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便退让也是有条件的。

李妈妈去了观澜阁一趟,提心吊胆出去,神色复杂回来,手里捧着一个细长盒子,交给了叶东海,沉重叹气道:“小姐给的,二爷您自己看吧。”

像是有了什么不好的预感,叶东海一直摩挲着盒子,一直没有打开,仿佛只要一打开那个盒子,就会被宣判了结局。

“爹…”七七突然跑了进来,拉扯父亲,摇晃着他的胳膊撒娇,“陪七七一起出去玩儿。”忽地看见了个盒子,好奇的上前拿了起来,“…是什么好玩的?”

不知道叶东海出于什么心思,静静地看着女儿,没有制止她。

七七已经有些懂事了,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放在凳子上,然后小手灵巧,带着探究打开了那个乌漆盒子,里面躺着一张叠好的淡黄色纸笺。

“不好玩。”她嘟噜着嘴,“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小脸上面写满了失望,把纸笺塞到了父亲手里,“爹爹为什么一直看着?有什么好玩的?”

叶东海轻轻拨起纸张一头,一点点展开了,上面写了四个大字,“百年好合”,是妻子的亲笔手迹!

百年好合?她…,要自己跟谁百年好合?!

叶东海愤怒的撕碎了那张纸!

“爹爹。”七七稚嫩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有些害怕,退了几步扑到李妈妈怀里,“爹爹生气了,爹爹的样子好凶哦。”

李妈妈赶忙叫了宋三娘进来,把七七抱走了。

一刹那的愤怒过去以后,叶东海慢慢的沉浸下来,不对,妻子不是这样尖酸刻薄的人,她一向冰雪聪明、兰心蕙质,肯定明白,自己即便续娶也是迫不得已,不会这样来讥讽自己。

是了,一定是徐离逼迫她的!一定是的!

除了这个答案,叶东海实在无法接受其他的解释,猛地扭了头,朝李妈妈看了过去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李妈妈低头回道:“小姐说,请二爷续弦蝉丫。”

“蝉丫?”叶东海看了一眼,不太明白,莲娘为何要自己娶她乳母的女儿,难道有什么深意?是为了好好的照顾七七吗?那么…,那张纸真的是她的意思?!心里翻江倒海的,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

“二爷…”李妈妈忽然跪了下去,泪如雨下,“你不要怪小姐,她…,她也是不得已,她、她已经…”话到嘴边,要转了几转才有勇气说出来,“小姐已经怀了二爷的骨肉了。”

“怀孕…”叶东海不自禁的往前走了一步,差点被脚边的盒子绊倒!莲娘她怀孕了,怀了自己的孩子,七七的弟弟或者妹妹,她…,心里只觉一片混乱,不不!徐离不会放过她的,至少…,不会放过那个孩子!

“二爷、二爷!”李妈妈上前拉住他,急道:“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啊。”生怕他做出什么冲动之举,飞快说道:“小姐说,皇上已经同意让她生下孩子,条件是…,二爷在十天之内娶了蝉丫。”

“为什么?”叶东海不明白,慢慢回头。

李妈妈也不是太明白,继续说道:“还有…,小姐会安置在观澜阁秘密待产,让咱们这边假装蝉丫怀孕,孩子生下以后,蝉丫就是孩子的亲生母亲。”

原来如此!心里像是轻轻的推开了一扇门,豁然敞亮了。

叶东海微微苦笑,起先还在迷惑,自己在叶家安危的压力之下,最后肯定终归是会低头的,为何妻子非要自己娶蝉丫?

原来这一切,皇帝都是有深意的。

自己娶了蝉丫,看在妻子的份上不可能休了她,亦不可能薄待了她,这一生也只能这样牵绊下去了。

而蝉丫假怀孕,做了自己第二个孩子的母亲。

一则是对孩子有恩,自己和莲娘都要承情;二则孩子从小由她抚养长大,自然跟养母更亲;三则最重要的是,蝉丫之子,那就和护国长公主没有任何关系了。

皇帝他…,不希望自己和莲娘有太多牵绊。

李妈妈还在旁边喃喃,“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但是…,小姐就是这样交待的,一个字都没有漏掉。”

说到这里,不免有一点心虚。

小姐还有些话,自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二爷说,当时她一脸苦涩,“妈妈,我没有勉强蝉丫,是她昨天自己来求我的,求我答应让她嫁给二爷为妻,结果正好被皇上听见了,然后就变成了这样。”

看着呆呆出神的叶东海,叹了口气,回了自己的屋子。

“娘…”蝉丫在门口探头探脑,似乎想进来,又不敢进来的样子,最终还是忍不住进了门,小声问道:“娘去宫里,莲姐姐怎么说了?”

