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凌霄似乎也并没有非要追问的意思。见他不说话,小姑娘只是摸着下巴“唔”了一声,而后随即就轻声笑了起来——几乎就是在她笑起来的同一个瞬间,她翻了翻手。

她的动作太快,叶霖几乎看得有些眼花、根本不知道在那一瞬间她究竟是做了些什么,只能看到她似乎只是随意一翻手,掌心里忽然就出现了一只鸟。

一只木质的、精致的、栩栩如生的小鸟。

还没等他来得及思考那是什么,凌霄就又有了动作——她像是在不经意间随手将手里的那只木鸟轻轻一抛。

然后叶霖一下子就愣住了——那只木鸟居然挥动起了翅膀、就这么轻盈地飞了起来!

木鸟绕着他不紧不慢地飞了两圈,而后忽然间就落在了他的肩头。在他的肩头站稳之后,它回过头啄了啄自己的翅膀、似乎是在梳理着“羽毛”,而后很快又转过头来、用喙轻轻地啄了一下他的脸、张开翅膀扑棱了两下。

这是…在安慰自己?没来由地,叶霖心里忽然就跳出了这个念头。

他下意识转头去看凌霄。

小姑娘这时候已经又伸了个懒腰,索性转了椅子、歪歪斜斜地靠在桌边,撑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他。

见他也看过来,小姑娘一双凤眼带着笑意微微眯起、看起来显得越发狭长狡黠:

“这是我万花独有的木甲鸟。它看起来挺喜欢你的,那就送与你吧。”

“唔…”她说着顿了顿,似是在不经意之间随口道,“苦着脸也解决不了问题,笑一笑——至少大家都赏心悦目?”

叶霖似乎是根本没想到她会忽然关心自己、一时间有些怔忪,眉头却在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一下子就舒展了开来、甚至连嘴角忍不住有了几分弧度。

然而他很快就像是想起了什么、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努力板起了自己的脸好让自己显得严肃一些,沉声开口:“我今天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自称是省公安厅法医科的科长陈颀——我找人查了一下,身份和电话都没有问题。他让我转告你,两周前的命案破了。凶手是对面小区在建的新楼盘工地上的民工,欠了赌债还不起就想到了抢劫,没想到失手杀了人。人已经抓到了。”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这才又接着道:“他说——解剖验尸的结果、作案过程和你那天说的完全一样。”

凌霄没说话,只是微微歪了歪头、撑着下巴“哦”了一声。

她的反应实在是太过平淡,叶霖却死死地盯着她:“那天我来之前——你说了些什么?他为什么要特地告诉你案情?”

“那日…我只是简单查看了一下尸体和现场,之后给出了一些合理的推测罢了。”凌霄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句,一边伸了手、随手去逗仍然还站在叶霖肩膀上的木甲鸟——那鸟是木头做的、浑身上下严丝合缝,看不出究竟驱动它的能源和动力是什么。它似乎很喜欢凌霄,扑棱着翅膀去啄小姑娘伸来逗它的修长手指,一边还低着头用脑袋去蹭她的掌心,看起来居然像是——很享受的模样。

这东西聪明灵活得有些过分——智能的?叶霖一时间也有些恍惚,只是觉得小姑娘的手几乎就贴着他的颈侧、一低头就是她眉眼含笑的模样,衬着夜里的灯光,显得有一种少见的亲近和放松。

男人犹豫了一会儿,伸了手也想去摸那只木甲鸟——谁知那木甲鸟忽然间低了头、用力地在他掌心里啄了一下,随即却是又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

凌霄收回手,撑着下巴仰着脸看着木甲鸟在空中盘旋着飞了两圈,然后毫不犹豫地落了下来,落点是——

叶霖的头顶。

叶霖一下子有些发懵、没能反应过来,木甲鸟却已经不止是停在他的头顶、更是变本加厉地又在他脑袋上蹦跶着跳了两下,而后似乎是对他的脑袋满意极了,对着凌霄仰着头挥了挥翅膀,然后——

毫不犹豫地就在他头顶蹲了下来。

——那动作,就跟孵蛋似地窝在了他的头顶上。

相貌俊朗、满身精英气息的男人头顶上窝了一只木甲鸟,怎么看都滑稽得不得了——等到叶霖反应过来的时候,凌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阵地转移到了床上,这时候笑得简直恨不得就要在床上打滚了。

