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没有听过,不知是谁。

接着一人回答,“什么将来不将来?管住嘴,少胡说八道!”

后头声音,徐启峥倒是听出来,是皇子伴读洪寻昶,他父亲洪庆保是太后远房侄儿,——早年是皇宫宫门一个统领,后来徐策谋反,洪庆保护驾立功,和黄大石等人一起封了官,现如今领了一个二品将军衔。

“难道不是?”前头那人接着道:“太子又不是皇后娘娘生,生母贞嫔不过是一个小小宫女,沾了护国长公主光,近水楼台先得月罢了。”

“你作死!”洪寻昶急了,像是捂住了那人嘴,底下声音含含糊糊,不知道又嘀咕交待了什么,两人打住了话题,没有再提。

因为这个,徐启峥反倒不好再等着拦人了。

蹑手蹑脚悄悄离开,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小兄弟,把事情经过飞说了,此刻正低声问道:“小狼,你说这会是真吗?”

“真不真么…”徐启嵘今年十四岁,比哥哥瘦一些,还略高一些,穿了一身江水连绵锦袍,已经是玉树临风翩翩美少年。

“如何?”徐启峥急问。

徐启嵘性子一向舒缓悠闲,便是听了如此震惊消息,面上也还平静,云淡风轻说了一句,“回头看看皇室玉牒便知道了。”

☆、299后记(十三)

299后记

“宗人府那边有动静?!”

“是。”窦妈妈回道。

顾莲目光凌厉一闪,吩咐道:“别惊动了,等着。”——

很有了结果。

倒了下午,窦妈妈摒退了人近身回道:“那人是只是宗人府一个小文书,收了别人银子办事,开了门,然后…”语音微顿,“放了二皇子和三皇子进去。”

徐启峥和徐启嵘自以为做隐秘,却不想,自己母亲当了皇后许多年,且不是那种心思花后宫争宠上头,——手上不仅有着麒麟卫,之前还代皇帝主持过一段朝廷政事,加上浸淫后宫岁月长久,关系人脉早就如同大树根系一般繁茂。

这后宫,顾莲眼里根本就是透明。

再者说了,有关她和太子身份一直忌讳莫深,此方面安排了不少人力,即便一点风吹草动,也不可能不知情。

而两位皇子为了不走漏消息,居然亲身上阵,所以一逮便是一个准儿。

“你们翻皇室玉牒做什么?”顾莲冷冷问道。

徐启峥和徐启嵘并排跪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哥哥刚要开口,就被弟弟伸手拉了一把,抢先回道:“没什么,就是随便看看。”——

而且还没有看着呢。

虽然这种事别人不太可能撒谎,但是…,万一不是,让母后知道有人怀疑大皇兄不是她亲生,岂不是叫她生气?母后长清落下咳疾一直没好,若是上火,难免会受刺激,只怕要越发咳得厉害了。

“不说?”顾莲扫了扫两个儿子们,慢悠悠道:“能耐了啊。”吩咐人,“将他们各自带到一屋,备笔墨,把事情原原本本写清楚了。”

徐启嵘一听要坏菜。

原本以为做十分十分机密,没想到被母亲人抓了个现行,自己和哥哥又没有对过口径,这一分开,写下来东西肯定不一样。

因而忙道:“母后!”

顾莲忍了火气,轻轻拨着手上茶盅,“有话说?说吧。”

“儿子请母后先别生气。”

顾莲闭了闭眼睛,看来还是那件事纸包不住火了。

她道:“好,我不生气。”

“那天太子府上,二哥听人说,说大皇兄不是母后亲生,而是…”徐启嵘推了推哥哥,催促道:“你说,点儿。”

徐启峥嘴,赶忙一一都说了。

又问:“母后,贞嫔夏氏是谁?儿子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

“是我不让人说。”顾莲命令自己静下来,淡淡道:“特特瞒着你们,自然就不知道了。”看着两个儿子满目惊讶之色,“起来吧。”然后吩咐窦妈妈,“去传太子进宫。”——

这便是要当着面儿大家一起说了。

气氛颇为紧张,别说是性子急徐启峥了,就是徐启嵘,也是心中一阵春雷般“咚咚”乱震,只怕…,传言都是真。

不然话,母亲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和哥哥。

可是…

“不必猜来猜去。”顾莲看向儿子,淡声道:“等麒麟来了,我再告诉你们。”自己琢磨了一回,叹了口气,又喊人道:“罢了,把月儿也一起叫过来吧。”

