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自己方才真是睡糊涂了。

麒麟才得多大一点儿,又可能会走路了?会说话了?再说了,叶东海从来就不是那样冷绝的性子,倒是徐离…,若翻脸只怕真的就是那个样子。

顾莲心情复杂,半晌了,才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尽管已经完全从梦境中清醒过来,还是心有余悸,忍不住起身穿了衣服,非得亲自过去看一眼麒麟,才能放心下来。

江真娘不防她这个时候过来,赶紧下了床,指了指麒麟,轻声道:“这会儿睡得沉沉的,说话不妨事。”迷惑问道:“夜深了,公主怎么还想着过来?”

顾莲不好说是自己做了噩梦,敷衍道:“怕他腿上难受,来看看。”又问:“后来还闹了没有?”

“没有。”江真娘低声笑回,“吃的好,玩的也好,睡觉也老老实实的,虽说皇长子是个矜贵出身,但奴婢瞧着,却是一个皮实大气的性子呢。”

“嗯。”顾莲心不在焉,走到摇篮边看了又看,片刻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小家伙正在闭着眼睛香甜酣睡,长得白白胖胖、肉乎乎的,睫毛还没完全长好,只得细细密密的两排,眼睛眯成两条弯弯的细缝儿。不知道梦见到了什么,小嘴巴微微张开,咧出一个略微上翘的漂亮弧度。

顾莲在旁边缓缓坐了下来,看着睡成小青蛙一样的儿子,伸手轻轻放在他的小脚丫上,那小小的脚趾头,仿似五个大小不一的肉色小豆豆。

真可爱…,整颗心都随之软成了一滩水。

可是再想到七七和宥哥儿,又是一阵难过,他们…,将来长大了,怕是不会认自己这个娘的,蝉丫才是让他们叫母亲的人。

“公主…?”江真娘在旁边看着不解。

窦妈妈却在门外招手,叫了她出来,摆了摆手,把人拉到侧厅才说话,“让公主一个人在里面静一会儿罢。”低声叮咛,“什么都别问了。”

江真娘神色一凛,“好。”

顾莲就那样一个人静静坐着,看着儿子,想着难解的心事,不言不语坐了半个多时辰,窦妈妈已经进来探了两次,每次都是欲言又止。

当窦妈妈第三次进来的时候,顾莲终于闻声回头,起身道:“走罢,回去睡了。”

话是这样说,回去躺在床上翻到半夜也没睡着。

次日起来,眼角便带了几分憔悴之色。

过去给皇太后请安的时候,见她这样,不免带出责备语气,“你这孩子,怎地不知道保养自己的身子?”眼下嫔妃们还没有过来,徐姝起得晚也还没到,因无别人,又低声说了一句,“你才出月子,可受不得这样的煎熬,女人呐,这样最容易落下病根儿。”

说得顾莲心里酸酸的,应道:“是,女儿知道了。”

皇太后又道:“要是今晚还睡不着,让人熬碗安神汤喝了再睡。”絮絮叨叨,“哀家还收着几盒子上好的安神香,等下你拿一盒去…”

顾莲听了心里越发受不住,不知怎生是好,眼泪“啪嗒”就掉了下来,明明知道不该在太后面前哭的,可偏控制不住,哽咽道:“多、多谢母后…”

“你这是怎么了?”皇太后担心问道。

顾莲怎敢提起七七和宥哥儿?自己也是做母亲的人,换个角度,将来麒麟找个前头有丈夫的女人,那女人还整天哭哭啼啼的,念着跟前夫生的儿女,就算能够理解,但是肯定也不会心情愉悦。

于是擦了泪,细声道:“就是心疼麒麟,才得一丁点儿大就被人暗算了。”低眸撒了一个谎,“说起来,都怨我这个做娘的没有照顾好他。”

“哎,这也怨不得你。”皇太后拍了拍她,安慰道:“从前皇上小的时候淘气,也时常磕磕碰碰的,哀家时常觉得自责,现在想想…,还是先皇说得对,人这一生谁不是摔摔打打长大的,做父母的,尽了心也就够了。”

