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其实根本吃不下,她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不过略吃了两口就放了筷子。宇文初见她放了筷子,默默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勾起,低下头继续吃。

明珠看得清楚,莫名就有些心事被人看穿的愤怒,当即把碗一推,快步回了卧房。

没过多久宇文初就进来,照旧坐到桌前继续批他的折子,明珠从来不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她决定要找茬:“殿下就这么忙么?什么紧急军务非得今夜弄好,还要带到卧房里来做?”

宇文初放下笔,抬眼看着她,不言不语,神情莫测,一双眼睛幽深如井。

明珠被他看得不自在,便扭转了头,再次背对着他。

这时候宇文初说话了:“我的确很忙,因为明天四舅兄回来后我就要出京练兵,大概得有半个多月才能回来。之所以要带到卧房里来做,那是因为担心你,想要守着你。”

第858章 比眼睛大么?

明珠很后悔和宇文初说话,因为这个人太会说话,总是能抓住她的破绽,再步步紧逼,逼得她没有后路可退。是的,就算是生气,她也还是忍不住会担心他,心疼他,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但是此刻她是准备找茬子的,所以她摆出准备开战的架势:“我很好,这么多人伺候着,还会欠缺什么吗?”

宇文初笑笑:“我也有很多人伺候着,但若是没有你的关怀照顾,我就觉得我什么都缺,而且很缺。”

明珠不想和他说话了。

宇文初也识趣地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继续做他的事。

四更鼓响,他仍然没有休息的意思,明珠不高兴地道:“亮着灯,我睡不着。”

“哦。”宇文初略微收拾了一下桌子,吹灭了灯。他静悄悄地在明珠身边躺下来,没有说话,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纯粹就是睡觉。

明珠心情复杂地睡了过去。感觉才刚睡着,就又听到魏天德在窗外低声禀告宇文初事情,她很愤怒,随手抓起一样东西朝窗子砸去,骂道:“还要不要人活了?下半夜才睡,天不亮又来吵,天要塌下来了吗?”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好一歇魏天德才道:“奴婢知错了。奴婢告退。”

宇文初只着单衣,静静地看着明珠,喜怒难辨。

明珠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总这么看着我干嘛?比眼睛大么?”

宇文初的唇角一点点地勾起来,渐渐绽放成一个大大的笑。“傅明珠,你可真粗鲁,这种话都敢说。”他说,“不过我喜欢。”因为他知道,她始终是担心着他的。

明珠烦死他了:“别来这一套,我不过是嫌吵,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我以为的是哪样?”宇文初穿衣起身,在香篱的伺候下梳好了头发,盥洗完毕,站在晨光里回头看向明珠:“珠珠,你想不通,我理解,我并不要你立刻就想通,也不要你万事都顺着我的意。道理你比谁都懂,多的话我不说了,只希望回来后你能变得快乐一点。”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明珠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盯着帐顶看,一直看到眼睛发酸,眼泪长流。

傅明正是在中午时候进的城,来不及梳洗换衣就风尘仆仆地去见了宇文初。及至下午,所有人都知道,傅明昭再也回不来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同州。

一时之间,京中谣言四起,惊怒不信认为其中必有隐情者有之,冷嘲热讽坐看笑话者有之,还有人准备讨好摄政王妃和傅相府,预备提请确认傅明昭以身殉职,死在了同州,也有人准备去劝傅相府,弄个衣冠冢,发丧吧。

因为大家都知道,傅明昭活着并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对于傅相府的声誉来说不是。唯有傅相府安静如常,闭门不纳客,府中也没有人露出悲戚之色,负责打发客人的傅霖镇定自若地道:“尚未找到二叔,也尚未有确切的消息,怎敢轻言生死?一切只听天意。”

只这一句话,就让所有的人开不了口。

宇文初听到这一句话,和对面的傅明正说道:“傅氏后续有人了。”

在他和傅明正的面前,摆着一张地图,地图上做满了标记,全都是傅明正此去北地探明的军情险要之地。傅明正面无表情地把地图收起来,说道:“殿下让臣去北地吧。”

宇文初毫不迟疑地摇了头:“不,你要替我看着京城。”

傅明正抿紧了唇,他知道宇文初出征之后,这京中将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多半是群魔乱舞,魑魅魍魉横行于世。宇文初此次出征,若是能赢,一切迎刃而解,若是输,便再无退路。

宇文初站起身来:“我要出城练兵,四舅兄先回家去吧。”

傅明正却行退出,有宫人过来宣他:“太皇太后甚是挂念傅将军的消息,请傅大人过宫一叙。”

傅明正面无表情地去了长信宫。

太皇太后同样面无表情地召见了他:“你见着你二哥了?为什么不把他带回来?”

