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一根雪白浑圆珍珠簪子,贴两朵花钿,淡扫蛾眉、薄施脂粉,再挂一对晶莹剔透水晶耳坠,戴同套水晶手链,便算打扮完毕。

顾莲病中脸色素白,打扮又清减,衬得她仿似水晶玻璃做人儿一般。

“太素了些。”窦妈妈唠叨了一句,想了想,拣了一并象牙骨牡丹团扇,大红、粉红、嫣红牡丹花,那薄纱上面恣意怒放着,带出几分鲜亮颜色。

顾莲瞧了好笑,“这是做什么?休养着,还计较这些琐碎呢。”

窦妈妈不以为然,“反正有奴婢们操心就是。”

“是是是。”顾莲一向都是好脾气,加上病中无力,倒是添了几分绵软,由得被人摆弄打扮了一阵,漱了口,早饭随便吃点清粥咸菜。

末了,被劝着吃了一个奶香鹅瓤卷儿。

顾莲见众人都围着自己,笑道:“别这样,弄得紧张兮兮。”安慰身边人,“太医不是说了,只是心头燥热,把那口热血吐出来就好了。”

窦妈妈抱怨道:“娘娘说得轻巧,一口血,得多少东西才能补回来。”

“不要紧。”顾莲拿着自己开玩笑,“往后你们好好喂我便是,荤、素,甜、咸,清蒸红烧醋溜,只管都端上来。”

一语说得大伙儿都笑了。

顾莲习惯吃完饭以后,出去走走消食。

因为病中告了假,没去懿慈宫那边请安,起了身,拿着团扇说道:“只后面院子里转转,一直坐着倒是闷得慌。”又问了一句,“月儿还睡懒觉呢?”

她骨子里是现代人,认为孩子长身体,多睡会儿也是应该,除了节庆日子必须要起来意外,从不催着孩子们早起。

窦妈妈跟着她一起出了门,扶下台阶,“是呢,还没起来。”

“妈妈年纪大了,该歇歇着。”顾莲朝她挥了挥手,然后让身边宫女搀扶着,其实也没这么弱,只是不让扶着,又要被窦妈妈念叨一番,只得做个样儿。

窦妈妈笑道:“娘娘就是体恤人。”

主仆两人说了几句闲篇以后,也没什么话。

一路默默走,然后上了九曲十八折丹青画廊。此时正值夏季,满眼都是姹紫嫣红、花颜缥缈景象,晨间淡金色光辉映照之下,美得让人目光流连,连带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顾莲正想赞一句真不错,赶巧到了连廊口,下台阶,提了裙子刚下去,瞧着后面花圃边站了两个小宫女,正树下窃窃私语。

这原本没什么,宫人们私下聊个天也是平常。

偏那两个小宫女一见顾莲,就慌慌张张,赶着过来请安,结果还摔倒了一个,瞧着叫人又好气又好笑,且鬼鬼祟祟。

“给皇后娘娘请安。”一个请了安,摔倒了那个也爬了起来。

窦妈妈上前斥道:“一大早,就皮痒了是不是?”

“罢了。”顾莲从来不这些小事上计较,自己后院,没有外人,宫人们失点礼数也不打紧。正要开口让人退下去解围,忽地觉得摔倒那个宫女眼神闪烁,还不安看了自己一眼,不免起疑道:“你们方才议论什么?”

小宫女结结巴巴,“没…,没什么。”——

这便是有鬼了。

顾莲沉了脸,“事无不可对人言,说!”

她性子看起来十分温柔,平时待人和气,又宽厚,但是这么多年滴水不漏为人手段,只消敛了笑容,便有一种不怒自威气势。

“娘娘!”另外一个小宫女怕被牵连,跪下忙道:“也没什么,就是昨儿听了一耳朵闲话,说是洪家有位小姐进宫请安,留宿懿慈宫了。”

“洪家?”顾莲想了想,“洪寻昶不是皇子伴读么。”

窦妈妈云淡风轻道:“想是太后娘娘闲着无事,找人解闷儿呢。”

解闷解到留宿?通宵说话?顾莲自然不信,淡淡道:“昨儿我病着,倒是没管外头事。”不信窦妈妈也不知情,只不好揭破她面子,吩咐她,“你去打听打听,若是有什么事,我也好过去瞧一瞧。”

“哎。”窦妈妈讪讪应了,陪着她回去,没有再装样子去打听,——掌握宫中各处一举一动,本来就是职责所。摒退了宫人,回道:“原本是洪夫人和洪小姐进宫请安,听说后来洪小姐崴了脚,所以就留下了。”

这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

但顾莲并不是三岁小孩儿,听什么就是什么,想了想,“若只是这样,方才那两个小丫头犯不着避讳。”她问:“中间是不是还有别什么?”

