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庭广众之下,母亲说出自己求人嫁娶之事,羞也羞死了,更不用说,还被叶东海口口声声质问,黄蝉捧了脸,大声哭道:“是我求的,那又怎样?皇上的意思,难道你们谁还敢反对不成?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叶东海额头上青筋直跳,恨声道:“若你不求,皇上又怎么会生出这个意思?”

的确…,自己不能拿着叶家上下的命去陪葬。

但是自己或者远离京城,或者娶一个陌生女子,而不是…,先由着黄蝉去伤她的心,然后再日日夜夜看着黄蝉,不断的想起她,把日子过得一团糟!

“二爷…”李妈妈见他面色吓人,上前护着女儿,恳求道:“蝉丫年纪轻、不懂事,一时糊涂办了傻事,你、你别怪她…”

“怪她?”叶东海一点点松手,沧然一笑,“事已至此,怪她还有何用?又能改变什么?”他叹气,“罢了,看在她的份上,看在你们一直在叶家操持的份上,我也不像再追究什么了。”

黄蝉还在怔怔的,李妈妈慌忙谢道:“多谢二爷,多谢二爷。”

叶东海别开目光,不去看她们母女两个,冷冷道:“和离吧。”声音是斩钉截铁无可商议,“不然,我就写一封休书。”

他转身,一个字也不想再多说了。

黄蝉伏在母亲身上大哭不已,李妈妈又悔又恨又心疼,也跟着哭,黄大石呆呆的愣在当场,连手上的伤也忘了,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段九赶紧追了进去,等着叶东海静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不管当初是黄蝉去求来的姻缘,还是她的意思,到如今…,你们都是一样无法回头的了。”

叶东海感受着脸上、身上的疼痛,感受心里的疼痛,凄然一笑,“是啊,再去计较这些有何意义?”她连孩子都已经替皇帝生下,早就面目全非,自己若是再去纠缠追问过往,不但没有用处,还会为彼此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一别两宽,往后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吧。

那个看尽山川湖泊、大好风光,带着儿女一起游历万里的念头,从前就有过,只是那时候总是放不下,舍不得,也不愿意离开。

现在一切都已知晓,一切尘埃落定,反倒无牵无挂想得开了。

自己走得远远的,或许心里就不再有牵绊和怨愤,不光对儿女们好,也消弭了皇帝心中的芥蒂,对她…,想来一样会更好的。

偏生这世上的事,都是人生不如意十之□。

叶东海如果能够再一点这样想,早一点离开京城,便不会让皇帝耿耿于怀,也就不会引出后面的那一场天大误会,以至山崩地裂一般的伤心。

不过才安生了一会儿,便有一个丫头进来传话,“二爷…,宫里来人,说是有话单独与二爷说。”

宫里来人?单独说?叶东海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但也不能不见,收拾好情绪,出去见到了那传旨的宫人。

“皇上有旨,明儿下午来人,接贵府三和大少爷去护国长公主府一趟。”

叶东海先是一怔,继而想起明天是女儿七七的生辰,…想来,是她惦记着一双儿女想见面吧。

原本就沉得好似一潭池水的心情,更加低沉了几分。

她这样,只怕皇帝不会给什么好脸色看的。若不然…,直接叫长公主府的人来传话便是,何须皇帝下旨?所以说,还是自己带着儿女离得远远的好。

只是心里也明白,为人母者,怎么可能抹杀得掉对儿女的思念?

可怜她…

叶东海正在满腔感慨,又听那宫人接着说道:“皇上还有一道旨意,请安顺侯即刻出门走一趟。”

“现在?”叶东海惊异道:“去哪儿?”

那宫人低头躬身,陪笑道:“这个…,奴才就不清楚了。”又补了一句,“马车就在门外候着,等下侯爷去到便知晓了。”

怎么会是这里?!

