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看了看秦陌,彼时秦陌已经收回目光,两人交谈了两句,一同离开了机场。

程晨在一旁含混的说风凉话:“你笑得像千年干尸。”

我回问:“千年干尸还能笑得出来,你不觉得我很了不起么。”

34.一把葱引发的血案

撞见秦陌回到这座城市之后我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幻想之中。

每天回家,总期待有一辆车静悄悄的停在楼下,如果没有,便期待着在自家门口能站着一个神色淡漠的男人,若还是没有,便会晃来晃去的在窗户打量,楼下有没有人在等待,有没有人在张望……

我走过每个路口,总希望对面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等待,然后望着我微笑,我转过每一个街角,总期待着韩剧一般浪漫而狗血的不期而遇,我穿过每条巷陌,幻想着那个人正亦步亦趋的跟着我,静待我回头寒暄。

然而现实是一面不会说谎的镜子,它清晰的告诉我,秦陌不是变态的跟踪狂,这城市如此大,谁也没有注定必须要与谁相遇。

而我的期待也不过是期待罢了。

这种日子过了两周,我总算是想通了,将翻出来的漂亮衣服往衣柜里一收,恢复了往日模样,不再买包泡面也要画上半个小时的妆,也不再如奸细一样整日探头探脑的寻找。

我依旧吃饭睡觉上班的过活,最头痛的事无非是老母一发急似一发的催婚电话,我每次都是含混而过。

一天,组织五分钟相亲的那个社交网站人员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询问我与在那次相亲活动中牵手成功的先生进展如何,并且邀请我去参加周六晚上的他们公司组织的名为“定情”的晚宴,当然要和那位先生一起。

接到电话后我寻思的半天,总算是想起那天我是怎么个牵手成功的了。基于此工作人员认真热情的态度,我又不大好意思直说我与那位先生只是觉得活动无聊而假意私奔。

我哼哼唧唧磨了半天,把这个电话含糊着打发了过去。

周五晚上,程晨给我打了个电话,她在那边凝重的说:“秦陌是真的回来了。”

彼时我正在看韩剧,里面的男女主角要死要活的相爱,我道:“然后呢?”

听得我这凉凉的语气,她怔了怔:“你不想见见他吗?听说他的生意在美国做得风风火火的,这次一回来就收购了一个中型企业,搞得气势汹汹的。”

“唔。”我应了一声,韩剧里的女配角摸着自己的脸,照着镜子悲哀的说了一句‘我一直以为我是输给了她,没想到我是输给了爱情’我鸡皮疙瘩顿时起了一身,咔擦一下便将电视关了,“然后呢?”

“呃……我是想说明天下午,沈熙然他们公司搞了一个商业聚会,也邀请了秦陌……”

我脑海里蓦地闪现那天机场,秦陌与易晴并肩离开的画面,我打断程晨道:“那样的场合我去不大合适,而且明天晚上我有一个相亲宴要参加。”

“相亲宴?”程晨嘟囔道,“你不是不喜欢那些东西么?”

“有什么办法,年龄到了。”

程晨知道我倔脾气犯了,只有一声叹息,挂电话之前,她弱弱的问我:“夕夕,你还喜欢秦陌吗?”

我沉默了半晌:“这还重要吗?”

我们分开了两年,各自的生活已有了新的规律。我不想再去打破这样的规律。我期待见到秦陌是真,幻想与他浪漫重逢是真,可是如果他真的站在我的面前对我说复合,我大概会当着他的面吐口唾沫。

毕竟过去的已经过去,何夕不是匹爱吃回头草的马。

周六我睡到被饿醒,爬起来一看,正午12点,下床觅食时发现冰箱里已无存货,我便披着头发,穿着睡衣,踩着棉布拖鞋,“啪啪”的去了屋子对面的小菜市场。

我买了一把挂面,称了一斤鸡蛋,想起来还得撒点葱花,便又去选小葱。

卖小葱的摊位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在守,他正和隔壁卖豆腐的小姑娘你情我侬的勾勾搭搭。这本不是我该管的事,我选好了葱,问他:“多少钱?”

他给人家姑娘送了个飞吻,没搭理我。

我耐着性子问:“这葱多少钱?”

他又给人家姑娘抛了个媚眼。

我嘴角抽了抽:“喂……你还做生意不?”

