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滋味真是不错。”徐离一脸挑衅玩味的看着她,呵呵笑道:“你说我是不是很傻?要是一开始就这么做,你又能如何?何必那么周折费事呢。”

顾莲咬着唇,身体在不自控地颤抖。

不是让自己死吗?还救起来做什么?再死一次、两次,还是千百次?要折磨到什么时候,要玩到什么时候,才能让他满意?!

“皇上…”顾莲的嗓子嘶哑难受,勉强用力挤出来一点沙哑的声音,虚弱的、讥讽的,“这样折磨我…,好玩吗?”——

声音里的怨愤像是一把利剑,直直划破空气!

“好玩啊。”徐离笑了笑,“你不小心落水了,然后是朕亲自下水救了你,一时着急担心妹妹,还给你渡了好几口气呢。”笑容愈发深刻,“你猜一猜,叶东海知道以后会怎么想呢?还会不会再相信你呢?”

顾莲咬牙切齿盯着他,说不出话。

“朕知道你恨我。”徐离强压心头翻涌的情绪,硬起心肠冷声道:“可是…,朕已经不在乎了。”

“为什么?!”顾莲心里憋了一口气,恨声道:“我都去死了,难道还不能消你心头之恨吗?”

“呵,你倒是听话。”徐离好笑道:“我叫你去死就去死,那我叫你留下来,你怎么不留下来呢?我叫你杀了叶东海,你会不会去杀呢?”

“我为什么要杀他?我只求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而已。”顾莲忍不住伤心,喘息了一阵,“而你…,有江山,有天下,有臣子,有百姓,有你的三宫六院!”一连串话说得太急,不由捂着胸口咳嗽,“难道…,拥有这一切还不够吗?”

“不够!”徐离豁然打断了她,愤怒道:“朕为了做了那么多,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得到你?得不到你,永远你都不够!”

“我已经嫁人了。”

“那又如何?!”徐离讨厌她这副决裂般的无情,声音更加狠戾,“反正之前你就嫁过人,嫁来嫁去都是那个…”想要讥讽叶东海几句,又觉得掉价,“朕不在乎,随便你嫁了几次。”冷冷一笑,“倒是今天的事,只怕叶东海不会不在乎的。”

顾莲气得不行,一字一顿,“…你混蛋!”

“生气了?怨恨了?”徐离的笑容渐渐变冷,目光狠戾,“那你可知道,我听到你再次嫁给叶东海的时候,有多恨?有多痛?!甚至精神恍惚,差一点就死在宵小之人的利箭之下!”他问:“要是我真的死了,又该去恨谁?又该去怨谁?你告诉我,是不是应该生生世世的怨恨于你!”

顾莲的目光微微一顿,闪过吃惊。

“看着我!”徐离一手掐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另一只手点在她的心口之上,悠悠冷笑,“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想挖出你的心来看一看,到底是用什么做的?怎么可以长得这般残忍无情,比朕还要狠心!”

“呵,我无情…”

“说好的三年之约呢?”徐离却是冷笑,“一转头,你就选择了叶东海。”

“那我还能怎样?!”顾莲气得反问:“皇太后亲自下的懿旨赐婚,你觉得我应该怎样?抗旨不遵吗?还有你的哥哥像毒蛇一样盯着我,我又能奈他如何?”

“母后赐婚你抗拒不得,这个我知道。”徐离轻轻的松开了她,话锋一转,“不过昨天你是怎么回答我的?我问你三遍,你说‘愿意’…”顿了顿,“好吧,就算当时你在叶家是无奈之举,那我现在再问你一次,你是自愿嫁给叶东海的吗?”

顾莲深吸了一口气,回道:“是。”

“好,有骨气!”徐离气得冷笑,“为什么?!难道朕对你还不够好,难道还有哪一点比不上叶东海?!”

“太后赐婚,是他亲口自愿答应的,他说‘不管将来发生什么,都是他自己的选择…’”顾莲轻声说道:“他为了我押上了所有一切,我不能负了他,更不能…,不能伤了他的心。”

“你害怕伤了叶东海的心,那我的心呢?!”徐离豁然站了起来,心里的愤怒简直到了极点,声音尖锐,“难道我的心就是金刚铁打的,怎么伤都不会伤,怎么摔打都不会碎?”他痛声道:“为什么你只看得到他,却看不到我?!就那样把我的真心弃之如屣,随随便便就给扔了!”