女儿今年十一岁,不大,但是也不算小。

都说了,省得将来自己再说第二遍,省得下次不防,捂不住再生出别事端,把这个脓包捅破就好了。

没多久,泠月公主到了,麒麟到了,就连徐离也到了。

顾莲觉得满心疲惫,看向皇帝,“如今咱们情分且不论,但当年…,却是你一手做下事。”她道:“我累,你跟他们说吧。”——

抢夺臣妻自然很不光彩。

但是徐离性子,却没有什么说不口。

只是当着自己儿女们,到底不好意思说得详详细细,什么情,什么爱,自己那张老脸还是搁不大住,因而简略讲了一遍。

和顾莲订亲,徐家兵败,一兄死、一兄残,自己上门退亲。而后顾莲嫁入叶家,再因叶家内部纠纷被曲奎劫持,到了萧苍军营,刺萧苍、跳灞水河,自己救人,强留了顾莲身边,先以护国长公主之名,后面则用了邓峨眉身份,做皇后到如今。

几十年纠葛恩怨,说起来,不过用了短短一炷香功夫。

大殿内一阵无声沉默。

“知道了吧?你们老子原本就是一个霸王。”顾莲开口打破了沉默,伸手牵了太子自己身边坐下,“我儿,只是苦了你,受了那么多年委屈,现如今还要叫天下人议论纷纷。”

“儿子不怕吃苦。”徐启麟摇了摇头,“只怕…,不是母后儿子。”

“母后。”徐启嵘突然插话,——若是之前听说这么离奇事,或许还会怀疑,可是南巡到长清那件事,却似乎成了佐证!他握了握拳,问道:“长清时候,母后是不是见了叶家人?”

顾莲不料小儿子反应这么,颔首道:“是。”

“母后见了叶家人?”徐启峥看向母亲,又看了看弟弟,再想起之前弟弟说过那些怀疑,突然拔高了声调,“那照这么说,说坏话人就是、就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七七和宥哥儿,恼恨道:“就是叶家那一对坏秧子了!”

“什么叫坏秧子?!”顾莲闻言大怒,指了儿子,“你给我跪好了!”心下猛地觉得有点不对劲,不由看向徐离,“你当时就什么都跟他们说了?还有…,谁说七七和宥哥儿说我坏话了?”

又是一阵沉默。

徐离,徐启峥、徐启嵘,父子三人都没有说话。

泠月公主见母亲脸色难看非常,有些怕,轻轻摇了摇,“母后…”

顾莲不回答,只是目光湛湛看着徐离,“你到底说什么了?做什么了?”难道他还去找七七和宥哥儿发作不成?声音微颤,“你告诉我。”

徐启麟朝着弟弟们瞪了一眼,嘴上没个把门儿!

顾莲回头看向他,“麒麟,你也知道对不对?”

徐启麟不能说父亲是非,母亲问话不答又是不敬,只得跟着跪下。

“好吧,你们都瞒着我。”顾莲本来就有旧症,之前发烧头疼不太显,过后也只是有些咳嗽,——而此刻,那份被强行压了多年无奈伤心,再也抑制不住,像山洪一样汹涌咆哮着、沸腾着,隐隐按捺不住。

她担心七七和宥哥儿有事,情绪激动,像是走火入魔控制不住一般,猛地觉得喉头一甜,一口热热鲜血呛了出来!

“你看你…”徐离坐床边端茶送水,忍不住又是心疼,又是埋怨,“朕不过说话迟了一些,你就自己跟自己怄气,胡思乱想气成这样!”生出一丝怨怼,“我你心里就那么坏?便是我坏到了骨子里,也是对别人,什么时候没有顾念过你?怎么可能害了七七和宥哥儿,再叫你伤心难过?你…”

“居然不信我。”他有些心灰,有些后悔,“朕可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好心为着她,让她满足心愿去见一见叶家两个兔崽子,把她气病了,自己也没有落着半分好,何苦来呢?当初就不该让她去!

眼下顾莲没有精力去安抚皇帝情绪,只是追问道:“当真再没有别了?”

