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莲勉力微笑,“嗯,让窦妈妈送你出去。”

李妈妈不敢多加逗留,放下东西,福了福告辞而去。

跟着窦妈妈出了门,一抬头,便看见穿了一身家常海青色团龙长袍的皇帝,正负手站在一副画卷前面,仿佛是被画中景象迷住了,神色悠闲的欣赏起来。

李妈妈吓得心头一跳,皇帝居然一直站在这儿?!心里快速的回想了一下,自己没有说什么忌讳的话,方才稍微放心一点。

“这边请。”窦妈妈伸手做了指引,笑容客气。

等着两人都下了台阶,徐离方才从画卷上收回视线,朝着李妈妈的背影深深地看了一眼,眼眸里光线复杂跳动,不过一转瞬便散开了。

“除了你…,我可是什么都没有。”

没关系的,莲娘。

你失去了那些,我会用更多更好的来弥补你。

徐离静静站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然后一脸风光霁月的走了进去,看着心上人含笑问道:“坐了好一会儿,要不要出去走走?”

顾莲回眸一笑,“好啊。”

整个公主府以穷奢极侈的势头而修筑,那些流光明彩、纱罗缥缈,看似透着淡淡的清雅出尘,实则每一处、每一物,都是精美绝伦之上品。

此刻天晴无云、日色若金,正是一片秋光晴好的美妙景象。

徐离陪着顾莲来到一处长桥水景之处,四周清幽无比,只有阵阵清脆悦耳的鸟鸣之声,长风过境、树叶沙沙,寂静里泛起让人心旷神怡的宁谧。

“等一下。”徐离让她在长桥上面等着自己,转身去折了一朵木槿花,替她轻轻的簪在鬓角,目光清亮有如月华一般,朗朗笑道:“有女同车,颜如舜华;有女同行,颜如舜英。”

“好酸。”顾莲莞尔一笑,笑靥如同鬓边木槿花一般娇妍明媚。

“你大胆!”徐离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可惜眼底和唇角的笑意出卖了他,声音更是温暖和煦宛若春风,“跟你说一件有趣的事。”

顾莲知道他是在逗自己开心,配合的笑了笑,“哦?那要是没趣怎么办?”

那笑容带着几分狡黠明慧,有一种小儿女的娇态。

徐离看得心动,“嗯…”他目不转睛的欣赏着,一面琢磨,一面回道:“要是你觉得没趣的话,就罚我抱你回去好不好?”

顾莲笑啐,“这算什么惩罚?”扯了扯他的衣袖,“别卖关子,快说罢。”

徐离感受着轻风拂面的凉爽,含笑说道:“就在前几天,负责修筑新皇宫那边的领头人,过来求见,说是那张天子皇城图规模宏大实乃首见,心下求知若渴,想恳请见一见起初画下草图的人。”他咧嘴一笑,露出些许少年的爽秀明快,“呵,朕岂能说了你的名字?自然是不会答应了。”

顾莲偏头笑问,“后来呢?”

“后来呀,我就说…”徐离拉长了声调,欣长的身形傲然立在桥头,一抹光华湛湛的迫人气势,说话却是带着促狭,“此事怕是不成。”板了脸,做出和当天一样正经严肃的样子,“做此图者,乃是一位常年云游四方的游世高人,神龙不见首尾,早就看透红尘、厌倦俗世,不知道去哪处山川风光逍遥了。”

顾莲“扑哧”一笑,“撒谎也不脸红。”

徐离笑道:“那人听得一脸失望,长吁短叹了好几句才怏怏离去。”

顾莲浅浅一笑,“好吧,还算有趣。”

“你看你笑得这么勉强,定是装出来的。”徐离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低头看向怀里的那张明媚脸庞,“朕输了,朕要抱着你走回去。”

顾莲看着那宛若骄阳一般的少年天子,他的笑容,真诚而透着关怀,像是铺天盖地的万丈光芒一样,照亮自己阴霾的心。

不自禁地真的笑了起来,软语娇嗔,“小赖皮!”