“你的真心,是利剑!你的爱,是毒药…”顾莲撑在床边,毫不客气的吐出心中怨愤,“你的真心只会逼得我走投无路,逼得我性命堪忧!情和爱,那也得有命来消受!我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你还问我,怎么不管你的心?你不觉得可笑吗?!”

“你还远远没有平定天下、镇住人心,还没有一言九鼎,就先把我放在烈火上面来烤!”越说越恨,忍不住尖刻的反问,“除了逼我,你还会做些什么?!你会像叶东海那样抛弃一切,只选择我吗?你会扫清一切障碍,只是为了让我过得舒坦一点吗?”

“在那个时候,是叶东海选择了我!”

“他…,答应我此生只和我一个人过。”

“原来如此。”徐离听了轻笑,“闹了半天,你最在意的就是这个了吧?可是后宫那一堆莺莺燕燕,不是你亲自替我收的吗?到现在,我连谁是谁都闹不清楚。哦…,想来你又要说,当初是迫于安阳的形势不得已,对吧?”

“可是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倒是说明了,当初你就没有在意我们的三年之约,一直都在骗我,所以才会闹出这么多麻烦!”

顾莲淡淡道:“你是天子,你终究都是避不开的。”

徐离接话,“你是在说邓峨眉吗?你想说她是我自己带回来的,对不对?那不过是为了安抚邓恭的投诚罢了。”

“还有你可知道?”他在床边坐了下来,冷冷道:“因为你,我耽误到现在没有子嗣,差一点就要江山易主!我可以不要别的女人,但是我不能不要儿子!我没有,在她们任何一个人身上花过心思!”身子往前倾凑近了些,呵呵一笑,“要不然,你现在就为生下三、五个儿子如何?到时候,我就再也不理会她们了。”

顾莲决定自己还是闭嘴的好。

一不留神,就会被对方给绕了进去。

“怎么不说话了?”徐离冷笑,“朕有天下,他叶东海有什么?!他不说点甜言蜜语,又怎么能把你这个护国长公主骗回去?他说他一辈子不纳妾,你就信了?”笑容颇为讥讽,“你要是十年、八年生不出儿子试试!看他还守不守着你一个人?说什么一辈子只和你一个人过,真是可笑!”

顾莲不知道怎么去回答,说自己一定能生出儿子,所以婚姻会一直幸福,那简直就是在打叶东海的脸;说叶东海膝下无子也不会纳妾,又没有那个把握。

每次和徐离较劲争辩都是这样,无话可说。

“你害怕我,所以你才会选择叶东海。”徐离偏着头看向她,悠悠道:“你以为你能控制住叶东海,能辖制的住他,过上你想要的美好生活对吗?我告诉你,那不过都是你想出来的罢了。”

“说什么,我没有像他一样为你付出一切。”

“那你知道吗?我已经把二哥留在了幽州,不管他这次胜利或者失败,都不用再回安阳来了。”如果哥哥肯安分一点,自己也就好好的善待他的妻小,否则…,压下那些念头不提,继而又道:“还有…,为了你,我已经和母亲闹翻了。惹得她老人家生了气,埋怨我,说是以后再也不管我了。”

“莲娘,你觉得我的诚意够不够?还要我怎么做?!”

“以前我就是太傻了,给你选择太多。”徐离舒缓了一下,说道:“这一次,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都给我老实一点!”勾起嘴角轻笑,“要不然…,我就跟叶东海说说渡气的事儿,你觉得怎么样呢?”

顾莲强撑道:“那是…,事从权宜。”

“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吗?!”徐离气极反笑,一把将她整个人抓了起来,“既然你非要说落水渡气是事从权宜,那么…”说话间,将她的双手握在一起,牢牢的钉在枕头上方,“我们现在就‘不权宜’一下好了。”

顾莲瞪大了眼睛,“你…、你这是疯了吗?!”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已经偏执到了这种地步!想不出什么劝说的言辞,语无伦次,“你不能这么做,我…,我现在是你的妹妹…”

徐离倾身上前,用自己的身体压住她的腰肢,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在那张凝脂白玉一般的脸上划过,暧昧笑道:“好妹妹,你叫一声好哥哥来听。”

顾莲顿时涨红了脸,只觉得连耳朵根都烫了起来。

徐离一脸认真,“既然得不到你的心,那么得到你的人也不错。”继而冷冷道:“而他叶东海…,注定了什么都休想得到!”

