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雨还在飞射,“噼噼啪啪”洒落在河面上。

好在那张牛皮大鼓够大,顾莲还算机灵,躲在了大鼓的另外一边,但是情况很快不妙,牛皮大鼓上渐渐变成了一个刺猬。

就算一时不破,河水也肯定会慢慢渗进去的。

徐离的牙都快要咬碎了。

不停的扔着绳子,好几次,绳子圈儿都扔到了顾莲身边,但是她却没有去抓,肯定不是她不要命,而是实在没那个本事了。

此时此刻,顾莲的胸口和肩头剧烈疼痛,河水的巨大冲击力,加上下河便呛了很多浑水,又疼又晕又呛,别说去抓绳索,就是神智都快要不受控制!

心里知道,徐离在一路沿岸想救自己。

可是,可是…

一个浪头打了过来,又一个浪头打了过来。

四肢百骸的疼痛在不断蔓延,鲜血在不停渗出,自己渐渐失去力气,更因为在寒冷的河水里泡得太久,身体已经冻得麻木起来。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松手!绝对不能松手!

“莲娘…”耳边隐隐听到徐离焦急的呼喊,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还能再听到几次被人唤这个名字,了却此生,来生又是另外一个名字了吧。

此刻最最后悔的是,不能够再看女儿七七一眼。

再也没有机会了。

大约是随着河流过了萧苍的军队区域,身边的箭雨渐渐消失,这本该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不过…,自己也没剩下多少力气了。

不行了…

顾莲迷迷糊糊的想着,不行了,自己实在是支撑不住了。

那么,就此放弃吧。

岸上的徐离听不到她内心声音,但是却能看出情况不妙,那大鼓渐渐的往下沉,正在心急如焚之间,忽地一瞬,河里的人和鼓猛地分离了!

徐离打了一个激灵,当即将绳子一头系在了马腹上,另一头缠在自己手臂上,站在马镫上面,奋力一跳,朝着那个河里的浅绿身影落了下去!

“莲娘…,抓紧我!!”

顾莲正在感觉身体往下沉,忽地有个强有力的手臂抓住了自己,出于求生的本能,使出最后一点力气,紧紧抱住那个从天而降的人,抱住生的希望!

徐离…,他这是疯了吗?

岸边马儿一阵尖锐嘶鸣,腹部上的绳索,被河里的两个人猛地一扯,立即不由自主的往河边打滑,吓得它拼命往岸里面奔跑挣扎!

徐离本身是会水的,更是各种危险场景都有遭遇过,此刻虽然落在河水里,身边还有一个晕乎乎的包袱,但还是头脑清明的很。

并不敢让马儿受力太大,以免被扯了下来。

除了最初那一下强烈拉扯之力,后面只是借了一点绳索之便,不至于被冲走,一面紧紧抱住了顾莲,一面顺着水流往下游方向漂流。

也曾尝试过上岸。

但是只有自己一人尚可,抱着一个人,河流的冲击力又太大,在河中根本就稳不住身形,还要照顾她透一透气,绝对不可能抱着人凌空飞起。

鲜血从她的心口和肩头冒出,一缕一缕的,消失在浑浊的河水里。

徐离一生上过战场无数次,对生死经验十分的丰厚,情知这种寒冷的天气之下,顾莲又受了伤,肯定撑不了多久了。

到时候,救上岸也只得一具尸体。

顾莲艰难的睁开了眼,轻声道:“放开我,你自己上岸去…”一定不能,不能让徐离陪着自己出事,自己承不起这份情,叶家更担不起这种灭门大祸!

徐离不能死,不可以死,徐家更不能败!

泪水徐徐滑下,在那脏兮兮的脸庞上冲出两道泪痕,露出冻得莹白泛紫的皮肤,有一种一碰即碎的濒死之美。

“我们都不会死的!”徐离浑身湿透,精铁头盔也被冲走了,只剩下一双乌黑幽深的眼睛在闪烁光芒,冷毅道:“刚才桥头那里因为水道狭窄,地势偏高,所以水流比较急,等下水流缓一点我就救你…”

忽地手臂上一阵吃痛!

在惊异的一霎那,不由微微松手,怀里的人便顺势往下一滑。

转瞬之间,两个人被湍急的河水冲开。

顾莲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虚弱喊道:“你要活着,一定要…”她身子轻,又没有绳索可以固定,很快就被几个浪花冲远了。

“胡闹!”徐离估量了一下水流,一咬牙,最终还是松开了绳索,奋力朝着顾莲游了过去,这个女人,怎地这般傻气?自己要是害怕有危险的话,又何必追过来?

早知道,一开始就该把她打晕的!

