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没有看到,明珠带着素梅和苏嬷嬷等人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直静听观望这里的动静。那位新上任的长信宫总管梅雨西唇角带着笑意,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仍然是万事如风过耳一样的漠不关心。

闵宝云被吓了一跳,冷笑着道:“可真会装娇弱呢,竟敢用这一套来对付我?本姑娘是被吓大的么?哼,谁怕谁啊?”说完回头去问宫人:“你们可曾见过我动过她一根手指了?没有是吧?”

却见身后有人快步走了过来,冷冷地道:“你把我侄女儿怎么样了?”话音未落,她的脸上就挨了狠狠一记耳光,打得她尖叫一声扑倒在地,再爬起来就癫狂地喊道:“谁敢打我,我和你拼了!”

她的乳母连忙拉住她,低声道:“是英王妃。”

“是傅明珠又怎么样?她凭什么打我?”闵宝云疯狂地要朝明珠扑过去,明珠轻轻就让开了,把她留给苏嬷嬷去对付。苏嬷嬷仍然是那副恭敬的模样,恭恭敬敬地扶住闵宝云的胳膊,细声细气地道:“贵人慢着些儿,别摔了跤。”

闵宝云被苏嬷嬷掐着胳膊就动弹不了,只好冲着明珠大声喊:“你凭什么打我?”

“你不懂事,你父母也是不懂事的,我只好教教你做人的道理。”明珠才不管闵宝云怎么喊呢,反正她听不见,她看到闵宝云当众欺负傅紫霏是真的,气晕了傅紫霏也是真的。人家当着她的面打她姑姑宫里的人,还把她的侄女儿欺负得昏死过去,她若是不管还像话吗?人家要说傅氏无人。她是长辈,就是教训得闵宝云,打了也白打!至于过后闵宝云要怎么找傅紫霏算账,那就是她管不着的了,她只做她该做的事。

素梅忍着恶心去扶傅紫霏,见她的眼珠子在眼皮下乱转,知道她是装的,扶都扶起来了,又假装失手,让傅紫霏狠狠地摔了下去。这种起心不良的东西,就该让她吃点苦头才对。

傅紫霏摔得七荤八素的,明知素梅是故意的,还不敢出声。她憋屈得厉害,明明是看到英王过来了,她才假装晕倒摔下去的,就是算着英王不会坐视不理,谁知道傅明珠这个煞星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耳朵聋了都不懂得收敛一点,还这样凶横残暴,就真的一点都不怕英王厌憎嫌弃吗?

正想着,素梅已经把她推到琥珀和彩蝶怀里了,琥珀和彩蝶今天被吓得够呛,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的会怎么样,少不得使劲掐她的人中。傅紫霏借机“醒”过来,“哇”的一声哭道:“姑姑帮我做主啊!”边说边朝明珠扑过去。

明珠看她一眼,眼神冷淡且充满洞悉之意,傅紫霏被这一眼看得心头生寒,那双脚硬生生地停了下来,讪讪地道:“姑姑。”

明珠淡淡地道:“太皇太后到处找你,却没想到你竟然悄悄跑到这里来了。梅总管,把大姑娘带回去吧,刚才的事情尽可告诉太皇太后。”

说完转身就走,苏嬷嬷松开哭闹不休的闵宝云,低眉顺眼地带着夏雨和夏露几个跟上明珠,傅紫霏瞧着明珠的背影,竟然隐隐霸气十足的样子,不由得十分憋屈。突然想起之前看到的宇文初,就泪光闪闪地朝宇文初看过去。

宇文初带着魏天德把这场闹剧全都看在眼里,并不多管闲事,只气定神闲地站在一旁等着。见明珠朝他走过来,就冲着她温柔一笑,因为知道她听不见,就干脆什么都不说,只迎上去将手递给她,然后大手牵着小手,稳稳重重地往前走。

他很高兴明珠又恢复了之前的霸道,这说明她又有精神了,挺过来了。看谁不顺眼,想打谁就打谁,生龙活虎的多好啊,可不比那些动辄哭泣抹眼泪,晕倒过去要死要活的好么?

