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离波尔多市很近,这座小镇几乎没什么人,交通也不是很方便,穆凉昨晚不眠不休开车,开了十几个小时才到,距波尔多市已经不远了。

他已经有七十多个小时,不曾睡过一觉。

波尔多市。

穆凉在波尔多市竟然有一套三层楼的花园洋房,就紧靠着海,平时就是管家在打扫,居住,他一来,管家就离开了。乔夏一路都很沉默,她很疲惫,穆凉更疲惫,一路开车过来,她能感觉到穆凉的紧绷。

他的精神,没有一刻是放松的。

她想到了那段视频。

穆凉说,我爱你,深爱。

就像印在脑子里,永远在盘旋。

她能感受到这份深沉的爱意,同时也能感觉到,穆凉对她的恨意,这一次她的狠心绝情,狠狠地伤了穆凉,可她本意,却是保护他。

她不想解释,也没什么可解释的。

心痛,她自知。

“不管你逃到哪儿,我都能找到你,你最好死了这份心。”穆凉冰冷地警告,他不眠不休地找她,她却费尽心思的躲他,逃避他。

乔夏看着他,“穆凉,你早就清楚我们的结局,我和你永远不会在一起。”

除非他的父母,她的妹妹能够复活。

这笔血债在她心里,就像砒霜一样,日日在吞噬着她的五脏六腑,她痛得连一句我好痛都喊不出来,只觉得精疲力尽,她爱上的人,是她最恨的人。

命运弄人。

“你还记得我们在那座岛上的生活吗?你很开心,也很快乐,我不介意那座岛上永远只有我和你,所以,乔夏,你最好别给我这个机会。”穆凉冷冷地看着她,“我打断你的腿,囚禁你在岛上,分分钟的事情,这种事情,我做得出,你别以为我会心慈手软。”

乔夏格外地平静,微微垂了眼眸,“穆凉,我们离婚吧。”

这句话一说完,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是煎熬,就像是一团火,火热地烧着她,仿佛在火上烤着一样。

那一瞬间,很安静。

安静得她差点以为,这就是一个坟墓。

葬送了她和穆凉的一生。

第244章 他的爱令人窒息

穆凉死死地看着她,从见面,到回家,穆凉一直都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没出口一句就是刺心的疼,他怕气势上一软,乔夏就会提出令他丧失理智的要求。

哪怕他再强硬,冷酷,她依然提出了离婚。

她曾经说过,爱他一辈子,若他不离,她就不弃,这辈子牵着他的手,永远不放开。

他以为,这就是他们的一辈子。

他没察觉自己爱上乔夏时,总觉得那个秘密并不可怕,就算有一天,乔夏知道,她也伤害不了他,不管她如何恨他,责备他,他暗中照拂她一生一世,这并不是一件难事。

等他察觉爱上乔夏时,这个秘密就变成了一个不定时炸弹,随时把他炸得粉碎。

他构建过一个美梦,他和乔夏组成一个家庭,快乐幸福地生活,生一男一女,女孩像她,他呵护着,宠爱着长大,男孩像他,他教育他承担起责任,保护妈妈,保护妹妹,一家人永远幸福。

如今,这个美梦被她亲手打碎。

她不要他了。

那个承诺过爱他一辈子,永远不放开他手的女孩,就这么突然不要他了。

“我忘不了,爸妈和冬儿的死,我忘不了,这些年我的执着和幻想,我总觉得,如果他们活着,我们该多么圆满幸福,我可以用我的一切来交换,我没想到,造成我的噩梦的人,竟然是你。”

“做梦!”穆凉的语气,十分冰冷,“我不同意。”

“你同意不同意,并不要紧。”乔夏从包里拿出一份离婚协议书,这是她下载复印好的,并且签了字,只要穆凉签了字,去盖个章,离婚协议就生效。

“我无法和你一起生活。”乔夏一字一顿从唇中吐出,“我恨你!”

穆凉骤然转身离开,随手狠狠地摔上了门。

他靠着门,慢慢地滑坐在地板上,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强硬都被乔夏的一句话击退了。

穆凉长这么大,随心所欲,我行我素,骄傲自负,从未体会过情爱的痛,他本以为他的爱情也会如此一帆风顺,没想到却是惊涛骇浪,万箭穿心。

她恨他!

他最爱的人,恨他。

多么可笑!

