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嫁回去又如何?自己又不会娶妹妹护国长公主,有什么关系?既然你不喜欢这种温柔的方式,那么就换一种好了。

“皇上驾到,护国长公主、驸马接驾拜见。”

顾莲万万没有想到,徐离会回来的这么快!算算时间,差不多是这边得到赐婚的消息,星夜兼程送了消息过去,他就带了大军赶回来!

可见他的怒气之盛。

和叶东海一起出来接驾的时候,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徐离的声音春风拂面一般,在耳畔响起,“大妹妹新婚大喜,就是太急了,做哥哥的竟然没有赶上你的婚礼。”指了指后面,“给你带了贺礼过来。”

顾莲的心像是被提了起来似的,福了福,“多谢皇上。”

“怎地…,妹妹才嫁了人,这就胳膊肘朝外拐了。”徐离悠悠笑道:“以前都是好好儿的叫哥哥,这会儿突然就生分起来了。”

顾莲低头不语。

叶东海神色紧张的站在旁边,此一刻,才真的感受到了,在绝对的权利面前,妻子有多么的无奈,自己又多么的卑微。

徐离又道:“听说这门亲事是母后下懿旨赐婚的。”微微含笑看着顾莲,意有所指的问道:“妹妹,你对这门亲事可还满意?”

顾莲岂会听不出他的意思?静了一瞬,硬着头皮回道:“满意。”

“妹妹你大点声儿。”徐离笑着,却殊无暖意,“朕方才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遍,对这门亲事可还满意?”“满意。”

“再说一遍。”徐离冷冷重复道。

空气里的紧张气氛越来越重,威压越来越大,顾莲甚至忍不住想要逃离,可是最后还是坚持站住了,说道:“母后的这道赐婚懿旨,我很满意。”

叶东海上前扶住了自己的妻子,心中暖意流淌。

只不过这落在徐离的眼里,更是火上浇油,他站了起来,豁然将腰上的佩剑利落摘下,这个动作,像火花一样点燃了充满汽油的空气!

叶东海喊了一声,“皇上!”但是不说他本身不会功夫,便是会,和皇帝拼杀,那也是要整个叶家掉脑袋的,最终只能徒劳的挡在妻子前面。

“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徐离呵呵的笑,将剑柄上的平安穗子摘了下来,轻轻递到顾莲面前,说道:“妹妹以前给我做的这个穗子,染了血、沾了灰,我不喜欢了。”他忍住满腔的心如刀绞,云淡风轻说道:“…还给你。”

还给你!把你的虚情假意都还给你!

顾莲一怔之下,没有去接。

 徐离已经将那平安穗扔在了地上,弃之如履一般,看着藏在叶东海身后的顾莲,看着那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女人,最终缓缓收回目光。

他轻轻的笑,“好妹妹,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顾莲听得他出门的脚步声,抬头看了过去,心中一片惊疑不定,徐离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陌生的叫自己不认识。

他留下了平安穗,故意说那些模棱两可的话,叫叶东海情何以堪?!

然而她更没有想到的是,作为兄长给妹妹带来的贺礼,除了金银珠宝以外,居然还有四个如花似玉的侍女!一上来就是娇滴滴的请安,“皇上吩咐,让奴婢等人伺候长公主和驸马的饮食起居。”

皇帝圣旨一下,没有人敢拒绝这些空降的麻烦。

顾莲不敢,叶东海不敢。

诸如窦妈妈等人则更加不敢,公主府的下人们,见了这群明显和普通侍女不一样的美娇娘,都是客客气气的,只求顺着圣旨以盼自保。

整个护国长公主府,弥漫着一种奇怪诡异的气氛。

 

顾莲心里深知,自己和叶东海刚刚建立的那点信任,实在经不起这般折腾,那几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必定会无事生非,搅和的整个公主府都不安宁,要是叶东海再因为平安穗疑心自己,都会让这段重组的婚姻迅速瓦解!

因为以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徐离恨透了自己,得不得到自己是其次,倒是以让自己和叶东海不痛快为乐了。

到了天黑时分,又有一道圣旨传了过来。

说是皇帝剿灭了反逆大胜而归,准备举办一个庆贺的宴席,请长公主和驸马明日午时一起赴宴。听起来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赴宴是男女分开的,叶东海必然是在外面男客的席上,顾莲则和太后嫔妃们在一起。"

而做为皇帝的徐离,想要在皇宫里见一下自己的妹妹,实在是太平常了。

顾莲心头的忧虑越发严重,不行,自己必须和叶东海之间必须坦诚!自己必须把该说的都说了!因而避开所有的人,带着深深的无奈和担心,幽幽叹气道:“明天进宫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以保住叶家和七七为重,以保住自己为重,不必将我的生死放在心上…”

“莲娘…”叶东海听她有赴死之意,大惊道:“不可!”