被人算计和自己磕磕绊绊怎能一样?虽然比方并不对头,但这是皇太后一番有心劝解的好意,顾莲领这个情,因而婉声道:“还是母后世情看得通透,倒是女儿一味的钻牛角尖了。”

皇太后颔首道:“你想开了就好。”

顾莲看着她那带着慈爱的笑容,不由心里一软,若非皇太后性子柔和,一步一步退让成全了儿子的心事,自己…,只怕不能得到善果。

她还想着劝慰自己…

“母后。”顾莲挽着她的胳膊,情真意切说道:“从前我便与三哥说过,能有母后这样慈爱怜悯的母亲,真是…,我的福气。”

“嗐,看你这孩子说些傻话。”老人家最喜欢听这样的傻话了,皇太后展颜一笑,搂了她在怀里,说道:“你们听话,哀家自然是疼爱你们的。”

正巧徐姝从外面进来,瞧见顾莲眼圈儿红红的样子,先是一愣,继而佯作吃醋的样子,忿忿道:“好哇!姐姐一大早的就过来撒娇,哄得母后开心,以后只疼你不疼我了。”

皇太后又伸手揽了她,笑嗔,“净胡说!快来,好好的疼你。”心下不免叹气,可怜大女儿在流亡之中失散,死于非命,别说享受什么皇室公主的福分,就是能够陪在自己身边,说几句话也好啊。

顾莲察觉到皇太后笑容有些淡,猜度着,多半是想到了死去的徐娴,怕老人家越想越伤怀,因而打岔道:“听江氏说,麒麟可能吃了呢,每每都要两边吃空才肯罢休,难怪胖的跟个小包子似的。”

“不能说,不能说!”皇太后连忙打断,“孩子不能说胖,招病的。”伤感的思绪果然被岔开,一心转到养育孙子上头,“能吃才好,能吃的孩子体质好,壮壮的,大人也能少操点心。”

顾莲抿嘴一笑,“是,女儿都记下了。”

外面有宫人进来传话,“启禀太后娘娘,惠嫔、瑛嫔,以及诸位贵人过来请安。”

皇太后点了点头,“让进来罢。”

“母后。”顾莲起身,微笑道:“我回去洗洗脸再过来,顺便看看,麒麟这会儿醒了没有,若醒了,等她们散了就让抱过来。”

“去吧。”皇太后看着她那红红的眼圈儿,知道是要避讳,又叮咛,“不用急,等麒麟睡醒了再说,不然小家伙没有睡好,要发脾气的。”

徐姝跳下榻,上前笑嘻嘻挽了顾莲的胳膊,“我跟姐姐一起去。”

麒麟是一个能吃能睡的小家伙。

听江真娘说,早起倒是醒了一下,然后吃了一回奶,还是没有打算玩的意思,又继续呼呼做梦流哈喇子去了。

顾莲和徐姝便在宸珠阁里说话,扯些家常闲篇。

不免说到徐姝的婚事,顾莲笑道:“日子也近了,等你嫁了人住在外头,驸马只怕舍不得放你回来呢。”

“他?”徐姝语气很是不屑,“他管得了么?”

顾莲总觉得她和云子卿有点别扭,让人觉得怪怪的。

到底关系到徐姝的一生幸福,这件事…,得空还是跟皇太后说说,多留个心眼儿也是好的,别小姑娘年轻,一时糊涂再把自己给耽误了。

而此刻,皇太后正在对众位嫔妃说道:“你们知道,哀家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这上了年岁,难免有些精力不济。前几天照顾锦绣尚且使得,如今渐渐看不住,偏生又添了麒麟这个小的,也发顾不过来了。”

话不隐晦,内里的意思嫔妃们都能听明白。

但是锦绣不过是个公主,照顾了能有什么天大好处?更不用说,还是一个不知道几时疯掉、废掉的皇后所生,怎么看都是一个烫手山芋?莫说公孙柔这种盼着自己生儿子,且才跟薛皇后结了仇的,便是沈倾华这种性子柔和的,也不想招惹大公主。