他依旧没理我,和人家姑娘调戏得正欢。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然后摸出一毛钱扔在他的菜摊上,抓了一大把葱,转身就走。

这下他可不乐意了,在我身后直唤:“哎,哎!钱不够!”

我哪里还搭理他,踢踏着拖鞋就往回走。那小子冲出菜摊要抢回葱,我侧身躲过他,好整以暇道:“既然钱不够,刚才在我问你的时候为什么不理?你是来做生意的还是来谈情说爱的?我出来买个菜难不成还要受你的气?钱我已经给了,够不够是你的事。”

谈恋爱的小伙兴许不想在姑娘面前难堪,指着葱道:“你这老女人抢了我的菜还敢和我讲废话!”

老……老女人……

我浑身一震,霎时呆住。紧接着一丝灼热得烧骨的怒火慢慢自四肢百骸中涌出,汇聚在胸腔,我深呼吸,身子却气得颤抖。

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见我没有反应,竟敢不要命的上来抢葱,他手一抓,大力的把葱拽了回去,连带着将我的鸡蛋打落到地上,一斤鸡蛋碎得完完全全。

饥饿的我听见了肠胃捂脸尖叫‘NO……’

于是乎,我近乎失去理智的把手里仅剩的一把挂面狠狠向他砸去。没想到他反应挺快,侧身一躲,那把挂面便生生砸在了后面卖豆腐的姑娘头上。

我只听那姑娘一声痛呼,被飞去的挂面砸得一个踉跄,摔在了身后那一堆锅碗瓢盆之中,“叮叮当当”一阵吵杂的乱响,那处便死寂下来,我连那姑娘的哼哼也没听见一声……

“小芳!”卖葱少年赶紧冲了过去,抱起来一个已经晕过去的少女。

我嘴角抽了抽,闯祸了三个大字血淋淋的飘过脑海……

这个下午,我空着肚子,穿了一身睡衣,跑了医院,医生检测出那姑娘有点轻微的脑震荡,是被我砸的还是自己摔的已说不清楚,卖葱的少年吵着闹着报了警。

于是乎我又穿了这身睡衣去了警察局,当做备案的警察问我为什么要拿挂面砸人,我捂着脸说因为一把葱……

警察的神色变得很微妙:“葱?”

我咬了咬牙:“还有一斤鸡蛋。”

警察刷刷的在纸上记录了一些东西道:“现在要交点保释金你就可以走了,通知你的家人过来吧。以后有什么事会再通知你的。”

我坐到一边,拿着电话琢磨了许久,这种事情我是断断不能打电话去让老爸老妈知道的。其实这种事情我根本就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但形势比人强,在警察们陆陆续续下班的时候,最终我还是将电话拨给了程晨。

我揉了揉跳痛的额头:“程晨,我遇到了一点麻烦,现在在我家旁的警察局里……”我话还没说完,那边嘟的把电话挂了。我深感诧异的瞪着手机,这妮子莫不是以为我犯了什么重罪,不想理我了?

我又打了个电话过去,再次毫无缘由的挂断了。我知道程晨断不会做抛弃我不管这种事,但是老挂我电话又是何意?

我握着手机还没琢磨多久,程晨便发了条短信过来:“等着等着,会去救你的。”我看这语气,好似我被抓了她还挺高兴一样。我撅着嘴骂这人结婚之后越来越没良心,念叨着骂完之后又稍稍安下心来。

有个人可以帮到自己总是让人感觉安心的。

我坐在椅子上乖乖等人,今天的警察局在下了班之后变得很安静,除了几个值班的警察便没了人。我揉了揉肚子,饿了一天,胃空得有些难受,外面的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我抱着肚子蜷起身子,等出了一些瞌睡。

等下回去只有吃泡面了,我想,我得吃上三包康师傅……

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之时,警局的玻璃门蓦地被推开,一阵寒风灌入,我紧了紧身上的睡衣,接着脸颊微微一暖,秦陌的脸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他蹲□子望我,微微有些气喘,一只手轻轻抚着我的脸颊,低哑着嗓音,紧皱着眉头问:“哪里痛?”