“娘娘真是水晶心肝儿人。”窦妈妈有点汗颜,心里打鼓,回道:“也没别,就是赶巧皇上那会儿也过去了。”

哎,真是越描越黑。

本来想着主子正病着,少些烦心事,便没回,偏巧那两个不长眼乱嘀咕,越发弄得疑神疑鬼,没事也像有点什么事儿了。

顾莲静了静,然后一阵见血问道:“那么…,洪小姐歪了脚,是皇上过去之前呢?还是皇上过去之后?”

窦妈妈觉得自己成了透明,半分都瞒不过,知道瞒不住,只能据实以答,“原是皇上过去给皇太后请安,刚巧洪氏母女出来,错了面儿,皇上没让请安便叫人走了。”略微停顿,“后来洪小姐上肩舆时候,不小心崴了脚…”

顾莲淡淡道:“倒是挺巧。”

这也罢了,兴许是那洪小姐碰巧倒霉呢。

只是太后那边,为什么要把人留宿下来?外命妇和小姐们进宫说话是有,留宿宫中却是没有过,这传开了…,岂不是叫人心生误会?

或者,皇太后已经有了什么主意?

纳妃么?毕竟对方是洪家人,皇太后想让娘家势力大也是人之常情,又或者是给皇子们准备,比如给麒麟、小豹子或者小狼。

一时间没有定论。

只是昨儿夜里,徐离怎么没有提这件事情?

顾莲有点小小吃味儿。

窦妈妈旁边建议道:“要不,娘娘过去懿慈宫请个安?”

要自己赶着这会儿去瞧那洪小姐?顾莲笑道:“原本是我病了,也免了安,这会儿巴巴赶过去,岂不叫人笑话?要去你去,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什么大不了!

不说还没个准儿,便有有数,自己也犯不着就惊慌失措。

可惜懿慈宫内殿消息并不清楚,那是太后寝宫,手伸得太长就不好了,——不知道皇帝里头是个什么情形?跟自己怄气,又看见如花似玉小姑娘受了伤,少不得要关怀几句吧?嘘寒问暖、怜香惜玉什么。

顾莲心里不免酸溜溜,再想起皇帝回来一字不提,越发不自了。

洪寻芳崴了脚,留宿宫中,众人都不免有些猜疑和私下议论。

这天上午,邓襄妃寻摸过来说话。

现如今公主们都已经出嫁,她一个人,皇帝又不过去,甚是无聊,有事没事都爱往凤藻宫跑,扯上大半天闲篇也是平常。

加上顾莲病中休养,这种时候,邓襄妃自然是要过来讨好服侍,——皇帝那边是指望不上了,再不把皇后娘娘给巴结好了,将来指望谁?便是大公主锦绣孝顺,到底隔了一层肚皮,且公主府外头,能进宫帮忙次数有限。

要知道,自己这个妃位,可就是皇后娘娘给恩典。

因而只是加倍小意儿周到殷勤,端茶倒水。

顾莲和她结识几十年,虽然算不上朋友,但却算得上是合作伙伴,加上对方性子十分讨巧,平时相处颇为融洽。见她忙来忙去,摆手道:“你坐吧,那些小事让下人们做好了。”

“娘娘歇着,不用操心嫔妾。”邓襄妃笑着给她添了茶,方才坐下。

“又给月儿做衣裳呢?”顾莲看着她带来东西,抖开了,果然是一挑绣工精致小小湘水裙,上面绣了枝蔓相连锦葵花,不由笑了笑,“我从来都是烦绣花,累得眼瞎,你倒是好耐心。”

邓襄妃笑道:“嫔妾闲着也是闲着。”忽地觉得有点抱怨味道,赶忙改口,“回头让小公主穿上试一试,哪儿不合适,好再改。”

“你知道她尺寸,手又巧,哪里会不合适?”顾莲客套道:“只是辛苦你。”为了显得郑重一些,叫了人,“把裙子拿去让月儿试一试。”

一个宫人上来捧了裙子,去了。

这边顾莲和邓襄妃正说着闲篇儿,却见门外来了一个小宫女。

窦妈妈轻手轻脚出去,外面嘀嘀咕咕了一阵,回来道:“娘娘,方才洪夫人和洪小姐进宫了,去了懿慈宫请安。”

又来了?这么勤?顾莲眉头微蹙。

邓襄妃目光闪了闪,——难不成洪家小姐要进宫做娘娘?还是做王妃?