“你听我说。”顾莲摇了摇头,声音漂浮犹如云雾一般,“我想把话都说清楚了,至少…,至少要给你一个清楚明白。”轻轻一笑,宛若一朵狂风暴雨中的娇花,“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成亲的时候吗?”

“当然记得。”叶东海回道:“我怎么会忘记呢?”

“可是你一定不知道,当时我的心里在想些什么。”顾莲心里泛起阵阵难过,一点一点回忆起来,“当时我在娘家实在是呆不下去了,整天惶惶不安,巴不得早点找个合适的人家嫁了。”

“那时候…,我在新房里看到你的第一眼,只觉你的眼睛黑黑的、暖暖的,就好像冬天里轻轻跳跃的火苗一样。”

“当时想着,和这样温和的人过一生真是不错。”

“可惜我们之前毕竟只是陌生人,你的话又不多,在家的时间也少,我并不太清楚你心里怎么想的,加上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所以…”笑容里的无奈更深,“不是你不好,只是…,我们还没有来得及了解对方,就发生了太多的事。”

在自己刚要萌发情意之际,叶家就用过继的事把那点火苗给扑灭了。

当然也不能说叶东海有错,毕竟当时自己对他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他却是吃叶家的饭、穿叶家的衣服长大的,受了叶家的恩自然就要还。

欠自己的,是少了一份事先商量罢了。

更何况那时候自己除了嫁给叶家,也没有别的选择,无奈之下只能认了这件事,于是这个芥蒂就一直搁在彼此中间。

叶东海拉起她的手,说道:“莲娘,既然我们重新开始了,那就不要再去追究过去的事,否则各有各的理,永远都不分不出一个对错来。”握紧了妻子的手,想要给她温暖和力量,“不要伤了夫妻之间的感情,让彼此生分。”

顾莲心里一酸,只怕…,只怕没有这个机会了。

“还是让我说完…”她感受着眼眶里的潮湿,一咬牙,继续说道:“我此刻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从徐离跳水救人开始说起,然后自己昏迷,自己醒来,再到了观澜阁,徐夫人过来认了自己做女儿,自己假装失忆,直到最近才被徐离揭穿…

“他许了我三年之约,不违我的心意。”

“当然了,这个约定不由我选择答不答应,他不送我回来,我自然回不来。而且当时我的确不想回叶家,因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也不知道叶家会如何对我,太后认了我做女儿以后,我真希望一辈子都那样过下去。”

叶东海露出后悔,“当时我没有及时跳水下来救你,也难怪…”

“不是为这个,而是…,流言可以杀人。”顾莲继续说道:“再说当时灞水河的水流那么急,便是你真的从桥上跳下来,也是徒劳,反而还会丢了自己的性命。就算是皇上那样身负武功的人,一开始也不敢跳下水的,先是系了绳子在马腹上面,后来则是水流变缓了,才肯离开绳子去救我。”

“东海。”她轻轻摇头,目光温柔的看着丈夫,“世人惜命本来就无可厚非,况且你还负担着叶家上下,我没有因为这个怪过你,不回叶家只是害怕人心难测罢了。”

指了指那个穗子,“当时你们要去济南府打仗,皇上说他出征生死未卜,而我又在装作失忆,做为妹妹便给他做了这个穗子。”忍不住深深苦笑,“他如今深恨于我,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是有深意的,东海你千万不能顺着他的牵引,自乱其心!”

