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借机除掉周女史呢?还是要秉公处置?明珠反复掂量了很久,终于拿定了主意,看向宇文初道:“殿下,这件事我想亲自处理,您看如何?”

“这本就是内院的事,王妃请随意。”宇文初对着她做了个“请”的姿势,表示自己不干涉。

明珠朝他微微一笑,再收了笑容,端严地道:“今日这事儿牵扯极广,不能光凭着你们的一面之词就说谁有罪,谁无罪。莲生也别把我们都当傻子,凭着你一个丫头,你不能做下这么大胆的事。按着规矩来,查!查清楚了,不论有罪的,无错的,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求情这种事就不要找我了,我这个人虽然心软,却不会纵恶的。没有犯错的冤枉不了,犯了错的也别想逃过!就这样吧。”

宇文初半闭了眼睛,似是快要睡着了一般的,唇角却愉快地勾了起来,这是他所喜欢的傅明珠,不凭喜恶借机夺人性命,也不会因为一时心软放走本该被惩罚的恶人,赏罚有度,才能长久服人。她简直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合适得不得了。

第273章 你要努力

李全新把周女史和平女史等四人直接带了下去,至于要怎么处罚她们,那又要等到事情的真相全部查明才能出结果了。

事情告一段落,余下的美人们却没有谁觉得松了口气,原因无它,周、平二位女史最早入府,身份超然,在她们这群人里一直都是很特殊的存在。特别是周女史尤其不同,大家都知道她知书达理,很得殿下和太妃娘娘的赏识信任,她平时又会为人,谁有什么急事难事都爱找她,她总是力所能及地帮忙,并不像平女史那样爱酸爱掐尖。

就算是新王妃入了府,又提拔了苏籽和苏叶姐妹俩,大家也还是隐隐以周女史为首。虽说筹办宴席一事中,大家都被掏空了口袋吃了亏,但也有人同情周女史,觉得新王妃太过分的。原因无他,只因为大家都是可怜人,见不得新王妃一个人得意。

如今可好了,领头羊一样的两位女史内讧,然后全都倒了霉,就算是勉强能保住女史的职位也是从此没了和王妃竞争的本钱。王爷摆明了就是要给王妃撑腰,摆明了就是要把她们这些人的性命全都交给王妃握着,那她们还能怎么办?不服气,那就是死路一条。因此这府里,真正是王妃一家独大了,谁也不敢不从,谁也不能不从。

明珠看着座下这一群宇文初养的“羊”,她们神色紧张,目光躲闪地挤在一起,胆子小的已经是要哭了。便道:“大家都散了吧。我和殿下都不是刻薄之人,只要大家安分守己不要生事,总是衣食无忧的,安全无虞的。”想了想,又提醒李全新:“虽然出了纰漏,但大家还是尽了心的,早前我说过的话还是要算数,该赏的东西还是要赏下去。”

既然还有赏,那就是和她们这些人没关系了。众美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苏籽和苏叶姐妹俩趁机站出来夺了领导权,领着她们给明珠和宇文初行礼道谢,再安安静静地退了下去。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个道理还是宇文初教给她的呢。明珠对众美人临去前的表现比较满意,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娇滴滴地对着宇文初道:“累了,殿下陪我回去歇一歇呗。”

二人上了肩舆,慢悠悠回到迎晖堂,两个人都懒得说话,歪在榻上躺了好一会儿,宇文初才道:“闲着也是闲着,何不焚香烹茶,你我夫妻二人对坐品茗?”

明珠要回报他把周、平主仆四人扔进水里为她撑腰,又为她的父兄正名的情义,当即弹身坐起,洗手焚香为他烹茶。

氤氲的水汽袅袅升起,将宇文初幽深黑亮的眼睛浸润得更加黑亮,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着漂亮的天青色汝窑茶壶,从容优雅地给明珠倒了一杯茶:“今日之事,王妃怎么看?”

一个大男人长着这么一双漂亮的手干嘛?明珠嫉妒地盯着他的手,再绝望地看看自己那双既肥且白,还长着肉涡的小胖手,有些自卑地悄悄把手藏入袖中:“坦白的说,我当然是很生气的啦,不过想到殿下估计比我还要生气,所以我忍了。”

宇文初并不否认:“的确,我非常愤怒。”

明珠趴在茶桌上看着他:“若是我当时没有阻拦殿下,殿下会怎么办呢?”

