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安静一下,刚才开了会,我有几件事要说一下。”

沈清人缘不错,这话一出,教室里很快就开始安静了下来、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开始回到自己的座位。

凌霄盖上笔盖,看了看自己刚刚涂过的那张纸、屈指轻轻弹了弹,伸手递给了前座的女生。

“给我的?”秦晓兰有些诧异地压低声音、悄悄问了一句,然后在凌霄含笑点头的目光里低了头去看,登时就弯了眉眼——不大的一张白纸上,赫然画着一株兰草。

她不懂国画,就是单纯地觉得——好看极了。

“咳咳!”似乎是察觉到了这边两人的窃窃私语,讲台上的小姑娘立时就看了过来、用力地咳嗽了两声——凌霄向后靠了靠、斜斜倚着椅背,而后抬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保证自己不再讲话,这才让讲台上的沈清收回了目光。

“大家都知道的,又要到艺术节了。今天下午的班会课统一到大礼堂看开幕式,闭幕式是十二月二十二日。”沈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会议笔记,有条不紊地一一通知着,“和去年差不多,每班要求歌唱类、舞蹈类、语言类和特色类各出一个节目,评比后优秀节目会在闭幕式的时候上台表演。摄影、书法、绘画、乐器都是个人比赛,但是最后的获奖情况也会算进班级的总分。”

“不过今年的书法和绘画比赛做了一点调整。初赛是每班统一上交作品——想参加的同学下周五之前把自己的作品交给我,我会一起交到学生会。至于决赛——今年的形式是当场画画和书写,将会作为闭幕式上的一个节目,然后也是当场评分和颁奖。有意向的同学可以早点开始做准备了。”沈清说着,微微顿了顿,而后又像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又补了一句,“对了,今年艺术节的主题是——韶光。”

沈清说完大致情况,干脆利落地就下了讲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倒是她后座的许宸远站了起来:

“今天下午放学以后班委都稍微留一下,我们简单开个会吧。大家都知道高三除了每年的毕业大合唱、其他都是不参加表演的。这次是我们最后一次参加艺术节了,希望能留下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回忆。”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却是一下子就调动起了大家的积极性。

凌霄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这个看似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的少年,却是很快就被回到座位的沈清拍了一下肩膀:

“你刚才给晓兰什么东西了?我都看见了!”

“没什么,”凌霄收回目光,笑着摇了摇头,“信手涂鸦罢了。”

谁知沈清却是一下子就鼓起了腮帮子:“认识这么久了,你都还没送过我你画的画呢!”

凌霄被她话里的酸味和不满逗得哑然失笑、摇着头拿起了那支软头笔,不过是刷刷几笔、片刻间就已经把纸递了过去——一丛俏丽的写意桃花跃然纸上。

沈清这才像是终于满意了,接过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而后小心翼翼地放好,随即抬起头来看她、目光炯炯:

“凌霄,艺术节到啦!你考不考虑——大显身手一下?”

第22章 三更合一

第二十二章

请客

沈清记性好,清清楚楚地记得,当初凌霄可是亲口说过——在他们那里,琴棋书画都是必修课的!

凌霄倒也没有拒绝,撑着下巴“唔”了一声问她:“你想让我参加什么?”

“书法、绘画…”沈清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乐器,嗯…要不还有特色?”

凌霄看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转着笔长长地“哦”了一声,笑着挑眉问她:“那我全包了好不好?”

“真的?”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猛点脑袋,“好啊好啊!”

凌霄终于是没能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一时间也没顾得上答话,有人却是实在看不下去了——

“书法和绘画是个人比赛、每班不限人数,参加的人越多越好。至于其他的——都是代表班级比赛,还是要先经过全班商讨的。”

许宸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板着脸插话。

“我知道,就是说说而已,再说凌霄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这么多。”沈清被他堵了一句,登时就不高兴了,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小声嘀咕着,“你不就是去年乐器比赛比我分数高了那么一点点么?唱歌啊舞蹈啊什么的就算了,有本事比乐器,我家凌霄一定分分钟完爆你!”

面无表情的少年看了凌霄一眼、伸手揉了揉眼角,似乎是正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似的。

凌霄倒是有些好笑:“对我这么有信心?”