叶霖一瞬间黑了脸色,伸手就想要去把那只木甲鸟抓下来。谁知道那鸟居然是出乎意料地灵活,他才刚一伸手,它刷拉一下就扑棱着翅膀腾空而起、明目张胆地盘旋在他伸手够不到的地方。然后等到叶霖一收回手——它立时就又是一个俯冲下来,高高兴兴地蹲到了男人的头上。

如是反复了几次,被耍得团团转的叶二少心塞地最后一次收回手、黑着一张跟锅底似的的脸看向歪在床上恨不得笑得打个滚的小姑娘。

“我谷中机甲都有自己的思想,聪明极了。”小姑娘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活像是一只诡计得逞了的小狐狸,这时候努力地正了正神色,诚恳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亦无法操控。”

叶霖一时间也弄不清楚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死死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像是终于有些认命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神色如常地站起身来往门口走:

“很晚了,早点休息。我明晚和朋友在外面吃饭。”

说话间他正走到门口,似乎是微微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她:“你也一起去吧,也该出去走走放松一下。”

在哪里吃饭凌霄倒是都不怎么在意,见他既然开了口,也就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应了一声。

叶霖带上门、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才刚一关上自己的房门,就立时感到头顶一轻——木甲鸟已经挥着翅膀飞了下来、很快就落在了他房间的桌上。它梗着脖子在他桌上走了两步,然后停了下来、仰着脑袋看他。

“怪不得都说物似主人形,”叶霖“啧”了一声,伸手戳了戳那只鸟的脑袋、感觉好像自己就是在戳着睡在隔壁的那个小姑娘的脑袋一样,皱着眉低声道,“这嚣张的样子,和你主人简直是如出一辙。”

木甲鸟扑棱了一下翅膀、头抬得更高了,看起来居然像是有些得意的样子,显然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叶霖简直就被这一人一鸟闹得没脾气,看着它扬着的脑袋、有些认命地叹了口气,弯腰从一旁的抽屉里找了衣服准备去洗澡,关上浴室门的一瞬间却又忽然僵了一下。

刚才凌霄说:笑一笑,大家都赏心悦目——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调侃过的叶二少直到这时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些什么。

她的意思,是——他笑的时候,她觉得挺赏心悦目的?

男人无意识地勾了勾嘴角、微微扬眉,伸手打开了水龙头——那下意识扬眉的动作,意外地居然和凌霄有几分神似。

第10章 喝酒

第十章

喝酒

第二天傍晚,叶霖下班后回了家、接了凌霄出去吃饭——凌霄的适应能力好得惊人,像是坐公交车出门这样的日常小事其实早就已经是轻车熟路、没有任何问题了,但叶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不放心、执意非要亲自回来接了人才觉得安心。

两人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有人比他们先坐下了——是一男一女。

男人看起来约莫是要比叶霖稍大上一两岁,五官英挺、眉目肃然,哪怕是随意地坐着,这时候也是背脊挺直、坐姿端正,衬衣的扣子扣得严严实实、一丝不苟,就连衣领也平整得仿佛带着棱角。

他身边坐着的是个小姑娘,看起来和凌霄差不多大、都是十六七岁的模样,五官之间和那男人有五六分相似,只是比起男人的英朗刚毅要柔和得多了,倒是个极漂亮又娇俏的女孩子。

听见有人进屋的脚步声,两人同一时间抬了头——男人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小姑娘却是一下子就笑了起来,甜甜地叫了一声“叶霖哥”,然后似乎是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见跟在叶霖身后进门的凌霄时一下子顿住。

小姑娘轻轻咬了咬唇,有些迟疑地指了指凌霄问:“叶霖哥,她…是谁?”

“这是凌霄。”叶霖对着她笑了笑,而后回过头来、低声向着凌霄解释,“这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沈湛,这是他妹妹沈清,和你一样大。”

他说着微微顿了顿,又解释了一句:“沈湛现在在公安系统,你的户口本和身份证就是我找他办的。”

凌霄有些恍然地应了一声,对着那头的男人微微颔首:“多谢相助,有劳。”

沈湛没说话,只是同样也点了点头算作是应答。

凌霄也没把他的冷淡放在心上,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一边跟着叶霖坐了下来——叶霖订的是最小的包厢,桌子不过是一张四人桌而已。那兄妹俩本是相邻而坐,凌霄跟着叶霖坐下后,对面就是沈湛、另一边却是沈清。

凌霄微微侧过头,就见小姑娘正托着下巴、微微拧着眉头看自己,时不时地还偷偷把目光落在叶霖身上、来来回回地打量着。

那头两个男人已经有一搭没一搭地随口聊了起来,凌霄也不说话,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喝着、好整以暇地由着小姑娘打量自己。

片刻后,小姑娘终于没能沉住气、睁大了一双眼睛有些狐疑地开了口:

“你没有身份证和户口吗?怎么会要我哥哥去办?”