他感受着手指间的嫩滑,轻声羞辱道:“难怪叶东海这么舍不得你,甚至不顾自己和叶家上下老小的安危,宁愿跟朕这个天子作对,都不能放手。”附耳呵呵一笑,“你这么滑、这么嫩,这么美好…,朕也有点舍不得了。”

顾莲的那点力气,对于习武的徐离来说可以忽略不计,而且越挣扎,越是扭来扭去的话,只会让气氛更加尴尬,更加不可收拾——

她无计可施。

徐离修长的手指划到了她的胸口,轻轻地,拨开了那雨过天晴色的轻罗外衫,露出一抹葱绿色的抹胸,一片雪白的肌肤,“虽然朕说过不违你的心意,不过…,是你先破坏了我们的三年之约,那句话自然也就失效了。”

“嗯…,让朕来猜一猜。”他低下头,在那诱人的香肩上吻了吻,“你喜欢被人亲哪里呢?这里…”挪动了一点位置,又吻了吻,“还是这里…”他的手指在那抹胸的肩带上移动,一点点绕到了脖颈后面,“不如…,我们解开来看看好不好?”

顾莲颤声道:“你恨我,…杀了我吧。”

“你又说傻话了。”徐离轻笑,“朕怎么舍得杀你呢?朕当然要留着你,一辈子好好的珍惜,谁也抢不去…”顿了顿,“还有你千万不要想东想西的,否则你死了,朕一时伤心之下,保不齐就错手让叶家灭了门!”

顾莲失声笑了起来,“我真后悔…”

“当初在灞水河的时候,就该让你受尽萧苍的羞辱,从桥上冲过来,死在萧苍的乱箭之下!当初幽州之乱的时候,就该让你们兄弟自相残杀、自取其祸,又何至于让自己落到今天的地步?这天下谁拿去与我何干?谁做皇帝还不是一样的做?换一个,只怕还不会这样来逼我。”

“杀吧!都杀了吧!”顾莲再也忍受不了了,这种毫不顾自己意愿的强行胁迫,愤怒的睁开双眼,看着那双近在迟尺的乌黑眸子,一字一顿,愤怒道:“你这不是情、不是爱,…你这是病!!”

“对,你说得对。”徐离听了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朕的确是病了,而且已经病入膏肓了,而你、也只有你…,才是朕的解药。”

顾莲合上眼帘,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缓缓滑下。

徐离不过是警告她罢了,并没有真的想对刚落水的她做什么,见她老实了,缓缓起身松开了手,扯了一床细纱给她盖上,冷冷道:“你好好歇着,我已经让人去接了七七进宫,很快就能来见你了。”

顾莲闭着眼睛不说话,身体颤抖。

“你不是说,叶东海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吗?”徐离负手站在床边,笑容里透出无限的讥讽,“那我们现在,就来看看他的真心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o(s□t)o,这文前五卷的确是在宅斗的,这两卷也的确没有宅斗,乃们也不用嘲讽脸了,因为我决定释放自嘲技能,给这文改个名字,就叫《好大一朵白莲花》~~

182、昏君

从徐离在宴席上离开那一刻起,叶东海就一直坐立不安,果然…直到宴席结束了,都没有看到他再回来。

自己能够猜测,皇帝是去见什么人了。

叶东海的心七上八下,根本看不到后宫里发生了何事,报了名讳,叫宫人进去打探妻子的消息,结果却只有“找不到人”四个字。

妻子一个大活人,又是护国长公主的尊贵身份,怎么可能找不到?可是,即便叶东海明白是皇帝在捣鬼,也没办法冲进去找人。

心里不住的但心,皇帝对妻子纠缠、辱骂还是其次,就只怕…皇帝存了得不到就要毁去的念头!会吗?不会吧…至少在皇宫里应该不会吧。

叶东海忽然觉得有点累,有点错。

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这样把妻子牵连在其中的日子,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或许是整整疲倦一生,那么彼此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还是对的吗?