叶东海站在栖霞寺后面小院的屋子里,心神浮动不已。

这不是…,当初顾四夫人为了换掉莲娘的亲事,让她暂时安置的地方吗?皇帝特意叫自己过来等着,有何深意?正在不解的思量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怎么想着来这儿了?”一个清澈似水的声音响起。

叶东海不由心头一跳,是她…,皇帝把她也带来了,到底要做什么?!心下惊疑不定,忽然间…,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可是…,仍然忍不住朝缝隙外面看去。

顾莲穿了一袭绿衣白裙,夏日炎热,那天水碧的绿色绡纱好似一抹绿霞,月白色的挑线裙宛若一抹白云,衬得她有种浮光迷离的气韵。

眉不描而黛,唇不施而朱,有如碧叶连天里的一支玉色莲花。

“这个地方,还和当年一模一样呢。”顾莲轻叹,语气带着微微唏嘘。

徐离与她并肩站立在树下,笑道:“栖霞寺偏僻,一向来的人都很少。”又道:“再说,朕已经让人把栖霞寺给封了起来,自然是不会变了。”

“啊?”顾莲眼里露出惊讶,轻笑道:“封起来做什么?”

徐离嘴角的弧度更翘了些,“因为…,这里是你和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什么?!叶东海心里有如炸响一个惊雷!

从前她在栖霞寺安置的时候,就见过徐离了?什么时候,自己怎么从不知晓?而她…,为什么也从未提起?

“你呀…”顾莲浅笑,轻轻摇了摇头,“还好这儿不是大昭寺,要不然让那些信男善女们怎么办?真是好生霸道。”

居然承认了!

叶东海身形微晃,有点头晕目弦的恍惚失神。

而外面,徐离正在目光缠绵看着她,“那天发生的情景,可还记得?”

顾莲抿嘴一笑,“虽然已经过去了六、七年时光,但是那种惊心动魄的记忆,怎么会不记得呢?自然是不会忘了。”

徐离笑道:“朕不信,要验一验。”

自个儿转身出了院子关上门,下一瞬,“砰”的一声响,居然提着一把佩剑闯了进来,眉宇间是掩不住的英气迫人。

顾莲见了,脸上露出哑然失笑的神色,偏头想了想,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连寺庙都不放过?”

屋里的叶东海心神震撼,心里清楚,这便是当初他们相遇的情景了。

徐离走上前,问道:“你又是谁?”

顾莲并不知道他的用意,只当他是笑闹玩儿的,十分配合,继续道:“反正我都要死了,是谁又有什么要紧?”唔…,当初自己是这么说的吧?时间太久,都有些记不太清楚了。

而徐离,似乎也有些记不清楚了。

他笑,“姑娘怎么一个人在此地?危险的紧,还是随我一起走罢。”说着,一把抓起她的手,“跟着我,外面乱得很。”

顾莲笑了笑,“净胡说!如今太平盛世的,有什么乱的?又不是当初…”忍不住捶了他一下,“行了,别闹了。”

这样的亲昵,落在叶东海的眼里不免宛若刀扎一般!

而下一幕,更是叫他别开了目光。

“哎,姑娘你的脚崴了。”徐离低头瞧了瞧,一把将顾莲打横抱了起来,自己偏了头,笑道:“抱稳了,不然掉下去我可不管的。”

顾莲不疑有他,只当他是临时插科打诨逗趣儿的,便笑了一句,“那三爷你可抱好了。”说着,便环住了他的脖子。

徐离朗声一笑,抱着人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又是“吱呀”一声,上了台阶,那连廊上的门回弹关上,还轻轻的震了震,伴着外面的两人说笑声,渐渐停了下来。

而叶东海的心,却是“咚咚”乱跳难以平息。

他从屋子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脸上、手上、身上,都是止不住的颤抖不休!

难怪皇帝要请自己过来,是想告诉自己,他们彼此早就是郎有情、妾有意,而自己一直都伤错了情,会错了意,白费了一番挣扎心思。

不过是一个笑话罢。

抬头看着那棵安安静静的积年古树,眼前还浮现着那些亲昵的画面,耳畔还萦绕着那两人的笑声,仿佛连这周遭的景物都在讥笑自己!