宇文初刮了她挺翘的鼻头一下,淡笑着道:“我会杀人。”

他虽然笑得云淡风轻的,明珠却觉得他是在说实话,而且她压根就不怀疑他的话,忍不住带了几分娇俏道:“殿下以后别刮我的鼻子啦,本来就没你的高,再把它刮平了怎么办?”

宇文初这才撩起眼皮子看她一眼,嫌弃地道:“你不说我还没发现,果然你这张脸上就数这鼻子长得最不好看了,真是可惜。”

她长得不好,自己可以嫌弃说笑,但被人这么当面挑剔就不同了,特别那个人还是宇文初。明珠顿时不服气起来,不高兴地噘起嘴道:“我的鼻子哪里长得不好啦?虽然不高,但也不矮,这叫增之一分嫌高,减之一分嫌矮!恰到好处,恰到好处,知道么?”

宇文初盯着她的鼻子认真地打量了一会儿,轻轻摇头,低下头又不说话了。

什么意思啊?明珠忍不住,伸手去揪他的衣袖:“殿下说我的鼻子长得不好看,那您倒是说说谁的鼻子长得比我的好看?”

宇文初一本正经地道:“没我的好看。”

什么?明珠顿时怔住,甚至忘了收回自己的手,就那么紧紧地抓住他的袖子,仰起头盯着他的鼻子看。嗯,的确是长得蛮好看的,生在这张脸上再恰当不过了,无比的契合,真正是增之一分嫌高,减之一分嫌矮。她沿着他的鼻梁一直往上看,撞进一双幽黑深邃的眼睛里去,那眼睛里仿若有两个深深的漩涡,陷进去了就逃不出来,她的手越抓越紧,气息也渐渐不稳,一点薄红自耳根下慢慢升起,渐渐氤氲了脸颊。

“如何?”宇文初的眼睛里露出几分笑意,低沉微哑的声音犹如一把轻柔的羽扇,自明珠的心间缓缓刷过。

明珠陡然回神,猛地将手松开他的袖口,不客气地道:“哪有这么自夸的人?真不要脸……”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几不可闻,因为觉得自己之前盯着他看的傻样儿十分丢人,便将脸转开望着窗外,窗外暮色正起,华灯初上,一颗明亮的星星正在天际闪闪发光,木犀的馥郁甜香若有若无地飘散过来,实在是个好极了的傍晚。

一只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宇文初轻轻靠过来,与她耳鬓厮磨,跟着她一起看向天边那颗闪闪发亮的星星:“若只是让那些使得你不高兴的人倒霉,那并不难,难的是让你真正如意轻松。所以你要努力。”

“我若不努力,殿下会嫌弃我吗?”明珠回头看向宇文初,他和她近在咫尺,呼吸相缠,她甚至于有种错觉,他长而密的睫毛在翕动之间刷到了她的脸颊上去,让她觉得酥酥麻麻,想要用力推开,却又生怕折断了这羽毛一样的睫毛,想要不看,却又舍不得。

第274章 温软

“王妃怕我嫌弃吗?”宇文初慵懒地侧卧在榻上,温柔地看着明珠笑,轻拍身边的褥垫:“过来躺着。”

明珠听话地在他身边侧卧下来,不说自己怕不怕他嫌弃自己,只诚恳地道:“殿下,我虽然脾气不大好,人也有点娇气,但我心肠一点都不坏,也不恶毒,真的。我会很努力地做好英王妃,但是如果有一天,殿下觉得我是拖累了,不喜欢我的性子了,那就和我说,放彼此一条生路吧。”她没有想到过自己会这么快就喜欢上他的,但是既然喜欢了,那就要努力别走到人情两空的地步,再来一次,她真的伤不起了。

她说得诚恳,但这话听了让人很不是滋味,好像总带着那么一股子哀伤似的,而且还对他没有一点信心。宇文初有点不高兴,凭什么她当初对着宇文佑就能那么不管不顾地豁出去,对着他就是这样百般怀疑?难道是因为宇文佑伤她太深?宇文初抓起明珠的手,放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口,挖苦她道:“像你这样笨得不懂得掩饰的傻子,就算是想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吧?放什么生路?简直是……”简直是笑话,她落进了他的手里,还想逃走?