李妈妈回去以后,赶着去书房见了叶东海一面,把当时的情况细细说了。

叶东海沉默了一阵,方道:“皇上的话也没错,叶家的事,的确不应该再让她来烦心了。”反倒叮嘱李妈妈,“往后你若是再有去公主府的机会,只说七七和宥哥儿,其他的一概不用提起。”

何苦呢?叫她烦忧,什么都插手不上还白白担心。

甚至…,还会给她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静了静心绪,问道:“她还好吗?”

李妈妈垂了眼帘,细声回道:“很好。”心里略有一些慌乱,尽力平静,“吃穿用度自然是不必说了,我细细瞧了,气色也比以前养得好了许多,眼里的那种干净,是没有烦心事才养得出来的。”

“是吗?”叶东海深吸了一口气,拢在袖子的手紧紧握成了拳,顿了顿,方才能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很好,这样就好。”

心口一阵难抑的哽噎疼痛,无处安放。

李妈妈打量着他的神色,又道:“公主还说,蝉丫打小就是一个直肠子,遇事并不深想,让我多教导着她呢。”顿了顿,“还有…,公主担心蝉丫年纪小,以前也没有做过母亲,巴巴的嘱咐我多照顾七七和宥哥儿。其实公主是多虑了,七七和宥哥儿,不用公主提醒,我也是会仔细上心照顾的。”

叶东海道了一声谢,“嗯,劳你费心。”

“应该的。”李妈妈回道:“从前公主就是我奶大的,说句冒犯的话,在我心里和亲女儿并无分别,七七和宥哥儿是她的孩子,我怎么会不用心呢?便是蝉丫年纪小,我也会仔细提点着她,让她好好的教养他们长大,总不能辜负了公主的心意,辜负了二爷的一番信任。”

叶东海心思一阵漂浮。

叶家也就剩下一双儿女让她挂念了吧?又或者…,处在徐离的监视之下,其他的不便提起,这么想着略略好受了一些。

“二爷。”玉竹在外面喊道:“田大奶奶回来了。”

叶东海闻言收回心绪,打断李妈妈道:“回头我再细细问你,现在先去会一会田大奶奶,有些要事等着办。”言毕,急匆匆的抬脚出去。

李妈妈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这边叶东海已经赶到内院的会客厅,见着田大奶奶,没有拐弯抹角,而是开门见山直接说了心中疑惑,然后道:“你不说实话,我就叫十三过来一起对质!”

“哎…”田大奶奶叹了口气,无奈道:“二爷既然猜到,那我也就不瞒了。”一脸为难之色,“是大老爷亲自派了人来说大姑娘要母守孝三年,不想耽误了田家…,这才会有退婚的事。”赔着小心,“我也是不得已,才敢不顾脸面索要婚书的。”

叶东海眉头一挑,“真是大伯父派人去说的?”

“二爷,这种事我岂敢撒谎?!”田大奶奶急急分辨,伸手赌咒道:“我要是有一字虚假,便叫我舌头上个烂钉,一直烂到肠子里,从里到外、从头到脚全都烂掉!”

叶东海微微皱眉,“是与不是,你说了便是,用不着发这种毒誓的。”

“还请二爷体谅我们的难处。”田大奶奶眼里尽是为难,诉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叶’字,长房二房终归还是同宗同脉,虽说叶家已经分了家,但是就真的能毫无瓜葛?我们家的在二爷手下做事不假,不过将来福少爷总是要长大的。”不安道:“到那个时候,福少爷再想起田家的不是,想要清算旧账,叫我们如何又该自处呢。”

言辞诚恳无奈,叶东海听了也不好苛责。

田大奶奶又道:“我们家的是个拧脾气、愣头青,一根直肠子到底的。这些事,实在是妾身自作主张,瞒着他来的。”朝着叶东海福了福,“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无知妇人的错,二爷要怪就怪我吧。”