是的…,他们居然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可是她,却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

哪怕心底已经相信,叶东海还是忍不住回去找人确认了。

得到的,却是叫他彻底死心的答案。

“当时让我和蝉丫躲在地窖下,她自己在外面引开官兵,后来徐三爷…,哦不,是皇上来了,然后亲自救了下山。”李妈妈有些茫然,不明白时隔多年,对方为什么要问起这些旧事,“再后来,大石在皇上身边见到,知道我们的下落,就把我们救下山去了。”

叶东海低声喃喃,“这么说,皇上和她早就已经…”

李妈妈应道:“是啊,早就认识了。”

叶东海痛心一笑,早就认识,早就彼此有情了吧。

原来…,从一开始,她的心里就是一直装着他的,是自己娶错了人,是自己强行欺骗了自己,情愿相信那些看到的假象。

她…,骗得自己好深、好苦。

往事历历在目回忆起来。

难怪她一直和自己相敬如宾,难怪她从未抱怨过徐家,难怪她会亲手救下徐姝,难怪…,皇帝会不顾性命去救她!

越想越是痛苦,越是怨怼,继而绝望伤心!

叶东海双手紧握成拳,关节白得发亮。

是了,她一个千金万贵的官宦,怎么会看得上自己这个商户之子?不过是被徐家退了亲,无奈下嫁罢了。

她事事做得好,也只是因为自幼所受的教育和庭训,与情爱毫无关系。

既如此,她为什么不早告诉自己?为什么?是因为已经嫁了人,不能说吗?那么又为什么,还要和自己生下一儿一女?!

莲娘,你怎可如此无视我的一片情意?我对于你,又算什么?只是无奈下嫁,不得已在一起过日子的丈夫吧。

你曾经说你不负真心,终究…,还是负了。

不!应该是,你对我从来就没有过心!

所有一切,都是自己这个傻瓜想象出来的罢了。

叶东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世上…,还有比自己更可笑的人吗?娶了一个心有他人的女子,为她伤心、为她痛苦,为她自暴自弃不成样子,最终却只是谎言欺骗一场…

很好,很好!自此后,心中再无一分一毫牵挂留恋。

七月初七,叶家三七七四周岁了。

却只得父亲和弟弟陪着一起过。

黄蝉和李妈妈昨天傍晚便搬回了黄家,说是和离,实则也没什么好分割的,黄蝉当初本来就没有什么嫁妆,叶东海更不会在银钱上面跟她计较。反倒因为受了徐离和顾莲的刺激,连黄蝉母女也不想多看一眼,不光将她的所有东西打包,还一次交割了三千两银子,让她自去嫁人,往后和叶家再无半分关系。

原是想越快离开京城越好的,但赶上女儿七七的生辰,加上没有收拾妥当,只得再忍耐两、三日,反正叶家有得是银子,车马齐备,旗下商号更是开遍了大江南北,去哪儿都不用急,只消提前知会一声,下面掌柜就已经准备妥妥的了。

此时此刻,叶东海正在跟对女儿笑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回头爹就带着你和弟弟,去外头四处看看。”

七七这个年纪,当然是喜欢出去外面玩儿的,高兴的不得了,笑眯眯道:“七七一定乖乖听话,爹…,不管你去哪儿,都要带上七七哦。”回头看了看宥哥儿,“还要把弟弟一起带上。”

叶东海心里甚是欣慰,“会的,爹会一直陪着七七和宥哥儿。”

“爹最好了。”七七上前抱住父亲的胳膊,在桌子上环顾了一圈儿,拣了一块自己爱吃的金丝枣泥糕,递了过去,“爹,你吃。”

叶东海笑着咬了一口,“真甜。”

七七得了表扬更高兴了,掰下一块小的,递给宥哥儿,还细细叮咛弟弟,“你嘴巴小,要慢慢儿的吃。”又回头,赶紧的向父亲邀功表现,“爹你放心,回头去外面了,有我来照顾宥哥儿。”

一副老气横秋的小大人模样。

叶东海委实喜爱这个早慧的女儿,将她抱在腿上,一脸认真笑道:“嗯,宥哥儿有七七照顾着,爹就放心了。”

“二爷,护国长公主府来人。”一个丫头从院子外面进来,禀道:“说是接三和大少爷过去说话。”

叶东海心头一紧,微微皱眉。

且好好过日子吧,又来招惹这一双只生不养的儿女做什么?可笑的是,昨天自己还在为她担心,为她怜悯,…看她和徐离好得那般如胶似漆的,真是杞人忧天!

