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老爷恨她鲁钝,瞪了一眼,然后看向兄弟说道:“罢了,你大嫂只是一时想孩子心急而已,不过是少了一个姨娘,我再让人去外头买个更好的给你。”

叶二老爷被兄长嫂嫂辖制够了,加上又受了儿子交待,当即嚎啕大哭,“你们抢了我的儿子,连他娘都要害了,还有人性吗?将来要是福哥儿知道…,还不知道要多伤心呢。”

这话一下子击中了长房夫妻的软肋!

他们为了继子,可以不在乎一个佟春儿的性命,甚至因为都是叶家人,还不用担心这件事会闹大,…但是却不能让继子嫉恨长房。

叶大老爷顿时变了脸色,看向兄弟,“你想怎样?!”

“分家!”叶二老爷跳了起来,“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二房,又是要孩子,又是害了他的亲娘,将来还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呢!”红了眼圈儿,“这日子没法再过了,可怜的春儿…”

比起只会吃喝玩乐的兄弟,叶大老爷的心思要更加清明一些,兄弟不会一下子变得聪明起来,那么…,这些是都是侄儿让闹出来的吧!

哼…,如今做了侯爷就不记得长辈了!全不想想,要是没有他哥哥一手创立下来的基业,他拿什么去投效徐家?如今名利双收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但是事情闹到这个份儿上,再勉强挤在一起,也没啥意思,况且如今已经有了继子了,又何必再受侄儿的气?最要紧的是,侄儿拿着佟春儿的死来威胁,拿着继子的信任来威胁,显然已经是铁了心了。

叶大老爷深恨自家侄儿,又恨老妻不中用,愤愤道:“分!这家早就该分了!”

有了这句话,接下来便是商议分家细节,好在这些叶东海早就规划妥当,等到高管事和三房的人一到,叶家三哥房头的人开始聚在一起商议。

叶家一共十六个商号,前十个是由叶东行生前所创建的,自然归长房所有,后面六个是叶东海发展出来,于是归二房名下。另外还有一些房产、田产,已经金银细软,叶家并不缺钱,还不至于为了鸡零狗碎争执起来。

而三房收了叶东海名下的好处,也就没再闹事。

因为如今叶家的生意挂在了皇室名下,加上叶大老爷并不能处理商号事宜,所以依旧还由叶东海来管辖,所有开支后的收益年底交给长房,等到将来福哥儿长大能够接手生意之际,再全权悉数交还长房。

叶大老爷虽然对侄儿很生气,奈何自己不能理事,加上还有徐家的威压,叶家做生意需要借着安顺侯的名头,这一节只能忍下。不然叶东海要是撒手不管,只怕用不了多久,叶东行创立下来的基业就要毁了。

眼下的时局非常乱,叶家虽然分了家但是却没有分居,只是把院子门给封了,各自领着各自的家眷过日子。

叶二老爷从来没有办成过这么大的事,分家以后十分得意,赶紧写了一封书信给儿子,说起自己如何如何能言善辩,顺顺利利把事情跟办妥了。

高管事亲自让小厮送了信,自己折回来,坐在连廊的朱漆栏杆上叹气,当初二奶奶在家的时候,哪怕二爷不在家音讯全无,也愣是挺着大肚子力压后宅,主持各省商号的大事,一大家子总算有个主心骨。

如今二奶奶不在了,二爷整天恍恍惚惚就跟丢了魂儿似的,才过了一年多时光,死得死、散的散,就连偌大的一个家都这么给分了。

哪怕二爷封了安顺侯,叶家也是挡不住的一股子颓丧之气。

可是…,要再娶一个像二奶奶一样能干、厉害的,怕是不容易,而且还要是官家嫡出小姐,更是难上加难!