其他的,邓峨眉更是不可能去接手的,没准儿梦里就把大公主给掐死了。

管贵人虽然想讨好太后,这个麻烦同样不想接,小管美人低着头,自认没有那个金刚钻,所以不打算揽这个瓷器活儿。

邓美人则是心思复杂,一时沉默。

一时间,懿慈宫内殿里突然就冷了场,好不尴尬。

皇太后微微皱眉,但没打算勉强指名让谁照顾,只是朝洪妈妈道:“最近宫里总是有些不干净的东西,闹得大伙儿不安宁,你去把那些辟邪的香囊拿来发了。”

洪妈妈应了,让人拿了一堆装满艾叶等物的香囊,特意带上大公主的乳娘,给嫔妃以及伺候主子的宫女们,一人发了一个。

每发一个,大公主的乳娘就认真看谁一眼。

这原是顾莲吩咐的,每一个人都务必要看得认真一些,好像瞧出来什么似的,只管这么做了,别的多话一个字都不许说。

大公主的乳娘众位嫔妃都认得,见她突然间干起了小宫女的活计,各自都是一番迷惑思量,只是当着皇太后不便多问罢了。

如此忙碌了一阵,皇太后又说了会闲话,方才让众位嫔妃们散去了。

宸珠阁内,顾莲正在皱眉思量,“难道是我想岔了?她竟是不愿意的?还是当着旁人的面不好出头?”末了道:“罢了,且在等一、两天罢。”

哪知道,等了几日还是不见动静。

“不愿意?还是要上演待价而沽?”顾莲禾眉微蹙,“虽然她可以帮忙,但也不是没了她就不行了。”亲自去找到皇太后,说道:“既然没人愿意抚养大公主,不如就让她搬去凤藻宫住好了。”

皇太后不同意道:“那怎么行?薛氏已经神智不清了。”

顾莲却道:“谁来抚养大公主都是一个由头,难道还要亲力亲为不成?再说如今的新皇宫修筑的这般大,凤藻宫别说安置一个公主,就是十个也放得下,不会打扰到皇后精心调养的,而且…”

“而且什么?”

顾莲轻声微笑,“到时候,只消让人收拾凤藻宫一下,闹个动静,肯定会有人出来帮大忙的。”待价而沽?自己倒要看看,到底谁更着急上火一些,“再说了,到时候出来帮忙的人,一则照顾了大公主,二则分母后您分了忧,三则还让皇后好好养病。”嘴角翘起的弧度更深,“责任重,方才能够显得出功劳大呢。”

要是这样都还不肯出头,那就算了。

皇太后诧异道:“你在说谁?”

顾莲不敢在太后面前卖关子,附耳说了一句,然后浅笑,“母后别不信,只管让人收拾闹点动静凤藻宫,很快就会应验了。”

果不其然,这边上午才说要收拾凤藻宫,那边下午邓美人就摸了过来,单独求见皇太后,言辞倒是跟顾莲的话不谋而合,只是更加婉转一些。

“不论太后娘娘,还是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都是千金之躯。”邓美人穿了一身素雅的竹叶纹宫装,很是贤良柔顺的样子,“太后娘娘上了年纪,原该歇着,皇后娘娘又在病中,也需要静养…”她笑,“公主殿下便是去了凤藻宫,也怕没人照顾。”

皇太后微微颔首,“你说的很是,哀家正是有这一层顾虑。”又道:“只不过,哀家眼下实在没有精力,同时照看两个孩子了。”

邓美人忙道:“妾身愿意为太后娘娘分忧。”

皇太后看着她照着别人的剧本出演,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作何感慨,象征性的夸了几句,“难得你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云云,交待了些大公主日常的饮食爱好,然后让洪妈妈送了出去。

没多会儿,洪妈妈从外面折了回来,悄声笑道:“去宸珠阁了。”

邓美人却没有见到真佛。

偏生不巧,皇长子又有些不舒服了。

刚传了太医,宸珠阁的宫人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正闹得人仰马翻,哪里还有功夫招待她?半晌了,才有个小宫女出来回话,“长公主殿下说了,这会儿不空,等什么时候得闲了,美人再过来请安罢。”