正好河道开始转弯,一个浪头打过来,铺天盖地朝着河中的两个身影扑去,像是一头凶兽一般,转瞬将所有的东西吞没!

岸上的马儿,是跟随徐离多年的上品战马,眼见失去了牵绊,先是放松似的一声嘶鸣,减缓了脚步,继而便发觉主人不见了。

平日里,徐离待它比待姬妾还要好上十倍。

又是多年来一起浴血厮杀过的,早已经通了灵性,此刻茫然看着面前的浑浊河流,看着那些浪花,急得在岸边团团转,凄厉嘶鸣不愿离开!

等到叶东海和段九随后追来。

不见人,只见一匹慌张不安的马儿在打转。

和他们一起追来的,还有徐策派遣过来的三千黑甲精锐!领头的将领上前,找不到主将的身影,只剩下一匹战马在此,不由大惊,“大将军人呢?!”顿时暴躁起来,拉着段九和叶东海摇晃,“人呢?你们怎么也追丢了?!”

段九骂道:“他妈的,我怎么知道!”

叶东海不可置信的站在岸边,看着那翻滚的河水,想象着徐离跳下去救人,却最终和妻子一起被淹没的场景,心中惊骇无比!

不!不…,不可能!

一定是两个人被河水冲走了,一定还在下游,在某个地方…,或许受了伤,莲娘正在等着自己,一定是这样!

他不甘心,继续翻身上马向前追去。

段九紧跟不舍,浑身都是要杀人的阴暗戾气!

追人的将领咬了咬牙,看了看河水,又看了看前面远去的人,吩咐道:“留五百人在这附近打捞、寻人,其余的全都跟我走!”走了两步,又勒转马头,指了指后面一个副将,“把三爷的战马看好了!”

然后一扬鞭,继续飞一般的领头冲了出去。

顾莲再次睁眼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湛蓝天空,远处有高大的枯树,周围寒风阵阵,自己似乎躺在一片空旷的地上。努力的想看看周围情况,然而只是稍微一动,便疼得呲牙咧嘴的,只得放弃了。

头疼得好像要裂开一般,犹记得…,之前自己松开徐离以后,被滔滔河水卷到岸的另一边,仿佛还撞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么这里又是哪儿?是自己被冲到下游给人救起来了?还是又穿了一回,重新投了个胎?居然点儿背投在野外了。

“别动,别说话!”徐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透着不安和担心,“你现在浑身都是伤,而且还撞击到了头颅和内脏,每一丝力气都要好好留着。”他道:“我给你包扎一下,等下就抱你去镇上找大夫,你且忍一忍。”

叫大夫吗?为什么自己感觉撑不到那个时候?若不然…,徐离的眼里为什么会有泪光?他一向是个冷毅坚强的男子。

自己再不说话,只怕就永远没有机会说话了。

若是死了。

想来母亲和姐姐不过伤感一阵子,或者只是一点点惊讶,而叶东海就算对自己有感情,但不论是时间上的消磨,还是来自叶家长辈的压力,他都肯定会再续弦的。

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才得几个月大的女儿七七。

能不能对徐离托孤?好像不适合,可是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身边更没有别人,只能尽力争取一把了。

“徐三哥…”顾莲一开口,眼泪便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自己用了未成亲之前的称呼,徐离会记得一点点旧情吗?他肯来救自己,是不是就说明没有忘?那时候自己叫他“三爷”,他却喝斥,叫自己不要跟着别人乱学,顾家和徐家是世交,叫他一声“徐三哥”就好。

徐离神色微震的看着她,目光闪烁。

一瞬静默,才道:“叫你留点力气…”

这话说的,连他自己都不是很有底气。

顾莲的心下更加明白了,一片明镜似的,她努力笑了笑,“萧苍…,被我的金钗刺到、刺到了眼睛,或许…,还伤了头颅,便是不死,亦是眇了一目…”咽了咽喉咙里的腥甜味儿,忍着疼痛,“待你回去杀敌…,大事可成。”

徐离跪在地上抱着她,咬牙道:“莲娘,你别说话…”

“我怕…,没机会了。”顾莲艰难的张口,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说话上,“杀了萧苍…,往后这天下就是你的了。”笑得宛若一朵即将凋零的花,凄凉美丽,“徐三哥…,你欢不欢喜?”

徐离只觉心中大痛,却哭不出来。

唯有一双眼睛着火般的烧得通红,几乎瞠目欲呲!

“徐三哥…”顾莲以为自己声音很大,却见他低下头来,便知自己声音细微,大限将至了,“看在我一直…,对得起徐家的份上,求你…”目光清冽明亮,带着说不尽的怅然和哀求,“求你以后照顾叶家,照顾、照顾我的七七…”

徐离在战场上征战多年,见惯生死,很是清楚眼下的状况,若是心气一过,只会加速她的消亡!不…,自己不要那样的结局!