叶东海不悦道:“那你也该找我先商议一下。”

田大奶奶抿嘴不言语。

商议?怎么商议?不过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罢了。

“二叔。”叶宜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穿了一身雪白的孝衣素服,身形纤细恍若一株白柳,淡淡道:“不必再争吵了,就这样罢。”

叶东海目光深沉,忽地抬脚,“宜姐儿你等着,我这就过去问清楚大伯父。”

“二叔,不必了。”叶宜摇头,“不管是田家等不起、不愿意,还是祖父的意思,总归这门亲事都已经不适合了。即便勉强结了亲,我嫁过去也会过得不痛快的。”声音里透着苦涩,“毕竟婚姻是修两姓之好,而不是结仇。”

她说话间言辞大方、气度淡然,即便被田家退亲羞辱,也没有口出怨愤,倒使得田大奶奶有些自惭形秽。

叶东海更是满心的心痛和苦涩,这样好的侄女,怎地在失了父母双亲之后,还要遭受被人退婚的羞辱?可是,侄女儿的话也不无道理。

即便叶十三是自己旗下的大掌柜,在生意上要听命于自己,但是侄女嫁过去了,就是一辈子都是田家的人了。

后宅里的那些鸡零狗碎、琐碎小事的消磨,自己是深有体会的。

若不然,怎么会让她为叶家挺身而出后,还要忍受长辈的各种难缠,最后以至于弄得七七早产了。

自己满心拿她如珍似宝的对待,尚且如此艰难。

如果宜姐儿还没有进门,就已经被婆家的人全体厌弃,就算有自己压着,这终究也不会是一门好姻缘。

“二叔,不要紧的。”叶宜强忍心里的难过,反倒劝慰,“好在当初订亲的时候家里情况特殊,不过是私下交换庚帖,并没有嚷嚷的满城皆知。”勉力勾起嘴角,“田家退便退罢,将来再给我找一门更好的亲事便是了。”

之前叔叔和护国长公主恩断义绝,将叶家退到了风口浪尖,京城里根本就没有人愿意结亲,所以自己的亲事才会落到田家。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门低嫁的婚事都是不成。

白费了母亲那么多的心血。

叶宜强撑着出来斩断和田家的瓜葛,加上本来就在丧母的伤痛之中,没过几天就晕倒在了灵堂前,吓得谢妈妈等人着急上火、人仰马翻,均是落泪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徐三:“吐艳,包子要蒸一年!感觉再也不会爱了。”

小包子:“父上大人,乃可以培养一点高雅的趣味嘛,骑马啊、钓鱼啊、看星星啊、看月亮啊,陪母上大人聊聊天啊,对了,你还有一大堆军情大事,国家要务忙着处理,怎么只想着那点低级趣味呢?对吧~~~”

徐三:“………”

☆、诺言

如今顾莲怀有身孕,不方便,加上避嫌,并不留徐离在公主府里过夜,两人回屋说了会儿小情话,便做依依惜别。

徐离说话间带出怨言,“母后再三交待,不许我歪缠你怕动了胎气。”他的一脸忿忿不平的样子,“我像是那么急色的人么?”指了指顾莲的小腹,“一个小祖宗,再加上宫里的老祖宗,简直就像两尊如来佛压在头上。”

倒是叫顾莲一阵大笑,花枝乱颤,“泼猴儿,且收敛些罢。”

徐离气笑着,伸手咯吱了她几下。

因为笑闹声稍微大了一点儿,惹得窦妈妈慌忙进来,担心劝道:“皇上且当心一些,头三个月里,磕磕碰碰是最忌讳的了。”

徐离一脸郁闷,“得!又来一尊弥勒。”

顾莲越发好笑不已,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掩面不言。

窦妈妈也是笑了,但还是劝道:“说说笑笑使得,打打闹闹就算了。”又道:“只是斯斯文文的坐着说话,不是也挺好的么?皇上好歹忍了这头三个月,也叫大伙儿放心一些。”很有眼色的欠了欠身,“奴婢多嘴,先出去了。”