傅明正勾起唇角冷笑:“臣并未见着傅明昭,心有余而力不足,带不回来。”

太皇太后突地笑了起来:“真的么?你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我来说,你来听,听完之后看看有哪里错了,你再来指正我。”

她歇了一口气,微笑着道:“我知道,明珠和安小故交好。越国公府和汝南侯府都是军方的人,她要救明昭,必然会动用他们的力量,譬如说,传递消息什么的。但是要有一个人能在遥远的北地听她安排,死心塌地为她卖命,帮她找到明昭并保护起来。而这个人,只能是和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沈瑞林。明珠是个心软的人,她舍不得沈瑞林卷进这种事里来,那就只有再找你了。”

她看了傅明正一眼,轻声道:“让我猜猜看,明昭此刻是不是在前往记国的路上?”

傅明正冷淡地道:“臣并不知太皇太后在说什么。”

太皇太后摇摇头:“你懂,而且很懂。记国遥远,昌华后位不稳,自己个儿尚且活得艰难,哪里有空照顾明昭呢?还是回到家乡的好,你们年轻人啊,总是轻易就离了故土,哪里知道天下虽大,家乡最好的道理呢?”

傅明正冷冷地看着她。这意思是说,她已经派人到通往记国的路上拦截傅明昭了么?真是不幸,傅明昭此生都不会去记国了。

太皇太后微笑:“你退下去吧,有好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傅明正不想戳穿她这最后的美梦,转身走了出去。

树荫下站着一个美丽清纯的女子,傅明正认得那是姬慧,便朝着她走了过去。姬慧的脸色有些苍白,她先往后退了一步,却又站稳了,勇敢地抬起头来看着傅明正,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民女见过傅大人。”

傅明正沉默地打量了姬慧片刻,淡淡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姬慧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悄悄擦去掌心里的冷汗,不远处,肖乳娘兴高采烈地走过来,低声道:“老爷来信了。”

第859章 画轴

姬慧定了定神:“我们先回去吧。”

肖乳娘扶着她往里走,悄声道:“多亏梅总管帮忙,才能把消息送去给姬风。姬风收到信就立刻和老爷联系了,老爷写了信给殿下,说殿下和王妃鹣鲽情深,他并不愿意为难殿下,恳请殿下将姑娘送回北地,他愿意率领手下的人马跟随殿下拨乱反正,血战到底。殿下见了老爷的信,想必就会答应带着姑娘离开了。”

姬慧眼眶发热,激动地道:“我就知道爹爹不会不管我的。”

肖乳娘高兴地道:“是啊,是啊,老爷最疼姑娘了。”

姬慧亲自开了箱,捧出一卷书画交给肖乳娘:“你瞅个空子把这卷画送去给梅总管吧,多谢他通融,还请他替我保密,在事情定下来之前不要告诉陛下。”

肖乳娘郑重收好,悄声把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姬慧:“老奴刚才听见宫人在说,摄政王妃的二哥,傅明昭将军出了大事,摄政王妃为此和摄政王生气闹别扭了呢。好像是在怪摄政王见死不救,冷酷无情。”

姬慧淡淡地道:“我们就要离开了,不要管这些闲事。”

肖乳娘谨慎地道:“哦。”想想和自家姑娘年貌相当的摄政王,由不得的又是一阵可惜,“姑娘这样的才貌,将来也不知道会配个什么样的人。”

姬慧微微一笑:“什么人都一样,对我好,对爹爹好就够了。”她不想再谈论此事,便赶肖乳娘走,“我听陛下说,摄政王今日要出京练兵,不会带梅雨西去,想来此刻梅雨西刚送走摄政王,正是最闲的时候,且此刻宫中众人最为松懈,你快把这个给他送去。”