明珠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要把手收回去,他却按住了,把她的手指一个一个地放在口里挨着啃过去,他用的力气不大,却也不小,咬下去微微刺疼,却又不至于很疼,偶尔还用舌尖轻轻地舔一下,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指尖一直爬到明珠的心里去,令她整个人都紧绷起来,肌肤也跟着发烫。

她想抽回手,刚有所动作,宇文初便警告地瞟了她一眼,仿佛在说,你试试看?于是她又认怂地卸了力气,无精打采地看着他像调皮的小狗和主人玩耍似的,把她的每一根手指挨着折腾了一遍。

“今天这个事没有那么简单的。周女史和平女史都不无辜。她们不是主使者,却是知情者。莲生一个人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她身后必然有人,这是一个警告,对于你我之前捣毁了那个美食馆的警告。不要因为觉得事情小,觉得动作小家子气就忽略了背后的真相。见微知著,事情往往是从细微处开始发生变化的,把你和一个乐伎联系在一起,这时候看着是小打小闹,关键时刻却会坏了你我的体面,还会连带着我们的孩儿受辱,破坏力不容小觑。

这些人里,莲生才是棋子,其他人都只是被间接利用了私心。周复颜很聪明,她不会没有发现莲生的异常,但她采取了听之任之,坐观其变的态度,这是因为她嫉恨你,想要浑水摸鱼。平馥馥也是如此,她一直都想要打压报复周复颜,因此在明知不对劲的情况下还一直瞒着,等到后面事情爆发了才肯揭露出来,这是因为她嫉恨周复颜,并且想要借机讨好你。

你便是把她们全部打入地狱也冤枉不了她们,我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妥。但是你愿意光明正大地彻查这件事,赏罚分明,不因为自己的不喜欢而趁机剪除异己,更让我惊喜。这样大气正义、宽厚良善的王妃,可不是寻常能见到的。岳父母把你教导得很好。”

宇文初漫不经心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解析给明珠听,顺便将她的手指蹂躏了一遍,再把她的手拉过去放在他的腰上,抬起身子低下头去,不偏不倚刚好吻住她的唇,也不深入,只是轻巧缠绵地啃噬着她的唇瓣,有点疼却又有些酥麻。

一把火从明珠的心里幽幽地燃了起来,越烧越旺,令她有一种冲动,想要撬开他的唇,使劲吸吮咬住他的舌。明珠觉得自己有这种渴望冲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她害怕地睁大眼睛看着宇文初,紧紧抓住了他腰间的袍服。

宇文初半垂着眼,幽黑的眼睛里满是窗外透进来的暮色,明珠看不清楚,便只能口干舌燥地低声道:“殿下?”她真的有他说的那么好?其实她也很想趁机把周复颜给弄死,以绝后患的,只差那么一点点,她就下手了。

“嗯?”宇文初应了一声,抽去明珠发间的簪钗,把手指穿透她的发根,贴着她的头皮抱紧她的头,让她最大限度地和他靠近,明珠被动地贴着他的脸,和他微凉的鼻尖轻轻碰触着,昏昏然间,她主动含住了他的唇瓣,喃喃地喊了一声:“殿下……”

宇文初被她这一声喊得全身的火都烧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把她狠狠按在榻上,撬开她的唇齿,反攻回去。明珠觉得自己被他猛地一把攥住了心脏,一时间就连呼吸都不会了,正被提在半空之中,他却又突然放松了她,让她从高处跌落下来,晃晃悠悠的,除了想尖叫,还是只想尖叫。

宇文初就像个冲动的毛头小伙子似的,完全失去了平时的温柔镇定,他急切地又有些粗鲁地闯了进去,明珠本以为会很疼,却出乎意料的不疼,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愉悦和期待。她什么都忘了,只凭着本能紧紧攀附住宇文初的肩头,情到浓处,她抱着他的脖子学着他的样子,一口咬在了他的颈窝里。宇文初低喘了一声,恨不得将她的腰给掐断。

良久,两个人方才气喘吁吁地分开来,平卧在榻上都不想动弹。

因为没有宣召,侍女不敢进来掌灯,屋子里已经黑下来了,唯有窗外廊下的灯笼浅浅地射进些光晕来,宇文初安静地侧卧在明珠身旁,脱落下来的玉冠在暗影里闪着温润的光,他一动不动,悄无声息,明珠伸脚轻轻碰了他一下,他便立即将脚伸过去勾住她的脚,再将足尖缓慢而温柔地去挠她的足心。