徐离一脸扫兴,偏偏还不好反驳,气得仰面躺在了美人榻上。

“三哥。”顾莲忍了笑,不敢再逆着捋他的老虎毛,在旁边坐下了,软语轻声,转而说起了正经事,“这都又过去好几天了。”抓起他那温暖的手,放在小腹上,“我还是没有权衡好,要怎么安置这个小家伙呢。”

已经想了好几个方案,但是并没有哪个特别让自己满意。

徐离闻言翻身坐了起来,正色道:“不是叫你不要烦心么?这几天我已经拿出一个章程来,正要与你商议,叫你别急,着急上火的做什么?”

顾莲有点急是真的,到没有多上火,不过是为了转移他的情绪罢了。

因而低眉一笑,“也好,那我就省心了呢。”

虽然不能颠鸾倒凤的胡来,但是亲香一下却无妨碍,徐离拉了她,一起面对面躺在美人榻说话,目光昭昭,“莲娘,朕总不会让你和孩子受委屈的。”

午后的秋日阳光,轻柔的恍若一层淡金色的绵软细纱。

顾莲侧身躺着,看着那个逆光深情凝望自己的俊美少年,剑一样利落的双眉,高高的鼻梁,饱满立体的五官,在光线下打出淡淡的青色阴影。

真是赏心悦目啊。

想了想,“扑哧”一笑,“话说你上战场那么多次,身上好些凶险的伤疤,脸上倒是保护得挺好的,居然没有一丝破相,可见臭美。”

徐离先是一怔,继而把脸凑近了,“来,今儿让你来破相。”忍不住支起身子来,俯视她气笑道:“你这丫头坏起来的时候,真是叫人恨得牙根儿痒痒。”

顾莲温柔一笑,伸手朝他肩头摸了过去,那里有一处险些伤到心脏的疤痕,不免微有叹息,“好在都已经过去了。”自己垂下眼帘,“要是你现在还去御驾亲征,叫我七上八下的悬着心,那可真是煎熬呢。”

徐离心情转好,笑问:“那你是怕肚里的孩子没了爹?还是怕自己没了夫君?”

夫君?顾莲抬起眼眸,复又垂下。

他…,不是自己的夫君。

自己也从未生出过那样的念头,这样尴尬的身份,尴尬的位置,哪里会幻想他是自己的夫君呢?若是真是存了那样的心,再想想后宫里面那一堆娇花软玉,只怕自己一刻都受不了。

不在其位,才能以畸形的心态飘零存世。

徐离是何等聪明的人,岂会猜不到她那点婉转曲折的小心思?收敛了笑容,坐了起来,声音清澈似水,“莲娘…,自古以来许诺都是容易的,真的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目光淡淡的,但却透着无比坚定的认真郑重,“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是做不到之前,我不喜欢轻易给你诺言,所以只能暂时委屈你。”

顾莲躺在美人榻静静地看向他,一双妙目闪烁不定。

“那个位置…”徐离的话好似云雾一样散开,带着飘忽,“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你,也不知道其中要经历都少艰难险阻,所以一直都没有跟你提起。”看着她的眼睛,没有丝毫的回避和闪烁,“但是…,我一定会替你争一争的,不是随随便便,而是用尽全力去争!苍天在上,朕绝无半句虚言。”

顾莲心中震惊无比,一时间,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莲娘。”徐离将她缓缓扶了起来,透过金色阳光,和自己面对面的相望凝视,说出那番惊天动地的话语,“这天下是我亲自打下来的,是我用性命换回来的,其中还有你的一份功劳,便是邀你一起共赏又何妨?”

