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姐姐…”蝉丫“咚咚咚”在地上磕头,“只要你开口…,二爷肯定会答应这门亲事的,我求求你…”

顾莲轻轻抿着嘴,无法开口。

自己有何资格去安排别人的婚事?更不用说,一个是自己从前的丈夫,一个是自己乳母的女儿,把妹妹嫁给前夫,叫自己能说点什么?!

蝉丫啊,你太高看我了。

顾莲觉得满心疲惫,声音虚浮,“你去问他吧,无须征求我的意见,你走…,不必再来问我了。”

蝉丫不甘心,喊道:“莲姐姐!!”

徐离快步走了进去,冷冷道:“出去!别让朕说第二遍。”

蝉丫一哆嗦,磕了个头害怕的退出去了。

顾莲半伏在美人榻上,一手撑住榻面,一手捂着胸口,紧紧皱着眉头,似乎很难受的样子,一直闭着眼睛不说话。

气成这样?徐离又是心疼,又是不痛快,上前替她顺了顺后背,问道:“感觉好点没有?”顺手端了旁边的清茶,“来,喝一口吧。”

顾莲接了茶,怔忪之间,不免又想起蝉丫那张泪汪汪的脸。

自己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头发黄黄的瘦弱小丫头模样,今天才发现,原来她已经长大了,眉目娟秀、干净利落,眼神再也不复从前的怯场,而且还生出了怀春少女的希翼、欲望,淡淡的朦胧憧憬。

她说得对,叶东海的确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自己不在叶家的时候,蝉丫天天看着叶东海憔悴的样子,看着他深情的样子,看着他为自己守孝的样子,小丫头的心里便生出了情愫。

这…,也不是太奇怪的事。

只不过,自己一时之间难以接受罢了。

这就是想象和现实的差距吗?自己口口声声,说让叶东海再娶一个好女子为妻,说起来容易,真的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特别是那个一心想要嫁给他的姑娘,还是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人,是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同吃同睡、拌嘴嬉笑,等同于妹妹的人。

她悄悄地看上了自己的前夫,自己却是不知。

虽说自己回不去叶家了,叶东海肯定是要续娶的,更不用说眼下情况特殊,叶家的人会马上给他娶一门亲事。

不是蝉丫,就是别人。

但是自己宁愿是一个陌生女子。

顾莲有一点茫然,情感上不愿意叶东海的继妻是蝉丫,但是理智上来说,又觉得或许这不算一个坏的选择,蝉丫将来可能会变,然而别的女子一样会有自己的心思,或许蝉丫真的更合适呢?

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难受。

是了,哪怕自己再理智、再冷静,哪怕除去女儿的因素,一年多的夫妻相处,生生死死、分分合合的纠葛,又怎么会没有丝毫情分?即便没有撕心裂肺的浓烈之爱,但却有抹不去的夫妻之情。

“好点没有?”徐离在旁边问道。

顾莲喝了一口清茶,胃里的那股浊气压下去不少,“嗯,好点了。”

“要不…”徐离斟酌了一下,“明天上午我忙完了,陪你出去散散心,嗯,我们还去观澜阁好不好?”

顾莲的确不太愿意呆在宫里,提心吊胆的不说,万一蝉丫再来,自己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大概只能将她拒之门外了。

而且现在,皇太后一直称病不愿理会自己。

这里的环境太过压抑了。

徐离见她明显已经意动,微笑道:“那你好好歇着,明天下午我早点陪你过去。”迟疑了下,“你要是喜欢,在观澜阁多住几天也行。”

顾莲轻声应道:“嗯,多谢了。”

不管怎样,对方也是一片关怀之意。

故地重游,徐离和顾莲心里都是一番触动。

对于徐离来说,观澜阁承载了他一生最干净、最美好的回忆,而顾莲…,心情则是有些复杂,因为事情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掌控,心中微生不安。

“还是不开心么?”微风掠过,将旁边徐离的声音送了过来。

顾莲侧首,静静地打量着他。

明媚如金的阳光之下,徐离懒洋洋的舒展着双臂,半靠在朱漆栏杆上,连廊上柱子挡出一片阴影,刚好遮住他半张脸。

他闭着眼,似乎很是享受那温暖和煦的阳光。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是一张有着优美线条的侧脸,剑一样的眉,高高的鼻梁,抿着的薄薄嘴唇,有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感。