小姑娘猛点脑袋。

“就我的记忆而言——”凌霄转了转笔,微微拉长了声音,“我似乎并没有在你面前演奏过什么乐器?”

小姑娘对她这简直要爆表的信心到底是怎么来的?

似乎是没想到凌霄会透露出这样的信息,班长大人愣了愣,脸色一下子就更黑了。

沈清挺起了胸膛、满脸的理直气壮:“是你自己说——琴棋书画什么都精通的!”

“那你就信了?”凌霄笑着问她,神色未变、目光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一下子就深邃了起来。

“信啊!”小姑娘理所当然地点头,“你虽然…嗯,不那么谦虚,不过从来都不会说大话的。凌霄什么都厉害!”

凌霄一愣,忽然间放声笑了起来——不是那种含蓄的轻笑,而是几乎有些不顾形象的、毫无顾忌的哈哈大笑。

教室里几乎是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了过来——她这么全无形象地笑起来,却似乎半点都不见粗鲁,反倒让听着的人都跟着觉得心神畅快了起来。

穿着黑色衣裙的女生身形纤细、容貌昳丽——却是眉目疏朗,萧疏洒脱。

“谢谢你。”凌霄笑够了,难得地正了正神色,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被人无条件地信任着,毫无疑问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沈清似乎是一时间还不太明白凌霄为什么要向自己道谢,只是见她好像很高兴的模样,忍不住也弯着眉眼笑了起来。

作为叶霖的助理,施骏发现今天的顶头上司有些反常,也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频频走神——事实上,这半年来,他已经不止一次像这样想着想着就出了神了,而且还频频去看自己的手机,也不知道是想打电话还是在等着什么电话。

毕竟是太子爷、而且也没有耽误工作,施骏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多嘴,只是在下午送报表进来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叶霖看着手机、露出了一个笑来——笑里微微带着几分诧异,又像是有些惊喜。

总之就像是——原本略有些低落的心情好像一下子就好了起来似的。

叶霖今天确实有些心不在焉——凌霄去上学了。

这是凌霄第一天上学,叶霖有些担心——哪怕理智明知道凌霄根本就不需要他的担心,他却也还是不由自主地走了神去想“她在学校习惯吗?”“和同学相处得好吗?”“上课跟得上吗?”“会不会觉得学校里上课太拘束了?”等等等等。

——俨然就是个操心女儿的更年期妇女。

叶二少表示心情有些不太好,尤其是——他这么担心她,可都一直到中午了,别说是电话、她就连条短信也没有来过。

不过好在凌霄总算还是没那么没有良心——下午的时候终于来了短信,说是在学校待得很不错,今晚请他吃饭、算是感谢他的帮忙。

叶二少忽然就觉得心情一下子就轻快了起来,又看了看那条短信、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把自己才刚打上去的各种“关怀”全都删了个干净,矜持地恢复了三个字:

“知道了。”

下午五点半,叶霖踩着点准时下班。

上下班的高峰时间路上总是堵得厉害。叶霖有些烦躁地停在许久都没有挪动过的车队里,皱了皱眉到底还是找出手机给凌霄发了短信、告诉她自己可能还要挺长一会儿才到、让她饿了的话就先吃饭。

凌霄很快就回了短信——

“不急。等你吃饭。”

叶霖因为烦躁不耐而皱起的眉头忽然就舒展了开来,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唇。

然而在叶二少紧赶慢赶地终于到达越好的饭店、伸手推开了小包间的门的时候,脚下原本有些急切的大步忽然间就顿住了——包间里,并不是只有凌霄一个人,沈清和宋蘅居然也都在,这时候正一左一右地坐在凌霄身边。

三个女孩子正头碰头地凑在一起,也不知道究竟在聊些什么,但却都不约而同地对刚进门的叶霖视若无睹——说是视若无睹也不对,这三个人也许真的是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他进来了。

“咳咳!”叶二少用力地咳嗽了两声增加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咳嗽*”还是很有效的——三个女孩子同时抬了头看了过来。

“你来了?”凌霄对着他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她对面的那个位子,“坐吧。路上很堵?”