面对铁血皇权,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保护于她。

眼下正是七月盛暑的时节,烈日炎炎之下,叶东海既不能闯进后宫去找人,又不愿意就这么离开,一直站在门口做不了抉择。

不过,很快他就不得不抉择了。

一个青衣小厮跑了过来,是叶家的汤圆,扯了主人到一旁僻静的地方,低声道:“二爷,不好了。”看了看附近,确认没人方才说道:“二老爷去状元楼喝酒,不知怎地和人争吵起来,现在…人已经被衙役抓走了。”

“你说什么?!”

烈日炎炎之下,叶东海犹如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

“二爷你别担心,高管事已经带着银子过去打点了。”汤圆咽了一下口水,“况且二老爷性子又不坏,就是为人嘴快一些,想来不过是几句口舌争执而已,应该没什么大事的。”

怎么会没有大事?只怕已经惹上了天大祸事了。

叶东海心内苦涩无比。

“二爷…?”汤圆推了推他,担心道:“怎么不说话了?走啊,咱们赶紧去大牢那边看一眼再说,也好周旋周旋。”

叶东海茫然的跟着过去,牵了马。

段九从角落里冒了出来,打量道:“出什么事了?这般垂头丧气的。”见他不说,便抓住汤圆问了几句,待到听完,不由微微皱眉。

“对了,还有一件事。”汤圆热得满头大汗,在马背上不停的用手扇风,“小的赶着来给二爷报信的时候,走到半道上,看见了几辆长公主府的马车。上去问了,是李妈妈和蝉丫带着小郡主,说是奉旨进宫…”

叶东海的心里更凉了。

妻子行踪不明,父亲入狱,女儿被接入皇宫,不用去深思,就明白这一系列变故是谁的手段,而且…,隐隐约约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自己和妻子的第二次婚姻,只怕很快就要瓦解了。

汤圆在旁边小声嘀咕,“现如今的京兆尹顾大人,可是从前二奶奶的大伯父,论起亲戚来,他还是小郡主的大姥爷呢。”他并不知道护国长公主是谁,又道:“要是等下实在不行,二爷还可以回去求求长公主啊。”

“先别说了。”叶东海打断他,心情低沉不已。

一行人快马扬鞭赶去大牢,牢头听说是叶家的家眷,倒是没有为难就让进去探望,甚至还特意回避了出去。

叶二老爷才刚挨了打,只是一些拳脚伤,并不严重,不过对于一向养尊处优的他来说,却是要了老命了!抓住儿子,就是一番痛哭流涕的哭诉,“分明是他们那群人不讲道理,抢了桌子,我不过说了两句,结果他们就动手打人!东海啊…你爹我真是冤枉,白白吃了这些苦头…”

他只顾满心埋怨的哭诉,却从未想过祸事的由头,甚至还道:“东海,你快去求一求顾大人,哦…,不行就去求求长公主,好歹先把我弄出去啊…”

倒是和汤圆想法一致。

可是汤圆不知道实情还说得过去,叶二老爷却是清楚内情的。

叶东海看着父亲,只觉得他糊涂又可怜,不去深想祸事来源,是糊涂;摊上自己这么一个不孝的儿子,是可怜。

自己的一颗心被揪来扯去,受尽煎熬。

虽然明知道没什么用,最终还是决定去找一下京兆尹,顾家大老爷,结果对方皱眉告诉他,“原告那一家子实在是太那缠,我也没办法,要不…,你们私下去和解一下吧?对不住,实在是帮不上忙了。”

不是帮不上,而是根本就不敢帮!

皇帝有令,没有他的圣旨,任何人都不能了结了这件官司!

顾大老爷推算了好几次,还是不得窍门。

原本这个案子报上来的时候,想着叶东海攀上了高枝,做了护国长公主的驸马,还打算赶紧结案的,虽说叶东海毁了三年守孝之约,但是给侄女守了一年多的孝,也算是对得起了。

况且侄女已经不在了,因为七七,顾家多这么一门转折亲也不错,安顺侯、护国长公主驸马,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帮上顾家。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叶家居然得罪了皇帝!

那当然要避开!

因而不管叶东海怎么问,怎么打探,顾大老爷一律都装糊涂,只说是原告太过难缠没有办法,好歹他也是在官场上混了多年,断然不会傻到说什么皇帝打了招呼,否则就是自找麻烦了!

不过顾大老爷还是满心不解。

按理说,叶东海才娶了护国长公主,小两口新婚燕尔,他不正应该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吗?怎么会突然惹恼了皇帝呢?