一身江水牙白的云纹刻丝锦袍,衬得他丰神隽朗、英姿出尘。

真是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顾莲自嘲的笑了笑,若是单纯只论徐离这个人的话,自己真的没办法讨厌他,所以当初才会在不知不觉之中,对他生出了一丝情意。

少年才俊、英勇无双,不过才二十岁的年纪,他就成为九五之尊,一人在上俯视天下众生,他是上天眷顾的宠儿!

自己得他爱慕本来应该是幸运的,可是却一步错、步步错,成了一段孽缘。

顾莲闭上了眼睛,仍凭丝丝凉风从自己身上掠过,就让这清风,把自己的烦恼全都带走,暂时什么都不要去想了。

“莲娘。”徐离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身后,俯身环住那抹纤细的腰肢,附耳轻轻问道:“你在想什么?嗯…,是不是想我了?”

顾莲刚好一刹那放松的心情,被他逗笑,“好厚的脸皮。”

“你是怎么知道的?”徐离在她对面坐下,露出一脸恰到好处的惊讶,轻轻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你要摸摸看,才知道是不是厚脸皮呢。”

那双有如墨玉一般的乌黑瞳仁里,闪烁着狡黠光芒。

顾莲的手动了动,像是触电一般的反射性缩了缩,视线落在他左手手掌的疤痕上,有点慌乱,指着问道:“还疼吗?”

“还疼的恨。”徐离故意皱眉,声音里带着暧昧看向她,“要不…,你亲一亲就不疼了。”

顾莲的脸有些烫,不能言语。

徐离目光缠绵宛若蛛丝,在她的脸上、身上,一圈一圈的缠绕,要把她完完全全锁牢在自己身边,他道:“莲娘…,你现在是我的女人。”

抬起手,把手背印上了她那柔软红润的唇,笑得轻佻,“咦,果然不疼了。”身体靠的更近了些,近一些,再近一些…,“让我看看,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灵丹妙药。”借着后面朱漆栏杆的阻挡,强有力的压了上去,声音却很温柔,很有耐心,“莲娘,你在想我对不对?”

顾莲无处可逃,但是心情完全没有办法放松下来配合。

“不许动。”徐离用力扣住了她,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托了她的头,用舌尖沾湿润了原本就盈润的唇,一遍又一遍,“听话,什么都不要去想…”

不知怎地,胸中有一股浊气在不停上升。

顾莲皱了皱眉,有一点想吐的欲望,出于本能反倒更加抿紧了唇。

徐离以为她是紧张、放不开,于是改了线路,绕到了她的耳垂后面,那里有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又嫩又滑,叫人尝一口就食髓知味。

他唇齿并用、口舌缠绵,一边又一边的掠过那诱人的肌肤,忽然间…,故意用了一点力啃噬下去,只一口…,怀里的人就轻轻颤栗了一下。

顾莲的心咚咚乱跳,胸口浑浊的气息却是不减,好像不太对劲,就算自己在心理上暂时不能接受,但也不至于…,不至于对他感到这么恶心啊。

不由恍惚出神,反倒全身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徐离虽然谈不上阅女无数,但是前前后后,也经历过那么好几个女人,从前的通房丫头,薛氏、邓氏,即便跟别的女人没有这样的耐心,但是女人的反应是懂得的,察觉到怀中佳人身子柔软起来,不由嘴角微翘。

他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进了屋,两个人滚倒在临时休憩的小榻上,窗外一片风光正好,屋内则是说不尽的春光旖旎。

从灞水河把人救起来那一天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半多的时间,这几百个日日夜夜里,徐离不知道有多少次想要这样做,想要把自己揉进她的身体里,却一天一天忍到了今日,甚至一直没有碰过别的女人。

他本来就正是风华正茂的年轻人,血气方刚、精力旺盛,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又是自己一直想要得到的,再也没有办法克制心中的热血!