即便叶家封侯拜爵,高门大户的小姐也不愿意来做续弦的。

高管事摇了摇头,看来将来继娶的二奶奶,再怎么都是不如前头那一位的,二爷这口心气儿怕是咽下不去了。

叶家分家一事,传到前头“二奶奶”的耳朵里时,已经是几天以后了。

“分家了?!”顾莲一脸不可置信,这个消息半晌消化不过来。

难道是长房得了儿子,就想踢开二房、三房?还是叶二太太不想被兄嫂辖制?又或者是三房闹出什么事来?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徐姝连连摆手,“不是,不是。”细细道:“是叶二老爷提出分家的,听说还和长房的人吵了一架,不过具体的就不太清楚了。”

顾莲是清楚自己公爹的,说不上好,说不上坏,但是肯定没这么大能耐,能够压住长兄、长嫂和弟弟、弟妹,自己就把叶家给分了。

与其说是叶二老爷提出来的,还不如说是叶东海呢。

他借着离开安阳回避此事,也可以理解。

只不过从前他连问都不问自己一声,就应允下过继之事,面对伯母的刁难,也总是让自己跟着他步步退让,如今这是发得哪门子的疯,居然分家了!

徐姝在旁边笑道:“我看叶东海人挺好的嘛,先是替你守孝三年,现今又把叶家给分了,将来你再回去岂不省心?况且你已经是长公主,你婆婆又不是叶东海的亲娘,公爹管不到媳妇屋里,想来再没有什么烦恼了。”

顾莲微微一笑,“但愿吧。”

如果这一切,真的都是叶东海为自己所做,他也盼着自己回去,叶家又分家了,看起来日子一片光明,自己没有道理不回去。

“对了!”徐姝拍手道:“我还忘了,将来我们两个嫁人是有公主府的,到时候你连公公婆婆都不用看,谅他叶东海也不敢纳妾,就只剩下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

顾莲淡笑道:“听你这么说,我的确是没什么好烦恼的了。”

接下来的日子,果然十分宁静悠闲。

这日清早顾莲过去请安,皇太后留了她和徐姝在身边说闲篇,“算算日子,他们早就进了山东境内,不知道薛延平…”叹了口气,“咱们这里一片歌舞升平,前方还不知道怎样的战火纷飞呢?”

做母亲的岂能不牵挂儿子?更何况,两个儿子都在前线以命相搏。

顾莲安慰她道:“咱们是百万大军压境,自然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母后不用太担心,想来过些日子就有捷报…”

话音未落,外面便有宫人禀报,“邓美人求见。”

邓美人现在身份很微妙,即便徐离勉强饶了她一命,但却完全失了宠,偏偏后宫还只有她一个嫔妃,成了薛氏的眼中钉。

丈夫不喜,主母厌恶,说起来处境实在堪忧的很。

顾莲已经很久不见她露面,今儿居然直接跑来求见皇太后,倒是微微奇怪,等她进来还是一脸焦急,不由更加纳罕了。

“太后娘娘。”邓美人跪在地上,惶急道:“臣妾有要事单独禀告。”

说起来,邓美人比起薛皇后可要懂事的多,皇太后并不厌恶她,虽然猜不出她能有什么要事,好歹还是给了一份脸面。

朝宫人挥手道:“都出去吧。”

邓美人看着顾莲和徐姝,还有一丝犹豫,不过很快又压下去了,急急道:“方才我叔叔邓猛派人来找我,说是…,说…”牙齿连连打架,声音里带出哭腔,“说是在旧都的许敬,他们…,他们反了。”

“什么?!”皇太后惊得坐直了身体,倾身道:“你再说一遍!”

“许敬反了。”邓美人泪盈于睫,不过转瞬,眼泪便“啪嗒啪嗒”往下掉,“许敬他矫诏…,骗了我叔叔迎他进城,他们带着内应围攻了邓府!我叔叔虽然逃了出来,但是…,但是幽州已经失守了。”

“母后!”徐姝慌忙去扶母亲,急忙劝道:“母后你别急…”

顾莲赶忙端了茶水过来,服侍着皇太后喝了,见她缓过劲来,又朝下问道:“那你叔叔现在何处?!报信的人呢?”