他把一个女孩捧在手心里,呵护着,珍惜着,不管说得多难听,他心里很清楚,他爱她胜过生命,他的人生因为她得以完整,她却说,她恨他。

他无法为自己辩解,也无法消除他心中的恨。

穆凉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阴影,欠了她的,他用一生来偿还,这也不行吗?

他的忠诚,他的爱情,他的心,从此都属于她,一辈子偿还,真的不行吗?

海浪声传来,海风吹起白色的飘窗,他坐在地板上,整个环境一片凄凉,他如被人丢弃在冰冷的地狱里,独自舔舐着他的伤口。

一夜无话。

只有海浪声。

乔夏在隔壁的房间,看着海景,心情复杂。

穆凉不会同意离婚,她不知道他想怎么做,趁着夜色逃吧,可她又能逃到哪儿去,去哪儿都会被穆凉抓回来,又有什么用呢?

黑夜中,她的手机突然滴了一下,接收了一条信息,乔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没注意到手机,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第二天,她本以为穆凉会带着她离开,谁知道穆凉竟然没离开,也没提出要离开的事情。

他们都太累了,睡到了中午,等她醒来,已是傍晚,穆凉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他把餐桌设在顶楼,白色的餐桌,白色的桌椅,玻璃瓶里冰浸着一瓶葡萄酒,白色的餐桌上点着香薰蜡烛,一个小瓶子里,插着一朵红玫瑰,鲜艳欲滴,不远处,就是一片深蓝的海洋。

别墅,沙滩,海洋,浪漫的烛光晚餐。

他在干什么?

穆凉穿着一套白色的燕尾服,整整齐齐,胸口有一朵深蓝色的襟花,蓝宝石的袖扣,黑色的领结,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玉树临风,英俊不凡,就像她初认识的穆凉,美好得如一块美玉,漆黑的眼睛又黑又亮,带着一抹温柔。

乔夏心里宛若惊涛骇浪,这究竟怎么了?

昨天的穆凉,一身狂躁,无时无刻都在准备着爆炸,拖着她一起下地狱,一夜过后,穆凉却如此神采奕奕,仿佛他们在新婚,所有的争执,仇恨,都不在。

燕尾服这服装,若是一个穿不好,就是服务生。

穿得好,就是风度翩翩的英伦王子。

穆凉就属于后者。

震惊已经不足以表达乔夏的心情。

白瓷般的餐盘里,摆放着精美的松露牛排,一旁是龙虾浓汤,奶油鸡酥盒,还有一道黑森林蛋糕甜品,非常丰盛,鲜美,看着就令人食欲大增。

穆凉风度翩翩地拉开她面前的椅子,像是一名正在追求者淑女的绅士。

乔夏心中越发震惊。

事出反常,必定有妖。

“你到底在想什么?”乔夏问,完全弄不懂他的心思,穆凉,你是脑子有泡吗?

似乎,他就没正常过。

“我从未给你正式地做过一次西餐,尝一尝,好不好吃。”穆凉风度翩翩地说,灯光下的美人脸,英俊得不可思议,乔夏眼睛一刺。

他越是温柔,她越是疼痛。

她明明,那么想要靠近他,面前却隔着刀山火海。

距离那么近,又那么远。

“我妈说,如果以后遇上心爱的女孩,一定要好好地为她洗手作羹汤,做一道你最擅长的菜,这世间唯有美食不可辜负,人的情义,心意,都能透过美食来传达。”穆凉缓缓说,眼眸里光芒细碎,如倒影了星光,整个长河星海都在他的眼底绽放。

他一直都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她比谁都清楚。

乔夏一点胃口都没有,哪怕饿了一天。

“不管你做什么,我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乔夏无情地说,如果不分手,他们彼此折磨,那就是一辈子,他心中美好的乔夏也会烟消云散。

这段感情,终究会走到终点。

“吃饭吧。”穆凉说。

乔夏微微闭上了眼睛,喝了一口浓汤,这是穆凉亲手做的,他从来就没做过一道完整的西餐,这一刀龙虾浓汤做得非常地道,如他所说,美食不可辜负,人的心意真的能从美食里体会出来。

她体会到了一片绝望。

牛排,慢慢地减少,她味同爵蜡,心思复杂,穆凉安静地用餐,标准的用餐礼仪,她突然想到了他们定情的那一夜,那个穿着白色礼服的穆凉,那个惊才绝艳的穆凉。

她对穆凉说,我想当你今生唯一的红玫瑰。

穆凉说,好。

心脏密密麻麻地痛,她不知道如何去排解这种心痛。

“穆凉,你回国吧。”乔夏说,放下了刀叉,“结束这段错误的婚姻,原本你我的相遇就是一场错误,继续纠缠下去,一辈子都没有希望,痛苦折磨彼此一辈子,你终究也会厌倦。”