带着这个疑惑回了家,找到妻子问道:“怎么这一、两年,皇太后那边,跟咱们家疏远了起来?今儿的宴席,宫里又没有叫咱们家的女眷吧?”

“谁知道!”说起这个,大夫人也是一脸不满,“要说以前都好好儿的,当时还升了你和四叔的官职,自从…”她回忆起旧事,忽地一惊,“自从莲娘死了以后,宫里就和咱们家渐渐疏远了。”

顾大老爷颔首道:“你这么一说,倒还真的是这样子的。”沉思了一阵,难道皇帝是因为叶东海仓促续娶,觉得他对不住莲娘,所以才故意下绊子?!而且娶的人,还是皇帝的嫡亲妹妹!

嗯…,这样倒是解释的通了。

可是又有点矛盾,既然皇帝这么在乎莲娘,连她死了,还心心念念的,为什么太后那边又疏远了呢?莫非是皇帝对莲娘一直记挂不忘,惹出了什么事,以至于太后十分生气,所以…

不对,不对!要是那样,太后应该会迁怒莲娘,甚至迁怒叶家,又怎么会把护国长公主下嫁给叶东海?!完全说不通啊。

顾大老爷想得头疼,还是没想明白,不过以他一贯保守稳妥的性格,决定还是静观其变为好,太后疏远就疏远吧,只要不惹恼了皇帝,只要能保住京兆尹的官职,不去抢那点风头也没什么。

思量半天,最后对妻子说道:“你过去跟老四媳妇说一声,叶家二老爷惹上了一点官司,虽说他是七七的祖父,但是那官司麻烦的很,叫她千万不要过去打探了。”

也免得,打探出什么不该打探的。

如今顾家是分产不分居,虽然还勉强住在一起,但是各房早就归各房过活,大夫人拿捏不到四夫人,也就懒得过去,只让心腹妈妈去传递了话儿。

四夫人送走了人,自己在屋子里冷笑,“叶东海说好给莲娘守孝三年,结果他却只守了一半,就赶着去攀高枝了!出了事,也是活该!”

卢妈妈劝道:“夫人,好歹看在七七的份上。”

“哎,可怜的莲娘。”四夫人忍不住叹气,小女儿就这么走了,自己连个商量的人和臂膀都没有,“莲娘这丫头还真是命苦,七七更苦,没有兄弟帮持着,将来长公主再生下儿子来,只怕连她立脚的地方都没有。”

卢妈妈劝道:“既然大老爷说了不用管,那咱们也不用过去凑热闹了。”

四夫人对女儿莲娘的感情有限,再分到七七身上,就更是少的可怜,加上叶家父女现在身份尊贵,一个是侯爷,一个是郡主,自己见了面,反倒还要给小辈行礼,并没有多愿意过去的。

不过既然说到了这里,顺便嘀咕了几句,“叶家二老爷一大把年纪,还是这么不消停,大伯那边又说得含含糊糊的…”她叹了口气,“算了,想来不是什么好事儿,不去也罢。”

其实四夫人根本不用发愁,这会儿功夫,叶家的人根本就没工夫见客,因为叶家出大事了!而且还不止一件!

顾莲和七七被留在宫中,至少暂时是安全的,还不算什么。

叶二老爷被捕入狱算是一件;三房的一个米铺子吃坏了人,惹上官司脱不了身,这算是第二件;眼下闹得最凶的是长房,福哥儿和奶娘不见了!

叶大太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道:“前头还好好的说着话…,我还给福哥儿喂了一块桂花糕。”哭得哽咽难言,“我、我…,就睡个午觉的功夫,一大一小两个活人和两个小丫头,全都不见了啊…”

叶大老爷在旁边沉着脸,冷眼看着侄儿。

“东海啊!”叶三太太也是着急,连连跺脚,上前扯着侄儿诉苦,“他们非说是铺子里的米有问题,现今铺子都给查封了!这还不算,还把铺子里的大掌柜抓走了。”

叶大奶奶和叶宜母女俩,在角落里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敢出声。

所有的祸事,来得这么巧、这么齐,多半是和那个女人有关!叶大老爷皱着眉,率先问出众人心里的疑惑,“东海,那护国长公主到底是什么人?!”

