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祝先生收养培训了无数的孤儿,送入京城各大宅邸里,有任务时才会联系这些棋子,在京城中像蜘蛛一样地织就了一张巨大的网,正是中山王手底下最得力的干将。杜蘅也来信告知,此人近期入了京城。

林先生出现的时机和外形条件都和这个祝先生类似,宇文初的确怀疑他就是祝先生,因此才会在王阿牛被狼咬伤一事上反复纠缠。但他没有想到明珠竟然如此敏锐,这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看法。他生出了几分兴趣:“可我看你刚才十分内疚,觉得薄待了林先生。”

“虽然内疚,但我还是会防着他,这可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大事,轻率不得。”明珠郑重其事地道:“但我觉得他不会是祝先生。”

宇文初越发感兴趣:“何以见得?”

明珠分析给他听:“时间上不对。莲生比我小,沧州大水的时候,殿下应该有印象,我已经在学琵琶了,林先生那几年一直都来给我授课,哪里会有空去沧州找孤儿训练他们做细作呢?”

说完第一点,见宇文初没有反对的意思,又接着道:“第二,他告诉我他认识乌孙郡主,去过乌孙,他若是祝先生,就该知道我们和临安王府不合,应该是有意隐瞒此事才对,而不是特意说给我听。

第三,此次王阿牛被狼咬伤一事,是他主动把人送过来的。倘若他真是祝先生,设了这么一个局,会特意自己跑上门来提醒我们吗?所以我觉得他不是祝先生。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殿下若是觉得不妥当,也请批评指正。”

“说得很有道理。”宇文初称赞了她一声,仍然不肯赞同她的观点:“有句话叫做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没有确实的证据之前,我永远都当他是祝先生之一。”

“祝先生之一?”明珠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他可能是祝先生,也有可能是祝先生派过来干扰我们视线的假祝先生,总之他和这件事脱不掉干系。不信你等着瞧。”宇文初十分自信,“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明珠道:“赌什么?”

宇文初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明珠听得脸红红:“你想得美!”

“早知道你赌不起。”宇文初懒洋洋地靠到榻上去,摆出一副十分瞧不起她的模样:“连这么点魄力都没有,还想独霸后宅。”

明珠立刻炸了毛:“不然呢?不然你想怎么样呢?又想喝补肾粥啦?”

“就算是喝了补肾粥也是补到你身上去。”宇文初压根就不怕她:“我就想刚才和你说的那样,行不行吧?干脆点。”

明珠的好胜心被他激起来,用力和他击掌:“赌就赌,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殿下输了是要怎么说?”

宇文初笑得暧昧:“任由王妃处置。”

“就这样说定了!”明珠摩拳擦掌:“看我把林先生这几年的行踪查个仔仔细细。”

宇文初和她打擂台:“看我不把他的真面目撕开了放给你看!”他压低声音:“我吃定你了!”

明珠瞪他,他毫不示弱,和她对视,瞪着瞪着,倒是明珠先红了脸,挪开目光小声啐道:“不要脸的。”

宇文初也不和她计较,微笑着继续看他的账簿。

傍晚时分,去打听消息和找小狼崽的人都回来了,一共带回来三个消息,一是狼叼走孩子的事情只有这么一桩,其他地方发生过狼咬死牲畜的事,伤人的并没有。二是那头母狼的小狼崽当时是被找到了的,但因为人们群情愤恨,小狼崽们全都被打死了。三是林先生中途下了车,不知所踪。

宇文初去前面查看母狼和小狼崽的尸体回来,进门就道:“你和我打的赌估计是你输了。你先做好准备吧。母狼有四只哺过乳的乳房,狼崽子却只有三只,少了一只。我怀疑母狼并不是被狼群赶出来或者是饥不择食才跑到村里来打食,根本就是报复杀人。

王家人既然和狼并没有结仇,那么就只有住在他们家的人和母狼结了仇,要么这个人杀死了那只小狼,要么就是藏匿了那只小狼,母狼才会寻踪而来,进而杀人报复。我又让人去王家附近搜查了,一定能找出那只小狼来,你等着瞧吧。”

连这个他都懂?明珠不服气:“谁说母狼有四只哺过乳的乳房,就一定会有四只小狼的?也许其中一只小狼胃口大,要吃两只才够呢?按殿下的说法,人一次就该生两个孩子咯?”