傅紫霏咬着嘴唇,羡慕嫉妒恨地盯着这二人的背影,非常想要冲上去不管不顾地喊住宇文初,和他谈一谈宇文复的事儿,但是当着这么多的人,她不敢。她怕不等到她走回长信宫,宇文白又追过来把她抓了去。

人都是怕对比的,所不同的是,有的人被对比过后就会发愤图强,努力上进改变命运;有的人只会怨天尤人,痛恨比她强的人占了她的好运,迁怒嫉妒算计对方,然后就在泥泞里越陷越深。

傅紫霏显然不懂得这个道理,满怀怨恨地走向梅雨西,假装可怜:“让梅总管看笑话了。”

梅雨西似笑非笑地道:“不算什么。走吧,太皇太后等着呢。”

傅紫霏正想央求他不要把这里发生的事儿告诉太皇太后,突然觉得头皮剧痛,回头一瞧,却是闵宝云气势汹汹地抓住了她的头发,亮着爪子要往她脸上挠:“不要脸的小贱人!我叫你陷害我!这个仇不报我把闵字倒过来写!”

傅紫霏吓得大叫一声,一边拼命护住脸蛋,一边去抓闵宝云的头发,行为也和她十分瞧不起的明珠的粗鲁霸道行径差不离了。

众人连忙把她二人火速分开,各自拉了回去,闵宝云边哭边骂,傅紫霏只管“嘤嘤”地哭,百般央求梅雨西替她瞒下来,梅雨西也只是唉声叹气:“若是没有发生后面的事儿,奴婢倒是可以帮着瞒下来。但您和闵姑娘打了这一架,是怎么都瞒不住了。”

第592章 认同

傅紫霏哭着回到长信宫,被太皇太后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再追问起她为什么私自离开长信宫,又是要到哪里去,她答不出来,只好拿之前搪塞宇文白的话来搪塞:“那条路上种有桂花,我想着姑祖母和我一样生长于江南,应该都是喜欢桂花糕的,因此就想去摘些桂花回来给您做桂花糕。”

太皇太后哪里又会信她的话,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了很久,才道:“你是想家了吧?”

傅紫霏顺着就答了:“是。”

太皇太后冷笑了一声:“那是怪我把你弄进宫来咯?”

傅紫霏的冷汗就下来了,大哭着道:“我没有,我没有,姑祖母怎么就不肯信我呢?”

太皇太后不理她,把她晾在一旁,还是宇文复听到哭声摸进来,在太皇太后身边缠了很久,低声道:“是孙儿见祖母这两天食不下咽,就和紫霏姐姐商量给您做点桂花糕,不是紫霏姐姐的错,她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太皇太后的神色才稍加缓和:“你起来吧。你若是运气不好被人欺辱,我自然会出手帮你,你若是自己找死,谁也拦不住你。”

傅紫霏哭着又给太皇太后磕了几个头,却又听太皇太后冷冷地道:“我不希望出现诸如让你舔靴面你就舔靴面这种事,不然我先杀了你!”

傅紫霏一颗心跌落到冰窖里去,怔怔然不能语。宇文复大急,跑过去使劲拉她,心疼地道:“姐姐,我们出去,别吵着皇祖母休息。”

傅紫霏木然地跟着宇文复站了起来,看着背对她坐在窗边的太皇太后,觉得心里有个地方冷透了。傅明珠和她已经算是撕破了脸,看到她晕了,尚且还会出手维护她,打得闵宝云只敢哭不敢还手,太皇太后呢?为了意气之争就要她去死?真的只把她当成了工具吗?好,你既然对我无情,那就别怪我对你无义。

“姐姐,姐姐?”宇文复见傅紫霏神色绝望,少不得低声劝道:“你别生皇祖母的气,她是病糊涂了的。”

傅紫霏摇头:“不生气,殿下对我可真好。”

宇文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姐姐先对我好。”

崇政殿内,宇文白翘着脚吃石榴,问一旁的宇文佑:“你说的那个办法真的行?”

宇文佑咬下一口嫣红如血的石榴,胸有成竹地道:“陛下就相信臣吧,那个傅紫霏,有反骨,偏又没什么眼光格局。今天这事儿不把她撩拨得发疯才怪,死老太婆若是对她温柔体贴倒也罢了,问题是死老太婆现在自顾不暇,病入膏肓,铁定是百般苛责,如此,她只会恨不得老太婆去死的,哪里还会心向着老太婆?”

宇文白惬意大笑:“老太婆一辈子玩弄人心,老了老了才被人狠摆一道,不知是什么感觉?朕真是等不及看老太婆的嘴脸了,你说她会不会被气死掉啊?”

