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如油锅遇水,中军大帐里顿时沸腾热闹起来。

有说退的,毕竟保存实力要紧;也有说打的,不然被萧苍追上只会更惨;还有一些沉默不语的,似在思量着什么。

徐策不动声色,在这些人脸上一一扫过。

“走吧,都不要再吵了。”他挥手下了最后的命令,然后看向邓猛说道:“你能撑得住就撑,如果到最后实在是撑不住…,就弃城吧。”

邓猛心思纷乱、猜疑不定,应道:“是。”

徐家的大军带着希望而来,最终却落得主将下落不明,被迫败退,每个人都是心情沉重如铁,说不出的懊恼和沮丧,还有无限惊恐。

徐家没了徐离,只剩下一个纸上谈兵的徐策,将来会不会…

官道上面,几十万大军不停地急行飞奔。

一个个顶着头上微冷的阳光,迎着烈烈寒风,将领兵卒、辎重车马,踏起一地漫天的黄土烟尘,仿若一条急速逃窜的黄色长龙。

大约离了幽州有十几里地的时候,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众人正在迷惑不解、不知详情之际,忽然间,龙首的地方有人高喊起来,“大将军回来了!”接着是一群欢呼雷动之声,“是大将军,真的是大将军!大将军回来啦!大将军还活着!!”

旋即有人四处奔走,从龙首开始,往后面不停的传送着消息。

“大将军回来了!”

“萧苍贼子身负重伤不敢应战,大将军要领着兄弟们一举向前,杀到萧苍老巢,亲手斩了老匹夫!”

“此时萧苍兵分两处,正是我们一举扑灭他们的好时机!”

一声一声,传遍了徐家三军数十万将士!

顿时人心欢腾、士气大振,仿佛唱了一个天底下最大的反转剧。

待到徐离快马扬鞭,生龙活虎的从龙首到龙尾跑了一趟,亲自喊话以后,更是每一个兵卒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神情振奋无比!

早春阳光如同一层金黄色的迷雾,又似点点碎金,洒在他的玄铁盔甲上,折出让人不能直视的璀璨光芒。

徐离身姿端然坐在高头大马上面,笑容灿烂明亮。

一如头顶上的骄阳般耀眼夺目。

他高举手中的红缨长枪,往地上重重一顿,四周顿时杀气扑腾盘旋,整个人恍若一尊刚刚披上宝甲的战神!

“尔等听命!”他声音清朗无比,穿过一眼望不到头的乌压压军队,穿破云层,穿透大地,“今日以我手中长枪所指为向,斩杀贼子萧苍!”

“斩杀贼子萧苍!”

“斩杀贼子萧苍!斩杀贼子萧苍…”

几十万人一起大声附和、声势震天,震得大地颤抖,震得林间鸟儿飞窜,震得骄阳躲进了云层里,天上地下谁无人敢掖其锋!

幽州的官道上声势浩大、杀声震天,与此同时,在一个偏僻的县城上面,却是一派悠闲安宁的景象。

最近几天,县城里突然来了一批奇奇怪怪的人。

一个个看着都像是身负功夫的样子,身上不是佩剑,就是拿刀拿箭的,均是面色不善,好在这些人并不惹事生非。

据说是县太爷家里最近遭了贼,出了事,县令夫人都吓病了,为免再次出事,所以才特意请来这写高手护院。

什么人,居然敢跟县太爷过不去?众人都觉得这贼胆子够大,真是不要命。

而此刻,芮县的县令却是一片心惊胆颤、魂不附体,别说对那“贼”发作,就连一句多话都不敢讲。

昨儿夜里,突然闯进来一个浑身湿透的煞神,怀里抱着个昏迷的女子,进门便一路刀光剑影直奔内室,家丁护院根本就阻止不了他。

那人放下女子,叫家里的人去请大夫。

儿子带着人上去喝斥,反倒被他一拳打晕踩在脚下。

后来请了大夫,那人在床前守了那女子一夜,见她救回了性命来,便将儿子作为人质带走了。

那人的话还在耳边萦绕,“若是你们精心照顾于她,保她不死,我便保你们全家一世富贵荣华。”继而语气一转,阴冷无比,仿佛从什么炼狱里走出来的,“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叫你全家灭门一个不留!”

次日一早,就来了一群名为护院实为监视的人。

唯一的儿子被人莫名其妙的带走,家眷全被看管了起来,就连自己,也被几个人以保镖之命,随时随地跟随软禁。

全家上下都生活在刀口之下,芮县县令几乎夜夜噩梦。

“怎么办啊,老爷…”县令夫人垂泪不已,可是外面一群凶神恶煞的人,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了,“你是青天大老爷,难道就不能想一想法子?”