户口也就算了,这年头迁户口确实难办。可只要年满十六周岁,谁都可以、也应该自己去办身份证,有什么地方是需要沈湛帮忙去办的?

凌霄惬意地喝了口茶,而后淡淡道:“我是山里来的——山里与世隔绝,因而没有身份证,也没见过世面。叶霖心善,便收留了我。”

她说这话时习惯性地微微扬了扬眉、硬是带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风流与自负;说到自己“没见过世面”时,更是满脸的坦然。

原本正在和叶霖说话的沈湛一下子看了过来,冷厉肃然的脸上居然也有了几分意外和惊愕,微微皱着眉头、仔细地打量着凌霄。他破天荒地盯着一个小女孩儿看了半天,着实是没能从这个满脸惬意和自在的女孩子身上看出半点“没见过世面”的痕迹来。

他皱着眉收回视线的时候,就见叶霖正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虽然并不完全是她说的那样,但是…”叶霖似乎是想解释些什么,想了想后却又觉得有些无法反驳、只能叹着气道,“好吧…差不多就是她说的那样。”

说完他下意识地看了凌霄一眼,这时候少女正捧着杯子、弯着眉眼笑盈盈地看着沈清,浑身上下都自在极了,显得他刚才的那番话越发没有说服力——叶霖对上沈湛明显不相信的视线,有些自暴自弃地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一脸的生无可恋:

“先吃饭吧。”

沈湛显然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不过看得出来和叶霖的感情很好,两人谈话间有来有往、并不冷场。沈清性格活泼,一顿饭下来反倒是她说话最多。但她虽然活泼,却也很有分寸,饭吃了一半、兄长和叶霖谈起了正事的时候,她立时就乖巧地安静了下来、低着头专心吃饭并不打断。

不说话,就总要找点什么别的事做。沈清吃了口鱼,悄悄抬起头来、偷偷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那个几乎没有怎么说过话的女孩子,微微愣了愣后、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

凌霄面前空着的那只酒杯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倒了小半杯的红酒!

男人吃饭,总是多多少少要喝点小酒,所以一来就开了一瓶红酒不紧不慢地喝着。可——喝酒的只有他们两个男人,她和凌霄这两个女孩子、又是未成年,杯子里明明倒的都是果汁,怎么会有酒?

“你…”

沈清微微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开了口。可刚说了一个“你”字,却一下子就顿住了——凌霄轻轻“嗯?”了一声,一边端起酒杯随手晃了晃,一边已经微微侧着头看了过来。

这个叫凌霄的女孩子,手长得异常好看,端着酒杯轻轻晃着的时候,一下子就衬得手更白、酒更红了,好看得让她几乎有些晕眩;她“嗯?”的那一声拖得有些长、尾音微微上扬,再加上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的一双凤眼…

沈清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莫名地有些烫。

“你怎么喝酒了?”小姑娘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微微皱着眉小声嘀咕着,“喝醉了怎么办?”

凌霄举着杯子轻轻晃了晃、低头浅浅地呷了一口,不甚在意地笑了起来:“不必担心,我酒量——尚算不错。”

“谁担心你了?自作多情!”小姑娘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白了她一眼,末了又看了眼她杯子里的酒、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好奇,悄悄问她,“那个——好喝吗?”

凌霄看她一眼,微微倾过身凑得近了一些,对着她举了举杯子:“尝尝?”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有些蠢蠢欲动。

那头两个男人像是忽然间发现了什么,一下子齐齐转头看了过来——然后就见穿着黑色衣裙的少女脸色微红、带着微醺的酒意凑在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少女身边、笑盈盈地递过倒了小半杯红酒的酒杯。

粉色连衣裙的小姑娘有些跃跃欲试。

“清清。”沈湛沉声喊了一句。

沈清伸到一半的手嗖的一下缩了回去、乖乖巧巧地坐正了身子,有些撒娇地冲着兄长吐了吐舌头。

“凌霄。”叶霖也喊了一声。

凌霄扬着眉看了过来,半晌后才有些慵懒地收回手、不紧不慢地坐回原处,而后举起杯子神色自若地又喝了一口。

同样是喊了小姑娘一句,人家是立时就乖乖坐好、还撒娇卖萌,自己这就…变本加厉地又多喝了一口、这是完全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叶二少看了看别人家的妹妹,又看了看自家的姑娘,“人比人”之下只觉得心塞得不行、忍不住又皱着眉操心地唠叨着:“小孩子家家…”