“气死最好,省了咱们多少事儿。”宇文佑想起当时明珠干脆利落地搧了闵宝云一巴掌时的那种情景,心里痒痒的:“傅明珠真是越来越骄横了,居然敢在宫里掌掴闵姑娘,陛下就不管管么?”

“那个蠢货么?她自己不会打回去,莫非要朕帮她打不成?”宇文白才没有维护闵宝云的概念呢,他不折腾闵宝云就已经算是给母族面子了,至于挨打,那就管不着了。他催促宇文佑:“你不是说要给傅丛老贼好看的?怎么闹了这么久,他还好好儿的啊?”

宇文佑微微一笑:“陛下稍安勿躁,静待佳音。”这次的火药事件,也不知道宇文聪是怎么弄的,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居然只是弄伤了傅氏的几个人,死的全是其他人,搞什么搞嘛。等他出了宫,他非得去找找宇文聪不可。

“那你快点儿啊,朕可等不得了。”宇文白吃饱喝足,舒服地往后一躺,忽见何正图快步奔了进来,急声道:“陛下,有人敲登闻鼓,告御状。”

宇文白懒洋洋地道:“让他们去找死老太婆,朕没空。”

何正图低声道:“是死在傅相府的梅凛之的家眷,告傅相爷专权擅权,贪赃枉法,激起民愤,导致刺客闯入,害死朝廷名官的。”

宇文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好事儿啊!怎么不早说?这种事朕当然要管!走,走,九皇叔,快随朕往外头去瞧瞧,有好戏看。这回咱们就狠狠地查一查,让死老头儿吃不了兜着走,丢个大脸!”

宇文佑本能地觉得不对劲:“陛下,此事有蹊跷,不如先缓一缓,看一看再说。”

宇文白等不得:“看什么看?缓什么缓?你不去朕自己去。”说完率先走了。

宇文佑无奈,只好跟了上去。

广明殿中,明珠和宇文初一左一右地陪在敏太妃身边,敏太妃把这些日子给壮壮做的小衣服小鞋子小帽子拿给他们看:“没见着孩子,也不知道胖瘦大小合不合适,要是尺寸不合,就让人改一改。”

宇文初道:“母妃再忍一忍,儿子想办法把您接出去,到时候想怎么看壮壮就怎么看。您闲着就多养养神,少做这些东西,针线上养了那么多人,还少他这点衣裳鞋袜么?”

敏太妃摇头:“小孩子的东西,还是亲自做的好,别用别人做的。我闲着也是闲着,有事做好打发时间。”又拿了两套里衣出来递给明珠:“这是给你做的,你试试合不合适?”又和宇文初道:“你的以后再做吧。”

明珠有些赧然:“我什么都没给母妃做。”她不擅长针线,真的是什么都没给敏太妃做过,就连宇文初也没得过她什么。敏太妃能给她亲自做里衣,是实打实地认同她了,这个她倒是懂得的,心里也很欢喜。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敏太妃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你不容易,要养壮壮要管里里外外一堆事,哪里有空做这个。福宁给你添了不少乱吧?都是怪我没教好她,她若是有你一半懂事,也不至于走到今天。”

第593章 积极面对

宇文初悄悄指指明珠的耳朵,敏太妃叹口气:“时辰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这宫中不可久留。”

明珠和宇文初也就起身告辞,走到外头,还能看见敏太妃站在门口张望。明珠冲着敏太妃挥挥手,大声道:“母妃快回去吧!”

她如今听不见,嗓门也比平时大了许多,素梅担心地看向宇文初,只怕殿下会嫌王妃粗鲁,却见宇文初神色平静,一如从前。

有宫人走过来,凑到宇文初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宇文初不动声色地拉起明珠的手,在她掌心里写了几个字,告知她梅凛之的家眷敲登闻鼓告御状的事儿。明珠原本是急的,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就不急了。这种事是父兄和宇文初最擅长的,且由着他们去发挥吧,她把她能做的事情处理好就够了,只是不能听见太不方便,始终还是让人着急。

二人刚上了马车,明珠就往宇文初怀里一倒,叹道:“好累,真是不让人活了。”

宇文初让她把脚抬起放到坐垫上,微笑道:“看你威风凛凛地揍人,我还以为你很精神呢。”说完才想起明珠听不见,便停了话头,低头垂眸为明珠按摩太阳穴,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明珠却是敏感的,立即就知道他怎么回事,便坦荡地道:“我听不见,殿下得写给我看。”