他的声音金振玉聩,“我心中的皇后,只有你。”

一刹那,顾莲失声掉下眼泪来。

倒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盼着做皇后,而是…,而是之前想错他了。

“莲娘,你别哭。”徐离有点笨拙的替她擦着眼泪,絮絮说道:“往后别再胡思乱想了,好不好?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囚禁你,没有把你当做自己的禁脔,我只是…,只是太着急了。”声音里带出一丝凝滞,“怕不那样做,你就会永远的离我而去。”

那时乍闻她再次嫁给叶东海,心里的怒火差点将自己烧成灰烬,着急和慌张,居然连战事都不管不顾,就那样咬牙切齿的跑了回来。

还好,还好,自己总算不计后果抢回了她。

顾莲并不是爱哭的人,再说怀着孕,也不敢肆意的伤风悲秋,慢慢平复了心绪,擦了擦眼泪,只是仍然哽咽说不出话。

徐离还是认真的补了一句,“莲娘,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

顾莲点头,“我知道。”

“那么这次你要听我的。”徐离并不是妇人,情绪恢复的比她更快更好,转瞬说起了正事,指着她的肚子,“这个孩子,不能认在任何一个嫔妃的名下,否则将来你想再认回来,就麻烦了。”

顾莲再次点头,“嗯,你说。”

“就依朕之前的主意。”徐离从来都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当即拍了板,“至于其他善后的事,你也不用操心,朕自然会有妥当的安排。”拍了拍她的手,“听话,好好养胎便是,别的一概都不用管了。”

皇帝新册封了一个夏美人!

这个消息,以雷电之势迅速传遍了整个后宫。

沈妈妈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一回禀,“那夏氏原本是护国长公主身边的宫女,有次皇上过去的时候,正好撞见,约摸是长得有几分姿色吧,便有了一度春风。皇上本来也没有留意,哪知道夏氏运气好,就那么一次便怀了龙种,看在子嗣的份上,太后虽然生气皇上胡闹,到底还是让给了夏氏一个名分。”

沈倾华的脸色一片煞白。

夏氏?怀孕?!

旁人不知情还能相信这番托辞,自己却是不信的。

哪里是什么夏氏怀孕,分明就是护国长公主怀孕了!难怪她这次回了公主府,好些天都没有再回宫,只怕…,有一年时光都不能回来了吧。

“娘娘怎地这般惊慌?”沈妈妈瞧着有些不解,劝道:“那夏氏不过是一个宫女出身罢了,看在子嗣的份上,才给了一个美人的名分,终究是成不得大器的。听说皇太后十分生气,借口说是宫中近来不太平,连皇宫都不让夏氏进来,只让她在长公主府里养胎待产呢。”

如果说沈倾华之前还有一丝怀疑,现在则是百分之百确认了。

根本就不是因为太后生气,才不让夏氏进宫,而是护国长公主不能进宫暴露了,甚至…,很有可能根本就没有夏氏这个人。

到时候,只消说夏氏产后暴毙便是了。

沈妈妈心中有事,倒是没有留意到主子细微的神色,皱眉道:“只是有一点,如今皇上膝下还没有皇子,万一那夏氏生下男丁,可就是皇长子了。”

沈倾华心中一阵苦笑。

不管护国长公主生下一个皇子,还是生下一个公主,都一样是皇帝和皇太后眼里的宝贝疙瘩!就算生个金蛋,那也不是别人碰得起的。

倒是想起一件旧事来。

难怪护国长公主去了观澜阁一年多,是皇太后知道了…,知道了皇帝和长公主之间的私情,不得不送出去避开的吧?

可是这种事,又哪里是避得开的?

皇太后舍不得杀了自己的女儿,最终…,还是没有逃过兄妹乱伦的结局!

沈倾华觉得自己的头都快要炸了。

心腹宫女抱琴从外面进来,嘀咕了几句,“外面都在议论夏美人呢。”继而上前关了门,回来道:“娘娘,管贵人那边有消息了。”

沈倾华强压纷乱的心绪,问道:“什么消息?”