“想什么?”芮县县令颓丧道:“儿子还在人家手里,下落不明。”

这些天,一直派人打探消息却杳无音讯。

县令夫人又气又恼,低声道:“就不能把这些贼子给抓了?”

“休要再提。”芮县县令连忙摆手,示意不要再说,“这些人训练有素,好似分兵列阵在巡逻,绝非一般的劫匪之流,只怕…”他有些心惊胆颤,“如今各地四房枭雄豪杰并起,只怕这些人…,正是哪家武将的手下兵卒!你别忘了,那个人当时可是一身铠甲长枪,我如何得罪的起?他们这种人,都是不讲理只讲拳头硬的。”

县令夫人又是一阵大哭,“我的儿啊…”

芮县县令说道:“你别哭了。”连连叹气,“快去看看那个女子,千千万万,可要保住了她的性命,不然吾儿之命休矣!”

县令夫人哽咽难言,却不得不站起身进去了。

“夫人…”丫头们上前迎接,小声道:“刚喂了药。”

县令夫人往床上看了看。

那女子一头青丝散乱在枕头上,面白如玉、容色似画,此刻双眼微微闭着,在她的脸上、脖子上,到处都是斑斑伤痕。

听大夫说还伤到了头颅和内脏,眼下依旧昏迷不醒。

看年纪,倒是和那凶神差不多的样子。

莫非是那个武将的随军家眷?可是受了伤,那也应该送回自家宅院,怎么反倒送到别人家藏起来?难不成,是那煞神抢了别人的娘子?!

县令夫人只觉得脑子乱乱的,不知道到底惹上了什么祸事。

而此刻,那个“煞神”正在一路领军急行。

一路冷笑,一路杀心无限!

徐离策马飞驰,耳边尽是呼啸作响的风声。

萧家以为自己失踪,让曹雷等人领了四十万大军攻城,幽州城易守难攻,虽然只给邓猛留了六万人,但是弓箭石头是足够的,撑个一、两日绝对没有问题。

能不能守住,这一次可就全看他的心意了。

萧苍南下号称七十万大军,那么剩下还有三十万兵马的虚数,刨开那些伙夫、马夫之流,仍旧有二十五、六万精兵在手,依旧是一块硬骨头。

眼下距离萧苍的大营已经不远了。

徐离开始分兵列阵,交待收下诸位将领如何进退、接应,一切安排妥当,朝着三军将士喊道:“原地休息整顿一炷香时间,即刻随我杀敌!”

这个时候,叶东海终于单独见到了徐离。

“三爷,有没有找到内子?”为什么徐离回来,却不见妻子,心里有着无限的猜疑和恐惧,但是仍旧抱着一线希望。

但是徐离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像是被人重重的在心口锤了一下,叶东海身体一震,“当时三爷不是追上去…”

徐离微微皱眉,“那会儿对岸的箭雨太密,令夫人受了伤,后来大约失了力气,便松开了那张牛皮打鼓。我见情况不太好,便将绳索系在马腹上,自己抓了绳子想要去捞她。”表情十分惋惜,“结果不但没有捞着,连带自己也被卷了下去。”

旁边的徐策眉头微皱,想要斥责小兄弟几句,不过眼下人活生生的站在面前,叶东海又实在焦急不行,只得又把话咽了下去。

“那会儿河水很急,我自己也是拼命游水才能自保,根本顾不上别人,几个眨眼就找不到人了。”徐离露出一丝伤感,一丝惋惜,“再后来,我被河水一直冲到了下游,所以费了些功夫才走回来。”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叶东海不甘心,想象着当时湍急的河流,想象着徐离厉害的身手,有些疑心,但是他的表情又看不出任何破绽。

况且荒郊野外的,徐离总不能丢下妻子不管吧。

那就是…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叶东海忍不住有些眩晕,心口一阵大痛。

如果当初反应再快一点,赶在段九拦住自己之前跳下去,是不是就能救了她?如果自己的马再彪健一些,比徐离的马还快,是不是也能救了她?至少…,不是现在这样一无所知。

种种后悔,在他的心底不断蔓延。

“既然没有找到尸体。”徐离安慰道:“或许是被冲到哪儿了,回头再让人在下游找找,或许还能找回来…”

再找找?叶东海心里一阵苦涩。

这几天,自己快把灞水河的河岸都翻一遍了。

那么深、那么冷的河水,她能在里面泡多久?又能冲出多远?徐离说这话的语气十分勉强,一听就是勉强安慰自己的话语。

想着没有任何生还可能的妻子,想着家中嗷嗷待哺的小女儿,整个世界都像是被击碎了一般!顿时四分五裂,眼前只剩下一片无尽黑暗…

叶东海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段九跟了上去。

徐策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双眼微眯,继而回望了小兄弟一眼。

当初顾氏落水,他失去理智弃三军将士去追人,就在刚才,他还自己承认不顾性命跳河救人。而现在顾氏下落不明,他居然一点都不受影响,生龙活虎、精神抖擞的在这里指挥大军!