邓美人无奈,只得一脸失望的离去了。

与此同时,顾莲正在和窦妈妈说话,“她都已经开口接手锦绣了,往后要着急,也只有她偷偷儿着急的。”淡淡一笑,“等她什么时候真的想清楚了,想明白了,她想要的那些东西,才会给她。”

窦妈妈笑道:“让她着急一会儿也好,才更知道惜福。”

“不是我想难为她,实在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若是不能一心一心的帮我做事,那我也不必给自己找麻烦了。”顾莲说这话的时候,眉头微挑,有一种飞眉入鬓的英气,继而又问:“另外那件事,可有什么动静没有?”

窦妈妈目光一闪,“这几天诸位娘娘过来请安的时候,都让灵犀留在那边了,她只个过目不忘的稳妥性子,今儿仔细瞧了,公孙婕妤身边换了一个小宫女。”

“当真?”顾莲是个沉得住气的性子,淡淡问道:“去查一查,为什么换了人?仔细些,千万别再打草惊蛇了。”这几天,都在忙着给七七做新衣服,拿了小竹片篓里的针线,和即将做完的小衣服动起手来。

窦妈妈看了一眼,想劝又怕她不听,说起来,皇帝待这位也算是千依百顺、做尽小伏低了,偏她还这样,万一再闹起来可怎么是好?不免忧心忡忡。

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提醒了一句,“好歹…,别当着皇上的面儿做。”

“我知道,你且先出去罢。”顾莲不欲多说,撵了人,慢慢收好那红色小衣服的最后一点袖口,用剪子绞了线头,一时看着小衣服恍惚出神。

不知道七七会不会穿。

罢了,自己做衣服是为人母的心意,不管她还记不记得这个公主姑姑,又或许不稀罕自己的东西,那也没有办法了。

等到傍晚徐离过来的时候,陪着他,一起和麒麟玩了一会儿。

用晚饭时,顾莲趁他心情正好,坦坦荡荡说了一句,“后天是七七的四岁生辰,我想回公主府一趟,把她和宥哥儿一起接来看看。”

左右都是一件让他不痛快的事,再畏畏缩缩的,反倒更叫人厌烦,况且自己看望儿女原是天经地义,也犯不着跟做贼一般。

果不其然,徐离的脸色不太好看。

在绚丽的五彩霞光映照之下,眼内的光线有点复杂难测,像是跳了跳,沉吟了一阵方道:“行,朕亲自送你回去。”

顾莲不会傻到再去跟他分辨,自己有多么无奈,有多么思念儿女,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可是少年天子,能让他退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答应就行,甩脸子就甩吧。

不想气氛尴尬下去,打岔问道:“大公主已经让邓美人带去照看了,她的位分有些低,倒不是为了她,只为带着大公主行走不太方便。”替徐离斟了一杯酒,“依皇上的意思,给她安排一个什么位分合适?提前只会惠嫔,也好让她紧着把琐碎办了。”

徐离何尝不知道她是在转移话题?可是看着那张削若莲瓣的俏脸,想着摇篮里白白胖胖的儿子,终究发不起狠来,再说了…,自己原本也答应过她,今后可以见七七和宥哥儿的。

然而…,事虽小,却足够让自己心烦的了。

当初让宥哥儿认在黄蝉的名下,为的就是斩断她和叶家的联系。

要是三天两头这么见来见去,自己可拿不准,会不会将那两个小崽子扫地出门,因而一阵沉色,得想个什么法子,让她彻底和叶家断了联系才行!

杀了叶家的人当然不行,别的且不说,她知晓必定会和自己决裂,再难转寰,从前的百般努力都将付之流水。

从一开始,自己就是想要人和心一起得的。

这么牵着绊着,总觉得被人分了一块儿出去似的,况且彼此有了孩儿,那些情爱依恋里面,又多了一份亲情牵绊。

越发容不得半分尘埃了。

徐离这个人,虽说在顾莲面前像拔了牙的老虎似的,那也不过是“像”而已,内里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真老虎!冷起心肠来,半点情面都不会讲的。

更不用说,经历了当年的徐家惨变之事,一个兄长死,一个妹妹亡,好不容易剩下一个可以扶持的哥哥,还残了双足,更因为皇位和自个儿反了目!