纵然隔着袜子,彼此间也能感受到那一份旖旎不同,明珠懒洋洋地靠着他的肩头,觉得窗外的风声、素兰她们走动时发出的细微簌簌声都离她远去了,整个世界只剩下这温软的灯光和她,以及身边的他。

第275章 着落

明珠有些累了,就枕着宇文初的胳膊沉沉睡了过去。宇文初听着她清浅的呼吸,睁着眼看着黑暗处,默默地想心事。那位王叔,真是步步紧逼,防范得太紧了,手也伸得太长,两边目前为止还不能撕破脸,也不能撕破脸,但总这样被动挨打也不是事,必须得打他一巴掌,让他把爪子缩回去一点。

有人在窗外轻轻喊了一声:“殿下。”

宇文初起身,尽量轻地托起明珠的头颈,再把自己胳膊抽出来,给她盖好被子,又等了一会儿,见她始终睡得很熟,这才轻轻下了榻,走到外面去。

魏天德的神色有些紧张:“殿下,两件事都有着落了。”

这两件事,一件是福宁公主的事。福宁公主从英王府跑出去后,压根就没有去找康宁等人,而是找了个借口,先是包了人家的茶楼,再悄悄溜出去,跑到了槐花胡同,如愿以偿地找到了那位廖状元。

“廖状元请公主殿下喝茶,两个人相谈甚欢,廖状元要还钱,公主殿下不要。说自己出来一趟不容易,要廖状元请她喝酒。廖老夫人亲自去买的菜,您也知道,廖家并不宽裕,家里没有什么下人的,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头子和一个做粗活的婆子,还有就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所以廖老夫人不得不亲自去买菜……”魏天德说到这里,有些心虚地看向宇文初,不敢把下面的话说出来。

宇文初平静地道:“等到廖老夫人出门去买菜了,刚好就有廖翰林的同僚登门拜访,然后遇到了福宁?”

“是啊,是啊。”魏天德差点说殿下英明了,但显然此刻说这个话是很不适合的,他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道:“里头有个人,恰好是奉恩伯府的小公子,八王爷的姨表兄弟,曾经见过公主殿下的。”

宇文初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来任何表情了:“然后呢,公主殿下知道了廖光不是普通人?廖光也知道公主是谁了?”

“是啊,是啊。”魏天德低声咒骂宇文隆:“看着人模狗样的,居然也跟着算计咱们。”

“廖光是什么态度?”宇文初不置可否,谁知道呢,也许宇文隆自己本身也很冤枉,压根不晓得这事儿吧。大家都是那位王叔手里的棋子,水搅得越混,对王叔就越有利,自己几弟兄彼此间越是仇恨防备,王叔的机会才更多。不过不要紧,宇文隆参与也好,被算计也好,廖光这个人,他还真的要定了!

魏天德道:“倒是没有说什么,一定要给公主殿下行大礼,要奉公主上座,公主殿下不耐烦,走了,他一直护送到茶楼,亲眼见到公主殿下和护卫汇合了才离开。”

想来很快就会有人把福宁和廖光凑到一起了,宇文初又问:“另一件事呢?”

魏天德凑近了去:“莲生始终什么都不肯说,骨头硬得很。”

宇文初也就站起身来,随意整理了一下袍服,吩咐素兰等人:“伺候好王妃。”

莲生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模样,气息奄奄地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看上去就像是没有了呼吸一样。宇文初走进去,坐下来,淡淡地道:“两条路,一是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放你一条生路;二是你尽管死撑着,什么都不用说,我自会把你留在外面的弟弟送进宫里去享福。”

莲生终于有了动静,她缓缓抬起头来,反复强调:“我就是一个人,没有什么弟弟。”

宇文初看了敬松一眼,敬松平板的声音响了起来:“白小七,十二岁,大祥绸缎庄学徒,年纪虽小却机灵,不怕吃苦,掌柜的喜欢他聪明肯吃苦,不嫌他家穷没有亲人,打算把自己的小女儿嫁给他,因此对他多有照顾。这样有前途的小孩子,想必入宫之后也是聪明伶俐,说不定还能做到一宫总管。”

莲生的嘴唇颤抖起来,惊慌失措地看向宇文初。那个人说过的,会保护好小七,让小七过上好日子。却没想到自己的底就这样给人揭了,男孩子和男人入宫做总管,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去势做太监。可是她们白家,真真切切只剩下这么一条命根子了,难道要绝后吗?

