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她到他房间,糊里糊涂的,都没有机会开这个口。

欧亚楠说:“我自我感觉良好,没有医生说的症状。再说我自己是医生。”

“你这么说,准备回医院工作了吗?”赵梦瑾问。

“过年后吧。这时候回去的话,医院也没有办法给我安排。教授那边都是这个意思。”

“你的老师,唐教授怎么说的?”

听见她声音有些低微,欧亚楠眼角瞟了眼她脸上,说:“他说,这是急不得,慢慢来。”

赵梦瑾不说话了。

车一路往前开,两个人都没有任何交流。这种气氛,无疑把上次更糟糕。

赵梦瑾觉得自己心事重重,而隔壁坐着的这个男人更是内心里都充满了不可告人的秘密。要是真如欧士华所说的,要给他们两人办婚礼?

天,她都不知道怎么演下去了。完全演不下去。婚礼的话,要当众接吻的,怎么吻?没有任何感情的两个人。

她的初吻不想献给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想必这个男人心里同样是这样想的。

“你说——”眼看,车快开到阮家别墅了,赵梦瑾道,“明天我父亲回来,你准备和我父亲说些什么?”

“明天我没有空。”

“叔叔不是要准备见我父亲?”

“他们说什么,和我无关。”

赵梦瑾快因为他这话气闷死了。

欧亚楠看到她脸上的不愉快,只好说了一句:“你也不用紧张,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爸怎么想,不一定你家里人都这样想。”

赵梦瑾通过他这话陷入沉思。

到了阮家别墅,里头灯火通明。

保安打开大铁门让他们的车进去。

赵梦瑾他们没有下车前,都可以感觉到大屋子里异常紧张的气氛。难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一想,赵梦瑾急急忙忙松开安全带下了车。

刚好有人从屋子里跑出来像是要干什么。赵梦瑾先拦住对方去路问:“出什么事了?”

“哎,少奶奶肚子疼,好像要早产,找医生去——”

赵梦瑾一愣,接着不假思索回头跑到车门前。刚好,坐在车里面的欧亚楠看见她跑过来时已经快速降下车窗。

“快,你下车,要医生!”赵梦瑾说。

欧亚楠二话不说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把车门一踢,下车后车门都来不及关,跟着她一路往屋里跑去。

赵梦瑾发现他跑的飞快,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感觉到了是顾暖出事。他擦过她身边一路疾跑进屋,根本都没有去注意她有没有跟在他身后。

他心里,很显然只装了个顾暖。

赵梦瑾轻轻呼口气,心里一样焦急。如果顾暖或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她想都不敢想。毕竟萧夜白都那样了,不是吗?

跑到楼上,跑到了顾暖的房间,一看,床边坐着的男人背影那么的熟眼,她眼睛一瞪:“小舅?”

萧夜白两只手握着老婆的手,听到她声音转回头看见她,嘴角一弯:“去哪儿约会了?”

瞧她身上穿的,那样正式。

赵梦瑾神情一窘。

前头先急匆匆走进屋子里的欧亚楠,走到了病人床边。他目不斜视地只看着床上的病人,并没有去看萧夜白。因为他之前都不知道萧夜白的情况,唐思礼负有保密责任也不可能告诉他这个秘密。

弯下腰,欧亚楠熟练地抓起病人的手腕先查看脉搏等相关体征。

萧管家已经把这屋子里的急救药箱搬过来了。

欧亚楠查完脉搏,发现没有太大异常,掉头问床上的病人:“自己感觉哪儿不舒服吗?”

顾暖的眼睛是在他脸上打量,想着都多少天没有再遇见他了,有三个月以上了。他脑袋受伤,现在看起来,是头部一点伤痕的痕迹都没有。想那唐思礼都伤口的处理向来高明,不留伤疤是非常容易办到的事。现在这个情形看起来一点都不奇怪。

主要只剩下,他那据说是失去的记忆——

他的眸光澄明,令她觉得是一如既往。

萧夜白捏了下她的手。

顾暖回神,对他们两个都摇摇头:“没有什么事。刚才他是过于紧张了,孩子胎动而已。”

胎动是什么东西?大白想了又想,需要赶紧拿本准爸爸教科书看看。

反正,他好像是闹了个大笑话了。

萧管家等人无疑都也是被他吓得,到现在见顾暖没事了松口气,拿手背抹着汗珠子。

大白囧了。无奈站起来,对赵梦瑾说:“你陪陪你舅妈。”