“就算彼此折磨一辈子,我也不会放开你。”穆凉沉声说,他定定地看着乔夏,眼底里藏不住的阴鸷和偏执,“你这辈子,必须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你说,你爱我,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宁愿看着我痛苦,绝望,宁愿折磨我,也不愿意放手?”乔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冷冷一笑,“穆凉,你爱人的方式真是够特殊。”

“你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是什么人,我是什么性子。”穆凉一字一顿,字字如刀,“我的,就是我的,谁都抢不走,占有欲也好,爱也罢,谁都不能从我身边把你抢走。”

“没有人抢走我,我只是…”乔夏深呼吸,忍住心中的疼痛,“我不爱你了。”

我只是不能爱你了。

仅此而已。

穆凉,你明白吗?

有那么多隔阂,有那么多绝望的我们,怎么走下去?

“不爱我?”穆凉唇角突然掠过一抹阴冷的笑意,那笑意诡异恶毒,乔夏心里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想做什么?穆凉慢条斯理地倒了两杯红酒,突然拿出一个小瓷瓶,轻轻地摇了摇,“你猜一猜,这是什么?”

乔夏沉默,并且戒备地看着他,他到底想做什么?

这气氛诡异得她想要尖叫。

穆凉缓缓地往后一靠,浑身舒展,姿态放松,他半垂着眼眸,身上弥漫着一股悲伤,“我突然想起了诺曼底一个爱情故事,人人所熟知的诺曼底,是一个战乱,英雄的地方,却不知道,那里也有一个很凄美的爱情故事。一名美国大兵和敌方的女军官在诺曼底相遇,相爱,却因为彼此的敌对,战争的残酷,他们无法结合,悲伤之中,两人悄悄地举行了一次简单的婚礼,只有两个人的婚礼,无人祝福,他们在红酒了,放了毒药,深情交杯,殉情于诺曼底。”

乔夏眼瞳里,倒影了红酒的妖异,那滴血般的颜色,像是一把刀,射在她的心脏上。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穆凉。

他想杀了她?

他疯了?

那一刻,她竟然不害怕,只觉得不可思议。

穆凉的心理病态,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是她一步一步地逼着他,逼成了一个心理病态吗?

第245章 没有你,我宁愿死

乔夏微微的闭上了眼睛,转而睁开,一片笑意,“你知道吗?我也听说过一个很凄美的东方爱情故事,古时候,有一对很相爱的青梅竹马即将要结婚,少女到庙里求菩萨,希望她的爱人这辈子只爱她一个人,菩萨说,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成全你,少女问,什么办法?菩萨说,他今天就死了,他的这辈子就结束了,他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你的愿望就实现菩萨的本意并非要少女去毒杀丈夫,然而,少女却如着了魔,新婚之夜在交杯酒里下了毒,毒死了丈夫,她如愿以偿,她的爱人果然一辈子只爱她一个人。”

穆凉淡定地点评,“她做的不错,心愿达成。”

乔夏淡淡一笑,“你也想要效仿吗?”

阿凉,我肚子里有我们的孩子,你知道吗?

你想杀了我们母子么?

“我很想效仿,只不过…你不爱我了。”穆凉语气略带一抹惋惜,“若是杀了你,你的一辈子结束,你一辈子都不爱我,那我多可怜。”

穆凉缓缓地把小瓷瓶里的液体,倒在红酒里,慢慢地推给她。

无色无味,不知道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她都不会喝。

这种东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定会伤害宝宝。

“我不会喝。”

“这是能抹掉人记忆的药。”穆凉说,心中很痛快,“这药,还是当年尼古拉的哥哥给我的,他差一点就用在我身上,这是他们家族不传之秘,我放在身边这么多年,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派上用场。”

乔夏一愣,眼神也跟着慢慢地变了。

尼古拉的家族据说是一个通灵家族,无奇不有,有这种奇怪的东西并不足为奇,只是,穆凉的语气让她有几分心惊,他想要她失去记忆?