宇文初本来正在找机会,准备认真和她详谈此事并好好安慰她一番的,见她如此坦然,突然间就觉得似乎不需要了,直截了当更好一点,便叫魏天德:“把我让你准备的东西拿来。”

魏天德赶紧捧了个袋子并一块一尺见方的白木板出来,宇文初微笑着从袋子里拿出一截炭条,在白木板上写字给明珠看:“这是我让人给你准备的,炭条随烧随用,以后你和人说话就方便了。”

明珠饶有兴致地拿起那炭条看:“这不是江珊珊弄出来的吗?我记得她画画儿就是用这种东西弄的。”

宇文初写道:“是啊,我觉着蛮方便好用的,所以今早出门前就让他们准备了一份。有点粗糙,你不会嫌弃吧?”

“我哪有那么清高?”明珠失笑,她哪儿会嫌弃啊,只要好用,她真是半点不嫌弃,她还恨不得把那火药什么的拿来呢,只恨拿不到而已。

“就是这白木板不好用,写上字后不好擦干净,我让人弄点桐油什么的刷上去试试。”宇文初鼓捣了一会儿,写道:“你别担心,我们慢慢地治,总有治得好的时候。你也别闲着,我知道有人光看别人的唇型,就能大概猜到对方说的话,你学起来。我再安排个聪明可靠的人,你和她商量着,什么词语用什么手势,熟悉以后,有人和你说话时就可让她比划给你看,大家都方便。”

明珠一笑:“殿下想得真周到,那我们俩说话要不要她在一旁陪着呢?”

宇文初奇怪道:“为何要她在一旁?难道我自己不会比划不会写?”

明珠一本正经地道:“堂堂英王,手舞足蹈的不嫌丢脸吗?”

宇文初这才明白她的意思,他以为她足够坚强彪悍,其实还是很在意的。说到底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小女子罢了。突然间就听不见了,怎能不在意?他轻叹一声,拥了拥明珠,写道:“我在自己的妻子面前,和我自己的妻子说话,又怎会觉得丢脸?我想了这么多的办法,只是想告诉你,听不见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还有这么多种办法可以交流呢。我有的是人给你充当耳朵。”

明珠点点头:“只要你没觉得丢人,那我就不会觉得丢人,谁敢惹我,我照样给她打回去。”

“只管打,你怎么高兴怎么来,有事我兜着。”宇文初写完这句话,和明珠相视一笑,竟然觉得这样也很有情趣。

说到打人,明珠就想起了傅紫霏:“殿下猜猜看,刚才我那位侄女儿,是真的晕倒了,还是假的晕倒了?”

宇文初摇头:“我离得远,没看清楚,不过想来是假的。”

明珠追问道:“为何想来是假的?”

“因为姓傅的女人就没有娇弱的。”宇文初写得飞快:“太皇太后也好,你也好,都是些厉害的,别人被你们气得晕倒还差不多。”

原来她在他心目中就是这么个形象!明珠想起傅紫霏当时的模样,莫名就多了几分郁闷:“那可说不定。我也会晕倒的,不信我晕给你看。”

宇文初毫不留情地揭穿她:“你那是装的。你这个侄女啊,我看她的心眼只比你多不比你少。”

明珠凉幽幽地道:“也不知道她是晕给谁看呢,总之不会是晕给我看就对了。”

宇文初看她一眼,神色淡淡地写道:“她晕给谁看很重要吗?和我又没有关系。”

明珠沉默了一会儿,把心里那股子烦躁之意按捺下去了,是啊,傅紫霏爱怎么作都是傅紫霏的事,和宇文初又有什么关系?如若他看得懂,像他这样的人并不用她多说;如若他看不懂,她又何必去提醒他?

至于太皇太后和她说的那些话,她不打算再和宇文初说了,毕竟之前二人已经就此事讨论过,宇文初要她相信他,她再多说,那就是不信,更有逼迫为难的意思在里面。倘若太皇太后只是想借她的嘴传达错误的信息给宇文初,等到他放松了警惕再狠狠给他一击呢?明珠自问没有这些人聪明,她就不掺和了,只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够了。

到了英王府,宇文初先把明珠送回迎晖堂,再去外头安排事情,他要把梅家告御状这件事闹到最大,要发动京城里的各大府邸兴起一场声势浩大的清查行动,借助那些人的手,把祝问寒安查在京中的钉子们全部拔出来。且看此番究竟是谁占的便宜更多。

明珠回去后就狠狠睡了一觉,醒来就把唐春来叫来:“你的针灸术很好,你来给我扎针吧,放开手脚去做,别怕,有事我兜着。”

唐春来激动了:“多谢王妃,这可是极难得的机会啊!”