其实昨儿的事,叶东海还真是委实冤枉顾莲了。

一则她不知情还是其次,二则因为今天要接七七和宥哥儿过去,顾莲想着徐离前头正不痛快,哪里还有不哄着他的?不顺着他的?比之平时,更打起千百般的小心好意儿顺承。

落在叶东海的眼里,不免更加刺痛。

若真是要怪…,也只能怪徐离把人心掐得太准了。

 “二爷?”丫头见他久不出声,怯怯小声道:“那个…,公主府的人就在外头等着,耽误太久怕是不好罢。”

依着叶东海此刻的心情,原是半分也不想与顾莲再有瓜葛,可是马上就要走了,实在不想再横生枝节。

因而略一沉吟,开口道:“宋三娘,你带着七七过去一趟。”看了看儿子,“宥哥儿年纪还小,没见过大场面别再吓着,今儿就先不去了。”

既然生下来就不管了,还见什么见?不见更好,不知道儿子长什么样子,也让她和叶家少一分牵连,省得以后拉拉扯扯的没完!

“这…”宋三娘有些迟疑,不过想想,这个理由也算说得过去。

她并不知道,叶东海说要带着儿女出去玩儿,是真的要去,更不知道他很快就要离开京城,还想着实在不行,再让公主府的人过来接就好了。

等顾莲见到女儿不见儿子时,忍不住诧异问道:“宥哥儿呢?”

宋三娘还没答话,七七已经先脆声应道:“爹说了,宥哥儿年纪还小,没见过大场面怕吓着他,今儿先不来了。”

“这样…”顾莲心里十分失望,但是又觉得叶东海的话有道理,毕竟宥哥儿才得一岁多,他心疼一些亦是正常。

等到下一次宥哥儿生辰,大一些了,再带过来见面应该更好,省得叶东海在家里担心。她不停的安慰自己,虽然十分想见宥哥儿,到底是自己嫡亲的儿子,不舍得再去派人折腾,最终只得忍下了。

眼下看着一身大红新衣的女儿七七,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瓷娃娃一般可爱,哪里还顾得上许多?拉着她一叠声的问长问短,指着早准备好的一桌子点心瓜果,“都是你以前爱吃的,都尝尝,只是别吃多了积食呢。”

七七依言尝了几样,笑盈盈道:“真好吃,我要带回去给宥哥儿吃。”

顾莲忙道:“有的,有的。”吩咐窦妈妈,“快去多装几个食盒。”叫灵犀拿了自己做的衣服出来,给她比了比,“不知道合不合身?”有些担心的问道:“颜色呢?你喜不喜欢?若不喜欢,回头我再给你重新做一身。”

见着女儿,倒有些手足无措的慌乱。

“挺好看的。”七七比着欢喜了一阵,继而嘟嘴,“可是公主姑姑,爹为什么说他把你弄丢了?你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

“我…”顾莲鼻子猛地一酸,强忍笑道:“你爹和你说笑呢。”

“是吗?”七七将信将疑,偏着头想了一会儿,“不管啦。”摆了摆手,继而一脸欢喜的抚掌,脆声道:“等下回去我就告诉爹,公主姑姑没有丢,被我找着了。”

顾莲笑得心酸,“好啊,七七真聪明。”

差一点,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别过头去,借着转身拿东西缓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回头笑道:“七七,你看这个喜不喜欢?”

“喜欢!”七七欢喜的跳了起来,一把抱住那个大大的圆耳朵老鼠,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简直爱不释手,“公主姑姑,七七好喜欢呀。”

七七是鼠年生的,顾莲便照着前世米老鼠的样子,做了一个更Q更卡哇伊的大布老鼠,还配了衣服,果然女儿一见便舍不得丢开了。

才得四岁的小小女儿,出落的乌眉大眼、唇红齿白,笑起来甜甜的,像足了叶东海那温和气韵,眼角眉梢却又带着一点狡黠机灵。

九分像他,剩下一分像自己罢。

却不知,宥哥儿长得更像谁一些?或许…,还是像叶东海更好一点,这样的话,即便将来蝉丫生下孩子,叶东海也不会忘了疼爱这个长子的。

罢了,忍一忍,等到下一次宥哥儿两岁生辰,自己亲眼看了便就知晓,想着叶东海如此紧张宥哥儿,不免又多放心了一些。

她并不知道,下一次…,竟然是十几年以后的事了。

217、心结

“怎么样?可查清楚了?”徐离问道。

“安顺侯还是被打的。”宫人小心翼翼回话,“听说是跟大舅子黄大石吵架,两人一语不合就打了起来,当时跟前没有下人,到底吵了什么并不清楚。不过…”说到这里不由一顿,“昨儿傍晚的时候,安顺侯夫人黄氏和其母搬出候府了。”

徐离略有吃惊,“什么缘故?”