变成一个空白的人,不管旁人说什么,她就信了什么,忘了这些痛苦,仇恨,绝望,或许就一辈子都和他在一起。

“其实,喝了它,有什么不好呢?”穆凉笑意诡异,带着几分孤傲,“忘了一切,不会再有仇恨,不会再有痛苦,我会疼你,爱你,呵护你一辈子。”

“这是我们最好的结局,只有我会记得这些仇恨,我们也不必彼此折磨一辈子,相互仇恨,面目全非,我们的爱情依然存在。”

“穆凉,够了!”乔夏忍无可忍地打断穆凉,这是一种怎么样的变态心理,才会有这样的想法,这样过一辈子,有什么意义,他一个人承受那些痛苦折磨,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会喝的。”乔夏说,这些东西喝下去,她的宝贝就真的再也没得救了,谁还能救了他,她想要保护孩子,她只想穆凉离开,她去找尼古拉,救她的孩子,她不相信尼古拉死了。

他一定还活着,活在某个地方,正在冰冷地等着看他们的结局。

阿凉,你走吧,离我远远的。

我不再是你的软肋,不再是你的痛苦,他就再也不会伤害你。

穆凉笑了笑,“不喝也行,我不逼你。”

他看起来,意外地好说话,乔夏正疑惑为什么穆凉如此轻易就答应了,刚觉得奇怪就听到穆凉说了一句,“你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他突然拿出一把左轮手枪,一颗子弹,慢慢地把子弹推进了枪膛。

乔夏猛然色变。

他要干什么?

这辈子,她都不想看到枪。

一个子弹的速度,不是人体能抵挡的,这一枪下去,谁能挡得住,他要干什么?

杀了她?

“乔夏,我这样的人,你招惹了,就摆脱不掉。”穆凉看着她,微微一笑,非常的英俊,风度翩翩,“为什么招惹了,要半途而废。”

这像是交代为什么他要杀了她。

乔夏闭上眼睛,她从来没想过死亡,更没想过,死在穆凉之手。

不管多么痛恨,不管多么难过,她只想活下去,好好地爱自己,爱生活,她的家人都死了,她要好好活着,才对得起他们,这也是他们的心愿。

如今,她就要死在穆凉手上了吗?

“若是你不爱我,从此离开我,又不愿意寻求一个彼此都能安然相处的方式,那么…”穆凉缓缓一笑,枪口猛然对着她,乔夏脸色煞白,那一刻,她觉得死亡在靠近。

穆凉突然诡异一笑,“你在想什么呢?你觉得我会杀了你?”

“我不信!”乔夏心中涌起了一股执念,她不信穆凉会那么狠心地杀了她,就算穆凉再心理病态,就算控制欲再强烈,他爱她。

深爱着她,不管她说过多么令他难过的话,他从来没做过一件真正伤害她的事情。

这样的穆凉,她不信他会杀了她。

“正好,我也不信!”穆凉的笑意,似乎是带着一点宽慰,“我从不伤害你,因为我舍不得,我和你不一样,你可以肆无忌惮地糟蹋我,作践我,可我舍不得,就算你不爱我,我也舍不得动你一根头发,你瞧,穆凉这么没出息,他活着干什么呢?不如死了。”

他的枪口猛然调转,对着脑袋。

乔夏心脏差点停顿,一脸慌乱,眼神映着那只枪管,像是一团可怕的噩梦,她的声音尖锐得几乎变了声,“你要干什么?”

穆凉,你这个疯子!

“老婆,我来帮你介绍一下左轮手枪,这支手枪,能装六发子弹,如今,我就装了一发,没开一枪,就少了一个几率,你有六次的机会可以选择,是看着我死,还是喝下眼前这杯酒,彻底地失去记忆。”穆凉的语速非常缓慢,准确地说,像是用一种哄骗的语气在说话。

乔夏背脊爬满了冷汗,一片冰冷。

他怎么能,如此狠绝?

“穆凉,你怎么能…”他怎么能如此逼迫她,他怎么敢如此逼迫他,用他的生命,在逼着她做决定,这是什么选择题,她又陷入了穆凉和宝宝的选择中。

穆凉死,r宝宝死。

穆凉,你这样和尼古拉有什么区别。

可穆凉的疯狂,他会在乎宝宝吗?

他只在乎她。

乔夏心如刀割,慌乱茫然,她不愿意喝下这杯不知道掺和了什么东西的酒,或许会一辈子都失去孩子,就算没了记忆,孩子没了,穆凉一辈子也生活在内疚痛苦之中。

她这一辈子也永远都活在谎言之中,所有的痛苦,心酸,绝望都让穆凉一个人来承担,她一个人毫无知觉地享受着幸福,不知道他内心的悲痛。

这是一桩什么样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