宇文初笑了起来:“你若能一次生两个,我正是求之不得,不过我看你是没有这个本事的。你也别担心,孩子不吃也有人吃。”

明珠傻了片刻,猛地捶了他两下:“我看你真是憋疯了,说什么都能往那上头扯,还能好好说话吗?”

宇文初一本正经地道:“我说什么了?不是正在给王妃答疑解惑么?我说有四只小狼,就一定有四只小狼。不信咱们赌。”

明珠想到他那个赌约,羞得把眼睛捂住,道:“不赌,不赌,你是个坏人。”

宇文初哈哈一笑,也就不逗她玩了,两个人一起吃过了晚饭,亲亲热热地收拾了睡觉。

次日清早,侍卫们又用笼子拎来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狼,说是从王家找到的,找到时小狼被人用布条扎着嘴,扔在柜子里,柜子虚掩着,那间房正是伺候林先生的童儿住过的屋子。

第484章 较量(三)

为了证明这只小狼就是死去母狼的孩子,侍卫把它放到母狼身边,小狼艰难地爬过去,拼命去拱母狼的乳房,又去舔母狼的脸,不停地叫唤,十分凄惨。

母狼的确是为了找到小狼而报复叼走王阿牛。王阿牛的父亲惊讶得捂住了嘴:“怎么会这样?我们硬是没有听见半点声音。”

他娘则哭骂道:“我们和那个姓林的有什么仇?这样的害我们。我可怜的阿牛啊,真是好心不得好报!”

宇文初只看了一眼就没有再看了,低声吩咐众人:“喂它点吃的,留着。”

“难怪他要急着离开,是怕事发后找他算账吧!我把他待为上宾,他这样打我的脸。”明珠使劲咬筷子,忿恨得不得了,真是被打击得不行了。

宇文初把她的筷子抢下来扔到桌上,淡淡地道:“有什么好难过的?这条路本来就密布荆棘,十分难走。尔虞我诈,你死我活都是正常的。”

明珠憋着劲儿生了会儿气,扑过去抱着他的胳膊晃:“他到底想干什么?挑衅?警告?还是另有什么厉害的后招?他不可能只是为了逗我们玩儿吧?”

宇文初摇头:“故意来打草惊蛇,引蛇出洞的。他告诉我们,他有能力让朝廷来翻遍这片山。如果我们心虚沉不住气,有所动作,那么正好给他逮着了。若我们不动,他便要来硬的,且看鹿死谁手。这个人,真的很狂。”

要应对这样的情况,最安全的方法莫过于让藏在深山里的半剪等人分散出山,再将已经建好的床弩等物拆散或是毁去。但只要有所动作,必然会让敌人有机可趁。

“此刻,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的庄子,所有飞出去的鸟和撒出去的人,都在别人的眼睛里。”宇文初修长的手指的轻轻击打着桌子,轻声道:“既然要演大戏,我们便来演一场大戏。我若是连大观都保不住,还图什么?趁早收了那些心思安生过日子好了。”

“明天我要出去一趟,把大观这里的水给搅浑了,把里面的鱼虾搅动起来捕入网中。你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急,只管安心即可。”宇文初抱歉地看着明珠道:“之前许过你,陪着你在这里安静轻松地过这个年,但现在看来又是不成了。很对不起你,别的女人有了身孕就万事不操心,只管安心养胎,只有你吃够了苦头,不但要操心,还要亲自上阵。”

“是我自己想要嫁给殿下的。”明珠根本不觉得委屈,孟先生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若不是宇文初非得娶她,此刻他一定还和前世时那样安宁低调地过着他的小日子,积累力量,一直等到最后关头才雷霆一击,翻身做主。可是他非得执意娶她,也就把他和英王府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这一切磨难,都是因为他们俩成了一家人的缘故。

她当初答应嫁给宇文初,是因为想要借他的势保护家族,和闵氏斗,和中山王斗,现在他正往那条路上走,她怎能怪他没有给她安生日子过呢?明珠拉起宇文初的手,轻笑着道:“其实我还怕殿下后悔娶了我呢。孟先生他们一定背着咱们说,看,就是那个祸害,害得我们没有好日子过。看,就是她,勾引得殿下神魂颠倒,什么都不顾了,祸水啊!”

