤圆急得直挠头,连连跳脚,“我不管了!我这就去给二爷写信。”

高总管赶紧跟了过去,追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别问了,别问了!”汤圆跟在主人身边好几年了,学了几个字,但是大都认得不会写,歪七歪八的写了好几张,自己都瞧着看不懂,如何能寄出去?因此围在桌边团团转,“真是急死我了!早知道应该多学学写字儿的。”

“你才急死我了呢!”高管事啐道:“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大老爷和二老爷吵起来了。”汤圆言语不清的说了一句,嘴里嚷道:“我去找人写信,寄给二爷…”不等高管事答应,便一溜烟跑了。

薛家大军的进攻非常顺利,一路挥师南下,势如破竹!

一路攻克徐州、淮安、盐城,刺杀镇江太守,破了无锡之后,稍作休整,大军又调转攻打宣城,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来!

薛家大军不光攻克下无数城池,斩首数万,而且还收编了不少残兵伤将,越打人越多,带出去的时候才八万人,等到打完铜陵和安庆时,已经有了二十万大军!

其中徐氏兄弟,其兄有谋有略、其弟有勇有智,有如南下大军里的两条蛟龙,一遇风云,势头便止都止不住。一个又一个的城池被破,一员又一员的大将被斩,徐氏兄弟之名令人闻风丧胆、退避三舍,一时间声势震天!

而北面,萧苍已经仓促称帝,建元“大秦”。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薛家的南下大军,更挫不了徐氏兄弟的锐气,在平定了江苏和安徽大部分范围之后,又返途向北打下滁州,逼得淮南太守自刎而死,再经由宿州、淮北,薛家大军如过无人之境一般,胜利凯旋回到山东!

这场历时半年之久的巨大战争,徐氏兄弟名震天下,薛家大军骤增数十万,南面沿海几省悉数平定,彻底稳固了薛家在南面的根基!

与萧苍,形成了一北一南的对峙之势。

实时便有一些童谣传出,大意是徐家乃是皇室后裔,天命所定,注定要来拯救天下百姓云云,又言及薛氏有宜夫之相,母仪天下之相,甚至还有流言…,说是薛氏出生时如何如何异象。

顾莲听了只是一笑,前世历史课本上这种段子真是看多了。

 

60阴差阳错(下)

叶东海回来了——

意得志满。

时隔半年,自己当初的投资见效非常好。

现如今,薛家除了山东本来的嫡系兵马,加上半年来缴获的残兵游勇,一共有二十六万大军!可谓是大获全胜!

徐氏兄弟也从当初的不足两千,发展到了八万人,这里头有徐氏兄弟打下来的俘虏,也有自己四处招募的新兵。尽管人数不如盟友薛家的多,但是此次南下成长起来的精锐士兵,以及诸多猛将,大都掌握在徐氏兄弟的手中。

这不奇怪,每次冲锋打头阵的几乎都是徐离。

徐家此刻压不住薛家,也不会去压,但是至少有了一定的话语权,而不是靠裙带关系依附,——往后叶家做生意也就踏实多了。

乱世之中,不依靠一点势力是不行的。

这半年来的随军之行,薛家和徐家固然捞了一大笔,叶家也没闲着,在江苏、安徽两省,都以官商合作的方式开了分号。

尽管这还不是叶东海最终的梦想,但是至少成功了一步,前进了一步,加上随军一来的颠沛辛苦,觉得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

可惜事与愿违。

赶到家门口,叶东海还没有来得及下车,高管事和汤圆早就等候多时,两个人都是一脸焦急之色,尾巴似的跟进了屋。

“你们做什么?”叶东海一面换衣服,一面洗手,“看这样子,像是连茶都不打算让我喝一口?”心下一顿,“可是顾家出了什么事?”

高管事急得连连跺脚,“二爷…,这会儿你还管顾家?咱们家都快炸开锅了!”

叶东海诧异道:“咱们家…?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汤圆问道:“二爷,你是不是没有收到我的那几封信?”

“什么信?”叶东海本来都端起了茶,听着不对劲,忍住口渴放了下去,心下不安道:“这半年里头,我一封信都没有收到过。”——

家中老的老,小的小,由不得他提心吊胆。

“二爷走了没几天,我就往徐州送了一封信。”汤圆哭丧着一张脸,说道:“等了一个月不见回,听说薛家的人打到了淮安,我又赶着重新写了一封…”

叶东海打断他,“你快说是什么事儿!”

汤圆忙道:“是大老爷和二老爷吵起来了。”

伯父和父亲吵架?叶东海虽然觉得稀罕的很,但还好没什么噩耗,松了口气,不免责备汤圆,“不过是拌了几句嘴,这也值得大惊小怪的?”端起茶,狠命的喝了几大口,缓气道:“吓得我,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汤圆一脸畏畏缩缩的神色,看向高管事,“你、你来说…”

高管事瞪了他一眼,回头说道:“二爷,大老爷和二老爷不是为小事拌嘴。”然后细细说道:“大爷过世有一年多了,大老爷伤心过、难受过,这会儿算是缓了过来,这是好事…”语气一转,“不过…,又想起了没有孙子的苦处。”

叶东海听得云里雾里,点头道:“接着说。”

“大老爷说…”高管事叹了口气,“说什么‘小宗可绝、大宗不可绝’,又说什么‘大宗宗子无后,族人都当绝后以后大宗’,要二老爷…”咬了咬牙,“把二爷你过继给长房!”