两相对比,何其矛盾?

还有…,当初他传命阿木的那些安排,似乎对于萧苍受伤一事,十分肯定,那么是谁告诉他的?那个人是不是顾氏?

越想越是怀疑。

徐离没有留意兄长的表情,只是看着前方乌压压的一片人头,微微出神。

“三郎…”徐策挥退了身边的人,目光灼灼看向他问道:“你说实话,顾氏她到底有没有死?你真的没有救下她?”

徐离猛地侧首,眼里有锐利的光线在微微跳动。

他没有回答兄长的问题,不想撒谎,但是也不愿意多做纠缠,扬起手中长枪,“二哥,一炷香的时间到了。”忽地高声大喝,“听令!即刻启程!”

居然选择了回避。

徐策看着他果断的扬鞭策马冲了出去,心头忽地一震。

忽然间意识到,徐家三郎已经权倾天下、名震四方,再也不容他人质疑,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一直跟在兄长身后,凡事俯首听命的小兄弟了。

148奇谋

徐离亲自率领了五千铁骑精兵,组成誓死先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路上连个报信的活口都没有留下,直扑萧苍驻地大营!

之前萧苍为了惑乱徐家军心,扬萧家军队的士气,最近连着几天,一直都在宣传徐离已经被淹死,所以当他扬枪策马出现时,萧家的兵卒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见着鬼了。

徐离的五千精锐犹如一把利刃,不断的冲击前锋队伍,斩杀将首,萧家的前锋大营很快大乱!而随后压阵而来的徐策,更是领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几十万大军,不断命人射箭、厮杀,并且扬言曹雷已被斩于马下!

正值此刻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居然呼啦啦的下起了倾盆大雨来。

徐策灵机一动,又喝令手下兵卒们开始大喊。

“天恩相助,雷霆之威!”

“主将伤、前锋殇,萧氏必亡!!”

萧苍的确没有出来应战,扑去幽州的也是曹雷等人,而徐离不死,还带着几十万大军压阵过来,萧家的将士不免人心动摇。

大都信了萧苍重伤不起、曹雷身亡的消息。

萧家的大军本来就是仓皇应战,加上徐离锐不可挡,很快节节败退、四分五散,一败涂地溃不成军!

徐离一路直扑中军大营!

两方兵马都是红了眼,“叮当”乱响的激烈厮杀起来,声势震天!

军营里的布置无非那几样方式,徐离一路遇佛杀佛、见鬼杀鬼,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萧苍所在的大帐,不由一声冷笑。

门口的副将拔剑冲了过来。

却被他一枪钉在了主帅大营上面!

他翻身下马,提着利剑,领着几员心腹得力干将一路有向前,有如切豆腐一般,杀得全身血水浸透,一片夺目的鲜红颜色。

徐离往脸上飞快的摸了一把。

拔出自己刺在门口副将尸体上的长枪,一手握枪,一手提剑,“哗啦”一下子,削掉了门帘闯了进去!

萧苍穿着一身精铁战甲,一手握了大刀,顿在地上,右眼果然被纱布抱了起来,此刻虽然凶神恶煞的站着,但是精神气儿明显有些不足。

“徐三郎!”他哈哈大笑,“真是够快的!”

外面不断有人想要冲进来,大喊着,却不断的被徐家的将领兵卒纠缠,双方死伤都是十分惨烈,帐子里反倒十分宁静。

萧苍笑道:“是我疏忽了。”剩下的一只眼里尽是阴霾,“早该想到,顾家女儿是有这等刚烈之气的!更该明白,以徐三郎心性似铁的性子,怎会真的去救一个妇人?居然想出这种诈死之计,委实不错。”

徐离冷冷道:“说完了?”

他可没有功夫在这儿跟敌人婆婆妈妈,二话不说,拎起长枪就刺了过去!

萧苍一声爆喝,“徐家小儿,今日叫你死在我的大刀之下!”他身边的护卫,还有几个负责守护的将领,都是一起大喝冲了上来!

和徐离近身厮杀,萧苍原本就在年纪精力上输了一截,更何况眼睛受伤,头脑还有一些恍惚不济,很快落了下风。

身边的人咬牙欲要救助,都被徐离身边的心腹将领们纠缠住了。

就在此刻,突然发生了意外的变故!

一个站在萧苍身边的副将,居然朝主子砍了一刀,嘴里大喊,“萧苍老匹夫,尔不过是一介国贼罢了!待我今日为国除贼!”

萧苍背后负伤,几个踉跄后退,很快就被徐离的长枪刺中心窝!