第594章 梅氏之祸

素兰极利索地把唐春来的话写给明珠看了,明珠讶异:“极难得的机会?”莫非唐春来是觉得她这种病例太少了?所以很罕见?看他激动得。

唐春来搓着手道:“是啊,难得殿下不在,他在一旁盯着,就和要吃人似的,属下这手不抖心也会抖啊,有个什么想法也不敢轻易尝试。”

素兰抿着嘴笑,写给明珠看了。

明珠也笑:“心抖没关系,手不抖就好了,你有什么想法,只管大胆地尝试,只要别把我给弄瞎弄哑弄死就好了。”

唐春来道:“不会,王妃说的那是庸医吧?”边说边示意素兰把明珠的发髻打散,梳通了头发,再取了银针给明珠针灸刺穴。

很痛很不舒服,明珠闭上眼睛静下来,沉默地忍受。唐春来说得好,宇文初不在是好事儿,他不在,她便没那么娇气了,她也蛮能忍的。

与此同时,随着梅家告御状的消息流传出来,并没有发生把傅丛父子名声弄得一塌糊涂的事,相反,京城里的宗室勋贵朝臣们更多关注那个强行抱着梅凛之、并把梅凛之活生生炸死的小厮,于是大家都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中。

想想啊,自家后院贴身伺候的嬷嬷、美婢,或是打小儿就跟在身边伺候的长随亲信,还有车夫侍卫什么的突然就不可信了,因为他们可能会趁你不注意时突然扑上来紧紧抱着你,和你同归于尽,一起炸成血肉模糊的几大块东西,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贵人们好日子还没过够呢,谁想死啊?于是人人自危,很快兴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清查行动,各大府邸中的仆人们,但凡不能提供身份来历或是自证清白的,都逃不掉被清算轰走的命运。剩下来的仆人婢女们也没有好日子过,必须接受第二次审查。

审查的结果自然是不如人意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兵马司和大理寺审查案犯的本事。于是,某一天清晨,齐王府正式向宇文初求助,希望他能传授一套完整的辨别内奸的办法和技术,以便齐王府能把潜藏其中的内奸肃清。

宇文初早就有了准备,几乎是在齐王府才登门的同时,就把有用的办法和人选推出来了。短短半天时间,齐王府就被找出了多达二十名来自四面八方的内奸,其中有一个甚至在被发现时劫持了齐王府的长史,只差一点就弄死了齐王府长史,幸亏英王府派出去的人应对及时有效,这才把凶犯击毙,救齐王府长史于危难之中。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各大府邸都坐不住了,就像是迷路的羔羊找到了方向一样,潮水般地向着英王府涌来,都是请求帮忙甄别筛查奸细的。

宇文初好脾气地接待了他们,委婉地表示自己不是专职干这个的,就算是有几个得力的人手,也不够往这么多户人家里派啊。大家都怕死,特别是那些在喜宴中沾了伤残事故的,更是害怕得不得了,软硬兼施,逼着宇文初无论如何都要帮忙想办法。

宇文初见火候差不多了,就把大理寺和傅明正一起扔了出去,正大光明地把这批有嫌疑的人关进了大理寺里。在这里,没有问题的人终将被放出去,有问题的人会被策反或者是清除。那些聪明又特别的人,会被挑选出来变成另一重身份的钉子——完全属于英王府的钉子和耳目。

这一场运动进行得轰轰烈烈,远在北地的中山王的声誉遭受了极大的损失,这样丧心病狂的人若是做了皇帝,大家还有好日子可过吗?特别是家里死了的人那几户人家,和他简直就是不共戴天之仇。

等到一心想要深挖深掘、干出点大名堂来的宇文白回过味来,天下人已经皆都知道这事儿了,清流中崛起另一股力量,联合部分吃了大亏的勋贵和朝臣,上表弹劾中山王宇文峰,罪名一大堆,很吓人,怎么看都是个谋逆造反的模样;甚至有读书人集会请愿喊出了革查中山王、褫夺其爵位、收回兵权的口号。

天下的读书人自来都是最冲动热血的,光是喊喊可能还不怎么样,可是偏巧在北地发生了一桩血案。一群热血不怕死的读书人聚集到中山王府外高喊口号,叫中山王给解释,上认罪书,再交兵权自请下台,然后和中山王府的侍卫发生了极大的冲突,死伤上百人,造成了震惊朝野的大事件。