她学着孟先生的样子捶胸顿足,痛不欲生。宇文初给她逗得笑了:“行了,你别在背后黑孟先生了,他现在当着我从不说你的坏话,都是说你好。”

明珠撇嘴:“那是他被吓怕了,生怕殿下再把他扔湖里去冻着。”

宇文初摇头:“不是,是你上次当众杀了杨以尊,又去宫里看我送药,连夜联合齐王宗室为我出头,赢得了他的敬重。”

明珠笑笑,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样:“但我挨了殿下几巴掌。还有,我知道能联合宗室并不是我自己的功劳,而是殿下前面的功课和铺垫做得足够。”试想,若是换了宇文佑遇到这种事,宗室里谁会理睬?她把腿跑细也没人肯理她。

宇文初扫她一眼,道:“以后还照打。”

说说笑笑间,就到了次日。宇文初清早起来,说是要去拜见隐居在乡间的一位隐士,开始一切顺利,却在回归的路上遇到了刺客。事起仓促,马匹受惊,随身侍卫也有伤亡,好不容易逃回庄子里,却因惊吓而导致病情反复。

明珠不依不饶,着人去把大观的县令叫来臭骂了一顿,由此在大观展开了一场大搜捕。三天时间,抓来的人便将大观的监狱全部塞满了,装不下的就塞到囚笼里喝风饮雪,一时弄得大观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然而经过英王亲自甄别,大观县衙抓来的这些人全都是些寻常百姓,并不是真正的刺客,英王狠狠斥责了大观县令一通,放人同时还加一两银子的压惊礼,向朝廷上表自责,又派出自己手下的人四处搜捕逃犯,顺便还将几座靠近村落的大山里的狼群给赶得远远的,彻底断绝了次年春天可能会发生的狼患。

于是,受了惊扰的百姓又安宁下来,把所有的怨恨全都集中到大观县令的身上去,好听话全都给了英王殿下,纷纷诅咒那个刺客不得好死。但凡觉着自家周围来了陌生人,不管青红皂白,立刻跑去找英王府的人报告,多半也能得一封应节的糕点。

没有人知道英王府在这一次行动中一共抓了多少人,只有明珠在整理那几天的收支账目时被上面惊人的开支吓到。想到这钱有她一半,有儿子一半,她十分肉疼,疼得不行,宇文初看到她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这是必要的开销,你想想,只是这么点钱就把大观的人心全都收买过来了,多划算的生意呢。”

明珠有气无力:“我都知道啊,但我还是肉疼。”

宇文初推她一把:“别光顾着肉疼了,让人收拾行李。我们闹了这么大的动静,这个年不要想在大观清净过了。”

第485章 管贾泊

宇文初告病的折子送上去这么久都没有批下来,以他对宇文白的了解,不难猜到宇文白必然得在年三十那天突然发作,逼着他们连夜赶回京城去过年,早作准备是很有必要的。

明珠连忙跳起去清点人手安排下去。

果然如同宇文初所料,三十那天宫里真的把宇文初告病的折子发了下来,上面只有两个字“不准”。不但不准,还要求宇文初和明珠必须在旦日大朝会上露面。

这也没得什么说的,那边攒足了心思要整治人,不让他们痛快,那他们偏来就要过得痛快。明珠把自己和宇文初裹得严严实实,再扶着他往外院走去——虽然宇文初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既然是称病,那就要装得像样子。

天上飘着细雪,庄子里的人都出来送他们回去,王阿牛一家子也跟在人群里恭送,明珠见王阿牛瑟瑟缩缩的躲在他娘怀里,分明是一副不愿意把头脸伤处露给别人看的可怜模样,他娘还逼着他转过脸去给她和宇文初谢恩,由不得十分不忍,叫人拿了一个佛手柑给他玩,让他娘把他抱回去:“怪冷的,不要为难孩子,安心养伤吧,以后我找能工巧匠给他做只手。”