“高峰时间难免的。”叶霖回了一句,眼看着凌霄身边的位置都已经被人占据了,也只能认命地坐在了她的对面,看着三个亲亲热热的女孩子,状似不经意间随口问着,“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叶霖哥,凌霄今天给我画了幅画呢!”沈清毕竟是和叶霖熟悉,这时候叫了人,跟献宝似的拿出了凌霄白天在学校给她画的那一小幅桃花,满脸的得意。

那边宋蘅也对着叶霖点了点头、秀气地轻声笑了起来:“凌霄区别待遇、我吃醋了,刚才就也给我画了一幅。”

凌霄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看了眼宋蘅手里那显然是随手从本子上撕下来的一张纸、笑着解释:“这是杜衡。”

叶霖坐在原地、神色如常地看了那两幅画一眼,似乎是并不怎么感兴趣、很快就移开了目光,淡淡道:“菜点过了吗?点过就上菜吧。”

凌霄应了一声、喊了服务员,很快就陆陆续续地上起了菜来。

“我在学校一切都很顺利,”饭吃到一半,凌霄忽然停下了筷子、难得认真地正了神色,“这些日子多谢你们的帮忙。”

沈清似乎是微微愣了愣、全然没想到凌霄今晚的请客是这样的原因,有些手忙脚乱地摇着头举起自己的杯子;宋蘅毕竟是年长一些,虽有些惊讶却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温柔地笑着摇了摇头;这晚上格外沉默、似乎心情并不怎么好的叶霖抬眼看了过来,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间就伸了手。

两个女孩子都不会喝酒,叶霖开了车不能喝酒——三个人喝的都是果汁,凌霄本是一个人点了瓶酒不紧不慢地喝着。

叶霖忽然伸了手拿过酒瓶,在自己已经喝完了果汁的杯子里倒上了半杯酒,而后和她碰了碰杯、仰头喝下。

叶霖喝了酒不能开车,一行人找了代驾——刚好坐满一辆车。依次送了沈清和宋蘅回家,叶霖和凌霄最后到家的时候也已经不早了。叶霖进了门、有些疲惫地坐在沙发上,伸手松了松自己衬衫的衣领和领带。

凌霄给他调了杯温热的蜂蜜水解酒。

叶霖伸手接过却并没有马上喝,而是抬起头、盯着她仔仔细细地看了许久,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你给她们都画了画。”

“只是恰好有时间、信手涂鸦之作罢了,”凌霄笑了一下、语气是难得的温和,“喝了蜂蜜水,早点洗澡休息吧。”

叶霖张了张嘴似乎是有话要说,片刻后却终于还是一言不发地闭上了嘴,低头迅速地喝完了蜂蜜水、“嗯”了一声站起身来往自己的房间走。

他进了房间、转过身正准备关上房门,却不期然地一下子就撞上了凌霄的视线。

男人动作微顿、沉默着看她。

凌霄忽然弯了眉眼——她身上的自负和狂意好像在这一瞬间忽然就全数消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他几乎没有在她身上见过的温柔。

“叶霖。”她轻声喊他。

叶霖应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谢谢你。”她顿了顿,而后又轻声道,“我很抱歉。”

她说完,也不等叶霖答话,就已经毫不犹豫地径自转过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叶霖在原地沉默着站了一会儿,关上了房门。

第二天一早,睡意惺忪的叶霖打开房门——凌霄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去练功了,今天早晨照旧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只是他彻底拉开房门后,却是忽然间愣了愣——

他的房门上,贴着一张纸——是一幅画。

画的是一幅山水——是烟雨中的江南山水,小桥流水、草木繁盛、细雨蒙蒙。

不同于昨天话给沈清和宋蘅的两幅“涂鸦”,这一幅显然用心了太多,少了她昨天那两幅画的随性不羁,多了几分少见的温柔;就连落款、印章都是一应俱全。

叶霖小心地揭下宣纸走进客厅——桌上的早饭还冒着雾蒙蒙的热气。

第二十三章

八百米

周二下午的第二节是体育课,不过并不是全年级的选修,仍旧还是以班级为单位、全班统一上课。

才刚到了中午、吃完午饭以后回到教室,沈清整个人都蔫蔫儿的、耷拉着脑袋趴在课桌上,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生无可恋”的气息。