喝什么酒…最后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凌霄忽然就抬眼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叶霖那四个字在嘴边拐了个弯、最终还是又咽了下去,叹了口气认命地问她:“好吧——觉得怎么样”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她念了两句后微微一顿,低头又看了看自己的酒杯,随即仰头又灌下了一大口,这才笑着又随口扬声接了下去,“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酒是好酒,可惜——不是夜光杯。”

叶霖和沈湛立时就是一怔、视线齐齐地落在她的身上——她似乎只是随口念了首诗、语气里带着微醺的醉意和漫不经心,可念到最后两句的时候,却像是带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轻狂、豪气、壮烈、甚至是杀气——都在那像是随口吟出的两句诗里。

沈湛微微皱了皱眉、再一次仔细打量起这个十六岁的女孩子。

叶霖沉默了片刻,忽然也叹了口气、居然是出乎意料地体贴:“你要是想要,我可以替你找来。”

——别人念这首诗,或许只是随口一说,可她不一样:她上过战场、见过也许他们一生都无法想象的壮烈和惨烈。

凌霄似乎是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摇了摇头:“不必了。酒之优劣,只在酒本身,并不因酒杯而判。佳酿名杯,自是锦上添花;如若没有——美人纵是蓬服垢面,亦不掩天姿国色。”

“酒是好酒——便已足够。”她说着笑了起来,举起酒杯对着两人遥遥致意,“当浮一大白!”

说罢——一饮而尽。

她说话间已经接连喝了好几口,杯子里剩下的酒并不算太多——但也不算太少,至少也是寻常三四口的量。这时候她仰着头一饮而尽、没有半分犹豫,转眼间酒杯就已见了底。

她收回酒杯放到桌上、随手又拿起酒瓶倒了半杯——半杯红酒喝完,她唇色越发殷红、脸上也泛起了几抹绯色、眼底带着微醺的酒意,但眼神却还是一片清明。

凌霄给自己倒完了酒,微微一侧头就看见沈清正有些呆呆地看着自己、懵然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好笑——她也没硬憋着,当即就笑了起来,抬手给小姑娘喝了一大半的杯子里再一次倒满了果汁。

小姑娘一下子回过神来,莫名地红了脸、有些手忙脚乱地埋头喝了一大口果汁。

第11章 公主抱

第十一章

公主抱

这顿饭吃得还算是宾主尽欢。

凌霄喝了不少酒、白皙的脸上泛着的粉色昭示着她微醺的酒意,不过神色还是一片清明,显然“酒量尚可”并非虚言。

两个男人都喝了酒、不能开车,这会儿正让酒店找了代驾、带了人去停车场取车。

凌霄和沈清站在酒店的大门口等车。

这时节的夜里还有些春寒料峭,沈清只穿了件连衣裙和薄外套,站在门口被风一吹,下意识地就瑟缩了一下。

下一刻,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就落在了自己的肩上——沈清抬眼,就看见身旁的凌霄已经没了原先的外套、这会儿就只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袖衬衣和及脚踝的长裙。

没有了那件白色的外套,这时候她全身上下就都是清一色的黑,在这夜色里却居然没有显出半点阴郁来;衬衣的袖口没有扣上,衣袖似乎是被她随手挽起来了几分、露出她修长白皙的小臂——不止半点都不阴郁,她穿着一身黑色、在这夜里看起来居然是…

光风霁月。

是和黑暗、阴郁完全相反的一个词。

她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好一会儿,沈清才像是终于慢慢地从发呆里回过了神来。意识到自己身上披着的是别的人的外套,她急急忙忙地就想要脱下来还给她,谁想才刚一动、肩膀就被一只手按住了。

肩膀上传来的力道并不大、她也半点都不觉得疼,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怎么都挣脱不了。

“更深露重,披着吧,勿要着凉。”凌霄对着她笑了笑,不紧不慢地收回了手。

沈清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本能地拢了拢外套把自己裹住,侧着头看了眼凌霄、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她:

“你…现在住在叶霖哥那里吗?”