徐离沉了脸,“要不朕发个誓?!”

顾莲知道他这是动了真气,抿了嘴,暂时打住了话头。

徐离冷笑道:“朕要是一点都不担心你,有什么歹心,离了长清时候,就把叶家人脑袋全切了!还用得着让小豹子、小狼打得鼻青脸肿?”带出几分怨气,“当着你面,朕也要说,是他叶东海教子无方!养出这种没有人伦、不知孝道,生了反骨小兔崽子!”

顾莲不好他气头上争论,摇了摇头,“罢了,都是我错了。”

原就不该去见,七七和宥哥儿不知道自己或许好,就算忍不住要见,偷偷瞧一眼也罢了。

他们不知情,就不会惹出后面这么多事来。

徐离一番心思为她打算着想,弄得后里外不是人,心里也有气,特别是见她为叶家伤心成那样,竟然生生呕了血!真是又气又恨又心疼,只觉一腔郁闷无法疏散,起身道:“你歇着,好好养病吧。”

“嗯。”顾莲实没有精力招呼他,看着人走了。

徐离出了玉粹宫,抬头眺望外面干净无云湛蓝碧空,以及满目雕栏玉砌、飞檐卷翘,放眼这偌大皇宫,竟然一时间找不到任何去处。

三宫六院,实际上不过只有她一个人罢了。

倒是还有邓襄妃、沈嫔和管贵人,可是这几个自己全都没有兴趣,前两个是本来就讨厌,后一个是几十年没有见过面,连长什么样儿都记不得了——

连个说话人都没有。

对她…,自己真是含嘴里怕化了,捧手上怕摔了,甚至还忍着气,为她出谋划策去见叶家人。

到后,反倒还她那里落了埋怨。

徐离真是一腔委屈。

继而又为自己这种小媳妇情绪,感到十分恼火!

委屈什么?这样还他妈是个爷们儿么?

可到底还是生气,解不开。

叶家人有没有良心都可以不管,但她呢,居然不相信自己,还埋怨自己!真真是,真是自找没趣儿!

徐离想找个人说说话,道道恼。

可是如今徐姝有了小家,不仅不宫中住,而且进宫次数也少了,况且这种烦恼怎么和妹妹说?不,也一样。

和儿女说就不行了。

徐离不自觉朝着懿慈宫走去,人之本性,母亲总是后退路和依靠,可是到了宫门口又犹豫,——真要说了,母亲肯定会埋怨她。

罢了,大男人,自己去喝几杯酒也就完事儿了。

徐离到底不是那种黏糊糊性子,且是做皇帝,——若不是对顾莲十分上心,也不至于为感情事如此烦恼,但好歹很便想开了。

至少…,他自己以为是这样。

正懿慈宫门口徘徊,忽地瞧见门里出来了一群人。

前头簇拥着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海棠花衫少女,打扮不是宫里人,倒像是外头进宫拜见外命妇和小姐,却不知道是谁家。

☆、300后记(十四)

“皇上!”有宫人发现了圣驾,赶忙过来行礼,“给皇上请安。”看了看后面那个少女,回禀道:“是洪夫人和洪小姐,进宫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洪寻昶母亲和妹子?”徐离对儿子们伴读有点印象。

“是。”那宫人迟疑着,请示道:“要让她们过来请安吗?”

“不必了。”徐离没有耐心和外命妇们打交道,挥手让人走了,然后抬脚进了懿慈宫,——就算不跟母亲道烦恼,陪着母亲说说话、孝道也是好,自己可不是叶家那些没孝道东西!

他自己不觉,到底还是心里没有消气。

皇太后见儿子过来陪自己说闲篇,自然是十分高兴,想着洪氏母女前脚才走,顺口问道:“你门口撞见人没有?”