凌霄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清小姑娘哀嚎了一声,转过身一下子就扑进了凌霄的怀里——半年的时间早就足以让她和凌霄熟悉到全无顾忌了。

她本来就是活泼单纯的性子,虽然因为从小娇惯儿难免有些任性,却始终都还是懂事有分寸的女孩子。每每看着她,就让她想起从前谷中的师妹们、甚至是小时候的自己——万花谷虽然不是与世隔绝,却也一直像是一个世外桃源一般,风景秀丽、师长慈祥、同门友爱…因年纪小而还未获准出谷的孩子们总是受到着所有人的疼爱、无忧无虑,直到养成了满身的任性和自负。

等到后来,就是踏足谷外山下那风起云涌、诡谲莫测的江湖——少年子弟终于也在江湖中渐渐成长、直至老去;再后来,就是连年的战乱、兵连祸结——将军尚且百战死,寻常子弟又有几人能平安归来?

或许是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便寄希望于身边的人——凌霄对于沈清,好像总是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温柔和耐心。这时候见她毫无顾忌地扑进自己怀里,凌霄也不生气,摸了摸她的头顶好脾气地问她:

“怎么了?”

凌霄的怀里暖暖的、好像还带着一股好闻的花香。小姑娘抱着她的腰蹭了蹭,埋着头闷声道:“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

凌霄也不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她的“漠不关心”显然让沈清更加沮丧了,抬起头有些哀怨地看了她一眼、鼓着腮帮子、声音恹恹的:“上个礼拜老师说今天要测八百米的。她说趁现在天气正好不冷不热…”

她说着微微停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沮丧地又补充道:“我从初中开始八百米就没及格过…每次刚跑了半圈就累得不行了。好不容易跑完就跟没了半条命似的、而且还及格不了!”

“我也好不了多少,每次最多就是刚刚及格。”前排的秦晓兰回过头来、心有戚戚焉地插话道。

如今的八百米,就是将近二里路1。凌霄在心里换算了一下这段距离的长度、估摸了一下自己若是不用轻功要花多少时间跑完,而后想了想又问:“多少时间及格?”

“四分钟之内吧?不知道,反正不管是多少都及格不了。”沈清显然是已经自暴自弃了。

凌霄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再追问,只是摸着小姑娘的脑袋给她顺毛。

下午第一节课是一点半开始,一节课的时间是四十五分钟。两点一刻下课铃响起、老师出了教室,沈清就趴在桌子上“挺尸”、一步都不想再动了。

“去操场上课了。”凌霄弯了腰喊她。

小姑娘捂住耳朵、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凌霄也不生气,想了想、又俯下-身低头凑近了些,轻轻笑了一声:“再不起来,我就抱你下去了?”

她明明都已经捂住了耳朵、听别人的声音都朦朦胧胧地小了许多,可是凌霄却好像根本就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声音清晰得像是就贴着耳朵响起、让她想装作没听到都不可能。而且她凑过来、带着笑柔声说“我就抱你下去了?”的时候,声音好听得简直…好像连耳朵都要怀孕了!

沈清终于没法再自欺欺人下去,红着脸抬起头,就见凌霄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去…就去。”沈清鼓着腮帮子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到底还是妥协了。

“别怕,”凌霄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保证你及格。”

沈清一下子就愣住了,一双眼睛猛地就亮得几乎能放出光来、仰着脸眼巴巴地看着她:“真的?”

凌霄但笑不语。

她不说话,可沈清对她好像有一种没来由的信任感。她只是这么随口一说、再也没了后续,小姑娘却莫名地一下子就相信了,像是忽然来了精神、猛地就蹿起来凑到她跟前、挽住了她的手臂:“那我们去上课吧!”

凌霄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也就由着她撒娇卖萌、并不拒绝。

男女生是分开上体育课的。带女生这边的也是个女老师,看起来约莫是三十岁的样子;大概是因为工作的原因,皮肤是比寻常女性要略深一些的小麦色,身形匀称、看起来颇为专业。

一圈的慢跑热身之后,老师带着女生们为接下来的八百米做着拉伸和热身准备、避免因为骤然的剧烈运动而拉伤肌肉。

沈清排在凌霄的前一排,一边压着弓步一边频频回头去看凌霄——她到现在都还没说究竟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及格呢!