王阿牛的娘抹着眼泪谢了,抱着王阿牛退了下去。

她不是最聪明的,却是最可爱的。宇文初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明珠,她眉眼间满是发自内心的温柔和怜悯,全然没有施恩之后的洋洋自得和傲慢,正是他所喜欢的那种可爱赤诚。

明珠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扯扯他的袖子低声道:“做什么?走了。”

宇文初一笑,转身登车,却听一阵呜咽声响,袍脚被人用力扯了两下,低下头去看时,一只灰扑扑的小东西用小小的牙叼着他的袍脚使劲往下扯,嘴里呜呜作响,琥珀色的小眼睛里湿湿润润。

正是那只被林先生藏起来引诱母狼报复杀人,侥幸活下来的小狼。原本是要被打死的命运,因为他一句话,它得以活了下来。

“这小东西竟然也知恩。”宇文初来了兴致,弯腰拎住小狼后劲上的毛皮将它提了起来。庄子里的小孩子多,胆子大,也不怕它是狼崽子,把它洗得干干净净,喂得肚儿圆滚滚的,只是几天功夫它便已经恢复了活气,此时野性未露,看上去就和寻常的小奶狗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呆傻可爱。

其他人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几个平时负责照顾看管小狼的半大孩子全都吓得把手塞到嘴里不敢出声,直到看见宇文初没有发怒的意思才松了口气,其中一个大着胆子跑上去告罪凑趣:“狼是通人性的,记仇也记恩。殿下别看这小东西小,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它心里有数着呢。今天它想必是知道殿下和王妃要离开,所以特意来送行谢恩的。”

宇文初笑看这半大小子一眼:“你叫什么名字?这么乖滑。”

那小子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飞快报了个名字:“殿下,小的姓管名贾泊,庄头朱石楠是小的表哥……”

话音未落,一群看热闹的半大小子全都笑起来了,“管家婆,管家婆,说的就是他呢……”

可怜的管贾泊气得红了脸,没好气地朝他们挥袖子:“滚开,下拔舌地狱的臭冬瓜,看我得了殿下赏识就眼红我。”

宇文初和明珠都给逗得笑了起来,明珠和他开玩笑:“都说人如其名,你叫这名字是不是你很会管事儿啊?”

不等管贾泊开口,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已经起哄道:“可不是么,王妃不知道,他爹就是庄子里的管大库房啊,他娘是厨房里管钱米的管大婶,两口子手里头哪怕就是一块木头渣子都不会浪费,削不了椽子就拿去凑火煮饭,殿下还夸过他们好呢。”

管贾泊羞得脸都红了,两腮气得鼓鼓的:“那是殿下的钱!那是殿下的钱!给殿下看管财物就该这样,难道错了么?”

“没人说不好。”宇文初温和地道:“你爹娘的差当得很好,你小时候我也是见过的,不期长得这么大了,也该给你个差事了。你把这狼崽子抱上,跟我进京吧。”

管贾泊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好事给砸晕了,抱着狼崽子晕乎乎地让他的小伙伴:“你掐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他的小伙伴果真下黑手使劲掐了他的脸一下,把他鼓囊囊的脸拉了扯得老长,疼得他尖叫:“你倒是瞅着机会就整我,我发达了也会提携你,别这么眼红好不好?”

众人给这对活宝逗得哈哈大笑,他娘管大婶深觉丢脸,跑上去劈头一巴掌:“还什么都不是呢,就得瑟上了,全身骨头没有二两重。给殿下当差还这样没轻没重的,趁早回来别丢了我们的脸。”

宇文初笑道:“调教一段就出来了。”说着携了明珠上车,命人启动马车。

明珠刚才笑得肚子疼,揉着肚子道:“太好笑了,早前我不知道这庄子里有这样好玩的人,不然老早提溜他出来说笑,一天也要笑几回。”又问宇文初:“殿下是想养那只狼么?”