宇文初冷淡地看着莲生,薄薄的嘴唇里平静地吐出声音来:“一、二……”

“殿下饶命!奴婢什么都说!”莲生骤然崩溃,每个人都有软肋,都有致命的地方,她被宇文初一抓一准,她死了倒是没有什么的,可是她的弟弟怎么办?

“奴婢一家子人都差不多死在了沧州大水里,爹娘用最后的力气把奴婢和弟弟推到树上,和奴婢说,一定要照顾好弟弟……奴婢和弟弟挂在树上饿了整整三天,以为将要死了,却被人救了,他让我们叫他祝先生,他领着我们去了一座大宅子里,教我们规矩,给我们饭吃……后来,奴婢就被人牙子卖进了王府,到了周女史身边……”

“奴婢自进府来,从未有人联络过奴婢,直到前些日子才有人来找奴婢,说府里要请客,届时让奴婢把一幅画和一包衣物交给那个秋纹,让秋纹装扮成那个模样,若是出事,就说是沧州大水的原因,所以痛恨王妃……奴婢自知死罪,不求殿下宽让,只是放不下奴婢的弟弟。”莲生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抓:“他们说我要是不听话就弄死小七,我听话就给小七好前途。奴婢自是罪该万死的,但求殿下饶了小七,给他一条生路吧。”

她说得可怜,就连魏天德都忍不住鼻酸,宇文初不为所动:“你们这批孤儿,一共有多少个?祝先生是个什么样子的?前些日子又是什么人来找你的?”

“我们这批人,约莫得有上百个,平时也没有关在一起,彼此隔着院墙,不许轻易交往说话见面。”莲生皱着眉头道:“祝先生,长得很年轻,很好看,会唱很好听的歌,吹很好听的曲子,平时从来不会骂人的。前些日子来找奴婢的是个妇人,鼻梁上有一大颗黑痣。”

“若是再见面,你还能认出他来?”

莲生很肯定地道:“能。”

宇文初便站起身来往外走,丢下一句:“给她寻个合适的地儿,把她弟弟接过来。”

第276章 猜测

敬松很是担忧:“殿下,按照莲生的说法,他们这一群人大概得有上百个,如果属实,那一位可真是居心叵测啊。”

这意味着,中山王从文皇帝还在位时就已经起了异心,这许多的孤儿被统一培训之后,再通过各种各样的途径分别送进京城各大府邸内,甚至于宫中也会有。这些人从最低等的奴仆做起,有的人大概还做着最粗等的活儿,也有人如莲生这样做了体面奴仆的,形形色色的加在一起,就连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还有神秘的美食馆和暗娼馆,四处星罗棋布的暗道和井道……宇文初皱着眉头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示意敬松:“去把傅明正请过来。记得不要惊动别人。”

傅明正来得很快,顺便还给明珠带来了一只盒子。宇文初让人把盒子往迎晖堂送去,和傅明正分宾主坐下。

傅明正不知道他半夜三更找自己来做什么,先和他寒暄:“正好有事要告诉殿下,殿下能猜着么?”

宇文初一笑:“若是说生意好做,赚着了钱,那我就要恭喜四舅兄了。”

傅明正道:“承让承让,在英王殿下面前谁也不敢说生意好做啊。”明珠之前得了他的指点去寻这京城里的什么行首会首的,只需露出点身份,人家多半就听话了,这虽然有一半是冲着相府的权势来的,但也有一半是冲着英王府来的。明珠不知道,却瞒不过他,不然怎么都说英王最富呢?他这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就算是生财有道,也得有道。这人不知偷藏了多少钱呢,得瞅个空子告诉明珠,让她心里有数。

宇文初也不和他争这个,只笑道:“四舅兄说笑了。”

“是说笑了。”傅明正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但也不算是说笑,待到殿下富有天下的那一日,自是希望天下人都说生计好寻的。”他这话明明白白的,连暗示都说不上,直接就是说宇文初心怀异志,想要坐拥天下。