“我叔叔带着兵马退到了汜水关…”邓美人声音颤抖,“那报信的人说,许敬他们有将近十万兵马,幽州又失守了,只怕汜水关也撑不了太久。特来让人报信,问安阳还有没有兵马可以调出?至少要做好应急之策,万一前方节节败退,也好防备许敬他们一路杀过来。”

皇太后只是一介深宅妇人,即便镇定,脸色到底有些苍白,喃喃道:“赶紧!赶紧让人往济南送信…”

“等等!”顾莲心思飞转如电,阻拦道:“母后别急,从幽州过来到安阳,一路还有汜水关、崤山、虎都、关蔺、兖州,即便是进了安阳郡,诸如惠州、鹤城等地,每一处都是有兵马驻守,且莫要乱了分寸。”

皇太后着恼道:“那也要赶紧往济南送信啊。”

“女儿有话要说。”顾莲坚持,然后扭头喝斥道:“邓美人你先出去候着!”声音十分清冷凛冽,语气不容置疑。

好在因为徐离的缘故,因为那些隐私,邓美人对她又畏又惧又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话比皇太后的还要好使几分,当即出去关了门。

“你到底要说什么?”皇太后又是着急,又是不解。

“是啊。”就连徐姝都有些迷惑了,催促道:“姐姐,你快点说。”

“母后请容女儿放肆。”顾莲深知自己说的话,一个不留神,就会害得自己掉进冰窟窿里,可是不说又怕祸事更大,深吸了一口气,“这件事…,只能禀报于三哥一个人知道!”

皇太后先是一怔,继而不由勃然大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许敬反了?难道还是策儿挑唆他们的不成?你是说,策儿他要杀了他的亲兄弟?要谋反?他要那样做了还是个人吗?!”

徐姝小声劝道:“母后,姐姐应该不是那个意思。”一面给顾莲递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了,赶紧赔礼道歉才是。

顾莲却磕了一个头,“请母后容我把话说完。”

“行,你说。”皇太后冷着一张脸,目光凌厉刺人,沉声道:“但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断然不能轻饶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不用担心,这文该怎么写是想好了的~~~

嗯嗯,撒花的妹纸胸大腰细腿又长~~

☆、计

顾莲心里十分明白。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除非亲眼看到两个儿子在她面前互相残杀,否则肯定是难以相信、难以接受,更不允许别人这样去猜测!

其实就连自己都觉得,徐策即便要杀了兄弟自立,也应该不会挑在这种时候,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没准自己还会死在薛延平的刀下。

因此不敢无凭无据说徐策有阴谋,而是缓和了一步。

“母后息怒。”先道了一句歉,然后道:“女儿不是说二哥有谋反之意,有加害兄弟之心。”话锋一转,“但是母后请想一想,这天下人都知道徐二郎足智多谋,徐家三郎英勇无双,又有多少人知道他许敬?两相对比,简直就是皓月与萤火之光!”

皇太后神色稍缓,但脸色还是十分不悦,“接着说。”

“许敬和当时过去旧都的将领,手里总共掌握的兵马,大概就是邓猛汇报的十万之数,这其中只怕还有很大的水份!单凭这点人马,一时之间能够成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攻下一城一池罢了。”一声冷笑,“他许敬就算现在披了龙袍,那也不像个太子!”

“当务之急,是咱们不能自乱阵脚以防中计!”

顾莲越说越急,越说越是担心,“眼下两位兄长正在济南府和薛延平拼命,听到这个消息分心还罢了,万一…”心中是无限不安,“许敬毕竟是二哥从前的旧部,突然间说反就反了,三哥就一点都不猜忌吗?再甚者,有小人挑唆造谣又该怎么办?大敌当前之际,岂能自乱阵脚给他人可趁之机?”

“万一前线因此而让薛延平钻了空子,那才是自毁长城!”

“女儿不是猜测二哥要谋反,而是担心…,许敬他们会借着二哥之名,扬言是二哥让他这么做的!要是天下人都知道徐氏兄弟反目,两位兄长又当如何自处?”

“到时候只怕二哥说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是错!”

“若是三哥一时疑心处置不当,叫二哥吃了苦头,只怕…”底下的话实在太过尖锐,顿了顿,才轻声说道:“只怕兄弟情分散尽、恩断义绝,二哥觉得自己受尽冤屈和误解,没有任何退路,到时候不反也会被逼着反了。”

皇太后脸上的血色越发减少,慢慢的回过味儿来,用帕子掩了掩嘴,沉吟不语思考起来,是啊,万一许敬打着二儿子的名义,又该怎么办?两兄弟万一别小人挑唆反目成仇,那岂不是…

慢慢抬眸看向顾莲,问道:“那你只把消息告诉老三,是什么意思?”