但愿别是到后宫做娘娘!

眼前这位皇后娘娘还罢了,她生得好,人厉害,跟皇帝有着过命情分,且她多年来救护自己,彼此还算有几分情分。况且如今她有三个儿子,又是皇后,自己对她低一低头也不妨。

至于洪家乳臭未干小丫头,还是算了吧!

天知道那洪小姐是个什么性子,又是太后娘娘娘家人,且年轻,难道还要自己对个小丫头低三下四?心里窝了一口闷气。

“娘娘。”于是邓襄妃主动请缨,起身道:“娘娘你身子不适,不便走动,就让嫔妾过去太后娘娘那边瞧瞧,打个招呼,也免得失了礼数。”

不敢擅自决定去打探,须得请示。

顾莲犹豫了一瞬,叹道:“罢了,你去吧。”

邓襄妃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低垂眼眸,怕被瞧见了,福了福,“娘娘放心,只管好好养病便是,嫔妾心里有分寸。”

顾莲却是恍若未闻,只是出神。

邓襄妃出了凤藻宫大门,却不急着走,找了一个阴凉地儿连廊坐了,吩咐身边宫女,“去把绣了百字寿缎面鞋翻出来,一点儿。”

若是平时去皇太后哪里说闲篇,自然没什么,今儿这么赶巧,空口白牙过去便不大合适了。至于衣服鞋子么,给太后、皇后、皇子们和小公主,箱子里好些,就是为了这样时候,拿着东西好找借口说话用。

那边等宫女拿了绣鞋过来,邓襄妃赶紧上了肩舆,朝着懿慈宫赶了过去。

“前儿给太后娘娘做了一双鞋。”邓襄妃笑吟吟,先跟皇太后说完,才微微惊讶看向洪氏母女,“今儿有贵客来了。”回头看向皇太后,“看来臣妾今儿来得不巧,还是改天再过来说话吧。”

洪夫人那敢撵了宫里娘娘?虽说邓襄妃不得宠,到底是妃位,况且人家堂妹是独宠后宫皇后娘娘,两个邓家都是当朝权贵,委实得罪不起。

赶忙客套笑道:“哪有不巧?来得正巧,不然还见不着襄妃娘娘呢。”

拉了女儿一道行礼,请了安。

皇太后笑着招呼,“都坐吧。”

当年邓襄妃观澜阁贪生怕死,惹恼了皇帝,但这事儿没有传开,她平素又是小心翼翼,没有沈嫔那样风流韵事,加上嘴甜乖巧,所以太后还是挺喜欢她。

反倒觉得她数十年被皇帝冷落,十分可怜。

皇太后拿着绣鞋看了看,颇为费功夫,断然想不到这些功夫都是为了搭话,因而朝着邓襄妃笑道:“你是一个有孝心。”然后放了一旁,介绍洪氏母女,“是哀家侄儿洪庆保媳妇,旁边是她姑娘,闺女唤做芳姐儿。”

☆、302后记(十六)

邓襄妃笑得亲热,“洪夫人好,洪小姐好。”

悄悄打量了一眼,对面母女俩容貌长得挺像,母亲上了年纪,半老徐娘,女儿才得十四、五样子,倒算得上是一朵娇怯怯娇花。

有那么几分姿色,但也说不上是订好、拔尖儿。

邓襄妃本身就是一个美人胚子,心下比了比,觉得洪寻芳长相,还不如自己年轻那会儿呢,和皇后娘娘是差了一大截!当然了,想必她这么狐媚歪道上赶着,想必是觉得自个儿年轻,宫里娘娘们都不如她鲜水嫩了——

真是可笑!

皇帝若是贪图年轻貌美,哪里轮得到她?不过…,邓襄妃心里也有犹豫,皇帝不主动纳后妃是一说,换做皇太后把人塞到身边,娇花软玉贴着,洪寻芳又是这般糖化了似粘糊,——男人呐,只怕难讲。

不然话,皇后娘娘为何要担心?