“既然遇上了,那就养吧,看家护院也不错。有时候不会说话的牲畜比人可信多了。”宇文初道:“管贾泊的父亲打得一手好算盘,这孩子天生是个算账的好手,回去调教好了给你用。不管是内宅里的账目,还是外头的账目,有这么一个人给你帮手,你都可以轻松许多。”

原来是为她打算的。明珠心里暖洋洋的,因为觉得用甜言蜜语来讨好他已经不够了,索性默默地把抱着的手炉塞到宇文初怀里,又替他紧了紧披风的领口。

宇文初给她逗得乐了:“真把我当成病人了?”

明珠笑道:“那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吗?”

“已经很好了,相信以后会更好。”宇文初把手炉还给她,把褥子靠枕什么的整理了一通,以便她靠着躺着都舒服:“最辛苦的人是你,又孕育着咱们的孩儿,要照顾我,要操心庄子里的家务,还要操心送往各处的年礼,还得帮着我演戏,管大事,替我生气。我要是再不知足,那真是不晓得好歹了。”

第486章 新年礼物

“没想到我有这么贤惠吧?”明珠得意洋洋地朝宇文初挤眼睛,心里却想着从前,不管她怎么替宇文佑打算,从来都得不到一句好话。同是一个爹生的,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但她也不想了,福宁和宇文初同爹同娘生的,一个精得和鬼似的,一个蠢得出不了气,简直没办法比。

“谁说的,我老早就知道你不同凡响。”宇文初拿了书在一旁念给明珠听:“听着累了就睡觉,明早五更天就要入宫的。今晚还要守夜,能睡就多睡会儿。”

因为已经是年三十,但凡能回家的人都回家过年去了,路上空旷得很,马车一路平安回到京城,天色已经擦黑,差一点就进不去城门了。

留守的周书屹和素兰等人早就把王府里布置得喜庆热闹,各处都舒适整齐,明珠和宇文初沐浴过后就祭祖,然后吃年夜饭,阖府上下都有赏钱和加菜,王府的属官幕僚自然是拿大头,北苑的周女史和平女史等人也都没有落下。

李全新领着人过来给宇文初和明珠磕头谢恩,顺便报告了一下北苑的情形,重点说的是平女史:“早前得了王妃吩咐之后,每天都在悔过,没有再疯了。托老奴和王妃说,只要王妃愿意给她机会,她什么都肯做。”

明珠就问:“这些天她养得可好?”

李全新道:“养得比从前还要美貌几分。”

等到众人退下,明珠就和宇文初商量:“我打算把平女史放出来,她的美貌成日关在这府里浪费了。”

宇文初只看明珠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又想挖坑给谁跳了?”

明珠笑道:“当然是色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做了恶就得偿还。”

宗室中谁最色?自然是宇文隆。上次宇文隆给崇政殿出主意,让人整夜装鬼扰得宇文初连着几天几夜不能睡觉,导致病情加重养了这么多天。她早就说过要给宇文隆一个大大的教训,不但要叫他不能人道,还要叫他和北都候的结盟打了水漂。

美人儿好找,但要找到疯狂又格外出挑的美人儿却不容易,让他吃了亏也只能忍着不敢声张的美人儿就更不容易找。平女史就刚好是这么一个,早在去大观庄子前,明珠就吩咐李全新好饭好菜地替她养着了。

“平女史的美貌是很少见的,就连我第一次见到她也忍不住有点酸,更不要说是宇文隆那种贱人了。”明珠把她的计划说给宇文初听:“我这就让人去把她放出来,精心收拾一下,明早带她和周女史一起进宫。”

宇文初挑眉道:“你可真会想,找人给我戴绿帽,就不怕我生气么?”

明珠看着他眨眼睛:“你又没碰过她。不担着这个名头,宇文隆说不定还不会上当呢,就是这样的才刺激,想必他原本只有三分兴趣的,想到能给你戴绿帽子就有了八分兴趣。一抓一个准。”

宇文初道:“你确定不是怕平女史来勾引我,所以想要先把她给处理了?”

明珠送了他一个白眼:“当我傻呢,你分明就是瞎的。真要是看得到人家的貌美,早就收了。不就是想听我说几句好听的么?过来……”她朝他勾勾手指,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宇文初笑看她一眼:“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不会忘,不会忘。”明珠伸手问他要红包:“所有人都有,就我没有,说不过去吧?”