顾莲清声道:“若是只有三哥知道消息,必定会细细观察、洞悉秋毫,而且能够最快的速度控制局面,那样的话…,二哥就没有谋反的条件了。”她抬头,“只要能够洗清二哥的嫌疑,便是受些小委屈,三哥肯定也不会薄待兄长,自然还是好兄弟,而不会被外人所蛊惑挑唆!”

还有一句话没说,万一徐策被许敬蛊惑的动了心,只要徐离先发制人,徐策无兵无权也只能把心按捺回去,避免了内乱之祸!

皇太后并非叶大太太那种鲁钝村妇,即便顾莲说的十分婉转,也一样听明白了。

这是要小儿子先控制住大局,控制住二儿子。

只要二儿子没有条件谋反,那么不管部下如何生了异心,兄弟还是兄弟,而不是两个人都手握兵权,谁动一动都叫人胆颤心惊!一不小心就血光飞溅了。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不如…,把其中一个关起来。

如今…,小儿子才是皇帝!

皇太后看向顾莲,缓和了口气,“你还有什么说的都一起说出来,只要有道理,不管说什么,我都不埋怨你。”

顾莲回道:“女儿还担心,这个消息只怕瞒不了几天了。”

“这个我知道。”皇太后皱着眉头,“幽州那边的消息,迟早是会传过来的,到时候只怕安阳…,也不得太平。”

徐姝到底只是一个小姑娘,有些害怕,焦虑道:“眼下两位哥哥在济南府打仗,不说他们能不能□回来,便是能抽得出兵马调回安阳,这一来一回的,至少也是半个月以后了。”说着,声调有些哭腔,“母后,千万不要再重现当年…”

“姝儿别急。”顾莲上前递了帕子,劝她道:“你先听我说。”然后看向皇太后,“所以我的意思,最好是让邓猛放弃城池,节节败退…”

“你说什么?”

“我记得,邓猛手下大概有六万人。”顾莲从来没有做过如此大的决策,心情自然是十分紧张,只能极力镇定自己,“不管往后退到汜水关也好,崤山也罢,甚至是虎都、关蔺、兖州的任何一处,都不可能没有驻军。只要邓猛尽力保存实力,每到一处将驻军收于靡下,实力很快就会超过许敬!然后,邓猛再找一个坚固的城池固守不出,许敬长途奔袭自然是奈何不得!”

打仗的事自己不太懂,但是眼下之际,稳定大局、争取时间是最要紧的,哪怕徐离再英勇无双,也要给他时间来准备筹划!

皇太后沉吟了一阵,喃喃道:“你是说…,让咱们以暂时放弃几处城池为牺牲,然后让邓猛于许敬对抗,尽力拖到二郎、三郎他们回来,然后再做决定!”

“母后别急。”顾莲继续往下说道:“即便满打满算许敬有十万兵马,但是就这么点人,根本不可能分出来一部分守城,一部分再去打仗,肯定全部都是带在他身边的。所以即便城池一时间丢了,他许敬现在也吃不下去。”

皇太后听着放心了些,点了点头,“你说的有些道理。”

徐姝已经急得不行,插嘴道:“我看这个法子行,咱们又不能去打仗,总要等哥哥们回来才能打啊。”

“我也想不出别的好办法了。”顾莲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总之…,照目前的情势来看,邓猛已经是败兵,人数又少,肯定是不能一举消灭许敬的!而换做虎都等地的任何一方驻将,亦是不能单个和许敬抗衡!”

当初徐策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让许敬带走了不少兵马,而且家眷也跟走了,弄到现在反倒无法节制他。

若此次谋反根本没有他的参与,不知道这算不算自食恶果。

顾莲一面分析,一面道:“所以…,我们只能尽量减小损失,等到二哥三哥他们抽出身来,再平定幽州之乱!”