丈夫已经为自己倾尽了一切,不想伤害到他。

叶东海听得一时沉默。

徐离…,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难缠万分。

他对妻子有救命之恩,不计生死、情深意重;他还是九五之尊的帝王,年轻有为、俊美无匹;甚至…,把运筹帷幄用在了一个女子身上,软磨硬泡、攻心为上,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有些想不明白,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是太后和端敬亲王不想留我了。”顾莲平静道:“那时候我想着,你多半是不会答应这门婚事的,毕竟有惹恼皇上招祸的麻烦,所以告诉太后,如果你不愿意就随便把嫁给别人。”

她抬眸,目光认真而感动,“但是你答应了,你为这次的婚姻押上了一切!如果说我从前不知你的心意,不能做下决定,那么现在我也答应你,…此一生,绝对不会辜负你对我的情意!这世间有很多的诱惑和困扰,但是只要确认了、选择了一个,我愿意一生一世坚守下去,永远不负真心…”

“永远不负真心…”叶东海轻轻重复,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能得到这一句坚定的承诺,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次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碧蓝的天空中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

顾莲穿了一身雨过天晴色的宫装,挽了碧绿披帛,拖曳及地,风吹过犹如一株碧绿的新柳一般,透着一抹清清爽爽的韵味。

静静地坐在宴席一角抿嘴不语,有点遗世独立。

那些妃嫔们在家时也是自持美貌的,不过徐家的人都很漂亮,眼前的大长公主便是例证,便是皇帝本人亦是俊雅无双。

因为这个缘故,各自都少了几分争奇斗艳之心。

 徐姝悄悄了走了过来。

 

顾莲与她打了招呼,问道:“你没跟母后在一起?”

“母后身子不舒服。”徐姝摇摇头,“今儿的宴席不来了。”趁着宴席未定人多嘈杂之际,悄悄附耳道:“昨儿三哥回来时可吓人了,还跟母后拌了嘴,我问母后,可是母后一个字都不跟我说。”

顾莲微微蹙眉,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是好。

徐姝知道哥哥昨儿去了护国长公主府,想要细问,眼下又不是方便的地方,只得低声道:“等下宴席散了,姐姐去我屋里说会儿话。”

说话?还不知道今天会发生点什么呢。

只是顾莲也不好讲这些,微笑道:“好,等会儿咱们一起去。”本来想说,一起去看望一下太后,但是估计…,太后此刻是不想见到自己的。

忽地有宫人高声唱诺,“皇后娘娘驾到!”

顾莲抬眸,顺着声音方向看了过去。

薛皇后穿了一身绯红色的细纹轻罗绣花衣,对襟开领,露出半弯杏黄色的抹胸,以团纹羊脂玉带束腰,下面配了一袭百蝶穿花织金的广尾长裙。长长的群摆上面,绣满了缠枝海棠花,栩栩如生的彩蝶,说不尽的华丽繁复之意。

众人行礼的时候,她带着目中无尘的骄矜和傲慢,懒洋洋的坐下了,等得大伙儿挨了一会儿日头,才悠悠道:“起来吧。”

顾莲看在眼里,却有一种飞蛾扑火般的凄凉执着。

薛氏虽然骄傲跋扈、任性泼辣,但是她又不是傻子,父亲的死亡和薛家的归降意味什么,她不可能不明白,如今这般拿捏做作的傲慢姿态,是因为对徐家有恨不满?还是觉得反正自己不会有好结果,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先好好的舒坦几天再说?

不过…,她即便死了,好歹也算痛快了一回。

顾莲轻嘲,自己的人生却从来都没有恣意过。

心中带着这种无奈和凄凉的心情,一片茫茫然,坚持到了宴席结束,既不记得吃了什么菜式,也不记得听了什么曲子。

和徐姝一起挽了手,离了席。

走到半路,一个宫人赶了过来禀道:“皇上请大长公主过去说话。”看了看徐姝,不等她开口,又补道:“皇上还说了,二长公主不用一起过去。”

徐姝皱了皱眉,“三哥这是要做什么?”

顾莲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徐姝坚持跟去的话,只怕更加惹得徐离生气,还指不定闹出什么来,因而劝道:“我过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找你。”

万一徐离要赐死自己,也别吓着了她。

这个念头一起,不免想到叶东海和七七,拉住徐姝,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七七喜欢吃你做的桂花糖糕,得空了,你再赏一些与她吧。”

千言万语,最终只能说这么一句了。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如果自己真的被迁怒,不得不死去,只求徐离能够放过叶东海和七七,只求徐姝偶尔还能照拂一下。

自己只能争取到这些了。

顾莲辞别了徐姝,跟着那宫人,脚步沉重的往前走着,最终在一处荷塘前停下,正是当初自己落水的地方。

四周很安静,只有微风掠过树叶的“沙沙”声响。

徐离从上面的凉亭里走了下来,穿了一身明黄色的五爪团龙锦袍,步伐稳健、气势迫人,脸上却是微微含着笑意,喊了一声,“你来了。”

顾莲上前裣衽,“给皇上请安。”

“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不做朕的妹妹了。”徐离在她旁边并肩站立,指了指前面的荷叶田田、娇荷漫天,“四年前,大概也是和现在差不多的时节吧。”

顾莲心情紧张,一声儿都不吭。

“那天…,嗯…,你好像穿了一身碧绿色的衣服,月白色裙子…”徐离一面回忆着,一面看着她笑,“对了,和今天这身差不多的样子。”笑容愈深,“你说是不是很巧呢?”