李妈妈抬头看见了,上前关了门,抓住她就是一顿打,“你这个死丫头!”气得浑身发抖,“我真没有看出来,你居然长了这些歪门邪道心思,居然…,居然还敢去求小姐她…”一边打一边哭,“死丫头啊…”

蝉丫连连跳脚躲避,也是哭道:“娘为什么打我?反正家里的人都逼着二爷,反正都要娶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她不甘心,“难道…,我不比外头的那些人强吗?我会对七七好的…”

“你还敢说!”李妈妈用力的拍着她,想要下死手,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女儿,最后打累了,只能无力啜泣,“傻丫头,那个人是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是你!小姐拿你当亲妹妹一样看待,你却背叛了她…,不是拿刀子往她心窝里戳吗?!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蝉丫在旁边伤心哭道:“她从小就什么都比我好,什么都比我好…”

她那么好,就让她永远跟着皇帝好了。

有了二爷这样温柔体贴的丈夫,她却不珍惜,总是和皇帝藕断丝连、牵扯不断,她伤透了二爷的心,而且回不来了,为什么不能换成自己?自己会比她做的更好,会一心一意对二爷,再也不伤害他,不让他的情意付之流水。

一切如蝉丫所愿。

三日之后,叶东海用八抬大轿把她娶进了门,没有繁复的仪式,连鞭炮都没有放过一声,只在叶府内部摆了几桌酒席,勉强走了一遍仪式流程。

成亲当天,叶二老爷也从大牢里放了出来。

“也不算差了。”叶二老爷死里逃生,小声安慰着儿子,“黄氏的哥哥现在是五城兵马司总司,正五品的官职,他的妹妹给你做续弦不算差了。”小声嘟哝,“最要紧的,是让皇上消了气,不再惦记着要咱们全家人的性命。”

叶东海连一口酒都没有喝,就无言离了席。

七七正在新房里面发着脾气,指着已经换了大名的黄蝉,不依不饶,“蝉丫姑姑不许住在这里,这是母亲住的地方,不许你住!”

黄蝉穿了一身大红色新娘吉服,有点不知所措,有心想要退让一步,可是新娘子离了喜床又不吉利,不免有些抱怨,宋三娘怎么没有看好七七呢?视线笼罩在红色的盖头之下,看着满眼的红色,只盼快点有个人来做个了局。

“七七。”叶东海进来了,抱了女儿出去,“别闹。”找到了宋三娘,“把七七看好一点,等下带着她早点睡吧。”

“是。”宋三娘看了新房一眼,心下鄙夷不已。

从前二奶奶还在家的时候,是如何对待黄氏的?除了一声“小姐”的称呼以外,有什么是输过给五娘、六娘的?结果她们母女俩倒好,先后进宫一趟,不知说了什么,黄氏就变成新二奶奶了。

同是做女人的,大概的心思都是差不多的。

好比自己要是病重了,亲姐妹跑来求自己要给丈夫做续弦,呸!就算本来还能再活几年,也要给恶心的气死了!黄氏一个黄花大闺女,自己求上门去,也真做得出来!早点闹翻了也好,趁着二爷对二奶奶还有情,早点看清黄氏的真面目,省得等她将来生下儿子,再让七七受气!

二奶奶可真是走了眼,只怕从前还盼着李妈妈和她照顾七七呢。

“好了,你们都回去吧。”叶东海没有这么多的心思和想头,反正对于他来说,娶谁都是一样,蝉丫和别人又有什么不同吗?满心的…,都是在担心妻子和她肚里的孩子。

“我不回去。”七七挣脱了宋三娘的怀抱,跳下地,连连跺脚,指着新房朝父亲哭诉道:“蝉丫姑姑要是住下了,母亲回来就没有的地方住了。”

叶东海闻言一怔。

天边明月如钩、清辉似水,月华如烟似雾的笼罩了整个安阳城,在皇宫里的某一处地方,住着不得不和自己分离的心爱女子。

再回首,看向那装扮一新的红色新房,看着刺眼的红色、毫无欢庆的“囍”字,如同女儿所言,这个家…,往后再也没有她的位置了。

作者有话要说:郁闷,早上起来觉得昨天写的有点问题,就闷着头修改,结果存稿箱的时间没修改,直接发出去了~~~~~啊啊啊,我改不动了~~~~

风中凌乱了!!