宇文初笑着逗她:“咱们夫妻一体,还分这个做什么?”

“少来。”明珠去搜他的身:“必须给我的,还有孩儿的也要,先给我替他拿着。”

宇文初给她逗得没办法,只好叫魏天德去把早就备下的匣子拿过来,满满一匣子最上等的合浦明珠,打开匣子便满室珠光宝气,氤氲生温,其中一对拇指头大小的金色正圆珠子尤为突出,光彩鉴人,宛如镀金。

“和你的名字相应。”宇文初拿给明珠看:“这种颜色大小形状的珠子难得见着,以后我每年都给你凑,等到凑足一套,做项链手串耳坠簪钗都由得你。有了女儿还可以传给她,全凭你高兴。”

明珠靠在他怀里看着这对珠子,突然间想起来,自己前世时其实是有过这么一对珠子的。只不过是太皇太后赏的,她把它做成了一对耳坠,长长的细金链子缀着,只差二寸便到肩头,戴起来流光溢彩,熠熠生辉,不知收到了多少艳羡的目光。

她把珠子拿过去仔细看了许久,在其中一颗珠子上找到了一个微不可见瑕疵。确实就是那对珠子,当时它们究竟是怎么从他手里到了太皇太后手里的,已经不可细考,她也不想知道过程,知道结果就行了,她猛地把宇文初推倒在榻上,忘情地在他的脸上使劲亲了一口。

宇文初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忙着提醒她:“注意你的肚子!注意你的肚子!”

“我太高兴了,所以忘了形。”明珠有些不好意思地抿着唇笑,拉他的手去摸她的小腹。小腹已经往外凸出,能摸到硬硬的一块,宇文初的手包着明珠的手,一起盖在小腹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是舍不得拿开。

许久,窗外传来更鼓的声音,辞旧迎新的爆竹声此起彼伏,周书屹等人在前院放烟花爆竹,天空被映照成了红色。

明珠小声道:“我也有礼物要送给殿下。”她把一只锦盒递给宇文初,里面是她在庄子里时画出来的床弩改良图纸。是时候给他了,江珊珊现在杳无音信,怎么都找不到,所谓的火药、火器改良配方也跟着石沉大海,但并不意味着它们不会再出现。她没有火药和火器的改良配方,却可以让他的床弩更好用实用一点。

“半剪已经制出了模型,只要需要,随时都可以制出来。”明珠翻给宇文初看,“火器虽好,却不是随时都能用的,多数时候还是这个床弩有大作用。”

第487章 两宫之争(一)

宇文初似笑非笑地道:“你上次和半剪在屋子里说了半天话,就是在弄这个?”

明珠“嘿嘿”一笑:“那时候还没有弄好,不敢随便说。”

分明就是还不信任他,留一手么。宇文初没有戳穿明珠的小心思,不管怎么说,他每前进一步都能得到她的回应,那就是好事。过日子么,长久得很,他有的是耐心:“既然说到这个,我也和你说说我的打算。我已经找人研制火器和火药了,只要肯砸钱,没有做不到的,再不然等他们做出来了,我们也可以去抢过来嘛。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明珠点头应了:“那你也不好瞒着我的。”

“睡吧,明日早早就要进宫,睡不到两个时辰了。”宇文初叫人进来收拾,明珠累极了,却还记得平女史的事,直到素兰告诉她平女史已经安置妥当了,她才算放心睡过去。

次日清早,天还未亮,夫妇二人就已经乘车赶到了宫门外。此时宫门未开,甬道上排满了等候入宫大朝会的车辆,女眷走一道门,男人走一道门,各按品级亲疏远近排着队。

明珠的车刚停好,傅相府的管事傅新就找了过来,笑嘻嘻地给明珠作揖行礼:“小人给王妃请安,新年大吉大利,老夫人和大奶奶在后头呢。二爷回来了,请殿下和王妃明日回家喝酒吃饭。”

“一定要去。新年大吉大利。”明珠让人给傅新赏红包,虽然她早就知道傅明昭要回来,却还是忍不住欢喜,理论上来说,她此刻是有两年没见过二哥了,可要是加上前世的光景,她就得有五六年没见着二哥了。是真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