换了别人,大概得立刻板着脸把他训斥一顿,再恶狠狠地告诉傅丛,揍得他找不到北,如此才能证明英王殿下是个忠臣。但宇文初没有,宇文初沉默地看着他,一双利眼有如实质,直直地透过他的眼睛,刺到了他的心里去。

傅明正听见宇文初用一种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声音道:“但凡是姓宇文的,都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富足。我这个人爱财,又有个很能花钱的妻子,自是巴不得多赚些钱才是,不然将来那么多孩子要养,我可不想他们过得紧巴巴的。”

是啊,他若是大事能成,天下富足,他的儿子儿孙才能过得好,不然皇子皇孙过得紧巴巴的,那还有什么意思呢?这个男人,平时看着沉默寡言的,一旦开了口,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也不知道自家老爹究竟和他达成了什么联盟,让他这样肆无忌惮的不作掩饰。不过,够坦荡,够爷们!傅明正“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这么说,都是我们明珠的错了?”

宇文初不想和他绕弯子了,直截了当地道:“我不方便去拜访岳父大人,要请四舅兄和岳父大人说一声,秋汛将至,根据钦天监观星所得,今年秋季雨水极多,京中各处的下水道和宫中的水道,多年未曾疏通,恐会造成内涝。”

傅明正何等聪明,立刻就明白了他是要排查中山王安插的那些密道究竟有多少,便煞有其事地道:“不大点事儿,着工部的人去查一查也就是了。”

宇文初是个谨慎的性子:“还没淹着,突然就要查,没有由头,容易打草惊蛇。”

傅明正皱眉道:“知道了,先想办法让它淹个一两次,就够理由了。”

宇文初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看着暗沉沉的天空道:“三天之后,必有暴雨。四舅兄请早作准备。还有一事,重阳节前,我要带明珠去大观的庄子里散心,希望届时四舅兄也能过去一趟。”

大观那边就是床弩的秘密制造基地,前几天半剪使人过来说床弩已经建好,请他去试箭,想必宇文初这里也是收到报告,想去亲自检验一下。傅明正点点头:“下官那几天刚好有事要到那边公干,少不得要去叨扰殿下和王妃几日。”

两个人虽是郎舅关系,但身份特殊,不比民间,来往需要避嫌,走得太近了总是容易引起无端猜疑,因此不管做什么都要找个合适的理由,假装偶遇什么的。

二人寒暄了一阵,傅明正就想见明珠:“不知王妃休息了么?下官难得过来一趟,想给王妃请个安。”

宇文初对他兄妹俩的关系最清楚不过的,还请安呢,他不损明珠几句就算好的,当即道:“真是不巧,她早就睡下了。”

傅明正还记挂着明珠之前中毒的事,听说睡得这样早,不由得有些担心:“是哪里不舒服么?”

宇文初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没有,是太累了。”说了这话,又觉得怕傅明正多想,便又补充了一句:“今天我们府里不是请客么?事情多,她平时又是懒惯了的,因此客人走了就直喊累。”

傅明正见他笑得荡漾,知道他和明珠两个过得不错,也就不操那些闲心:“既然如此,请殿下转告明珠,前些日子去玉皇观请半剪出山的人找到了。”

他的人因为要盯江珊珊的工坊和动静,结果意外地在工坊外头遇到了那两个遍寻不见的人。由不得他不多想,就算是江珊珊决心要做大事挣大钱,但是半剪这样的人似乎也和玻璃制品还有那什么香胰子的没有多大的关系吧?顺着藤蔓往下一摸,又有了新发现,原来江珊珊不独找了半剪,还找了很多善于制造机括的匠人。结合之前江珊珊曾经向宇文初献图一事,不能不引起人的警觉。

“江珊珊,她不会是贼心不死,想要自己建造床弩吧?”傅明正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