“是啊。”徐姝反应还算快的,“总比一个个被许敬打散了的好。”

皇太后静默了一瞬,开口道:“看来…,只能暂时如此了。”

毕竟徐家大军的精锐都在前线,在和薛延平厮杀,谁也没有料到,自家后院会突然就起火了,叫人措手不及。

“还有一则。”顾莲平静了心绪,“邓猛是三哥才收服没多久的战将,之前是效命与萧苍的,他的话…,恐怕各地驻军未必能听。”目光一凛,“女儿斗胆,请求母后下懿旨降于邓猛,让他节制沿路的驻军大将!唯有如此,此拖延之计才能实施。”

皇太后并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思量了一阵,“我知道了。”

当即亲笔写了一份懿旨,盖上太后印鉴,然后叫洪妈妈拿了自己的信物,去秘密地安排此事!然后另外派了一个心腹管事,去找到那个送信的人,细细交待一番,再次策马扬鞭往济南府奔袭而去!

为了严密的封锁所有消息,就连邓美人,也被拘回了院子不许走动,至于邓猛留在安阳的家眷,更是派了人严加看管!

皇太后忙完了这些,见顾莲还是愁眉不展,不由担心道,“还有什么不妥的?”细细一想,突然一拍桌子,“对了,赶紧让人加强安阳的戒备!”

“母后等等。”顾莲问道:“可知现在的五城兵马司是谁?”

“并不清楚。”皇太后摇了摇头,不免有些自责,“眼下时局未定,各处的人换来换去的,平日里我也没有问过…”

顾莲迟疑道:“既如此,母后又怎么知道哪个人可靠,哪个人不可靠呢?万一那五城兵马司有异心,咱们这些留在城里的妇孺老弱,可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这…”皇太后的脸色更难看了,自己做了太后,享了太后的尊荣,却没有尽到一个太后应尽的职责,以至于眼下慌张失措,“那…”不知不觉间,对顾莲有了几分倚重之意,“那咱们该怎么办?”

顾莲心里还有许多担心,此刻太乱,更不想吓着了太后,只是道:“先让人去打听一下五城兵马司,以及现今安阳留守的诸将,然后再做决定。”

一阵头疼,徐离可从来没跟自己说过这些。

结果却是一个好消息。

“现任五城兵马司姓黄,名大石…”去打听消息的嬷嬷回道:“说是皇上出发之前临时调任的,不知什么缘故,那黄将军领了五千人马,负责安阳城防戒备。”

顾莲大惊大喜,不过还是耐着性子等那婆子说完。

那嬷嬷接着说道:“另外在安阳城外的左右军营里,还有留守的六万驻军,分别由沈湛和管戎负责统领。”补了一句,“沈湛是晋国公的次子,管戎是平邑侯的长子。”

等嬷嬷走了,顾莲方才问道:“沈湛和管戎二人的性子,母后可清楚?”

皇太后眉头紧蹙,“并不熟。”然后说道:“沈湛之父沈公瑾,是你们父亲那会儿留下来的老人,后来跟了你们大哥许多年,为人算是忠心,想来他的儿子也应该是个纯良之人吧。”叹了口气,“至于平邑侯…,只知道一直跟着你们二哥做事,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连姓名都不知道,哪里还能了解什么脾性为人?

顾莲听着这模棱两可的说辞,一阵沉默。

皇太后自怨道:“都怪我,平日里竟然一点都没有留心。”

“母后,你别这么说。”顾莲劝道:“毕竟新朝刚立,人员安置都是才定下来的,眼下才过了一个多月,后宫不知前朝事也不奇怪。”

让皇太后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里,可不是什么好事。

徐姝在旁边提心吊胆的,“那现在该怎么办?咱们根本就不知道谁信得过,谁又是暗藏祸胎,就这么毫无法子的等着…”咬了咬牙,跺脚道:“这可不行啊!”

顾莲飞快的思量着,…即便能让乳兄死心塌地的负责城防,但是不过五千人,万一沈湛和管戎有坏心,又当如何?不说两个都反了,哪怕只是其中一个,不论是互相厮杀起来,还是领兵攻破安阳,都够城里的人喝一壶了。

听皇太后的意思,比较之下沈家的人更可靠一些。

但却没有十足把握。

有什么办法可以防范沈家和管家呢?顾莲揉着额头,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之前那一副莺莺燕燕的画面,心思慢慢转动,最终心情复杂做了一个决定。

她抬头,“母后,女儿有一个法子。”

眼前有许多画面和人脸纷乱闪过,清了清心神,“那五城兵马司黄大石,是顾家九小姐的乳兄,他们自幼年时便在一起,情同兄妹,为人应该信得过。既然他能够守住安阳城防,那么…,我们只要控制住沈家和管家,以及城内其他要紧大户即可。”

徐姝忙问:“如何控制?”