平静的询问,但我脸上温热的手却有点颤抖。

我眯了眯眼,以为自己饿出了幻觉,举起手像赶苍蝇一般撵他:“去去,别烦我。”

他微微一僵,紧抿的唇角压抑了所有情绪。下一秒他果然起身离去,脸颊旁的温暖也随之消失。警局的玻璃门大开,冷风灌进来将我浆糊一样的脑子吹醒了许多。

我恍然惊觉这不是幻觉,回头一看,我念了那么久的人,正站在值班警察的桌子对面与他们说着些什么。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打扮,睡衣加棉布拖鞋,估计还有一头凌乱不堪的头发。

命运真是顽劣得让人发笑。我精心准备了两个星期,最后却用最糟糕的模样在最糟糕的事件中与他重逢……

值班警察嘴里隐约传来的挂面和葱俩个名词只让我羞愤欲死。我握紧了拳头,径直走出警局,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站在夜风中的路灯下,我正想打电话去抽打程晨,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一个陌生的电话,我没好气的接了。那边的姑娘声音很甜美:“何小姐么?你好,我是婚介所的工作人员,今晚的‘定情’晚宴就要开始了,请问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到呢?方先生已经来了。”

我揉了揉愈发疼痛的额头:“我……我……”

“其实晚点来没什么关系,今天宴会的所有食物都由我们婚介所提供,全部免费,无限供应。”

肚子咕的一叫,我道:“我这边还有点事没处理完,等会儿就过去。”

“好的。”

挂了电话我回头一看,秦陌穿着黑色的大衣站在警局门口,逆着光,我看不大清楚他的表情,他走下阶梯,望了我一会儿,竟然埋头勾起了唇:“还真是何夕能做出来的事。”

听得这声笑,时光好似倏地流转,凝刻在我骨头里的这两年仿似从来没有出现过。

35.好走不送

我有些紧张的攥紧拳头,埋头将兔头棉布拖鞋盯着看了会儿,终是平静了心中所有情绪。

我没什么对不起秦陌的,我想,当初说在一起的人是他,说离开的是他,说喜欢的是他,敲定分手的也是他。对他的感情,我在现在回头一望,才发现自己一直处在被动的地位。

我不曾给他带去什么伤,在此刻,我们再次面对面时,我又何必忐忑紧张?

“秦先生。”我抬头,目光毫不避讳的落在他的眸中,“今天麻烦你了。”

他眸光在路灯下微微有些闪烁,默了许久,他带了几许笑意淡淡道:“麻烦?这倒还是你自己第一次承认。”波澜不惊的语气仿似我们昨天才见过面一样,“如果想感谢我,便请我吃顿饭吧。”

我听了他这疑似套近乎的话,面无表情的望了他好一会儿,接着清晰将话挑白了:“秦先生,我们分手了……两年。”像是尖锐的告诉他也告诉自己,“这之间我们没有任何联系,我相信以后也不会有什么联系。今天你帮了我,我很感谢,你帮我付的保释金我会还给你。但是,我想我们已经没了坐在一起吃饭的情分。”

秦陌定定的看着我,黄成一片的路灯让我辨认不出他的脸色。隔了一会儿,他终是错开了目光:“好吧。”他抿了抿唇,继而又一本正经的告诉我,“既然如此,把钱还给我,现在。”

三十来岁的男人,眼中的情绪竟像一个因拿不到糖而闹脾气的小孩。我好生愣了好一会儿,随即点头:“好。”省得以后见面再牵扯不断,我告诉他,“但是我得回家拿钱。”

“嗯。”他没为难我,爽快的点头,“上车,我送你回去。”

这个派出所里我家很近,没开两三分钟便到了,我下了车,忽然听见他在车内低声说:“我在国外没有乱搞女人,也没有男人。”

两年前的记忆仿若破开了层层雾霭,慢慢在脑海中清晰。

其实我那时我是想等他的,想固执的如同一个古时的贞洁女子一样,如同当初我守着杨子一样。

奈何,时间和距离都太强大。

“真可惜。”我勾唇笑了笑,“我却已经有别的男人了。”

没有回头,我兀自走上楼去,换上了参加相亲宴的衣服。在抽屉里拿了钱,我盯着红色的毛爷爷发了一会儿呆,面也见了,话也说了,那么把这钱给他之后就断了所有的残念吧。

下了楼去,秦陌依旧坐在车上,姿势都没变过。我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把钱放在了座位上。

他这才淡淡看了我一眼,神色晦暗不明:“去约会?”