“嗯。”徐离应道:“见了,没让请安。”

皇太后倒不意这个,转而说道:“我瞧着芳姐儿模样品格都不错,只是配给小豹子和小狼做正妃,家世上头差了一点,倒是配给麒麟做侧妃刚刚好儿。”

老人家上了年纪,就是喜欢热闹,爱个拉媒牵线喜庆事儿。

皇太后父亲去得早,只留下两个女儿,偏生姐姐没有留下后人,父母和姐姐都去世以后,娘家便没有近支亲戚了。

洪庆保是她远房侄儿,隔了好几辈,上面先祖才是亲兄弟,因为洪家血脉只寻得这么一支近,所以也是颇为关照。

于是洪庆保得了恩荫,洪寻昶成了皇子伴读,洪寻芳没准儿又要做太子侧妃了。

“怎么了?”皇太后见皇帝不肯吱声儿,问道:“芳姐儿瞧着不好?还是你另外给麒麟瞧了好了?”

“倒不是。”徐离犹豫了一下,“太子妃不是才生了芝姐儿,才出月子,还是停一停再说侧妃事吧。”

皇太后“嗐”了一声,“不急,我也没说现就纳啊。”解释道:“芳姐儿今年才十四,停一、两年都使得,只是咱们先看好了,敲定了,不让她去订亲便是。”叹了口气,“趁着这段时间,太子妃能再生一个小皇子,当然好,不行就纳了芳姐儿,好歹不能把麒麟子嗣给耽误了。”

徐离笑了笑,“母后你闲着,就爱给小辈儿们做媒。”

皇太后觉出有点不是滋味儿来,瞧着儿子意思,并不赞成,猜疑了一下问道:“是不是皇后有了好人选?要挑顾家人?”又埋怨,“哀家倒是不介意,可是顾家眼下没有适龄女儿啊。”

“那倒没有。”徐离回道:“她意思,就是想晚几年再给麒麟纳侧妃。”

“晚几年?要晚几年?”皇太后有些不太高兴,抱怨道:“你为了她入魔怔,整天要死要活,偌大后宫只守着她一个也罢了。”什么魔怔?什么要死要活?

说得徐离讪讪,笑了笑。

皇太后接着又道:“不过幸亏皇后福气好,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又问:“可是麒麟呢?他是太子,膝下不早点有个男丁怎么行?难不成也要跟他老子学,学得你一样?”

徐离陪笑道:“母后这是生儿子气呢。”

“生气?”皇太后恨恨看了儿子一眼,“你呀,就是见不得她生气,一点委屈都不让她受,这才被她拿捏得死死。”做婆婆,不好多说儿媳是非,话锋一转,“可是麒麟是储君,又不似你这般疯,动不动就只守着一个女人,当然要多子多福,群臣荣华富贵也得顾及到了。”——

句句理,

但徐离还是笑道:“再停一停吧。”又解释,“多子多福自然是好,但也讲一个嫡庶之分。依儿子看,不如等芝姐儿大一点了,太子妃再给麒麟添上一个嫡长子,还是这样好。”

“罢了!”皇太后忽地动了气,“我也是白操心!瞎操心!你只拿她话当圣旨,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好不好,过几十年我就两眼一闭看不见了。”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

徐离赶忙站了起来,赔罪道:“母后别生气。”想要分辨几句,又怕越发惹得母亲上火伤肝,还迁怒顾莲,因而改口道:“既然母后瞧着洪家女儿不错,那肯定好,就给麒麟做侧妃,儿子也想早点抱上长孙呢。”

“不必阴奉阳违!”皇太后心头有气,冷冷道:“你当哀家是那种不知好歹?连个嫡庶都不分?先头就说了,晚一、两年纳侧妃也使得,不是巴巴赶着塞人。”冷眼打量着儿子,“就是见不得你,鸡毛蒜皮事儿都要护着她,处处都要顺着她,竟然是豆腐脑儿做,旁人吹吹气就要坏了。”

徐离心中苦涩,——就这样,人家还跟自己怄气呢。

“坐吧!杵着做什么?”皇太后对儿子恨铁不成钢,叹了口气,“你呀,真是没法儿说。”忽地想起顾莲还病着,不由问道:“怎地好好儿,出去南巡玩了一大圈儿,皇后还病了?这么些天都病歪歪不见好。”

徐离哪里敢提起“叶家”二字?不动声色,回道:“外头到底不安生,吃食住宿都不及宫里头周全,她受了凉,便落下了秋日咳嗽病根儿。”

“让太医好好瞧瞧。”皇太后虽然觉得儿媳善妒霸道,到底人柔和,且孝顺,这么多年孝敬自己没话说,因而叹道:“年纪轻轻,总带着病算怎么回事?”忍不住哼了一声,“万一你心肝儿肉有个三长两短,你还不得把心揉碎了。”

