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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主要发愁的原因说到底还是因为顾临深,要不是怕自己作为顾临深的女朋友,送出手的礼物太丢人,她也懒得费心去想。

“异性?”郁诚有些惊讶。

“嗯,其实……”陆绒慢吞吞地把事情都说了出来,包括和顾临深在一起的事实。

结果郁诚好半天都没说话。

陆绒也安静地等着,过了一会儿,郁诚才说:“你不用准备。”

“为什么呀?”陆绒有点惊讶,“那到时候……我肯定会给他丢人的吧?”

“不会的,他肯定是准备好了的。”郁诚耐心解释,“顾临深都说了,让你不用想,肯定是自己有打算,你听着就行了。”

陆绒仔细一想,顿时觉很有道理:“也是啊,谢谢啦。”

说完,她就打算挂断电话,可郁诚又说:“最近有个漫展,你想不想去?”

虽然陆绒很心动,但她清楚,自己要是又背着顾临深跑去看漫展,估计被他知道又该生气了。

她小声说:“不好意思,我最近有点忙,去不了了。”

“没关系,那有时间再说吧。”郁诚温和地道。

陆绒越发觉得愧疚,小心翼翼挂断电话,轻手轻脚从阳台摸出来,打算偷偷地溜回房间。

结果她才摸进去,就瞧见了站在客厅里的顾临深。

“你……你怎么在这啊?”陆绒不安地问道。

顾临深浸润在黑暗里,语气一如往昔,唯独神色带着点让她心慌的味道:“出来看看。”

他不会说,自己每天晚上都会去看一遍,谁让陆绒睡觉总喜欢踢被子呢。

季阳的生日会如期举行了。

陆绒本来打算去的,但陆绯忽然下令让所有部门留下加班:“新刊反响不错,从今年开始,我们从月刊改成半月刊。”

顿时,整栋楼里都是一片惨呼声。

月刊变成半月刊,等于说所有人的工作量,最起码这个月的工作量会翻倍。

陆绒悄悄给顾临深发了条短信:“季阳的生日我可能去不了……”

顾临深很快就回复了:“怎么了?”

“要加班。”陆绒本来还想再多打几个字的,但是陆绯已经进门开始巡视了,她很快关掉手机,塞进了包里。

陆绒忙完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半。

她收拾完,揉了揉困倦的双眼,准备回去。结果刚出大楼,她就瞧见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顾临深?”

顾临深“嗯”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他穿着深色的西装,在夜色下越发显得清隽矜贵。

陆绒情不自禁就看痴了,有时候她总是在想,怎么世界上偏偏就有顾临深这么完美的人,没有一处不是她喜欢的。

“关机了?”顾临深问完,伸手替她理了理衣领。

陆绒这才发现自己的领口有翻卷,露出了白色的绒毛,她咬了咬唇,伸手整了一下,又顺便理了理头发,露出一个笑容。

“你怎么来啦?”

顾临深垂下眸,盯着面前笑得异常灿烂的陆绒,忍不住勾了勾唇。

陆绒大概永远都不知道,她的一颦一笑,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触动他心底的那一根弦。

上了车,顾临深一边发动引擎,一边提醒:“系安全带。”

陆绒讨好地答道:“我知道!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顾临深懒得理她。

“咦,你衣服上有个东西。”陆绒贴过去一瞧,捏在指尖才发现,原来是一绺彩喷,她好奇地吹掉,“怎么还有这个……这个不是……”

“今天季阳过生日。”顾临深看了一眼,没在意。

“季阳很开心吧!我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是那种笑嘻嘻的人!”陆绒眉开眼笑。

顾临深唇角带着一缕笑意,“嗯”了一声。可不就是?季阳有时候那劲儿,和陆绒简直是一脉相承,让人又想气又想笑。

等他开到家的时候,陆绒已经睡着了。

顾临深熄了火,皱着眉把她从车里抱了出来,动作小心翼翼的。

进门的时候,顾瑞还在弹琴,比之前的魔音灌耳好了很多,可还是很难听。

顾临深不觉蹙眉:“晚上不要弹琴,扰民。”

顾瑞目瞪口呆:“叔叔,你说过的,这里隔音效果非常好!根本都听不到!”

“是吗?”顾临深扬眉,“我不记得我说过。”

然后,门被关上了。

顾瑞极其忧伤地看着他离开,惆怅地合上了钢琴盖,叹了一口气,摸出偷偷藏起来的小手机,给远方的妈妈打了个电话。

毫无疑问,仍然是关机。

顾瑞失落不已。

唉,妈妈永远这么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小姐姐说过,等他学会肖邦小夜曲的时候,就能去找妈妈了,那他就要再努力一点了!