“过继?”叶东海简直难以置信,“大伯父真的是这么说的?!”

其实自己从小都养育在长房,认真说起来,和大伯父、大伯母的感情更深,跟父亲反倒要疏远一些。但是大伯父在自己印象里,一直都是明事理的人,怎么会提出这么荒唐的要求!——

父亲只得自己一个儿子,如何能够答应?

果不其然,高管事又接着道:“二老爷坚决不答应,说大老爷要是不想绝后,可以过继嗣子,断不能打二爷的主意!”

这又是一个难处了。

叶氏祖籍在北面岐州,如今兵荒马乱的,怎么可能横跨几十个州县,去找一个什么嗣子?况且叶家不是什么大族,人丁稀薄、亲戚疏远,如果真的想要给长房过继,只怕都出了五服九宗了。

叶东海所想,和叶大老爷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高管事接着道:“早在年前,两位老爷就争吵了许多次,最后想出了一个解决的法子。”脸色十分难看,“说是将来二爷成亲以后,长子归二房,次子归长房…”

叶东海对长房的感情很深,父母是生恩,伯父伯母却是养恩,大堂兄还有扶植自己之恩,颔首道:“这样也好,长房也不算后继无人了。”

恐怕大伯父正是以退为进,求得就是这么一个结果。

“好什么啊!”高总管一脸愁云,赶忙说完,“二老爷是被长房吓怕了,生怕他们再插手二爷的婚事,于是就…”连连跺脚,“赶着给二爷订了一门亲事!”

“给我订亲?”

“我一回去,就听说了这件事情。”汤圆接了话,说起那天的情况,“当时两位老爷还在拌嘴…”缩了缩脖子,“大老爷说袁家大小姐是庶出,偏生养在嫡母跟前,看似,但又没有兄弟做官,只怕是个中看不中用!二老爷却说…”

“行了,行了。”叶东海打断他,问道:“…哪里来的袁家?”

“二爷你不记得了?”汤圆忙道:“就是咱们来济南府的路上,和顾家二房一起做伴的袁家,顾二夫人的娘家人,他们家有个庶出的大小姐…”

虽然袁幼娘是庶出,袁家也没有人做官,但好歹是出身,嫁到商户人家仍然算是低嫁,——若在平时,这也算得上事一门好亲事。

汤圆又道:“袁大小姐今年十五岁,听说…,长得还不错…”

“够了!”叶东海脑子里已经成了一团乱麻,不耐烦打断,“谁要听这些了?!”朝高管事问道:“我和顾家订亲的事情,你们还没有说?”

“没敢说…”汤圆垂了脑袋,“我怕再说顾家的亲事惹出乱子,所以…,想着等二爷的示下,结果这一等就是半年…”

叶东海深吸了一口气,当即吩咐,“备车,马上回长清。”

“是么?”顾莲笑道:“丹娘的亲事择好了吉日?”

蝉丫连连点头,“嗯,十二月初八。”后宅闷得无聊,偶尔有点新鲜事便够八卦一阵子,“对了,还听说她的表姐也订亲了。”

“哦?”顾莲随口道:“倒是双喜临门。”

不由想起袁幼娘那目光明亮、神采飞扬的样子,当初姐姐还鄙视她,觉得一个庶女趾高气昂的,颇有些看笑话瞧不上。

还记得袁幼娘的针线很好,口角十分伶俐,和丹娘两个是棋逢对手,后来徐姝的风筝砸了她的头,自己还领着梳洗了一番。

后来安阳附近州县动荡不安,袁家搬来安阳。

二伯母时常邀了娘家女眷过来说话,不过那时候祖父还在,正在反对自己和徐家的婚事,自己提心吊胆的,就没大顾得上和小姐妹们寒暄。

好不容易有一次花园聚会,丹娘、姐姐和袁幼娘还拌了嘴,闹得不欢而散,现在想想,那些闺阁争执只得太平时光才有了。

过不了许久,当初在花园里拌嘴的几个小姑娘,包括自己,都要嫁做他人妇,以后回想起那些稚气的吵闹,只怕还会生出几分怀念。

前尘往事,一眨眼如同浮云般转瞬过去了。

顾莲在这儿无聊感慨之际,叶东海已经快马加鞭、起早摸黑的赶回了长清,顾不上浑身疲惫,直接去了父亲的屋子。

“东海…?”叶二老爷有点惊讶,“怎么没说一声就回来了。”

高管事和汤圆怕家里的人担心,没敢说小主人做什么军需官,还一路随军,只说是去南面做生意了。

叶二老爷见他虎着一张脸,诧异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叶东海没有功夫说闲话,急问:“我在外头没收到信,才听汤圆说,你给我订了一门亲事?”