☆、186良辰美景奈何天

午后,幽静的院子里。

一朵朵粉色的合欢花在风中轻轻摇摆,有细线一般的花瓣跌落,细细的、粉粉的、落英缤纷的洒下一阵迷离花雨。

顾莲站在花树下,伸手在最低的花枝上摘了一朵合欢花。

她转过头,微笑着朝旁边的侍女问道:“好不好看?”

侍女小心翼翼回答,“好看。”

顾莲轻轻的转动着合欢花,从侧面看过去,好似一把袖珍的粉色鹅毛扇,她把花簪在那个侍女的鬓角,盈盈一笑,“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嗯…,以后就叫合欢吧。”

“是,多谢公主殿下赐名。”

“合欢。”顾莲笑看着她,问道:“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奴婢的…,心愿?”合欢怔了怔,她生得乌眉大眼的、圆圆脸,约摸十三、四岁的样子,皱着眉头时很有一点孩子气,“也没什么,就是想吃得好、穿得好,然后再多赚些赏银,让人捎回去给爹娘高兴高兴。”想了想,又道:“等到攒得多了,就可以帮三个弟弟都娶上媳妇儿了。”

顾莲扑哧笑了,“很不错的心愿。”

合欢有点不好意思,搓着衣角,低头道:“奴婢也只是想一想,还早的很呢。”不过还是很有信心,坚定道:“嗯,总会有那么一天好日子的。”

顾莲微微出神,生活有了期盼、满足,才会有继续走下去的勇气,才有活着的意义,继而微笑道:“那你看我,过得日子好不好呢?”

“当然好啦。”合欢一脸认真,掰着手指头数道:“公主出身好,长得也好,吃的是最好的,穿的也是最好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有这么多人服侍你,简直…,简直就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果然是呢。”顾莲露出愉悦的笑容,至少自己衣食无忧不是吗?而现在一个人在观澜阁,说不出的清净,真是再好也不过了,于是笑道:“那我是神仙,合欢你就是我的小玉女了。”

合欢性子比较单纯天真,害羞道:“奴婢可没有那么好。”

窦妈妈见她们俩在花树下说了很久,有些担心的走了过来。

“窦妈妈。”顾莲朝她笑道:“我给她起了一个名字。”指了指那朵粉色的花,“以后就叫她合欢,好不好听?”

“好听。”窦妈妈强压心中的怪异,看向合欢,叮嘱道:“不许惹公主生气,好生看着公主,千万别磕着碰着了。”

合欢忙道:“是,奴婢知道。”

“我们都好好的。”顾莲上前挽了合欢的胳膊,偏了头,往她的肩膀上靠,弄得合欢不自然的缩了缩,“一会儿就回去。”

“好。”窦妈妈应了,悄悄朝合欢递眼色,示意她凡事顺着公主行事便是,心下却是微微叹息,这个“公主”,怕是有点失心疯了。

一个有夫之妇,还和丈夫有了一个女儿,却被皇帝强行扣留,改头换面做了皇帝的妹妹,后来好不容易再嫁了,却又再一次被皇帝抓了起来。

还不算完,这种时候偏偏又怀上了!

从当天屋里隐约的争吵声,以及皇帝再也没有来过的态度来看,孩子肯定不是皇帝的,而是安顺侯叶东海的。

这到底要怎么一个了局?!

窦妈妈自己都觉得心力憔悴,一直提心吊胆,等着哪天皇帝让人送碗打胎药来,或者一根白绫,一了百了算了。

可是那样,自己和观澜阁的人大概也活不了了。

这么一想,窦妈妈又无比期待顾莲能够好好的活下去,不管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能不能生下来,一定不能失去了皇帝的欢心,最好能跟皇帝再生下一个皇子,不然的话只怕将来没有好下场!

到了下午,决定要好好儿的跟顾莲说一说。

“俗话说,为女弱为母则强。”窦妈妈不好摊开了明说,指了她的肚子,“公主便是不为别的,为了孩子,自己也要活得精精神神的,不然孩子能指望谁呢?孩子可都是娘的心头肉啊。”

“还有啊,好死总是不如赖活着的。”

“人来这世上走一遭不容易,谁不拼命往上挣?公主不管怎么想的,都千万别灰了心,凡事不去争取一下,又怎么知道不能够成功呢?只要公主能够站稳了脚跟,将来的日子,那还不都是顺着自己的心意过。”

“公主千千万万要养好了身子,旁的都是虚的。”

“要是皇上再过来,可别再怄气了。”窦妈妈说得口干舌燥,偏偏旁边这位一直微微含笑,却没有回应,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为了争一时之气而伤了情分,那多不值得啊。”

“公主殿下…?”