顾瑞拿定了注意,又重新充满了斗志。

他俨然忘记了陆绒根本就不靠谱的那回事。

第二天,恰好轮到陆绒休息。

顾瑞兴奋地跑过去缠着她:“小姐姐,我想去学钢琴。”

陆绒打了个哈欠,给阳台上的花花草草又浇了点水,说:“可以啊,你想怎么学?”

“我想去报个钢琴班,我同学说了,他们都在上课外班,生怕自己落下。”顾瑞张嘴就来的本事很好,显然是继承了顾家的优良传统,“我也不想被落下!我要当个优秀的红领巾!”

陆绒对于顾瑞的觉悟感到非常的欣慰,同时又深深地反省了一下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心底默默地感慨了一番:现在的小孩子,真是不得了了。未来祖国的栋梁啊!

然后她带着未来的祖国栋梁去找钢琴培训班了。

当她提出了自己对于几家教育机构的意见后,顾瑞不屑地道:“我早就看好了!”

陆绒先是一惊,旋即表示洗耳恭听。

结果,顾瑞给出的地方是一家以分钟数计算时间的教育机构。陆绒怔怔地站在那里,不得不艰难地告诉顾瑞一个悲惨的现实。

“虽然小姐姐我,很想让你如愿。但是这家太贵了,可能你上不到一个小时。”

顾瑞不以为然:“小姐姐,不要太在意金钱这种身外之物!你放心!我叔叔有钱!”

“可是……”

陆绒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顾瑞拽了进去。

顾瑞简直就是个小大人,自己跑前跑后就搞定了手续,末了,还正了正小领结。

“小姐姐,你乖乖等我啊,我上完课就出来。不然你弄丢了我,又要被骂了。”然后他一溜烟儿地跑开,消失不见了。

周围有个年轻的女人一脸艳羡地说:“哇,你儿子真可爱,长得好漂亮哦。”

陆绒虚荣心爆棚,刚打算笑眯眯地说几句“谢谢啊”、“你儿子也很可爱”之类的话,就听那女人继续说:“你老公应该很帅吧,毕竟……感觉你儿子和你不太像。”

陆绒:“……”

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眼前的女人。

女人还打算继续聊下去,忽地,她眉眼间多了抹喜色,站起身,朝着陆绒身后招了招手:“阿俊,我在这儿!”

陆绒一回头,愣在了原地。

要是程欢欢在,就一定能认出来,女人口中的那个“阿俊”,就是她们上次在程欢欢小区里目睹的那场闹剧的男女主人公之一。

显然,那个阿俊也瞧见了陆绒,可能是觉得有些眼熟的原因,眼神停留的时间就稍长了一些。

女人不高兴了,掐了一把阿俊的腰,娇嗲道:“阿俊,七七今天一直在念叨呢,问你会不会来看他。”

阿俊身上的穿着比上一次好了很多。

陆绒不太认识名牌,但也瞧得出做工。

“我太忙了。”阿俊笑了笑,“今天好好陪着你,哪也不去。”

陆绒目送着阿俊拥着那个女人离开了,她的手指已经嵌入了掌心,就连情绪也低落了下来。

顾瑞下课的时候整个人都眉飞色舞的,自顾自说了半天,却不见陆绒捧场。

于是他停下脚步,认真地挠了挠陆绒的掌心,问:“小姐姐,你怎么了?”

陆绒低头看着顾瑞那乖巧的模样,叹了口气:“我们走吧。”

只是她刚牵着顾瑞下到一楼,就迎面遇见了一场两女争一男的年度大戏。而且那两个女人,都带着孩子。

顾瑞惊呼一声:“那是我刚才上课看见的同学!”

陆绒顺着他手指过去的方向一看,愣住了。

一楼的大厅里,两个女人互相拽着孩子,寸步不让,大声争吵着,吸引了无数路过的群众停留围观。

其中一个女人,就是陆绒刚刚在顾瑞学琴那里遇见的。她牵着一个小男孩,态度很嚣张。另外一个女人,是陆绒上次在程欢欢小区里看见的那个。她抱着一个小女孩,苦苦哀求着。

而那个男人,恰是被称为阿俊的那个。他夹在两个女人之间,显得左右为难。

“阿俊根本就不喜欢你!你怎么好意思继续缠着他啊!我要是你,就自己走,免得丢脸!”嚣张的女人道,“你还生了个女孩,有什么用,还不是赔钱货!”

“你就是一个小三!还好意思说我!我才是阿俊的老婆!”柔弱点的女人哭诉着,把小女孩拼了命地往阿俊那里凑,“阿俊,你看看啊,你看看啊!这是我们的女儿,你真的忍心不要我吗?我会有钱的!我真的会有钱的!你别不要我!求求你了!”