血气上涌、情欲催动,他的声音变得微微嘶哑,“莲娘,我心悦你…”一手展平了她的掌心,感受着那缠绵的潮腻,一手继续了上一次没完成的动作,轻轻一抽,那胭脂色的肚兜系带便松开了。

却不急,只是用嘴一点一点的往下印去,慢慢的褪掉那层轻薄遮掩,露出越来越多的白皙肌肤,又软又柔,好似咬一口就能挤出水来。

顾莲知道自己今天躲不过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心里感到害怕?

是害怕被打上“徐离的女人”这个标签,然后就要面对那些各种凶险,面对各种明枪暗箭,甚至一步踏错就会永世不得翻身,死无葬身之地吗?

她忍不住轻轻的颤抖起来,不免叫徐离会错了意。

他往上,在她的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腾出一只手来,从下面撂起了她的裙子,褪去轻罗袜,顺着松松的裤子口,将那绫罗绸缎一点点的推上去,修长有力的手指,沿着脚踝、小腿…,一路蜿蜒曲折而上。

恰到好处的停顿、用力,轻轻的爱抚。

这一次,顾莲的身体真正的不自控颤抖起来。这具身体一向很敏感,当初自己和完全陌生的叶东海洞房花烛时,即便心里正在生气,但身体还是不自控的有了反应,完全不受大脑的控制,此刻更是火上浇油!

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投降了、缴械了,然而下一瞬,却有一股强烈的浊气在胃里翻涌起来,忍不住推开徐离,“别…,我难受…”那种感觉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无法控制,赶紧捂嘴别开了头,俯身趴到了床边,“别管我…”

徐离担心她,不得不中断了所有动作,偏头打量道:“怎么…”

顾莲忽然“哇”的一声,不自控干呕起来。

“你这是…”徐离先是替她轻轻拍着,继而一怔,薛氏当初怀锦绣的时候,孕相很不好,经常为了孕吐发脾气,自己对这个可算是印象深刻。

他不可置信,仿佛被人一盆凉水当头浇下,一直透心凉到了心底,又愤又怒又是震惊,失声道:“你…,怀孕了?”

顾莲伏在美人榻上喘息着,大口大口的呼吸,听得这句话,身体的起伏慢慢平缓下来,怀孕?心里的震惊并不比徐离来得小!

一时间,甚至惊得回不过神来。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却一直瞒着我!”徐离声音开始变冷,夹杂愤怒,和说不尽的不甘心,一把抓起她,让她仰面看着自己,“你这个女人,到底要欺骗我的什么时候?!”

顾莲看着那双愤怒的眼睛,心底却没有了害怕,只剩下一片无助和惶然,还有淡淡的凄凉,颤声道:“我…,并不知道。”

徐离冷笑讥讽,“你会不知道?”

顾莲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悲伤,“七七是早产,之后我的小日子一直不太准。”忍不住哽咽,忍不住心痛如绞,“我若是知道…,又怎么会把自己陷入今日这种、这种尴尬的境地!”

“你骗我,你还在骗我!”徐离明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可是控制不住愤怒,控制不住那万分不甘心,如果不是她背叛了三年之约,又怎么再嫁叶东海?!又怎么会再次怀上叶东海的孩子?!

怒火快要焚烧了他,恨意滔天,将那具柔软的身体狠狠摔在床上!

顾莲吃痛,猛地皱了皱眉,但却硬撑着没有出声儿,别过脸无力的伏在榻上,像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看着我!”徐离复又把她翻了过来,一手用力的掐住她的下颌,恶狠狠道:“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虚情假意的女人!”愤怒无法控制,用力的扯开了她的腰带,扯掉了她的裙子,露出一片半遮半掩的迷人春色。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两个人就那么互相不可原谅的对峙着、喘息着,画面像是被凝固了一般,春光旖旎却不复缠绵之意。

徐离看着身下的那个女子,被迫的微仰下巴,一双水波潋滟的明眸闪着泪光,身体绝望的瑟瑟发抖,仿佛马上就要破碎掉了。

一刹那,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好不陌生。

那个在积年古树下,身着一袭绿衣白裙的豆蔻年华少女,声音清澈、眼神明亮,有着赴死的淡淡从容;那个在自家池塘落水的顾家小姐,和自己怄气,软语娇嗔的狠狠咬了自己一口,神色灵动俏皮;那个在萧苍军队里,以弱女子之躯刺杀枭雄萧苍,毫不犹豫的跳下了灞水河的身影,尽是烈性决绝!