“嗯。”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送你……”

“不用。”我关上车门,说:“我怕他看见了不开心。”

不透明的车窗将他的面容隔绝,我踩着高跟鞋,挺直脊梁自他车前绕过。我没有与他道别,单纯的因为不知怎么开口。

‘再见’,多么有歧义的一句话。

招了辆出租车,我对司机说了目的地。然而车开出不远,我便忍不住回了头,黑色的越野停在那方,一动不动。

应该这样,我深呼吸,强迫自己向前看,告诉自己:没错,应该这样。

我到晚宴时,工作人员很热情的招呼我进场,告诉我方先生已经等了我很久。我心里只觉得那个律师是个奇怪的人,上次明明摆出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而这次却还要来参加这个宴会。不过也托他的福,我能名正言顺的来吃这顿免费的晚餐。

当工作人员把我带到那个名叫方且的律师面前,我狠狠的呆了呆。

长方形餐桌对面坐了三个人,一个少年一个少女笑得明媚灿烂,而我的相亲对象坐在中间,神色倨傲的看着我:“何小姐,你迟到了接近一个小时。”

我嘴角抽了抽:“所以呢……你在这一个小时里给我另外物色了两个,你以为我男女通吃么?”

方且冷哼道:“我不过是来吃这顿晚饭的,托你的福,我们饿到现在。”他左边的女生忽然拍了一下方且的肩,骂道:“哥!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少女转过头来对我笑,“嫂子你好,我叫方颖,是他妹妹。”

另外那个少年也凑过头来:“嫂子好,我叫方杰。”他对我解释道,“我哥说话向来欠捶,你别在意。”

比起这一口一个嫂子更让我头晕的是他的家庭关系:“你……你说你一家三口是指,你,弟弟,还有妹妹?”

听我问这个,方且霎时皱了眉:“你有意见?我又看不上你,我家几口与你何干?”

“哥!”他妹妹方颖似乎有点动了气。方且斜了我一眼,让工作人员上菜。方颖忙和我解释,“嫂子,不好意思,我们爸妈死得早,是哥哥一把手把我俩拉扯大的,所以难免对我们保护过度了点……”

“没事。”我嘴角抽了抽:“反正我也没打算和他结婚。你们也别叫我嫂子。”家里人倒是其次,这么一个一点就着的敏感脾气谁受得了。

方杰是兄妹中最小的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他听了我这话,忙小声凑过来问:“姐姐也是冲着免费晚餐来的?”

我老脸微微一红,清咳一声道:“因为一个人在家,不想做饭……”

方且冷声道:“你迟到的这一个小时早够你自己做饭了。”

“方先生。”我心里也有些委屈,饿了一天出了那么多丑,现在连坐下来吃个饭也要被人排挤。我瞪着他冷了声音,“迟到是我的不对,但是如果你等得不耐烦可以走人,没谁会拦着你。而我今天也不是来听你抱怨的?这顿饭是你请我的吗?咱们俩有什么关系吗?你凭什么摆着高姿态指责我?”

方且脸色一青,旁边的方杰立马摁住他。方颖忙对我笑道:“姐姐你别气别气,我哥的脾气就这样。”方杰也在旁边小声嘀咕:“哥,你忍住,好不容易有顿免费的大餐吃,我可不想回去煮面条了。”

我渐渐听出他们言语中的不对,依着我老妈给我的六个问题来看,他的家庭条件应该很好才是,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带着弟妹一起来蹭这顿晚饭,即便等了一个小时也眼巴巴的等着,就方且这个脾气来看,确实不是会做这样的事的人。

“你……”我本来打算直接问方且,但是看了他的脸色,我一声冷哼,转头和他妹妹说话去,“你哥哥不是律师么?怎么……”后面我不知该如何措词,便顿了下来。

反倒是方颖没觉得多尴尬,爽朗一笑,大方道:“哥哥的收入其实也不少,只是我现在在上大学,弟弟也才上高中,学费方面的花销有点大,所以我们生活不那么宽松。”

是有点拮据吧……

“而且哥哥这个脾气不大受人待见,所以……”