顾莲还是不言语。

徐离并不是真的要问她,继续说道:“那时候在栖霞寺的时候,我起了要娶你为妻的念头,但也只是一个念头而已。”笑了笑,“正是因为后来你不小心落水了,那些娇嗔软语,那些似水温柔,还有那一点点狡黠和任性,让我觉得你是一个灵动的女子,和这样的女子相伴一生,一定会很有乐趣。”

“当时叶东海走了下来,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能让他看到你,看到你那美好诱人的样子,你是属于我的。”

“没想到,后来却出了那么多的事。”他的声音时远时近,漂浮不定,“本来那次在灞水河救了你,我还以为…,上天又一次把你送回了我身边,却不料,只是让我空欢喜一场罢了。”

“莲娘,你知道吗?”他执起她的手,在自己的掌心紧紧握住,“我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顾莲想要抽手,但是根本强不过他的力气。

不过,徐离握了握便松开了。

像是心满意足了一般,又像是戒酒的人喝了最后一口,笑容渐渐冷淡,继而带出不能压抑的浓浓恨意,“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他指着前面的碧绿荷塘,“要么你留在我的身边,要么就留在这里面吧。”

顾莲心头一跳,他要自己死!

抬起明眸,看向那双被愤怒之火充满的黑色眼睛,看着他唇边决绝的冷意,心在一点一点的变冷,一点一点的下沉。

果然…,最终还是逃不过彼此怨恨。

她缓缓的走到了荷塘岸边,回头看了一眼,徐离面无表情的冷冰冰站着,眼里的恨意依旧难以消去,叫人浑身发寒!

顾莲嘴角勾起,绽出一抹凄凉无奈的笑容。

下一瞬,她的身体猛地往后一倒,“砰”的一声,水花四溅!没有再做任何徒劳的挣扎,任凭身体下沉,任凭清凉的池水将她淹没…

希望这样,可以消去他的心头之恨吧。

水波汹涌的荡漾着、晃动着,顾莲最后朝岸上看了一眼,却是看不清,只看见一张被波纹晃花了的脸,狰狞扭曲、决绝无情

这就是…,这一世最后的记忆吗?

顾莲轻轻笑了,感受着冰凉池水的无孔不入,感受着胸腔不能自控的窒息,感受着神智渐渐远去,缓缓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181、毒药?解药?

一下、两下、三下…

徐离在心里掐着时间,唇角浮起冷笑,——说她是个冰冷无情的女人好呢?还是一个傻女人好呢?又或者,…她心里清楚自己不会让她死。

得不到,就毁了她吗?

这不过是自己第一时间听到消息,盛怒之下,一闪而过的念头而已,——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自己得不到!连天下自己都能得到,何况是一个女人?!自己要是连一个女人都摆弄不了,又岂能平定天下?镇守江山?!

不过是…,自己之前对她太过赤诚宽容罢了。

徐离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了。

在岸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纵身一跃,猛地扎进了那冰凉碧绿的池水里,在稀泥上面,将那弯柔软纤细的腰肢一捞而起!却不急着上岸,而是在水里捧起那张宛若莲瓣的素脸,含笑吻了上去,——用力掐了一把那抹细腰,怀里的人吃痛,张了嘴,他便从容地渡了一口气进去。

顾莲半昏迷状态下,一时间根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只觉得胸腔又呛又痛,身体出于求生的本能,不能自控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下一瞬,便有霸道的舌头侵占了自己口腔,不是缠绵的吻,而是像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恨不得一口吃下去!