“好。”赵梦瑾点头,记起了她刚才带医生冲上楼梯时,萧家人站在食厅门口张望,同样是一脸神情慌张。萧夜白是需要去处理这些善后工作的,包括和许久没有见的家人会面。

等赵梦瑾替代了自己的座位,萧夜白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汤绍宏立在那里,毕恭毕敬地对他弯腰:“少爷——”

“人呢?”萧夜白淡漠地问。他现在这幅表情,和面对老婆的时候截然不同,好像一点人类的感情都没有。

汤绍宏以前都没有怎么见过他,如今当面一见,确实和传说中没用的纨绔大相径庭,只能让他感觉到的是,一种比萧鉴明的气势更令人畏惧害怕恐惧的东西。

如果还不懂,只看他之前把顾暖抱进屋时,对他们打的手势:要留活口!

独眼龙没有死,没有因为他那一刀毙命,这是因为萧夜白故意留着这人的命。

“人在那儿。”汤绍宏引着萧夜白来到一间储藏室。

门打开之后,可以分明看见独眼龙趴在地板上挣扎。他的伤口上,被特殊的凝血药剂给暂时堵上了血口。

萧夜白那一刀,故意避开了他的心脏和大动脉,让他没有及时死亡。独眼龙只能在地上万分痛苦地挣扎着,好比一条扭曲的蚯蚓在死前寻找解脱。

痛不欲生的感觉,正是他本来想施加于他人的,结果,现在被大白反计在他身上。

看见走进来的萧夜白,独眼龙叫嚣道:“把我杀了,你这个疯子!”

“杀你?”萧夜白冷冷的,连笑都没有声音,一张脸,露出诡异的笑颜。

独眼龙看他这个表情,脸上一阵抽搐:疯子,真是疯子!和那个洛克一模一样!

“你想杀我老婆,把刀要捅到我老婆身上,现在,你自己感觉这滋味如何?”萧夜白懒懒地吹了把自己的手指甲上那点之前不小心沾上的血迹。

用得着问吗?他独眼龙后悔了,后悔了!如果早知道这个疯子在自己身后等着这一刀,他说什么都不会捅顾暖!

“你想怎样?”独眼龙喘着气问。

“我想怎样?不如问你想怎样。”萧夜白那白色的皮鞋尖,慢慢地碰了碰他那条瘸腿,“感觉你这是准备好了,爬着经过我爸的胯下。”

独眼龙脸色刷的惨白:“你,你说错了吧,你爸已经——”

“我爸死了?你说谁的爸死了?是你爸死了?”

独眼龙从他这话已经明白,自己中套了。萧鉴明肯定是假装跳窗。

事实上萧鉴明是跳下窗,但是本来楼层就不高,再有汤绍宏知道独眼龙的计划之后,早早跑下楼组织人在底下拉起了防护网,接住萧鉴明安全落地。

至于之前,顾暖和独眼龙争执,萧鉴明和独眼龙争辩,都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让汤绍宏做好准备。

这群人,都是冷静过头的,一家子的基因都是好像不怕死的。

有个人这时走近了储物间门口。是拎着药箱接到萧管家电话,急急忙忙赶到这里准备救助孕妇的唐思礼。结果听说顾暖已经没事,老板倒是醒了。唐思礼先来见老板。

“萧先生,你还好吗?”唐思礼站在门口,打量萧夜白的侧脸,以医生的角度和眼光观察对方的状态。

萧夜白看见他,眉梢扬起,勾个手指让他进来。

唐思礼走进去。

萧夜白指着地上的独眼龙:“把他救起来。”

“是,萧先生。”

独眼龙闻言,做好了咬舌自尽的准备。可是,对方已经察觉到了这点,汤绍宏迅速把他的嘴巴掰开,塞进了一大团布。

唐思礼准备好了药物和注射器,快速找到他的血管进行镇静麻醉。

挣扎不得的独眼龙瞪着眼珠子看着萧夜白:“你等着,等着,他们——”

萧夜白看都不看他了,走出储物间。

汤绍宏跟在他后面小跑,问:“少爷,另外两个人——”

“另外两个,应该只是他雇佣的打手,什么都不知道,没有用处。找时间,弄到哪儿,让他们为大自然做奉献吧。”

啊?