其实叶家的人都已经猜到了,不过要他亲口证实罢了。

叶东海便是想瞒也瞒不住,跪下道:“是…莲娘。”

“真的是她?!”

“是顾氏?我就说嘛…”

听他亲口说出,叶家的人都不免变了脸色,顾氏被人劫持了,转了个圈儿,摇身一变就成了护国长公主!

叶大老爷的反应最快,心里有了一个惊人的猜测,颤声问道:“是不是…皇上看上了她?所、所以…”

所以…才会借着长公主之名藏于皇宫之中!

他这么一提醒,叶家的人很快都悟了过来。

“是。”叶东海闭上了眼睛,难受道:“都是我的错…”

“你真是疯了!”叶大老爷终于忍无可忍,指着侄儿,要不是顾及他现在的身份不一样,早就大耳刮子招呼过去了,“皇帝看上的女人,你居然不自量力,去和…,去和皇上争女人?”破口大骂道:“你这个祸害全家的东西!为了一己私念,就置父母长辈于不顾,你这个不忠不孝的逆子!”

叶大太太哭得更凶了,“还我的福哥儿…”

“够了!”叶大老爷气得冷笑,打断老妻,“眼下的这一切,不过是皇上的一个警告罢了!”转头看向侄儿,环顾了叶家的人一圈儿,“要是不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案,别说福哥儿,别说老二…,就是你我这些人的性命也是难保!”

叶三太太本来要说米铺子的事,忽地闭了嘴。

一种临近死亡的危险气息浮了起来,叫叶家上下都是一颤,所有的目光,都盯在了叶东海的身上,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他的疯狂!没有一个人不为自己的性命担忧,继而对他生出怨恨!

即便叶东海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那些目光洞穿了自己的身体!

暮色西垂,霞光满天,一片五颜六色的浓丽晚霞景象。

叶东海心情低沉,再次来到宫门外,求见皇帝。

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一名青衣小宫人出来,弯腰道:“皇上让安顺侯进去说话。”

一路曲曲折折,先是过了九曲十八弯的连廊,再过了青石小路,穿过一个安静的花园子,那宫人方才停下脚步,指了指,“皇上就在前面的那个凉亭里面,说是让侯爷自己过去。”

这是叶东海第二次来到这个凉亭了。

那一次,徐离邀了自己在这里商议事情,结果正好撞见莲娘落水,看到徐离脱了外袍裹住她,三个人纠葛的缘分,从那一刻起便拉开了序幕。

“坐。”徐离笑着招呼,摆了摆手,“不用那些客套的虚礼了。”

别说叶东海是来为全家上下求命的,就算是在平时,君臣之礼亦不可废,按着规矩行了礼,然后才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徐离十分悠闲的样子,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喝着,然后举杯道:“这是在花树下藏了八年的梨花白,你要不要尝尝看?呵…”说着,爽朗的笑了起来,“美景美酒,不失为人生一大趣事。”

叶东海哪里还有心情喝酒?他忍住满心愤怒,不得不在皇权面前低头,悲声道:“千错万错,都是我叶东海一个人的错!请不要伤害我的家人,不要伤害莲娘,不要伤害七七…”

“咦?”徐离一脸惊讶,问道:“此话从何说起?朕听不明白。”

叶东海迟疑了一瞬,看来皇帝是不打算摊开来说了,心思飞转,赶忙道:“请皇上恕罪,方才是臣一时失言。”

“恕罪?”徐离嘴角微翘,“你这么说,朕倒是想起来了。上次你在济南府提前离开,后来去幽州的时候你又装病推脱,的确是不小的罪。”慢悠悠的又斟了一杯酒,浅酌低饮,轻笑问道:“那么你打算如何赔罪呢?是给朕磕几个头就算了,还是在朕的面前以死谢罪?”

叶东海的心口阵阵发痛,“臣一人做事一人当。”

早就知道,自己能够争到与她的相处时间,不过是朝夕罢了。

可是…自己并不后悔。

说起来,自己这条命…当初还是皇帝捡回来的,可是皇帝那么做,也不过是因为莲娘罢了。而后叶家更是遭逢无主危机,是莲娘坐镇了大局,结果叶家的人却害得她早产,自己欠她一份情,今天就还了吧。

“如果…”他道:“如果臣的死能够消让皇上释怀,那么臣愿意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