“襄妃娘娘好。”对面洪夫人不敢自专自大,欠了欠身,解释道:“前几天来给太后娘娘请安,芳姐儿崴着了脚,宫中留宿了一夜,倒是累着了太后娘娘。”陪了笑脸儿,“眼下芳姐儿好周全了,特意进宫来给太后娘娘道谢。”

洪寻芳递了一个包袱上去,微微羞赧,“臣女也给太后娘娘做了一双鞋,只比不得襄妃娘娘,倒是叫太后娘娘见笑了。”

皇太后也细细看了一回,点头笑道:“都好,都好。”

邓襄妃心里转了几个圈儿。

原本洪氏母女请安也罢了,偏生皇帝来了,洪寻芳脚就崴了,再折回宫一回,不知道对着皇帝抛了多少媚眼儿。这还不够,还哄得太后让她宫中留宿一夜,啧啧…,这不,人家又找机会进宫来“谢恩”了。

可是真会挑时候!

这个点儿,没多会儿皇帝就下朝,该过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果不其然,这边懿慈宫话还没说热乎呢,殿外就有宫人通报,“启禀太后娘娘、襄妃娘娘,皇上驾到!”

邓襄妃心里一阵冷笑,不动声色,站了起来恭迎圣驾。

呸!要是那洪氏母女心中没鬼,要是自己看走了眼,就把一双眼珠子挖出来,送给她们当滚珠儿玩!巴巴,也太着急难看了。

“娘娘,该喝汤药了。”窦妈妈习惯了亲自服侍,从小宫女手上接了要碗,递到了顾莲面前,等了片刻不见接,“…娘娘?”

“嗯。”顾莲病中精神不是太好,虽无大症候,到底虚,恍恍惚惚接了药碗,没滋没味儿一口气喝完,还了回去。

窦妈妈瞧着不忍心,端了清水让她漱口,然后摒退了人。

低声问道:“娘娘,你担心洪家小丫头?”

“不是。”顾莲摇了摇头,——自己担心人,是皇帝!一个洪寻芳、白寻芳,不打紧,自己有是法子应对。

就怕皇帝心开了口子,动了心思,和自己站对立面儿上,那么就算自己日防夜防也是难防,后只怕还要彼此生嫌隙,渐行渐远。

处皇帝这个位置上,天下美人都是他,除非他自己不要,不然别人再怎么阻拦都是没用,——防得了初一,防不了十五。

徐离今年四十,正是一个男人精力鼎盛、年富力强岁数。

自己至少还要再守住他二十年,才能真放心。

门外一阵叽叽咕咕声音,顾莲回头,才发现窦妈妈已经出去了。

片刻后折了回来,回道:“襄妃派人来说,无事,明儿再过来给娘娘请安。”——

是怕这会儿过来太打眼吧?

顾莲自嘲笑了笑,觉得有点无聊,有点可笑,也有一点…,可悲,地位不对等,注定担心牵挂那个人是自己。

“罢了。”顾莲总算冷静下来,吩咐道:“不要再去打听了,鬼鬼祟祟,叫人知道了太难看,该来总会来。”对着欲言又止窦妈妈摆手,“不用说了,我心里自然有分寸。”冷冷补了一句,“谁都不许插手!”

窦妈妈等人深知她脾气性子,不敢再有动作,只是让人留心盯梢。

第二天,却迎来另外一位关心此事人。

“给母后请安。”太子妃今儿打扮十分清爽,鹅黄烟罗衫,配以一袭含烟似雾湘水裙,云髻上缀着几点零星珠花,脸上妆容素净。

顾莲打量着她,微笑道:“怎地?瞧着闷闷,可是太子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太子妃赶忙辩解了一句,目光微闪,像是有什么话难以启齿,憋了半天才道:“就是母后近身体不好,进来瞧瞧。”

“难为你有孝心。”顾莲心思转了转,朝窦妈妈看了一眼,让她领着宫人们都退了出去,然后才看向太子妃,“坐吧,正好月儿跟她哥哥们淘气去了,你来了,刚巧陪我说会儿话呢。”

“怕是扰了母后。”太子妃听婆婆说话体恤客气,放松了些,拣了闲篇来说,“昨儿府里做了奶香栗子松瓤糕,太子爷说味儿不错,难得松松软软入口即化。”

顾莲笑了笑,没做声。

太子妃亲自打开了盒子,笑吟吟道:“所以今早起来,我让人又做了一份,回头母后尝尝。”

“好。”顾莲看着那浅黄粉嫩糕点,尝了一块儿,确难得,但是宫里面也不是没有,吃得不过是儿媳一份心意罢了。

太子妃笑道:“母后喜欢,回头隔几天就让人做些送来。”那些心里盘算了好几天话,还喉头见转着,说不出来,“母后还想吃什么?”