“奴才仔细打听了。”宫人忙不迭的回道:“听说是…,安顺侯跟他夫人和离,不仅让黄氏母女离开,一应物件也全部送走。”咽了下口水,“想来,错不了。”

和离?徐离脸色一沉,叶东海到底要闹什么?!

都亲眼见到自己和她那般亲密了,但凡是个男人,也应该受不住才对,难道他还不死心不成?!若不是为了她…,自己真没耐心玩这些鸡毛蒜皮的小心计!叶东海若是再不识趣,自己耐心用尽,可是没他什么好果子吃的!

他也不想一想,莲娘和他已经恩断义绝,且她还为自己生下了皇长子,岂是别人能够沾染?别说动她一根手指头,一根头发丝儿,就是这么没玩没了的挂念着,也是自寻死路!

现如今她已经是自己的女人,容不得别人觊觎!

徐离心情很不好,再想到…,此刻顾莲还在公主府里,看着那个她和叶东海生下的丫头,心情就更坏了!

等等…,叶家只送了七七去公主府,没送宥哥儿,这是为何?毕竟叶东海和黄蝉闹和离在前,见到自己和顾莲在后,或许他此刻想明白了也未可知。

罢了,且再容他几日。

若是还领会不到自己要他滚出京城的意思,少不得…,只好下旨叫他滚了!不给他几分脸色和厉色,还真当自己好性儿不成?别说自己现在是九五之尊,便是从前,也断没有被人随便拿捏的!

到了天黑的时候,又有宫人进来小声回禀,“下午叶三走了以后,护国长公主便一直留在公主府,没有回宫,如今宫门已经落匙了。”

“滚!”徐离的心情坏到了极点,一个镇纸扔了过去。

那宫人还不敢躲,生生的挨了一记,也不敢吭儿,小心翼翼拣了镇纸放在旁边,才猫着腰退了出去。

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自己为她千百忍让、万般谋划,连他的前夫和那起小崽子都忍了,她倒好,明知道自己心情不好,居然还躲在外面不回宫!

有一丝酸酸的情绪浮了起来。

徐离心里有点奇怪,一时间闹不明白,到底算是什么样的情绪?仿佛…,小的时候哥哥弄坏了东西,自己被父亲冤枉的时候,有过这样的感觉。

是什么呢?难道是…,委屈?

因为这种自认不应该出现的情绪,徐离有点恼羞成怒,放屁!自己为什么要觉得委屈?!为了一个女人,难道还要求着她给个好脸色不成!

他脸色铁青很是难看,忽然间,豁然站了起来,整个大殿的空气都被冻住了,把跟前服侍的宫人们吓得不轻,一个个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徐离拂袖出了门,气势汹汹。

离了她,难道自己就不能活了不成?!

先是到了沈倾华那儿,她不停的说着两个女儿的琐碎小事,还问到有关邓美人的位分问题,神色小心翼翼只求自保;而瑛嫔,从来就是一个木头桩子似的人儿,根本就不用过去的;再去公孙柔那儿,因为临时到访,她闻讯在里面慌里慌张的打扮,实在没有耐心等下去,站了站便走了。

甚至忍住从前的不悦,见了邓美人,她倒是一贯的温柔体贴、小意殷勤,只可惜目光太过闪烁,话题说不到三句就转到锦绣身上。

不就是惦记着那个破位分吗?小聪明,只会本末倒置!

然后管贵人去了太后那边不在,只剩下小管美人,意外之余,无限惊喜相迎道:“皇上得空过来坐坐,想喝点什么茶?还是…,叫伶人过来唱个曲儿?”

徐离心情正烦着,摆手道:“不必,坐会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