“方颖。”方且总算出声,冷冷的斜了她一眼,方颖撅了撅嘴,老实的没再说话。

适时,食物端了上来,我的目光瞬间便落在了香喷喷的牛排上,哪还有功夫去想他们的家庭环境。拿起刀叉,四个人的餐桌上顿时安静下来,没有一人再开口说话。

等刀叉与餐盘碰撞的声音从最开始的快速渐渐慢了下来,我抬头一看,才发现此时的桌上一时一片狼藉。唯有方且端着一杯红酒,面色温和的看着弟妹狼吞虎咽。

带着两个小孩一起生活不容易吧。我想,他这种脾气,为了弟妹肯定没少受憋,所以即便外表还不错,也依旧没有找到女朋友啊。一时我竟有些同情起他来。

“何小姐。”他淡淡扫了我一眼,“把你这种像看见母鸡下蛋一样的表情收回去。”

我清了清嗓子,配合的挪开目光。

吃完了饭,我们在工作人员有些叹服的目光中走出了餐厅。互相一点头,我转身离开,可是没走出几步,忽然听见方杰在唤:“哥哥,我肚子好像有些痛。”

我有些奇怪的回头一看,见方颖也弯了腰:“哥,我也有点……”

方且霎时有点慌了神,手忙脚乱的不知该扶谁的好,我又反身折回:“你背方杰,我来扶方颖,现在去医院。”

“不,不去。”方颖忙摇头,“医院急诊挂号开药太坑钱了。”

“但是……”我开口要劝,方且突然回过神来,颇有理智的问了我一句:“你肚子痛不?”

我摇头说不痛。方且扶额:“我知道……他们吃多了……”

我嘴角抽了抽,又扫了眼地上蹲着的两人:“真是俩熊孩子。”我出主意说让打车回去。方颖死活不肯,最后还是我扶着她,方且扶着方杰慢慢走回他们家去。

他们一家三人住在六十平米的老房子中,上楼的时候楼道的还忽闪忽闪的吓人。我在楼下看见了方且的车——长安奔奔。当时我便想了,我妈相亲的那六个问题都得进行升级……

总算是把两个孩子弄回了家,我累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方且那声:“别!”还没传进耳朵,我只觉沙发咔的一响,失重感传来,我一下便陷进沙发之中……卡住了。

我想,今天衰神一定是盘旋在我头顶上的。

方且很是费了一把力气才将我从沙发里拔了出来。我扶额叹息:“你家残掉的沙发为什么还要装作健全的摆在屋里?为了害我这样没经过允许就坐下的人么?”

方且见我一脸倒霉得快哭出来的表情,总算是给了我一个人性化的解释:“因为是父母之前买的。方颖不让扔。”

我嗓子一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喂吃撑了的两人吃了消食片,我提了包说要走,方颖忙大声说:“今天多感谢姐姐啊!现在都这么晚了姐姐一个人回去会很危险的!哥,你去送送!”

我摇头拒绝。

方且却看了我一眼,拿上了外套:“外面已经没公交了,我送你回去吧。”

坐上那辆奔奔,我有些好奇道:“既然这个样子,为什么还要去参加婚介所?我记得那个会员费貌似不低。”

“方颖帮我报的。”他一边开车一边道,“她说她明年就毕业了,让我安心去交个女友,然后结婚。”

我点头:“你有一个很好的妹妹。”

他点了点头,沉默很久才道:“今天谢谢你。”听得出他不是常说这样的话,谢谢两字很是僵硬。

我却听笑了:“你还真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不过他比你还要傲慢,永远不会自己低头。”秦陌从小衣食无忧,他的骄傲既是天生的又是后天养成的,他有那个傲气的资本,所以在看似冷漠的外表下掩盖着狂妄。想就要得到,一如两年前的我,一如两年后,对当初坑了他的人的报复。

然而方且却没有这个资本,他或许因为生活低过太多的头,再是清高也不得不被现实践踏得卑微……

没有想太久,我家便到了,我下车,对他挥手说再见。他却犹豫了一下,半是试探,半是迟疑的对我说:“方颖很喜欢你,如果……”

“方先生。”我打断他的话,“你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说过的话。”

有一个男人,我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即便很想把他踢出脑海。

他沉思了一会儿,随即道:“是我唐突了。再见。”

目送他倒车离开,我在路边站了一会儿,终是一声叹息,转身往楼下走。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那辆黑色的越野依旧停在我家楼下。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倚在车门边,目光幽深的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