只是凌霄却似乎是并没有向她解释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认真做着热身。沈清撇了撇嘴,却到底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小伙伴、没有再多问。

五分钟后,五班的女生们统一站在了八百米的起跑线上。

老师一手捏着秒表、一手扬起:“各就各位——”

所有人身体微微前倾、全神贯注。

“跑!”扬起的手瞬间落下。

近二十道人影就这么在跑道上同时奔跑了起来。

一整个班的女生,跑步速度自然是有快有慢。不过像这样距离的中长跑,最后的耐力也是很重要的,开始的时候通常都不会用尽全力。因此虽然沈清和秦晓兰毫不意外地还是落在了最后几个,但和跑在第一的姑娘距离也并不太远。

凌霄不紧不慢地跑在中间位置。

刚起步的时候还是差距不大,半圈过后“先头部队”却是已然渐渐和跑在最后的人拉开了一段明显的距离。凌霄耳力极好,能清晰地听见身后不远处,沈清的脚步和呼吸声已然开始变得沉重、急促和紊乱了起来。凌霄想了想,忽然回过了身去。

然后她伸出了手。

沈清这时候已经是几乎连话都说不了了、只能勉强抬起头看她,精致的小脸上已是涨得一片通红。

凌霄叹了口气,索性自己退了几步、然后抓住了她的手。

“这没用,以前…也有人带我跑,但还是没用。你别…”沈清大大地喘了几口气、好不容易勉强能说上一句。一开口只觉得喉头已经是带着几分猩甜的味道。她顿了顿、又喘了几口气,正要叫凌霄别管自己、不要白费力气,却忽然间住了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有一股莫名的温热气息从凌霄握着自己手的掌心处传来、然后一点一点弥漫到了浑身上下——她早就已经跑得浑身大汗,可这股热气非但没有让她觉得更热,甚至在它流向四肢百骸的时候带来了一股异常熨帖的凉意、好像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让她舒服得简直忍不住喟叹一声。

好像一下子就又有了力气,就连脚下的步子也变得轻盈了起来似的。

沈清瞪大了眼睛,有些诧异地看向凌霄。

凌霄微微扬眉,另一只手竖起食指凑到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万花武学,心法有二。其一为花间游,雄浑锋锐,点穴截脉、生死立判;其二则为离经易道,论中正平和、催发生机,再无能出其右者,配合万花的医术及太素九针,即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

凌霄素来是个好学生,其实并不想轻易作弊。只是见沈清蔫蔫的样子实在是可怜巴巴极了,到底还是心软了,给她输了些离经易道的内力,助她催发生机、激发潜能、温养经脉。

沈清虽然单纯,可是却极聪明。一见凌霄这噤声的动作,当即就知道她一定是用了什么特别的办法、立时就抿住了嘴唇猛摇头、示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凌霄笑了笑,带着沈清加快了脚步,很快就赶上了在前头不远处的秦晓兰。

凌霄微微犹豫了片刻——她和沈清已经认识了许久、熟悉她的为人,这才敢毫无顾忌地给她输了内力。但秦晓兰却毕竟是昨天才刚认识…

凌霄有时候觉得,“少年子弟江湖老”大概真的是自己的写照。就像现在,她没犹豫多久就有了决断——她跑上前、伸手拉住了已然是跑得面红耳赤、步履沉重的秦晓兰,却只是对她笑着鼓励道:“加油!就快到了,我带着你跑!”

却没有给她输半点内力。

凌霄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警觉机敏还是算心肠硬,但她也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感慨纠缠太久——她做出的决定,不敢说对错,至少至今为止都不曾有后悔过的。

饶是沈清有了凌霄内力的相助,可毕竟是向来缺乏运动,八百米跑完、在听见老师报出“三分五十”的成绩时,也还是一下子松了浑身的神经、脚下一软踉跄了一步险些摔倒。连她都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全程几乎是被凌霄拖着跑完的秦晓兰了——刚过重点就险些一屁股跌坐下来、半步都迈不开了。

凌霄眼明手快地一手一个把两人都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