徐离尴尬不已,“母亲只拿着儿子当笑话说吧。”

皇太后“哧”一笑,“还当呢?你可不是就是一个天大笑话么?”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不聋不哑不做阿翁,由得你们去闹好了。”

底下补了一句,“麒麟事,你再跟她好好儿说一说。”

徐离应道:“是,想来她也盼着早点抱上孙子。”

皇太后嗤笑了一句,“行了,不必替你心肝儿说好话。”

“是是,儿子都听母后。”徐离挖空心思陪母亲说笑,到底是亲生母子,说着说着,气氛也就渐渐好起来了。

正热闹之际,就听外面跑来一个宫人回道:“启禀太后娘娘、皇上,洪小姐上肩舆时候摔了,崴了脚。”小心翼翼请示,“要怎么安置?”

“怎地不小心?”皇太后嗔怪了一句,吩咐道:“把人送回来,再去传个太医,瞧瞧了没事再让人出宫。”

“是。”宫人飞出去传话。

徐离笑道:“母后倒是心疼人。”

“不为心疼。”皇太后瞅了瞅外面,蹙眉道:“人家小姑娘好手好脚进宫,总不好叫人瘸着回去。”收回视线,“再说了,现如今姝儿眼里只有她小家,锦绣她们三个也都嫁了,月儿还小,连个陪我说话丫头都没有。”

徐离笑了笑,“原来母后竟然不是心疼人,是为找人搭话。”

“连你娘也敢编排!”皇太后啐了一句。

不多会儿,就见一群人从懿慈宫内门跑了进来,赫赫攘攘,簇拥着担架上人去了偏殿,太医也前后脚赶到,偏殿那边一阵热闹。

皇太后起身,“哀家过去瞧瞧。”

“好。”徐离扶了母亲,亲自送下了台阶,看着她进了偏殿大门,方才转手出了懿慈宫,——原想往前面金銮殿去,走了几步,后还是吩咐了一句,“去凤藻宫。”

这边皇太后见着了洪寻芳,问道:“可要不要紧?”

“太后娘娘。”洪寻芳挣扎着要起来行礼,被摁住了,只得榻上欠了欠身,满脸歉意道:“请恕臣女失礼了。”然后看向自己脚踝,“只是崴了,想来应该没有多大关系,等太医瞧了便知道了。”

皇太后一旁椅子上坐了,颔首道:“没事就好。”

洪夫人旁边陪笑,“多谢太后娘娘关怀。”

洪寻芳也跟着道了谢,然后低眸,看着自己微微红肿脚踝,还有那雪白肌肤上蹭破了血皮,疼得轻轻咬牙。

再看看只皇太后一人,忍不住心里叹了口气。

很太医来了。

因为她是未出阁姑娘家,脚是不能随便给人看,拿帕子掩了,只露出那截红肿脚踝来,但也只让太医看了几眼,便又迅速盖上。

后太医隔着帕子捏了捏,确定没有伤到骨头,给开了消肿膏药。

洪夫人旁边帮忙,让小宫女细细涂抹了。

皇太后陪坐了一会儿,交待道:“你下你歇着,等会儿看看情况,赶宫门前落匙再回去吧。”顿了顿,犹豫了一下,“实走不动,今晚懿慈宫留一夜也使得。”

既然儿子同意把她给麒麟做侧妃,那么留宿也无妨,传开了,人人都知道是皇室内定人儿,自然就没人再向她提亲,也省得多费口舌。

洪寻芳闻言目光一亮,继而羞赧,“这…,只怕是扰了太后娘娘。”

洪夫人赶忙笑道:“傻丫头,这是太后娘娘给你恩典。”生怕女儿不知事,再坏了这份好处,忙推她,“还不赶紧谢恩?”

☆、301后记(十五)

清风习习,带着淡淡晨间暑气。

顾莲醒来时候,天已大亮,徐离早就上朝去了。

“娘娘。”窦妈妈进来帮着宫女们服侍,给她拿了外衫,雨过天晴色双层蹙金线笼烟绣衣,穿起来既凉爽,又带着一抹扑朔迷离朦胧。

青丝如云,挽了一个斜斜简单堕马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