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大声道:“你若不死,将来我一定会照拂叶家!你若死了,今天的话我会忘记!”他不敢晃她,更不敢摇他,感受满手鲜血的潮湿,生怕怀里的人一碰就碎了。

面前的人却一点一点苍白起来,褪去血色。

徐离声音嘶哑起来,“莲娘…”

顾莲气息微弱,努力想着还有什么能为女儿筹划的,她命令自己再坚持一下,“还有…,一路上我和邓氏…,在一起…”如果能够帮她一把,邓家事后会不会承自己的情,“她几欲寻死,性情坚贞…”

徐离这会儿哪有心情听什么邓氏?焦急道:“你别说话了!留点力气,我现在就抱你去找大夫!”顾不得仔细包扎,拔出利剑削掉她肩上的箭头箭尾,胡乱裹了起来,“莲娘你听话,再坚持一下,我这就带你去…”

顾莲缓缓闭上眼睛,“我累了。”

“不能睡!”徐离抱着她飞快的朝前走,一面低头看看,一面急怒喊道:“我叫你不要睡!莲娘,你听见没有?!”

顾莲的眼睛却没有再睁开,只是嘴角努力勾勒出一抹浅笑,最后只剩下一个听不见声音的口型,似乎在念着女儿的名字,“七七…”

147爱别离

萧家大营炸了锅,徐家大营更是连天都要翻过来了。

徐策脸色铁青、青筋直跳,黑到不能再黑。

前去追人的将领回来禀报,说是徐离和顾氏都不见人影,只找到一匹战马,现在剩下的人正在下游沿岸努力搜索。

副将一脸焦急担忧,“当时大将军沿岸策马追了出去,萧苍那边的人是看见的,要是大将军不能及时回来,这个消息怕是封锁不了太久!”

徐策暴躁道:“这不废话吗?!”

他甚至尝试站了起来,可是刚往前走了一步,便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将军!”有人赶忙上去扶他,却被甩开。

徐策坐在地上,又是愤怒,又是怨恨,又是无奈和自嘲,忽地仰天大笑,“徐家当年为了自保,退了她的亲事,没想到…,最后还是要折在她的手里。”声音不免有了一些凄凉,“看来当初我不该残了双足,而是战死沙场更好一些!”

省得后面这些年受尽屈辱和无奈,最终还是一样落败。

帐篷里面一阵沉默。

有人劝道:“将军不必懊恼,便是萧苍的人现在杀过来,只要将军指挥,我一样可以抵挡!再说,大将军他吉人天相…”

对于这些经常在鬼门关游走的将领门,这话说得跟放屁一样。

又有人上前道:“萧苍似乎出了什么事,不知情形如何?要不叫探子哨探一下,或许我们可以…”

“都给我滚出去!”徐策抓起旁边的砚台,一把砸向众人。

对于这些人来说,小兄弟徐离是他们的主将,是成大事的领头者,可是对于自己来说,他还是自己的同胞手足啊!

如果小兄弟有事,母亲…

更加糟糕的是,自己是一个只能纸上谈兵的残废。

假如小兄弟真的出事,必定使得三军军心动摇,到时候…,又到哪儿去找一个三军统帅?一旦萧苍大军压过来,万一兵败如山倒…,徐家必定灭门,母亲和妹妹,还有兄长和自己的儿女们,肯定都不能幸免,连伤心的机会都没有。

完了,难道真的就这么完了?

徐策的一生,从来没有如此恐惧痛苦过。

一个人,独自在帐篷里坐到了夜色浓重、星子闪烁,期望着小兄弟突然回来,结果消息不断传来,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因为天黑实在看不清楚,打捞搜寻暂停,就连叶东海都被段九架了回来。

正如顾莲所料,徐策的确因为对自己的迁怒,而对叶东海起了杀心,只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因而冷冷扫了一眼,没有言语。

这一夜,三军将士都将彻底难眠。

徐策在中军大帐里沉默了半夜,总算还没有失去理智,一味的陷入哀伤,而是打起精神来,叫了将领们进来安排应对措施。

面上虽然镇定,心里却是压抑不住的悲伤和空洞。

早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但是…,哪怕是小兄弟和敌人战死在沙场上,自己也能悲壮的接受,居然是为了一个女人!

难道顾氏,就是徐家的劫数吗?!

次日天光亮起,徐策这才惊觉自己坐了一夜。

打捞工作重新开始,但是依旧没有任何好消息传回来,一次又一次,赶回来禀报消息的兵卒们,都是越来越胆颤心惊。

徐策越听越觉得头疼欲裂,最后忍无可忍,朝报信的人大怒喝斥,“没找到人,就不要报了!”