不到一时三刻,中军大帐内的混乱局面便奇速解决了。

当徐离提着利剑过去,欲要斩下萧苍头颅时,他正捧着自己汩汩流血的心窝,抬起头喷血大笑,“徐三郎,天下尔可待…”

下一瞬,人头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方才那个变节的萧家将领,跪在地上,“徐大将军…”一语未毕,同样被徐离砍下了脑袋,到死都不能瞑目。

徐离目光冰冷如铁,不屑道:“今日背主,焉知他日不会背后捅我一刀?!”他将萧苍的人头挑在了枪尖上,出去翻身上马。

“国贼萧苍已死!尔等速速投降,既往不咎!”

徐家的军士们闻讯精神大振,齐声附和。

“速速投降,既往不咎!”

“速速投降,既往不咎…”

此刻大雨仍在铺天盖地的下着,四周雨水、血水混在一起,满眼的鲜红,空气里尽是重重的血腥气味儿。

听闻统帅阵亡,萧家大营顿时乱作一团。

泥泞中,不断有人哭爹喊娘、抢天呼地,原本就是在驻守,没有任何准备就被人宰杀的队伍,一片悲嚎之声。逃跑的、投降的、被杀的,还有跌到在雨水里被践踏的,死伤者不计其数!

徐家大军奇袭萧苍大营!

徐三郎亲手斩杀萧苍枭首示众,此一役大获全胜!

徐离没有丝毫的停歇,除了逃跑的人,将剩下俘虏分作几部分控制起来,自己则领着大军返回,一路雨水泥泞前行。

幽州城内,邓猛以六万人守城迎战曹雷的三十万,死死咬牙苦守,正当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徐家大军从外围扑杀过来!

一番激烈战斗,曹雷诸将皆被徐家的人斩于马下!

邓猛不由又惊又骇,更是三魂七魄归位似的长长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判断足够正确,最终做出了正确的抉择。

否则一步差池,就是满门的灭顶之灾!

混乱之后,徐家的人进入幽州城内整合休息。

邓猛找到主帅,回禀这半日里的城中事务。

当侄女邓氏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不免做梦一样,愣了愣,旋即喝道:“你既然被掳至萧苍大营这么些天,怎地还没有殉节?!”

邓氏伏在地上一阵大哭。

徐离淡淡道:“不必。”

自己找到邓氏的时候,她听到动静,正在瑟瑟发抖的用金簪比着咽喉,可是现在情况有变,自己不想让她去死了。

“不必?”邓猛猜不透主帅的意思,一个妇人,在天下人面前被掳至敌军大帐,除了一死还能做什么?一定是自家侄女胆小畏死,忽地举起大刀,朝侄女喝道:“你既然心软,那就让叔叔送你一程吧!”

“好了。”徐离止住了他,说道:“你苦守幽州城有功,身上还负了伤,先且回府休息一阵。”又道:“我有话要与姮娘说。”

邓猛一头雾水,但却不敢违逆诺诺下去了。

徐离叫阿木守在了门外,不许任何人进入。

邓氏梨花带雨的跪在地上,伤心哭道:“三爷,妾身不是贪生怕死。”匍匐上前行至跟前,哽咽不已,“妾身只是…,想跟三爷最后说几句话。”情知自己是活不成了,“待妾身死后,能够让我娘返回故里,莫要与她计较…”

自己和顾氏一起被劫持。

顾氏刺杀萧苍失败,跳河死了,自己却还活着,丈夫岂不会心生怨恨?而母亲得知自己的死讯以后,又必定会埋怨顾氏,到时候…,万一再有什么失言之举,岂不是性命难保?不由一阵心痛,怎么会落得这么的惨啊!

徐离身上战袍还没有换,沾满了鲜血,抿嘴不语的时候仍是杀气腾腾,他冷眼看着地上的邓氏,淡声道:“行了,我说过你不必死。”

邓氏泪汪汪的,脸色苍白缓缓抬起了头。

什么意思?!

难道丈夫见自己貌美温柔,舍不得了?这个念头一升起,自己都觉得可笑,他哪里是那种怜香惜玉的性子,…那又是为了什么?

“我并非是在试探你。”徐离看着她,平静说道:“莲娘说,一路上你几欲寻死、性情坚贞,叫我不要疑心于你。”目光闪烁的看向她,带出一抹浓浓警告之意,“所以你不必想不开,往后徐家自然会善待你的,包括你母亲。”

邓氏心中惊骇万分。

莲娘?!他居然直言不讳的叫了顾氏的闺名!还是当着自己的面!为什么…,他说这些总得有个缘故吧?真的只是为了顾氏的一句遗言,就肯保全自己?

可是那也不用说出来啊。

总不能是顾氏死了,忽地就想对自己坦白一下心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