第277章 损人利己

自己建造床弩……这么个娇弱的小姑娘,能有这么大的胆量和魄力吗?宇文初觉得,江珊珊这个人,其实细究下来,到处都充满了古怪。

姑且不说她那张床弩图究竟是怎么来的,就说她平时的表现,小小年纪就会吟诗作对,文采飞扬,为人圆滑周到,又会乌孙语,还摸索出了玻璃和香胰子的做法,把生意做了起来。不可否认,的确是早慧的才女,她若是老老实实做她的才女,那自然和他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他不喜欢,却不代表不能欣赏她。偏偏她要这样碍着他的眼,让他不舒服,让明珠不舒服,那就怪不得人了。宇文初不想给江珊珊赚钱了,看她蹦跶都嫌碍眼,还要考虑她狗急跳墙之后,是不是会把那床弩的图献给别人。他当然不能容忍她把那床弩的图献给别人,哪怕弄死她会冒很大的风险,会引起很多的麻烦,也值得一试。

送走傅明正,宇文初回到迎晖堂,走到门前就听见明珠在和人说话,便道:“怎么又不睡了,不早不晚的这个时候起来,下半夜是不想睡了?”

明珠披散着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坐在桌前,摆弄着手里的臂弩,看见他进去就朝他笑:“殿下过来试试。”

宇文初眼尖,进门就瞧见了她手上的臂弩,心里早就猜着了几分,偏要假装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端着脸慢吞吞地走过去道:“什么?”

明珠拉起他的手,给他往手臂上套,微笑着道:“特意让半剪给殿下量身打造的臂弩,以后殿下可要随身带着,这样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只要他胆敢冒犯,就给他一下,把他全身射上十多个透明窟窿。”

小牛皮做的系带,黄金的带扣精致又牢靠,精钢打造的弩身机括在灯光下闪着寒光,比起傅明正那个臂弩又要精致了许多,十分符合他的身份。宇文初看得十分满意,抬起手臂比划了几下,发现尺寸刚好,重度合适,真是和他再贴合不过,晓得是用了心的。于是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没有一处不舒坦,也顾不上矜持端架子了,低下头对着明珠光洁的额头就是“吧唧”一口。

素兰等人还在一旁伺候着的呢,闻声全都红了脸垂下眼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明珠也跟着红了脸,作势轻轻拍了他一下,小声道:“干嘛啊。”

宇文初只顾着笑:“这还是王妃第一次送我东西呢。”

明珠道:“殿下可还没送过我东西呢。”

宇文初佯作惊奇:“没有吗?那个红翡石榴难道不是?那东西寓意多好啊。王妃是不是不懂?可要为夫给你解说一二?石榴的意思是说,多子多福……”

这个坏东西!这个不要脸的坏东西!明珠真是拿他没办法了,高兴了也要调戏她,不高兴了也要折腾她,红着脸使劲推他,啐道:“快去洗啦!夜深了。”

宇文初见她不好意思,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嘻嘻地脱了臂弩跑去洗了回来,卧房里只留了一盏朦朦胧胧的羊角宫灯,明珠已经躺在床上等着他了。

二人同盖一床被子,相拥而眠,宇文初把傅明正探来的消息说给明珠听:“去寻半剪的人被你四哥的人找到了。是长兴侯府的人,在江珊珊那个制造玻璃和香胰子的工坊里管事,里头还有许多类似于半剪的人。四舅兄怀疑她在秘密建造床弩。”

果然啊,江珊珊果然是那个建造床弩的人。难道说,这床弩的图纸真是从她那里流出来的吗?这是完全有可能的,看江珊珊那么厉害,会乌孙语,看着别人送来的礼就能找到玻璃和香胰子的做法,她再会其他的特殊本领也不奇怪。

明珠一直提着的那颗心,反而落到实处了。就算这图纸不是江珊珊画的,也和江珊珊有十分密切的联系,前世江珊珊和傅氏的灭亡绝对脱不了干系!她看着宇文初,很奇怪的,之前的那种怀疑“他是不是也参与了”的想法居然已经不那么强烈了,反而莫名生出些他和她是一起的感觉来。

“我想知道这张图纸的真正由来,你可愿意和我说实话?”宇文初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明珠的背上画着圈,声音震动着胸腔,明珠的耳朵贴在他的胸上,听上去就有些“嗡嗡”作响,她下意识地回答了他的话:“真的是从古籍里找来的。殿下也说了,江珊珊那里有和我的图纸一样的图,兴许是个什么高人画的,因缘巧合,恰巧给我们俩知道了吧。”重生的事情不好说也不用说,但她一定要弄死江珊珊,必须的。

这个说法还是和之前她和他说的一样,宇文初微微有些失望,随即笑了起来:“那我们就把那个高人找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