顾莲缓缓转眸看向皇太后,微笑道:“前些时日花宴之上,女儿见几位公侯小姐都是貌美出众、才德兼备,母后何不让她们充实后宫?以及…,端敬王府。”

皇太后眼睛一亮,缓缓思量。

顾莲又道:“还有黄大石的父亲,就住在东大街四柳胡同,母后可以让人过去好生照料着,另外他的继母、妹妹,都在叶家做事,母后亦可以召了她们,带着叶家三小姐一起进宫。”语音微顿,“如此…,就更让大家放心了。”

徐姝一惊,“姐姐!”

心里忽然一阵酸酸的,眼下情势所迫,要她提出建议为哥哥充实后宫,已经是够难为的了,还要让母亲控制住黄家的人,甚至…,掐住她自己的命门!

做到这个份儿上,差不多算是为徐家肝脑涂地了。

皇太后也有些迟疑,“黄大石的父亲的确需要人照料,但是叶家那边…”

“不。”顾莲打断她,坚持道:“说不准马上就要兵荒马乱,让叶家的人进宫,女儿觉得更加妥当一些。”淡淡一笑,“这原本就是叶家的殊荣。”

女儿即便是人质,在自己身边也要觉得安心一些。

“哎…”皇太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感慨,但是到了最后,却没有再拒绝顾莲的决定。

当天下午,皇宫里再次举办了一次花宴。

而在花宴结束之际,皇太后便降下了一道花团锦簇的懿旨。

册封晋国公之长女沈倾华为贵人,魏国公之五女公孙柔为贵人,而管家长女和庶出的三女双双入选,姐姐为贵人,妹妹为美人。另有晋国公之次女沈瑶华,赐予端敬王府为侧妃;平邑侯管家之次女,由太后保婚嫁给晋国公的第四子沈澈。

这一份让人眼花缭乱的鸳鸯谱,除了将沈家和管家的女儿控制起来,还让徐宪、徐策、徐离和各自部下之间,互相结为了儿女姻亲。

欢声笑语之间,安阳城内城外却是暗流涌动不已。

天色擦黑时,黄大石满心疑惑的陪着继母等人进了宫,皇太后要召见自己就够奇怪的了,居然还让继母妹妹一起进宫,甚至把叶家三小姐都带上了。

不由想到已经早逝的“妹妹”,心情一片沉重。

李妈妈和蝉丫则是不安,从前就对徐家的人十分畏惧,更不要说,现今要面见的人还是皇太后,低声道:“大石,你知不知道是为什么?”

黄大石亦是一头雾水,“不知道。”

李妈妈紧紧的抱了七七,虽然乳母宋三娘不在身边,但是平时自己也是整天围着七七转的,所以七七并不打生,一路只是好奇的左看右看。

蝉丫在旁边小声叮咛,“三小姐,等下要乖乖的哦。”

七七咧嘴一笑,“七七知道。”

再过三个月就要两岁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母亲不在身边,有些略略早慧,虽然不明白大人的那些事,但是一向都很机灵伶俐。

到了台阶,一名宫人在门口禀报了一声,待到里面有人应了,便领着李妈妈等人一起进去,指了位置让人站好,然后悄悄退了出去。

皇太后微笑着走了出来,先已说道:“罢了,不用那些虚礼。”

话虽如此说,李妈妈等人都还是规规矩矩行了礼。

“都坐下说话。”皇太后尽量缓和着气氛,问了一些叶家的家常事,又让洪妈妈把七七抱到跟前,指了徐姝,“让这个姑姑陪你玩儿,好不好?”

徐姝早有准备,拿了一个铃铛在七七面前诱惑,笑眯眯问道:“喜不喜欢?”还轻轻摇了摇,发出一串悦耳的铃声。

七七还不到两岁的年纪,很容易便被有趣的东西吸引住了,连连伸手,嚷嚷道:“姑姑给我,…给我。”偏生那铃铛总是隔了一点,自己人小够不着,不由自主的朝徐姝扑了过去,两人一起滚到在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