是…,徐离?!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了。

因为有了氧气缓和,顾莲神智恢复了一丝清明,很快反应过来是谁在抱着自己,而他又在做些什么,想要推开他却被搂的更紧了。忽然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脚底弹了一下,带动着两个人的身体,在池水之中缓缓往上游移。

徐离带着怀中佳人浮出了水面,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呼…”他也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一手抓住岸边的水草,笑容玩味绵长,“妹妹别怕,我这就带你上岸去。”

说来话迟,实际上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等到附近的宫人听到动静赶过来,徐离已经抱着顾莲上了岸,两个人湿漉漉的坐在岸边草皮上,身上沾满的水草和池塘泥污,真是好不狼狈。

“请皇上恕罪…”一堆宫人战战兢兢伏地跪了下来,不敢抬头。

一开始,徐离就把宫人们支开的远远的,短时间根本赶不过来,加上他现在计谋得逞心情大好,哪里会去计较?抬了抬手,“没事,大妹妹不小心掉下去了。”

顾莲软绵绵的伏在草地上咳嗽,咳得泪光莹然,听着徐离胡编乱造,由着他轻轻拍着自己的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即有宫人去找条椅来抬人,结果等那两个宫人扛着长条藤椅回来时,皇帝和长公主等人早已不见踪影了。

其中一个小声道:“看来…,咱们倒是多事了。”

不用说,必定是皇帝抱了长公主回去。

护国长公主失足落水了!

所幸皇帝刚巧经过荷塘那边,这才救了妹妹一命,——这个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般飞快传开,后宫的嫔妃宫人们惊讶之余,不免都是觉得十分蹊跷。

护国长公主才嫁了人,正值新婚燕尔、浓情蜜意之际,有什么想不开的要去水边走神呢?再说,她身边的下人都去哪儿了?要是皇帝没有路过,就这样任凭长公主淹死不成?

不过一千个、一万个疑问,也只是在人们心里盘旋,没人敢不识趣的去打探。

毕竟落水事件的两位当事人,谁也得罪不起。

可是别人迷糊,徐姝却是知道内情的,急急忙忙找到母亲,撵了宫人急道:“是三哥叫了姐姐过去,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别是三哥他…”有些不敢说,“母后你快过去看看,劝一劝啊。”

皇太后一脸疲倦之色,“我累了。”轻叹道:“告诉你三哥,他长大了,这天下都是他的,没有人再管得了他。”笑容透着苦涩,“不管今后他做什么,我都一个字都不会多说,一切随他了。”

“母后…!”徐姝惊道。

“你也出去。”皇太后倦倦的挥手,“我想歇一会儿,去吧。”

徐姝心下猜疑,到底哪天哥哥和母亲吵了什么?此刻又不便多问,想来问了母亲也不会说的,忍了忍,只能起身道:“那女儿先出去了。”

最终还是压住了心底的害怕,决定去看一看。

谁知道刚到门口,就被宫人给拦住了,“皇上有令,谁也不见。”顿了顿,“即便是二长公主来了,也是不见。”

“什么?!”徐姝闻言大怒,往前走了一步。

那宫人赶紧跪在了她的面前,连连磕头,“公主殿下!皇上说了,若是奴婢拦不住人的话,奴婢的小命就不用留了。”继续“咚咚咚”的磕个不停,“公主殿下,求你不要为难奴婢了。”

徐姝倒是不在乎这个宫人的性命,不过哥哥这样狠戾的态度,还是头一次见,居然特别言明连自己和母后都不想见,那就更不用说别人了。

今天的落水事件本来就有蹊跷,再在哥哥盛怒之际,去挑战他的天子权威,这显然是不明智的,因而只能忍气停住。

朝那宫人问道:“我姐姐怎么样了?”

“太医来过!”宫人见她有退让一步之意,赶忙回道:“说是性命无碍,但是现在大长公主还是昏迷不醒,应、应该没事的…”怕徐姝不依,还飞快补了一句,“等会儿只要人醒了,奴婢就去给公主殿下送消息。”

徐姝的心微微一沉。

哥哥和她一直在一起,以哥哥的身手,落水的地点又是在自家池塘里,居然还会溺水到昏迷不醒,那么就不是简单的落水了。

难道…,真的是哥哥逼着她去死?还是亲手溺杀了她?!

徐姝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万万没有想到,哥哥居然已经冷酷到了如此地步!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像是这样就能挥去脑海中的恐惧一般,惊惶的转身离去了。

而幽深安宁的内室里面,顾莲正静静地半倚在床上,目光万分复杂,头发已经被宫人揉得半干,凌乱贴在脸上,衬得她脸色越发的苍白如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