顾莲浅笑,“妈妈,我都听着呢。”

窦妈妈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又是无奈,又是怒其不争,还因为牵扯到自己的身家性命,不免生出小小的怨怼。

可是…,到底不敢得罪她,最终只得摇头叹气出去了。

顾莲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

以前是自己太傻、太胆小,太过鸵鸟心态,遇到事只会一味的避开躲让,尽力隐忍委屈,却从未主动想过算计谁、谋划什么,结果一步步被逼到这种地步!

从今往后,自己再也不会那样懦弱、优柔寡断了。

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无非是三条路。

第一条路,徐离私下赐死自己;第二条路,徐离一辈子把自己扔在观澜阁,寂寞无声的老去死去;第三条路,徐离让自己小产,或者等到自己生下孩子之后,再把直接改头换面接进宫去,也可以…,把自己当外宅养在观澜阁。

赐死,自己无法抗拒;假如徐离让自己在观澜阁老去的话,如同合欢所说,其实也算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了。

唯有第三条路,步步惊心、凶险难测!可是自己不想主动死去了,就算鱼死网破都破不了那张网,也要尽全力挣扎一下!

很好,爱不成,那就恨吧。

不论和谁,情爱都是浮云,只有生存下去才是最最重要的。

可是为什么…,徐离还能容忍自己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是暂时没有想好,还是…,自己疯了,他也疯了吗?是吧,都疯了。

顾莲心情复杂,闭上眼睛不再继续想下去。

反正前路不知如何,或许静悄悄的死,或许轰轰烈烈的死,那么…,就让自己好好享受一下,现在悠闲宁静时光吧。

顾莲找窦妈妈要了颜料纸笔,每天在花树下铺设书案,或者画几朵花卉,或者煮上一壶清香花茶,又或者…,叫伶人来弹奏一曲旋律。

甚至,闲暇时还和侍女们一起淘制胭脂。

一点点让自己吸取正面的能量,一点点坚定自己的内心,哪怕心已如铁,人却越来越温柔似水,宛若姹紫嫣红里最新鲜的娇花。

迎着春风,吸着雨露,鲜艳明媚的努力绽放盛开,不知何时凋零,所以要用全部的生命力去怒放,成为这一世的绚丽之景。

在时空的另一头,另外一个和顾莲有着相仿的年纪,同样如花美貌、青春娇妍的女子,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态和精神了。

辜家,大门口的空地前面。

忽然有一辆马车停下,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骨碌”一下,里面滚出一个五花大绑的少妇,一身漂亮的紫衣白裙,已经被滚得满身灰尘了。

马车上,有人大声喊了一嗓子,“辜家的四奶奶回来了!快来人接!”

话音刚落,那马车便“得得得”的飞快走掉了。

辜家的人大吃一惊,一头雾水,眼睁睁看着那马车远去,还没回过来神。周围路过的行人则是遇到了稀罕事,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纷纷驻足围观,对着那躺在地上辜四奶奶指指点点,皆是议论纷纷不已。

“哎哟,这是被人劫去了吧?”

“啧啧…,只怕已经是残花败柳了。”

“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仇家,这样糟践人,把好好的小媳妇糟蹋了不说,还要送回来打辜家的脸,这可真是血海深仇啊。”

一字一句,全都飘进了袁幼娘的耳朵里。

她浑身不能自控的颤抖着,要死死的咬牙,才能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那天不过是去上个香,就出了意外,而那些人既不劫财也不劫色,更没有让辜家赎人,把自己关了几天,然后今儿就扔在了辜家门口!

自己现在就算立刻死了,也洗不掉名节上的污痕!就算死了,在别人眼里也是一个受辱的辜四奶奶!辜家被打了这么大的一个耳光,肯定会深恨自己,而自己…,又是断然活不成的了。

那么自己所生那一对哥儿,要怎么办?!自己本来就是做继室的,上头的嫡子都已经成家立业了,两个儿子失去母亲的庇佑,还要背上母亲不洁的名声,将来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是谁,是谁这么恶毒,杀了自己都还不能泄愤,要把自己害到如斯田地!就好像那些路人说得那样,这简直就是血海深仇啊!

血海深仇?袁幼娘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微微怔忪。

这辈子,自己只和一个女子有过血海深仇。

自己因为她被叶家退了亲,下嫁商户,而且还是给人做继室的,哪怕当初去向薛氏告密,结果也并未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心中恨意难消,所以在曲奎来投诚的时候,一念之差,便做出了那个惊心动魄的决定。

可是…,她不是已经在灞水河里死掉了吗?