“啊…,是啊。”叶二老爷不无得意,仰起脸来一笑,“嘿嘿…,是袁家的大小姐,虽说是庶出,可是从小就死了姨娘,一直都养在嫡母跟前的…”

“爹…”

“你别急,听我说嘛。”叶二老爷对这门亲事颇为满意,又道:“袁家两个少爷都挺不错的,他们的姑母是顾家二夫人,将来兄弟俩就算不做官,咱们跟顾家也算是有了转折亲了。”

叶东海觉得头疼,这辈子都没有如此头疼过。

“你怎么了?”叶二老爷瞧着儿子怪怪的,不满道:“为了说成这门亲事,你爹我没少费心思,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年纪,都十八了,一直在外头东奔西跑的,连个家都还没有!我十八岁的时候,你二姐都两岁了。”

“爹――!”叶东海实在没办法有好语气,烦躁道:“我已经和顾家九小姐定下了亲事,你又再订一门…”

“顾家…,九小姐?”叶二老爷一怔,“你什么时候订的?”

“早就订了。”叶东海耐住性子,说道:“今年正月里,由徐家二爷保婚,给我订下了顾家九小姐,聘书礼书都下了。”

叶二老爷瞪大了眼睛,“我不知道啊。”又埋怨,“你也没说。”

“当时我在济南府忙的不可开交,到二月里,才想起这件事还没告诉家里,然后就让汤圆回来了一趟。”

叶二老爷骂道:“那他怎么没说?”

“说也来不及了。”叶东海原是满腔着急的,经过几天赶路的折腾,再到此刻和父亲对完话,慢慢冷静下来,“爹…,把袁家的亲事退了吧。”

“退…?”叶二老爷有些不甘心,皱眉不语。

自己为了促成袁家这门亲事,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和功夫,银子也没少花,——若是退了,岂不全都白搭?再说了,亲事岂是说退就能退的?袁家能愿意了?袁家大小姐还不找叶家拼命啊?!

另一方面,又有一点点动心。

和顾家相比,袁家实在算不得什么了。

61不甘(上)

叶二老爷开始瞎琢磨起来。

顾家几个老爷虽说在丁忧,但是早晚会起复的,顾家可是真正的簪缨世家,袁家拍马都追不上。那顾家九小姐,自己在安阳城外是见过的,端的貌美出挑,将来生下孙子肯定特别漂亮!

再有这么一个娘家大族帮衬着,孙子指不定是要做官的呢。

“爹…?”

“哎。”叶二老爷回了神,有些犹豫不定,“要说顾家九小姐当然是好,可是袁家这边…,为了这门亲事,我差不多花了一千多两银子。”

叶东海当然不能说,自己在顾莲身上花了多少银子,就连当初段九救人,也没有跟家里提过一个字。

至于和徐家的那些约定,就更不能说了。

想了想,说道:“爹…,银子费了不要紧,咱们还可以再赚。”撒了个谎,“这门亲事是徐二爷保婚,他们家娶了薛家的女儿,怕薛家忌讳顾氏,所以就把这门亲事推给了我,许诺以后帮着叶家做大生意。”

“还有这样的事?”叶二老爷愣了愣,忽地道:“对了!我想起来了,顾家九小姐不是和徐三爷订过亲的吗?后来又退了,难怪…”微微有些不满意,不过想着顾家的门第又十分诱人,一时间难以取舍。

“爹,你还不明白吗?”叶东海决定把谎撒到底,免得父亲犹豫,“徐家是为了摆脱麻烦,才给保婚的,我们家必须要娶顾家九小姐!”

“哎哟,是啊。”叶二老爷并不是太有见识,一辈子沾了兄长子侄的福,整天在家做富家翁,想的东西有限,“对对对…,徐家是不能得罪的。”

叶东海见说服了父亲,稍稍松了口气。

接着又是犯难,要怎么样才能让袁家退亲呢?唯一庆幸的是,袁家大小姐是庶出的,并非袁太太亲生,…或许,可以诱之以利?抬出徐家震之以威,再搬出顾家晓之以情,总应该有解决的办法。

叶东海再三琢磨了一阵,去找了继母。

叶二太太才得三十出头的年纪,比继子大了不过十来岁,又没有抚育过他,实在端不起什么母亲的架子,因而好颜好色的让人坐了。

“母亲。”叶东海虽然不拿对方当母亲,但是礼节上从来不疏忽,更何况还要继母帮忙跑腿,语气更是缓了缓,“现在有一件为难的事,想请母亲出面走一趟。”

叶二太太笑道:“你说。”

“听说父亲给我订了一门亲事,是袁家大小姐。”

“是啊。”叶二太太接了话,“你父亲觉得对方人不错,家境也好,让我过去提了亲,上门说合了好几次,袁太太才答应下来。”

她的语气,不无讨好之意。

毕竟自己都三十岁了,膝下却只得一个女儿,即便将来能生下儿子,也是一个不懂事的奶娃娃,要仰仗继子的地方太多了。

叶东海心下明白,只是没有功夫顾及继母的心情,直接道:“母亲,我想让你替我退掉袁家的亲事。”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