读书人自来都是国家的人才储备,历朝历代的君王就没有不重视读书人的,如今中山王居然向这些手无寸铁的读书人动了刀子,那就不能被天下人原谅了。一时间,中山王宇文峰臭不可闻,再不复从前的风光。

这种情况下,宇文白不得不下诏命令中山王交出兵权,应诏入京,给天下人一个说法。下诏的特使尚未走到北地,就被盗匪杀死在半道上,只剩下一个马夫死里逃生,历经千辛万苦回到京城,把真相公布于天下——人是被中山王杀死的。

中山王先是沉默,再悍然表示他是被陷害的,天子身边有佞臣,请天子近贤臣,远小人。至于他自己么,他深受文皇帝重托,是坚决不会因为有心人的陷害和逼迫就放弃王朝和边境的守护之责的。

及此,中山王的谋反之心已经昭然天下。

因为这件事是以梅凛之的死为开头的,史称“梅氏之祸”。

在这种情况下,京中再没有人敢在明面上亲近中山王,就算是隆盛大长公主也不得不关起门来小心过日子。大敌当前,闵氏和傅氏的那点恩怨纷争好像都算不得什么了,两方人马暂时安宁下来,联手对付并清查中山王留在京中的残余势力,当然,毫无芥蒂是做不到的,中间的纷争和算计在此就不一一道来了。

宇文初和傅明正等人忙得脚不沾地,特别是傅明正,就好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一直都在拼命努力。

如此,等到新的格局形成,已经悄然入了冬。

第595章 四叔回来了!

第一场雪落下时,五个多月的壮壮半躺半靠在围在他身后的褥子上,两只胖乎乎的小脚一上一下地蹬着,小胖手抓着明珠的一条手绢,一边咯咯大笑,一边作势要往自己的嘴里塞。

明珠抓住手绢的另一头轻轻往后扯,微笑着道:“不给吃,不给吃。”

她每扯一下,壮壮就使劲往回扯一下,两只又黑又亮又圆的大眼睛活泼泼地盯着她看,高兴得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好把两只胖乎乎的脚来回使劲地蹬。

“哎呦,我的乖宝宝,真乖真可爱。”明珠看得心都化了,捧着壮壮的小脸蛋使劲儿亲了一口,她已经能听见声音了,唐春来的治疗很有效,只不过耳力尚且不能和从前比。但也不是白白受了这罪,她这些日子按照宇文初的法子,苦练根据对方说话的唇形判断对方说话内容的本领,也自和素兰她们几个研究出一套用手势传达说话内容的办法。

因为听力还不太好,看唇形判断说话内容的法子也只适用于官话,且不熟练,所以她并未将这事儿传给外人知道,外头也只当英王妃还是听不见。她如今出门的标准配置就是一块镶了粗瓷板的小板子,一包炭条,一块湿帕子,谁要和她说话就自己上去写,写了擦,擦了写。

偶尔也能听见别人的讥笑声,她倒是无所谓,照旧笑呵呵地看着人家——假聋之后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可以知道那些平时非常热情的人的真面目。

因为见识到很多嘴脸,所以此刻看到壮壮天真无邪的模样就觉得极为难得可贵,明珠抱着壮壮的脸蛋又使劲亲了一口,再往壮壮的衣领里吹一口气,壮壮又是笑得不行,随手抓住了她头上的簪花并头发,揪住就不放。

明珠痛得歪着头连声告饶:“壮壮乖儿子,快松手,快松手。妈呀,疼死我了。”

宇文初和傅明正站在门口瞧见这副场景,俱都笑了起来,男人在外头血雨腥风,回到家里想看见的不就是这些吗?明珠听见声音回头去瞧,立即赶傅明正走:“快走,快走,这里是我家不是你家,你自己算算你有多少天没回家了?也不怕四嫂找我算账。”

傅明正对着她比了几个手势,表示他不过是从这里路过,顺道进来看看壮壮而已。

明珠不客气地送他一个白眼:“想要儿子自己生去。”

宇文初立刻帮腔:“既然珠珠都这样说了,我就不留你了,四舅兄,慢走不送。”

傅明正淡然道:“殿下,过河拆桥不大好吧?”

宇文初就低声道:“要不,你其实是想让唐春来再帮你看看尾骨?别客气,咱们自家人,没什么不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