“听不懂?让他们去非洲当苦力。”

汤绍宏听懂了。

至于那个小柳,却是有些事情需要先问问的。

萧老太太,看着被外面的人扶回屋里的儿子。

经过那么激励的一番争斗,萧鉴明脸色略显苍白,但是由于及时服药,倒也不是大碍。

萧老太太亲自拿了件毯子,给儿子盖上保暖。

萧鉴明对老太太说:“夜白是在这屋里,顾暖没有欺骗我们。他很好。”

老太太眼睛一眨,应该说是喜出望外。

站在旁边的萧淑菊同样一颗心真正地落在了地上。

萧夜白从楼上走了下来先看看家人。

庆庆看到他,先急不可待地跑了过去,一把小手抱住舅舅修长的腿,小眼珠子里好像热泪盈眶,都不会说话了。

小布丁是知道的,能感觉到的,舅舅之前好像是病了。

萧夜白有些意外这孩子居然黏自己,自己和这孩子说起来,之前都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接触。

孩子都是这样的吗?

看看小布丁的表情,让任何人见了都得心软。

大白歪歪嘴角,把小布丁抱自己的小手掰开,同时抱起孩子。

萧淑菊急走几步到他面前,上上下下打量,嘴一歪,伸手佯作打他,说:“好你这个夜白,吃胖了!我就对顾暖说,她太好了,哪有做老婆像她这么好的,她自个儿辛苦帮你打理公司,你自己逍遥自在,把自己养得像只猪,不羞耻吗?”

大白张口莫辨。

小布丁不准姨妈打舅舅,喊:“舅舅才好呢,哪里不好了,你不知道不要乱说话。”

萧淑菊一惊,闭上了嘴,接着,往小朋友那儿再撇撇嘴:小朋友不懂,打是亲骂是爱。

萧夜白不和自己家的傻老三继续折腾了,只看老太太看着他的眸光,像是一言难尽。

“奶奶,您来了。”萧夜白道。

“哎——”老太太叹息,高兴的神情是有的,娇声骂起他,“和你三姐说的那样,你老婆太辛苦了,你以后不能这样对待老婆,知道吗?”

看来他这三个月睡觉是很有用的,只看自己家里人一个个都站在他老婆的阵营里了。

大白撇了撇嘴角:“我老婆能干,我比不上我老婆,只能给我老婆跑腿打杂的了。”

萧鉴明一听就明白了,儿子这是宣布,不想顶替顾暖现在的位置。

“回来,大家都平安无事,这就是最好的过年。”老太太一字一句地说,俨然,经历过这么多风波以后,老人家是看开了,没有把钱看的这么重了。

接着,几个萧家人决定上楼去看看顾暖的情况。

没过多久,章三凤他们突然接到消息后,连夜赶了过来。

这要说到,今年章三凤和展大鹏商量后,都认为不要各自回家过年,因为过年时间容易疏于防备,他们也怕发生什么意外的话,顾暖一个女人处理不了。

展大鹏在章三凤那里吃的除夕饭,接到风声,开车把章三凤一块送了过来。

与他们几乎同时抵达阮家别墅的,有卫长青。

展大鹏下车的时候,对老六问:“你没有回家吗?”

“我好多年没有回家了。”卫长青淡然地说。

老五到现在都生死未卜不能和家里人团聚,他回家过年算什么东西。

两个人一块把章三凤的轮椅抬下车。

三个人一块进了屋子,在楼下的食厅里看见了萧夜白。

阮家里的年夜饭因为出了点意外,没有吃完,东西都没有撤走。大白醒来,毕竟三个月都没有进食了,平时唐思礼给他打营养针,给他胃里注射流质,但是,哪有自己拿着食物大口大口地吃有滋味。

大白是个典型的吃货。

章三凤他们,站在门口,看到他在埋头大吃。萧夜白一只手那只鸡腿另一只手拿只螃蟹的样子,都把他们吓到了。

“二哥——”展大鹏小心翼翼走过去,想摸下萧夜白的额头,这个一般人醒来不是先想着吃的吧,难道萧夜白的脑子给睡坏了。

萧夜白一口吞下鸡肉果腹,抬头看见他们三俩,说:“吃饭没有?没有吃这里还很多,都坐下吃吧。”

三个人都吞吞口水。

“二哥,你慢慢吃。”展大鹏道。

“客气什么?我家就是你们家。”萧夜白一张口把螃蟹腿儿一咬,嘎吱。

章三凤笑了,叫人拿来蟹八件,帮萧夜白拆着蟹壳。

他看出来了,萧夜白一点事儿都没有,精神豪爽。

卫长青好旧那张黑脸宛如包公坐在那里,好像有些不耐烦。来到这里,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任何用处似的,是无用武之地。

萧夜白边吃边像聊天那样和他们几个说:“听说老八回家了?”