当年的徐家三郎,一路走来,到今天坐拥天下的少年天子,从前郎心似铁,现在早已是百炼成钢。

那绕指柔,也只得顾莲一人能化解罢了。

正因为如此,看待顾莲时更是容不得一粒沙!一想起叶家的人就觉得心烦,又不好对两个稚子做手脚,为着她的情意,还得对叶家的人百般忍让。

不过坐等着自己难受,就不是他徐离的风格了。

不到片刻,心里已经大致有了一个主意。

面上却是分毫不显,反倒故意沉了脸,看向顾莲问道:“你这么心心念念的,急着要见叶家的人,也不知道是想念小的呢?还是惦记着大的?”

顾莲微微惊讶,他本不是这般疑神疑鬼的性子,怎地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不能不解释,回道:“这是怎么说起?我只让人接了七七和宥哥儿来而已。”又道:“从前且不论,如今我们已经有了麒麟,你还信不过么?”

自己哪里还能够再回头呢?

“罢了,且信你吧。”徐离避重就轻,无非是不想让她起疑心罢了,只做一副不大痛快的样子,缓缓道:“见可以,不过咱们得先定一个规矩。”

顾莲抬起明眸,“什么规矩?”

“你可以见七七和宥哥儿,但是一年里面,只能见两次。”徐离神色坚毅,并没有丝毫可以商量的余地,“一次是七七的生辰,一次是宥哥儿的生辰。”他道:“朕不想让你心里牵挂难过,但是…,你也要体谅一下朕的心情。”

软硬兼施,身上的气势更是十分迫人。

顾莲垂下眼眸,静静沉默了一阵,低声应道:“好。”

除了说好,自己还能够再说什么呢?和徐离大闹一场,他就会高高兴兴让自己多见七七和宥哥儿了吗?想起前几天那个噩梦里的情景,心下微微一凉。

七七和宥哥儿是自己的孩子,麒麟也是啊。

孩子,便是那重重的砝码。

徐离见她服了软,脸上的神色便缓了缓,转而笑道:“邓美人那边,你想赏她个什么便是什么吧。”将酒一饮而尽,再把杯子推了过去,“你有分寸,朕放心。”

顾莲明白,这是皇帝在给自己台阶下。

同时把施恩的机会给自己,也是替自己打算,好叫邓氏俯首听命,总归是他的一番好意,于是替他续了一杯酒,清声道:“少喝点儿,等下多喝一点汤罢。”

“不。”徐离笑了,倒把酒杯替递到她的嘴边,“你也喝一点儿。”非缠磨着,两个人一起喝了小半壶,屋子里酒气弥漫,闹得后面兴致起来,甚至还含了几口,搂着顾莲嘴对嘴的喂了。

他还好,顾莲不免醉醺醺的脸都红了。

下午浮光悠闲,消了食,徐离含笑抱着她上了床。

他道:“一个麒麟怎么够呢?我们再多努力努力,至少还要生一个小豹子,一个小老虎,一个小狼,嗯嗯…,还得生个和你长得一样的小公主。”轻轻呢喃,慢慢挑开那纤薄的夏衫,露出一片雪白无暇的肌肤,不断抚摸挑逗,“女儿叫什么好呢?就叫小月亮…,朕要摘了所有的星星给她,围在她的身边闪烁…”

“越发乱讲,那么多…,得生到什么时候去了。”

“怕什么?我们还有长长的一辈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恩恩,后面给这三只安排一场对手戏~~~

乱麻一样的感情,总要有一个利落的交待才行~~

216

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叶家内院的气氛却是一触即发。

“你要和我妹妹和离,可是真的?!”黄大石怒目圆瞪,直勾勾的瞪着叶东海,一脸难以相信,大声吼道:“你再说一遍!”