听说叶东海还给她守孝三年,如果、如果…,她没有死的话,她又去了哪里?据说当时是徐离,哦不…,现在已经是皇帝了,是皇帝亲自去救了她,但是最终却没有找到人。

不对!袁幼娘心头忽然“咯噔”一下,皇帝和她订过亲,而且对她有情,否则怎么会在万军之前去救她?莫非…,她没有死,反倒被皇帝藏了起来,所以她猜测到了自己,才会要这般置自己于死地!

是了,一定是这样!一定是她!

袁幼娘几乎要尖叫出声!

有丫头进去通报了消息,四房的仆妇赶忙出来认人,一见果然是自家主母,都纷纷上来搀扶不已,“四奶奶,你这是…”

“还愣着做什么?”有人一面把围观的路人喝斥走,一面忙着给袁幼娘掸灰,然后低声急道:“四奶奶,咱们还是快进去吧。”

进去?袁幼娘在心底自嘲,自己再也不能踏进辜家的门,脏了辜家的地了,而那个已经猜到的仇人,也无法再叫人去报仇雪恨。

如果自己告诉丈夫,只怕他不但不会替自己报仇,反倒会想着自己得罪了皇帝,说不定回亲手掐死自己的儿子!反正丈夫前头已经有三个哥儿了,他不会在乎的。

自己必须死!而辜家…,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袁幼娘的心简直悲愤到了极点,绳索已经被仆妇们松开,她癫狂的轻轻笑着,推开了所有搀扶她的人,一步一步朝前走去,朝着死亡走去。

最后…,一头撞死在了顾家门口的石狮上!

血红溅地,揉碎娇花难再扶。

“曲奎还是没有找到吗?”叶东海皱眉问道。

“没有消息。”高管事低声回道,“原本是在辜家的铺子做事的,皇上登基后,他知道二爷被封为了侯爷,大约是成了惊弓之鸟,然后就离开了辜家,现在可真是大海捞针一般了。”

叶东海沉默了一阵,“再找!天涯海角,也要把曲奎给找出来。”

高管事赶忙应道:“是,小的明白。”

忽地有仆妇过来,在门口外面一脸高兴的回报,“二爷,二奶奶有喜了。”

高管事听得一怔,这、这么快…,虽说一个多月,能够怀上也算正常,但为什么觉得这般怪异,而且,二爷脸上根本就没有任何喜色。

叶东海淡淡应了一声,“好,知道了。”

那仆妇一头雾水,唯唯诺诺的低头退了下去。

叶东海往观澜阁的方向看了一眼,听说…,自己那天起,徐离就再也没有去过观澜阁,可是即便这样,自己也没有任何可高兴的。

莲娘她…,终究还是太傻了。

到了这个份上,还要傻到逆着皇帝的心思来,自己固然感激她的情意,可是她却不知道怎么样煎熬,往后又是什么结局。

早知今日,当初自己就不该娶了她。

又或者,不应该去守三年的孝,至少…,不应该再次娶了她,结果什么都没有得到,还把大家都至于了两难境地。

真是一段孽缘。

秋意渐浓,外面的清风卷起一地零落树叶。

一片片的凋零,一片片的坠落,在风里卷动着、飞舞着,一天比一天落的多,树枝上渐渐变得光秃秃的,冬日的寒冷袭来。

三个月了,叶二奶奶的“身孕”该显怀了。

黄蝉说不出是怎样复杂的心情,连房都还没圆,就先“大”了肚子,看着低头在为自己缠裹假腹的母亲,有那么一点无聊。

李妈妈抬头看见了,瞪了一眼,“你给我省点心!”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不想她迷途走错了路,低声交待,“你没见叶家的人都虎视眈眈的,他们可不待见咱们,虽说如今已经分了家,可也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捏了女儿,“听话…,往后好好的养胎,好好的‘生’下孩子,算是帮了小姐,二爷心里也会承你的情。”

黄蝉拍了拍肚子,嗔道:“娘,我又不是傻子。”

按理说,李妈妈现今做了叶东海的岳母,其实并不合适住在叶家,但是她实在不放心自己的女儿,也不放心七七,因而还是坚持留了下来。

“还有…”李妈妈再次交待道:“这几个月,你就尽量呆在屋子里别处去,少一个人看见,少一分事。”替她整理了一下,“你歇着,我出去看一下七七。”

黄蝉在菱花铜镜前面坐下,寂寞、烦躁、不自由,种种情绪涌上心头,打开了首饰盒子,那些从前稀罕的精美首饰也失去了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