顾莲摇了摇头,“罢了,我又不是小孩子。”看着明显藏了心事儿媳,心里大抵明白,古代做儿媳为难之处,对婆婆有很多顾虑,因而先揭破道:“难得进宫一趟,等下便要回去,此刻无人,若是有事只管说了。”

太子妃脸上微微飞红,“是,是有一点。”

她抬头,看向婆婆,只觉对方眼神温柔似水,并没有半分套话拿捏意思,似乎还隐隐藏了关切,心里胆气总算足了一点儿。

但婆婆再和善客气,自己行为也是善妒不能容人啊。

因而声音怯怯,“从前太子爷说了,说了…,若是我三年都没有生育皇子,再给府里添侧妃…,说这都是母后意思。”

顾莲听她说得委婉艰难,略略思量,含笑问道:“可是听说洪小姐进宫事了?”

太子妃虽说性子颇为沉稳,到底年纪小,还是花信少女,此刻被婆婆直白揭破了心事,眼里不由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有些尴尬,有些委屈,然后点了点头,“我知道,头一胎生了小郡主,辜负了母后和太子爷期望,可是…,我…”

想说自己还可以再生,兴许下个就是皇子,可是这种碰运气事儿哪里有准?怕话说大了,回头又是小郡主,甚至三、两年都怀不上呢?少不了要落不是。

“你不必说了。”顾莲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摇头道:“你放心,洪小姐即便要有个安排,我早先应了你三年之约,也不反悔。”——

恐怕人家心还大呢。

“真?”太子妃如释重负,——毕竟纳侧妃这件事全看婆婆,只要她不愿意,太子爷肯定是不会违逆,但…,万一是太皇太后安排呢?只是这个担心,就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哪知道,底下顾莲接着便道:“太皇太后那边,我会去说。”看向儿媳,“只好歹你自己要惜福,多努力,早点把嫡长子给生下来。”

语气认真说道:“否则到时候,即便没有洪小姐,也会有白小姐、黄小姐。我虽然希望你们和和美美,但是太子爷身份贵重,子嗣是顶顶要紧,这事儿…,还真不由我说了算。”

“是。”太子妃站了起来,感激道:“母后能为儿媳争取三年,已经是儿媳前世修来福气,如果真辜负了母后一番心意,也是儿媳没福。”

想着婆婆说得体贴无比,又急急表态,“太子爷子嗣要紧,儿媳不是那种不顾大局人,若是有了侧妃,必当客客气气安置着,好早点给太子爷添上长子。”

这话说到后面,忍不住一阵小小心酸。

“我儿。”顾莲抬手牵住了她,扯了坐下,笑道:“放心吧,且安安心心回去守着麒麟,照顾他、体贴他,我只等着你们好信儿。”

接下来日子,倒是安静。

可是也没安静多少日子,过了十几天,到了五月底,正好是皇太后和麒麟共同生辰,宫中自然要热热闹闹大办宴席。

而外命妇们也要进宫朝拜。

按理说,那些诰命夫人们是不带小姐。

但是洪夫人不一样,有了太后懿旨,正好大大方方带了洪寻芳进宫,太后还担心洪寻芳臊了,另外几家也让带了小姐。

也有叫了许多小姐们,好替小狼和小豹子挑选王妃意思。

之前顾莲吐血虽说看着吓人,但正如太医所说,只是急火攻心,不是得了重症,养了一段日子好了许多。况且今天是皇太后和麒麟大喜日子,便是没养好,中宫皇后也不可能不出席,因而一番盛装丽服打扮。

她身份是个忌讳,但是能有资格太后和皇后跟前,都是知情人——

不包括洪夫人。

洪庆保早年官职不高,品阶不够,洪夫人是没有资格进宫,等她有资格时,顾莲已经是中宫皇后了。

所以对于她来说,只觉得中宫皇后独宠、貌美,但是再貌美,也三十多了不是?再貌美,皇帝看了几十年也该看腻了啊。

洪家算是皇太后娘家人,如今丈夫也有一个侯爵,自己女儿是候府千金,不论出身还是家世,都不算差了。

加上太后一番体恤动作,也叫人误解。

洪夫人不免有些想头。

但是太子殿下已娶了太子妃,且是宫女出身,谁知道将来会是个什么结局?洪夫人可不愿意,让自己女儿去做侧妃,还是前途不明侧妃。

而二皇子和三皇子才满了十四岁,年纪偏小,两个人又是双生子,将来少不得为了皇位一番争斗,谁知道站那队才是对?况且就算做了正妃,——皇帝正当英年,还不知道要熬到哪一天呢?还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