每一种,都是自己所爱的。

而不是眼下这个,被逼到了崩溃的边缘浑身发抖的女子。

她快疯了,自己也快疯了!

徐离一点一点松手放开了她,有些无力跪坐在榻上,轻声道:“莲娘,你不可以再骗我了。”声音沙哑,透出一缕淡淡的伤心,“你要是再欺骗我,我怕…,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做出什么后悔终生的事。”

像是山林之间一只受伤的猛兽,痛也是血淋淋的。

顾莲看看他再看看自己,只觉又累,又后悔,更有一种茫然不明,为什么,事情会变得这样一团糟?千头万绪,到底是从哪里开始错了?

如果在灞水河边时,自己没有说那一番有歧义的话,徐离是不是就不会误会?是不是,就不会一点一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时候,自己以为自己要死了,以为和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关系了,身边又只有他一个人可以托付,根本没有想到,两个人会一步一步变成今天这样。

或许吧,一开始就是自己的错了。

顾莲轻轻吐道:“徐三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徐离猛地抬起眼眸,怒火焚天,“你现在想后悔了?来不及了!”用力抓住她的双肩,“朕不允许!”

顾莲忍受着双肩的疼痛,难过哽咽,“当初在灞水河边,我就应该死去,什么话都不要跟你说…,就不会…”

“你现在终于肯承认了?”徐离忍不住讥讽地笑了起来,“是你…,是你自己亲口说了那些话,告诉我…,你心里对我有牵挂!”

“我早说了。”顾莲闭上眼睛忍着疼,落泪道:“在感情上,我一直都是胆小怯弱的人。”泪水沿着脸颊滑落,流进乌黑如云的青丝里面,“而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

“所以你说完就不管我了,对不对?!”徐离恨意难消、目光似剑,厉声道:“既然你已经告诉了我,你心里有我,那就不许再回头!”

顾莲的眼泪汹涌的溢了出来,泣不成声。

徐离手上不自觉的加重了力气,怒声道:“听见没有?!”

顾莲觉得肩膀都要被他捏碎了,有些忍受不了,“疼、疼…,你先松开…”她试图要去拨开那双有力的手,结果只是徒劳。

“朕问你话呢。”徐离双眼微眯,目光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带着穿透一切的刀锋般锐利,执著道:“回答朕!”

自己还有别的退路吗?飞蛾扑火,也只能这么一直走下去了。

顾莲艰难吐道:“…不回头。”

“莲娘…,我待你一片赤诚之心。”徐离声音冰凉冰凉的,像是从天而降的一盆冰水,可以将人凝固,声音带着不允抗拒的迫人威仪,一字一顿,“从今往后,你绝不可以再辜负我!”

像是在说给心上人听,又像是在给自己定的一条最后底线。

顾莲心里明白,他这是在告诫自己,他已经失去了耐心,如果再次对他有一丝一毫的隐瞒、欺骗,那么…,结果就是连根拔起彻底毁灭!

这世上的情爱,没有永远的一个人单方面付出,那些沉默、那些等待,都是在期望最后得一个结果罢了。

他付出了,哪怕不是自己要求的,他一样要收获他种出的果实。

人在绝望的时候,发现自己所有的付出都要付之流水,往往沉溺怒火不能自拔,那种“我得不到,你也别想落了好”的念头,再平常不过了。

顾莲十分清楚,对于绝对权力的掌控者徐离来说,这段纠葛的感情,要斩断也只能由他来斩断,要厌弃一样只能由他来厌弃!