“二哥怎么知道的?”展大鹏惊讶,想他不是刚醒来不久吗?

“你们嫂子,天天怕我听不见,把每天发生的事,到了晚上,总结念给我听。”萧夜白一只手指指了下自己脑袋,“你们嫂子的声音太好听,我的脑子自动记住了。”

其余三个人都略显惊讶。想他这话如果不是撒谎,他那脑子确实异于常人。

展大鹏回过神说:“宝墨出了点事儿,我让他回家反省反省。”

“顺便让他把婚结了吧,免得像你们几个。”萧夜白说。

卫长青不解了,问:“像我们几个怎么了?”

“一个个好像因为没有女人,没处消解寂寞,你们刚才进来时候的那幅表情,让我看见了好像我找到我老婆似的。”

噗。章三凤第一个笑。

卫长青直瞪着他:这种话你都笑得出来。

展大鹏摇头晃脑:“二哥的毒舌没有变,还是二哥。”

大白的黑色幽默,不是一般人能听懂的。

卫长青气呼呼的,背过身。

“二哥醒来了,有什么打算吗?”章三凤问。

“有。”萧夜白一顿吃饱喝足后,翘起二郎腿,拿牙签剔牙。

“是什么?”卫长青转过头问,想着终于谈及正事有活干了。

大白抛出一句:“我需要先买本书。”

“什么书?”

“准爸爸学习宝典,听说是有这样一本书,挂在网上销售榜上。”

卫长青蹬的站了起来,道:“没有什么事我先走了,有事给我电话。”

看着老六扬长而去,展大鹏和章三凤都默然。

萧夜白见他们两人样子,都知道和他一开始说的一样,他们和老六没有办法很好地共事。

卫长青是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折回来,说:“二哥既然醒了,应该和大哥说一声。虽然之前我们都没有和大哥提过,怕大哥没有必要的担心。现在雨过天晴,应该和大哥说明情况的。”

展大鹏和章三凤貌似都没有因他这话反应过来。

萧夜白张口爽朗地道:“好,你和大哥有保持联系,你和大哥说吧。”

卫长青点点头,接着道:“这里是不是之前刚受到过袭击?”

“哦,一个我爸以前的仇人女儿,追到这里来了,化作厨房用工进来的,一个女的,当场就制服了。不然,我老婆早就叫你们过来了。”萧夜白道。

几个人听着他这话,像是在努力消化他话里的信息。

卫长青思考了下,再问:“有人受伤吗?”

“没有。就是这里的人招人的时候,看是个女的,掉以轻心。没有什么特殊的。”萧夜白仿佛漫不经心地说。

卫长青这才放心下来的样子,转身走了出门。

展大鹏靠近萧夜白,悄声问:“二哥,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因为家里要吃年夜饭,我闻到我老婆做的菜的饭香,就醒了。”大白老老实实地说。

顾暖是特别亲自下厨,给自己老公做了一份特制的过年饭,放在了老公床边。顾暖不想大家吃年夜饭时,大白什么都看不见,连饭香都闻不到。

她是知道大白狗很喜欢吃的,是吃货。

只是大白醒来后,一眼看见那满桌的菜马上知道这是老婆特意给自己做的,一点都不舍得吃。只好找下楼来另找吃的填肚子。

展大鹏感慨:“嫂子对二哥真好。二哥三生有幸。”

“废话。”萧夜白一个白眼抛给他。

汤叔拿着一个手机走了进来,说:“少爷,好像是少奶奶家里人打来的电话。医生说少奶奶今晚有些动了胎气,给少奶奶服了药。少奶奶睡着了。”

萧夜白这样一听,立马把电话接了过来。

手机对面,是顾妈的声音。

“暖儿,吃完饭了吗?你爸说,或许后天,我们可以去看看你。”

大白女婿张口就答:“妈,爸,我给你们订飞机票。”

顾妈当场就一愣,仿佛被什么击中了。

她和老公,多少天没有听见女婿的声音了。

她这不是做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