可是这样干坐了一个时辰,又是度日如年。

“二爷…”阿木摸了进来,神色瑟瑟。

徐策一看他这表情,就烦躁道:“那些废话我不想听!”

“不是的,二爷。”阿木顾不上被喝斥,让人守在帐子门口,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放在案头,“二爷你看。”

是小兄弟的平安佩。

这次出征之前,母亲专门找人开了光,自己和兄弟一人一块,再不会错。

“找到人了?”徐策大惊大喜,继而觉得阿木的神色古古怪怪的,心底一凉,声音有些发抖,“还是…,找到了尸首?”

“二爷你听我说。”阿木上前,细细的附耳低语了一阵。

“当真?!”徐策惊道。

“小的岂敢撒谎?”阿木打了一个哆嗦,接着道:“三爷在营外随便找了一人,然后叫我出去见面,给了这块玉佩,交待了方才的那些话。”顿了顿,“我觉得三爷的主意甚好,咱们依计行事,说不定真的可以一举杀了萧苍!”

得知小兄弟平安无事,徐策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回去。

继而问道:“三郎有没有受伤?”

“没有。”阿木回道:“三爷自己说没有,我看了下,就是手上擦破了些皮儿,精神样子都挺好的。”

“那就好。”徐策靠着椅背,想了想,转瞬做了决定,“就按他的安排。”又吩咐,“你去把人都叫进来。”

帘子被人掀起,邓猛等人“呼啦啦”的涌入帐篷。

徐策开口道:“两天了,既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未免军心动摇、不能控制,我们先退回幽州城吧。”

“将军!”邓猛急道:“怎么能就这样放弃了呢?咱们再找一找!”

“还找什么。”徐策一脸颓败之色,“该找到,早就找到了。”他眼里是深深的疲惫和伤痛,“三军将士要紧,我们赶紧退回幽州城去,免得萧苍的人马杀过来,到时候反倒措手不及。”

“将军!”

“再等等吧!”

“够了!”徐策一声暴喝,“你们都理智一点!难不成为了他一个,就要我置三军将士于不顾吗?就要徐家所有的兵马都赔进去?”当即下令,“赶紧各自回去整顿,一炷香以后出发回城,违者军法处置!”

“是。”众将领应了,都是一脸垂头丧气之色。

徐策打量着他们。

小兄弟的这个主意的确不错,如果瞒天过海,不仅可以骗了萧苍,而且还能在这危急之时,看看到底那些人才是真的可靠。

心底却又一点疑惑。

那么…,他是怎么肯定萧苍一定受伤的呢?

顾氏和邓氏不过是两个妇人,能对萧苍那种武夫造成什么大的伤害?还有小兄弟又是从哪里得知的确切消息?

难道说,顾氏还没有死?

可是却不见人回来。

这些念头,只是在徐策脑海里一闪而过,毕竟眼下战事要紧,一个妇人不值得太过分神,…只要小兄弟平安无事就好。

徐离下落不明的消息,渐渐传开。

其实不用传,单是从徐家大军急着撤回幽州城,就够人猜疑的,加上诸位将领都是垂头丧气的,还有几个不是心知肚明?

一时间,徐家将士皆是士气大挫。

第三天上头,便有探子脚不沾地的来报,神色惶急,“曹雷领兵攻城来了!”

“什么?!”众将领都是目光一跳,继而又是一片预料之中的神色。

不论换做谁是萧苍,都肯定会在这个时候攻城,主帅失踪、军心不稳,正是进攻的大好时机!要是趁着徐家大乱,一举拿下幽州,再打得徐家四处溃散败逃的话,那么天下可定!

邓猛皱眉不语。

自己从前是在萧苍旗下做事的,还曾经见过几次面,心下有些疑惑,萧苍是个好大喜功的性子,这种时候怎么没有亲自过来?!

难道真如传言的那样,受了伤?

可是凭着两个妇人…,他的想法和徐策一样,觉得妇人们能够造成的伤害,不过抓挠撕咬几下罢了。

萧苍有没有受伤?

萧苍为何没有亲自前来?

两个矛盾的推断在邓猛脑中打转,更叫自己不解的是,徐策脸上虽有悲伤,但是却不想前几天那样慌乱,似乎有一种隐隐的胜券在握肯定。

还有一件事,似乎有几个不安分的将领看管起来了。

到底是真的不安分?还是被悄悄做了别的什么事?

正在迷惑之间,便听徐策说道:“邓猛你带着六万人在此守城。”然后看向其他的将领,“眼下三郎下落不明,曹雷气势汹汹,未免损失太过惨重,其余的人立即跟我撤回安阳!”

“什么?!撤退!”

“将军,咱们不能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