一颗心,不由自主的一点一点往下落。

他还放不下自己,或许不是因为情、因为爱,而是要一个回报。

就好像…,那些辛辛苦苦付出了多年的感情,即便寡淡无味,即便彼此相看两相厌,还是一样的叫人难舍难分、难以决断。

因为一旦斩断,付出的越多,也就意味着要失去的越多。

甚至会血本无归。

徐离要在自己身上,得到比他付出更多的回报,才能甘心,才能放手。

隔着门、隔着花窗,隐隐能听到外面花树上的鸟鸣声,叽叽喳喳、清脆入耳,带着不知人世间烦恼的无知和天真,一串串的响起。

风吹过,树叶间的“沙沙”声夹杂其间。

过了许久,徐离终于缓和了神色,“好点没有?”他的嘴角带着淡淡微笑,视线扫过那平坦的小腹时,却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顾莲虚浮的“嗯”了一声,心思茫然。

“那就好。”徐离心下冷笑,若不是自己斩断了她所有的退路,哪怕只有一线机会,这个跟泥鳅一样滑不溜丢的女人,只怕还是要逃。

像个乌龟一样,永远都缩在她认为安全的龟壳里面。

几经辗转,几经纠葛,自己终于从她的嘴里,得到了一直想要的承诺,可是当初的狂热却冷却下来,当初的纯真也变得复杂起来,不愿再被动的等待她的爱,而是要尽全力争取一切!占有一切!

情和爱,和付出,也开始有了相应的条件。

他笑,“你等着,我去让人传太医上山来诊脉。”

顾莲的明眸有了一丝惊慌。

徐离瞧在眼里,却冷起心肠只做没有看见。

不管她是真的怀孕了,还是假的,不管自己最后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做为之前她折磨自己的回报,她都应该承受这小小的惩罚。

她不疼,就永远不会把自己放在心上。

太医很快从山下过来了,听说长公主有些受凉身体不适,结果却切出喜脉来,不免有点心情紧张不安。长公主才和驸马恩断义绝,结果却留了一个种,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因而回话有点结巴,“长公主她、她…,有喜了。”

即便早有预料,徐离的心还是忍不住猛地一沉。

那太医没敢抬头去看,但是凭感觉,也清楚皇帝的心情不是太好,帘子里的长公主更是一声不闻,因而越发紧张低了头。

徐离沉默了一阵,问道:“胎像如何?”

“不是太好。”太医嘴里发干,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说词,“长公主大约是从前受过损伤,宫内虚寒、气血浮躁,本身的身体亦不是太好,这一胎…,须得好生保养。”

徐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想来是当初早产七七留下的后遗症,不免越发厌烦叶家,再者她后来在灞水河又受了伤,太医的话倒是对得上。

只不过…,真是越想越叫人烦心。

徐离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谨言慎行,去吧。”

“是,微臣明白。”那太医顿时如蒙大赦一般,赶紧退了出去。

徐离静静站着,看着帘子后头那个朦胧的身影。

如果留下叶东海的种,自己心里添堵还是次要的,等到孩子生下来,那她岂不是和叶东海又多了一份联系?再说一年的时间,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变数?!

而且,还有其他人…

徐离用最快的速度,把每一个人应该有的反应分析了一遍;把所有的利弊要害琢磨了一遍;把现在和将来可能发生的状况,仔仔细细的推演了一遍。

最终…,反复权衡过后,还是决定退让一步。

如果自己下了狠手,她固然不能反抗,但是…,只怕这一辈子都心结难了,便是勉强留在身边,得到的也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

而且她身体不好,说不定还会更伤了她的元气,送了性命。

自己…,终究还是不能狠心让她去犯险。

那一瞬间,想到她就要从这个世界上彻消失,什么怨恨、什么伤心,哪怕是能够焚烧了自己的怒火,都比不上她的性命重要。

不能没有了她。

没有她,心就像被人挖空了一块似的。

心中忍不住又悔又恨,如果当初自己和她观澜阁的时候,没有兄长横插一刀,她早就已经被自己软化了!而不是…,被兄长和母亲逼得嫁回叶家,再相见时,自己不得不用出诸般手段,她又一味躲闪,反倒将彼此的距离越推越远了。

哥哥…,他不仅要这江山天下,要兄弟的性命,还要将自己的心也一起诛杀!不过没有关系,现在的自己已经不会再那么傻了。

一颗心越来越冷,越来越硬…,再也没有一丝柔软的地方露在外面,再也不想让任何人伤害自己!再也不要别人来掌控自己!

还要…,得到所有自己想得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