抱琴回道:“那日死在水里的那个宫女,原本的差事是服侍管贵人梳头的,因为不小心拉扯到了主子的头发,惹得管贵人大发雷霆,便挨了几十个嘴巴。”

沈妈妈插嘴道:“既然是贴身用的人,犯错教训几句也罢了,便是为着自己的贤名着想,也不该这般刻薄,倒跟那小门小户女子似的。”

“谁说不是呢。”抱琴接着道:“偏偏那宫女犯了晦气,第二天梳头,又不小心跌坏了一根玉簪,挨了好一顿毒打板子。”小小声,“皮肉之苦还是其次,听说…,是拉到院子当中打的,裤子都给打破了。那宫女不但当众受了羞辱,还被革了梳头的差事,所以哭了半晚上,当天夜里就投了河。”

沈倾华微微皱眉,“照这么说,完全是另外一路子的事了。”

倒是不与邓峨眉相干。

“难讲。”抱琴分析道:“兴许是她自己跳了河,也可能是到河边哭一哭,不小心就被人给顺手害了。”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沈妈妈拍了拍胸口,“真是吓人。”又道:“还好大长公主为人心善仁厚,肯提醒娘娘一句,要不然…,不知道那位是会拳脚功夫的,那天被害了都不知道。”

心善仁厚?沈倾华听得一怔。

的确…,护国长公主跟皇帝之间再不堪,到底脾气还是好的,不似乐宁长公主那样咄咄逼人,不论她出于什么原因提醒自己,总归都是一番好意。

而且要不是她在皇帝面前担待着,后宫这么乱,只怕皇帝早就要问罪自己了。

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如何评判了。

现如今…,长公主更是怀上了皇帝的孩子,这一段兄妹相恋的禁忌之爱,到底打算如何收场?只求回头闹开,别把自己牵连进去就够了。

时光如水流逝,转眼入冬。

虽说后宫嫔妃对夏美人猜疑颇多,好奇颇多,但是她们没有办法出宫,更不可能大着胆子去公主府围观,也只能在不满之中坐罢。

不过是一个小宫女罢了。

少不得,都如此这般安慰自己一番。

后宫嫔妃们的猜测和担忧,徐离当然知道,但是没空去管她们的心思,此刻正在打量着妹妹徐姝,不悦皱眉,“你又想什么淘气的事?”

徐姝一身月蓝色薄棉小袄,明黄色撒花曳地十八幅刺绣长裙,打扮的光鲜亮丽,手里还拿了一个绡纱帷帽,一副要外出的装束。

徐离抬了抬手,断然道:“今儿没空,最近也都没空,天又冷,不必说了。”

“谁说我要去跑马?”徐姝笑眯眯走到哥哥身边,拉着他的胳膊,摇晃撒娇,“母后打听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要召云子卿进宫了,我想回避一下。”声音越发娇软,宛若黄莺初啼一般,“三哥你最好了,就陪我出去看一下姐姐吧。”

徐离甩开她,“别晃!”

徐姝见他没有拒绝,便知有戏,赶忙顺着杆子就往上爬,笑嘻嘻道:“你最近也好几天没去了,不也想她吗?正好陪我回避一下,在外头清静清静。”

“那云子卿你打算怎么办?”徐离问道。

徐姝“哧”的一笑,“能怎样?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是母后瞧着他还不错,那就嫁给他咯。”嘴角笑容带着漫不经心,“反正…,不都得嫁一回人么,差不多就嫁了吧。”

云子卿不论出身、家世、相貌,做驸马都够了。

再加上,之前自己和他在西林猎场那一段小小插曲,母后为了自己的名声,也要多偏向云子卿几分,这门亲事应该是跑不掉了。

“什么叫反正都得嫁一回?”徐离训斥妹妹,但到底不是皇太后那种慈母,略教导了几句便罢了,又道:“今儿我这边不得空,等下得跟人商议正经事。你想回避,朕就安排人好生送你过去,但是不许呆得太晚,酉时之前必须回来!”

“是,多谢三哥。”徐姝高兴不已,不仅被允许出宫,还是自己独自出去溜达,等到坐上马车,忍不住心情愉悦的哼起了小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