阿俊不为所动,厌恶地推开她,搂住嚣张的女人,冷着脸道:“我们已经离婚了,你别来烦我了。你自己愿意生的,就自己养,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他们毫不留情地走了,只留下那个女人抱着女孩在原地绝望地哭泣着。

人群指指点点讨论了一会儿,也就慢慢散去了。

顾瑞扯了扯陆绒,却见她怔怔地盯着前方的那个女人,连嘴唇都咬得泛白了。

“小姐姐……”

忽然,陆绒轻轻松开他的手,走了过去,站在那个女人面前,轻声道:“蒋新月……”

陆绒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上次在小区里瞧见的那个被阿俊抛弃的女人,也是今天这个再一次被羞辱的女人,真是她曾经的表姐。

蒋新月。

陆绒的父母在她很早的时候就因为意外去世了,留下年幼的陆绒。

本来被当作皮球一样踢来踢去的陆绒,因为被告知父母留下了一大笔赔偿金,她的姑姑一家忽然良心发现,“好心”地收养了她。

而蒋新月,就是她姑姑的女儿,她的表姐。

姑姑一家拿着陆绒父母的钱做了生意,日子越来越好,过上了暴发户一般的好日子。

陆绒原本在家动辄就被姑姑姑父非打即骂,但姑姑家生活好了,心情也就好了,她也就松了口气。

陆绒无比盼望着能够脱离这个“家”,所以上初中以后,她就坚持搬了出来,自己在外兼职打工,不打算给别人议论的机会。

因为姑姑总说:“陆绒,你给我记住,你能有今天,都是靠我们,我们说你什么,你都是应该的。”

就连蒋新月也说:“我是表姐,你必须得让着我,要不是因为我当初求妈妈收养你,你说不定早就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流浪去了。”

陆绒自从初中脱离他们之后,直到大学毕业,都没有再回去过。

结果,她计划的人生,因为一场意外,完全被改变。

陆绒那时候正在网上连载四格漫画,颇有人气,她对于自己的职业方向规划得很详细,甚至计划到了未来的五年,十年。

可惜,蒋新月突然找上门来。

蒋新月说:“陆绒,你画漫画赚了不少钱吧?”

陆绒望着已经多年没见的表姐,态度陌生得几乎像是路人:“我不认识你。”

“别装了,陆绒。我都在网上查出来了,就是你。家里没钱了,你是不是应该拿点钱出来?”蒋新月挑染着红橙黄绿的发色,长长的指甲都是亮闪闪的。

陆绒这才知道,原来姑姑家里因为经营不善,早就破产了,姑父又染上了毒瘾,把仅剩的家底都败得干干净净。

“那钱呢?”陆绒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我爸爸妈妈,当初……不是留下了好多钱吗?”

她当时年龄小,但也记得那七八位数字的赔偿金。

“早花了啊,现在干什么不需要钱啊。”蒋新月没耐心地推了她一把,“赶紧的,给我点钱花花,我着急呢。”

陆绒咬着唇:“我没钱。”

“你没钱?行啊,那我也没钱。”蒋新月无所谓地吹了口气,“反正奶奶的病也医不好了,直接等死吧。”

“等等!”陆绒焦急地问道,“奶奶怎么了?爷爷呢?”

因为她当初只是着急和姑姑家脱离关系,并没有想着和其他人老死不相往来。她自己的爷爷奶奶走得早,而在姑姑家,唯一对她好的,竟然是蒋新月的爷爷奶奶。

她一直很感激,也就跟着蒋新月那么称呼了。她平时也会联系联系,打点钱回去,只不过最近忙着毕业实习,有一段时间没打电话了。

“爷爷?死了啊。”蒋新月拨弄了一下头发,“老了,在超市门口摔了一跤,啧啧,死都不会选个好地方死,我们才拿了几万块钱。”

陆绒的眼睛红红的,生气地说:“蒋新月,你们真的疯了!”

“说什么废话,没钱就赶紧滚。”蒋新月很是不耐烦,“我反正把话给你摆这了,有钱什么都好说,没钱就等死吧!”

陆绒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在她最饥饿的时候,偷偷给她饭吃的奶奶去死?

她急切地道:“我出钱!我出钱!你先告诉我,奶奶……奶奶她到底怎么了?”

蒋新月不屑地瞅了她一眼,捏住她的下巴一拧:“哟,瞧瞧这小可怜哟。不是说没钱的嘛?怎么,你奶奶就是人,我们家就不是啦?”

“先给我三十万,我就让你去见她,怎么样?”蒋新月掐了根烟,青烟袅袅,扑在陆绒脸上,呛得她咳嗽出了眼泪。

陆绒呢喃着:“我没有三十万……”

“你这么有本事,怎么可能没有三十万?”蒋新月狠狠地啐了一口,“没有三十万,二十万总有吧?反正……明天看不见钱,你花钱买身寿衣,自己过来上坟吧,啊?”

陆绒静静地看着蒋新月离去的身影,嘴唇咬得泛白。

谁来告诉她,到底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