“嗯?”凌霄似乎是有些意外她会问起这些,侧头看了她一眼,就见小姑娘脸色微红、看向自己的视线里带着一股莫名的纠结和复杂之意。凌霄微微偏过头想了想,忍不住就低低地笑了一声、随口应了一句,“嗯。”

话音刚落,就见身旁的小姑娘娇俏的一张脸一下子就几乎皱成了个包子、神色里满是苦恼。

凌霄也不说话,只是笑了笑,很快就转过了头去。

叶霖和沈湛很快就回到了门口,两个女孩子各自上了车、四人相互道了别回家。

叶霖坐在车后座上,微微侧过头看向一旁的凌霄。

凌霄侧头看着车窗外,似乎是有些出神。

“在想什么?”叶霖低声问她。

他也喝了不少酒,虽然没醉,可酒意到底还是让他比平时放肆了不少——至少在平时,他不会问凌霄这样的问题。

他们从不曾言明、却也总是不约而同地——不去窥探对方的私事。

喝了酒的凌霄却好像比平时还要好脾气一些,闻言并不生气,只是扬了扬眉、不甚在意地随口答了一句:“不知道,大约是——想家吧。”

叶霖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凌霄也没在意,撑着脑袋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直到车开进了小区、停在了叶霖公寓的楼下,她回过头正打算叫叶霖下车,却一下子愣住了——

一旁的男人正闭着眼睛、安静地靠在椅背上。

——大概是这几天工作有些忙、今天又喝了酒,居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我们到了,你回去吧。”凌霄对着转过头来看向自己、明显在向自己征求意见的代驾点了点头、又付清了钱,直到见他下车走了,这才侧过头又看了看仍然还在熟睡着的叶霖。

他眼下的青色在车里暖黄的灯光下显得异常显眼,显然是最近过得并不轻松惬意。

凌霄探着身子向前、学着叶霖平时的动作熄了火取下了要是,而后坐回原处、偏着头、盯着还在熟睡的男人考虑了一会儿,很快就有了决断。

——推开车门,却并没有叫醒男人,只是自己下了车、站在原地往四下里都扫视了一圈。

这时候天色已晚,小区管理严格、向来没有什么闲杂人等出入,四下无人、周围一片安静。

凌霄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身体,弯了腰探着身子回了车里、伸了手,然后——

干脆利落地就把叶霖抱了出来、锁上车门、神色自然地抱着人大步上了楼。

叶霖最近的日子并不轻松——或者说,他的日子从来都没有轻松过。他今年二十三岁、毕业才不过一年,父亲现在交给他的虽然只是叶氏旗下的一个子公司,但他毕竟还太年轻、想要服众也不容易。

白天的神经绷得太紧,晚上喝了酒、放松下来后就格外疲倦,再加上…身边好像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花香,让他不自觉地就安定了心神,不知不觉间居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之间他觉得睡前闻到的那股花香好像是慢慢地变得清晰了起来,不再是原先的似有若无,却依然清甜幽静得让人心安,周身好像还有一股熨帖的暖意围绕着自己、让人格外放松…

叶霖有些依依不舍地慢慢睁开了眼睛,然后一下子就对上了一张精致又熟悉的眉眼。

男人的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你醒了?”视线终于和那一双凤眼相对,少女轻软的嗓音自头顶响起,平静得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确实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怎么可能!叶霖看着小姑娘近在咫尺的眉眼,低下头又看了看自己腰间的手和明显离地面腾空而起的距离。

很好,不止被个小姑娘抱了,而且还是个标标准准的公主抱!

叶二少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张俊脸上也不知道该说是泛着红还是黑得能滴出墨来,咬着牙沉声道:“放我下来。”

短短四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凌霄点点头“哦”了一声,见他醒了也不多说些什么,只是随手就把他放了下来、找出钥匙轻车熟路地开门进了屋,神色如常地打算洗漱休息。

叶霖关上门,黑着脸看着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的小姑娘,良久后到底也还是只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摇着头无奈地叹了口气——鼻尖好像还能闻到刚才那种让人心安的花香,似有若无。

家里虽然多出了一个人,但相处得还算是愉快——当然,是如果撇开那些偶尔发生的、让叶霖每每都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的小插曲的话,比如说——那天的那个公主抱。

凌霄聪明、用功,适应良好,而且难得的是还很识趣——从来不会追问和窥探他的私事。有了这样一个“室友”,日子好像也渐渐变得有趣而生动了起来,不再和以前一样是日复一日的一成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