叶东海眉头微皱,重复道:“我和黄蝉确实不是良配,我不想再要孩子,她心里对此有怨气,不分开便是一辈子的怨偶。”虽然知道对方有多愤怒,还是坚持道:“若是你们不同意,那么就让官府来处理吧。”

女子要和离难,男子要休妻却是容易。

而让官府处理,简直比私下解决还要叫人难堪!

黄大石的愤怒再也忍不住,对准他的脸,上前就是重重的一拳,大吼道:“当初你娶了她,让她吃了那么多的苦头,结果还差点让她送了性命!如今你娶了我的妹妹,不说好好对待,又要和离,天底下哪有这么多的好事?都由着你的性子来!”

叶东海硬生生受了一拳,只觉得眼眶都快要爆开了,咬牙忍痛道:“这一拳,便算是替你妹妹出气了罢。”

“出气?这是出气就能行的吗?”黄大石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用力揪了他的衣服,“你个混帐!”扬起拳头,雨点一般的拼命乱打。

叶东海并不会武功,力气也比黄大石远远不如,虽然招架还手,到底还是吃亏的更多,浑身都要给打散了。

黄蝉得了消息冲出来,慌张道:“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快停下!快停下来啊!”

黄大石是个暴烈的性子,气头上哪里听她的?口中只道:“妹妹别慌,待哥哥与你出了这口恶气!姑爷不好了,娘舅打一顿也是该得!”再次扬起胳膊,还要狠狠的落下去,忽然间,手腕上猛地一记吃痛!

一粒石子闪电般射了过来,深深嵌入肉里,顿时血流不止!

段九快步走近,冷笑道:“小徒弟,做了官就能耐了啊!”

“师傅。”黄大石虽然是一个粗人,但是尊师之礼不忘,旋即松开了手,咬牙握着流血的手腕,愤怒指着叶东海,“他要跟我的妹妹和离!”

“二爷,二爷…”黄蝉在旁边大哭,看着被打得满头是包的叶东海,又是心疼又是惊吓,上前去捶自己哥哥,“谁都跟你一样皮糙肉厚的,就下这样的死手!我的事不要你来管!”

黄大石气得不行,“你个糊涂丫头!他要跟你和离,你还向着他?”任凭妹妹那小鸡般的力气捶打,指着叶东海骂道:“你既然无心,当初又何必要娶我妹妹?这不是祸害了她吗?!我还冤枉了你不成!”

李妈妈脚步慢,刚刚慌里慌张赶了出来。

见继子把叶东海打得鼻青脸肿的,不由大吃一惊,好不好,他到底还是御封的安顺侯,是七七和宥哥儿的亲爹呢!惹得叶东海恼了,黄家只有吃不了兜着走的!况且事情的前前后后,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说起来也怨不得叶东海。

如今事情闹成这样,女儿和叶东海的姻缘更是修不成了。

不论如何…,至少别再结了仇。

因而一跺脚,反倒上前拉扯黄蝉狠狠骂道:“你这个死丫头!当着你哥哥的面把话说清楚,当初可不是二爷求着要娶你,而是你求着公主要嫁给二爷,才有了这一段姻缘的!”忍不住哭了起来,“如今既然实在过不得,便好聚好散分了吧。”

不说清楚,只怕继子那暴脾气还要惹事。

而且女儿已经将叶家得罪的狠了,怎好再留下?莫要小命儿给折进去了。

众人一听她的这番话,都是呆住。

黄大石瞪大了眼睛,“什…、什么?是蝉丫去求…”到底不敢说她的名字,结巴了半晌,“这…,这怎么可能?!”

叶东海更是顾不得疼痛爬了起来,看着李妈妈,心里惊涛骇浪一般,颤声问道:“你是说,当初是蝉丫亲自去求了她,伤了她的心,所以才…”他直直的盯着黄蝉,“你母亲说的可是真的?”

黄蝉只觉得所有的人目光都扫了过来,偏了头不言语。

“我问你话呢。”叶东海抓住她的肩膀,让她回头,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冷厉绝情,一字一顿,“回答我,一个字都不许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