肖乳娘连忙捧了画轴离去,一路平安无事,眼看着就快要到揽胜阁了,忽见几个宫人快步走出来将她拦住,傅紫霏拖曳着大红绣金皇后袍服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肖嬷嬷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肖乳娘下意识地就把画轴往身后藏,一个宫人粗鲁地拽住她的胳膊,用力将画轴抢了过来,双手奉给傅紫霏。

傅紫霏打开画轴看过,笑了:“原来是勾烨先生的绝笔画。本宫幼时很想得到这幅画,家父到处寻求而无果,没想到它居然在姬姑娘的手里。”

肖乳娘紧张不已,她有预感任务完不成了,这幅珍贵的画很有可能会被傅紫霏带走。

傅紫霏欣赏完了画,问道:“肖嬷嬷步履匆匆,怀抱着如此珍贵的画,是想去哪里呢?”

离开京城这么大的事,肖乳娘当然不乐意随便告诉傅紫霏,万一这个人使坏,让她们走不了呢?她不敢说是给梅雨西的,因为知道傅紫霏最忌惮的人当属摄政王妃,便急中生智:“是送给摄政王妃的。”

傅紫霏笑容古怪:“我没听说过摄政王妃和姬姑娘交好。”

谎言既然开了头,就必须得用下一个谎言去支撑,肖乳娘垂下眼去,轻声道:“那是因为摄政王妃和我们姑娘平时都不愿意说,其实她们私底下交情很好。”

“哦……”傅紫霏拖长了声音,笑着让人把画轴还给肖乳娘:“既然是送给姑姑的,那可不敢耽搁了,你快去吧。”

肖乳娘松了一口气,给傅紫霏磕了头就匆匆离去。

果然如同姬慧所料,梅雨西刚送走了宇文初,正是最清闲的时候,见她匆匆而来,也没有多问,只道:“殿下已然收到你家老爷的信函,虽然没有表态,但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安心准备吧,等到差不多了自会通知你们。”

肖乳娘喜不自禁:“多谢总管大人,这是我们姑娘的谢礼。”

梅雨西不以为然地打开了看,万年冷清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惊愕。他在入宫前是有过功名的官宦子弟,此生最爱勾烨先生的书画,入宫以后断绝了其他念想,就更爱了,这个秘密他从来没有主动和人提起过,没想到这位聪慧绝伦的姬慧姑娘居然知道了。

他想了又想,决定收下这张画,毕竟他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宇文初和明珠的事,不过是满足一个漂泊在异乡的孤独少女想要回家的愿望而已。而且姬慧主动离开,也算是替明珠除去了一个心腹大患,谁会喜欢一个有才有貌的大美女成天盯着自己的丈夫啊。

肖乳娘见他收了东西,也是宛若吃了定心丸似的高兴,再三拜托才肯离去。

姬慧见她回来,便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肖乳娘得意道:“已经办妥了,途中遇到皇后,老奴随便拿话搪塞过去了,她也没多管。”

姬慧也就不放在心上,翻着历书轻声道:“以我看来,大军很有可能会在冬季出发,多备冬衣吧。不过也不一定,总之让姬风他们做好准备,以便随时上路。”

傅相府中,长途跋涉归来的傅明正和明珠进行了一次长达两个时辰的谈话。他把他一路的见闻和同州的惨状一一描述给她听,再和她说起他和傅明昭相处的那半天半夜,他详细地和她描述着傅明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

“我姓傅,我有背负骂名却仍然为民为国操劳忧心的好父亲,有慈爱善良的好母亲,长兄、幼弟前途无量,妹妹福泽深厚身份贵重,更有忠贞贤惠的妻子,孝敬聪慧的好儿女。我怎能,窝窝囊囊地死在菜市口,被人用烂菜叶臭鸡蛋口水堆满我一身?齐王府的嫡长孙媳,怎能有这样一个父亲?我不惧死,却怕让父母、亲人、儿女蒙羞,所以我不回去,我要死在这里,死在战场上。你回去吧,你就和他们说,你从未见过我。”

这是傅明昭最后的留言,铿然有声,代表着一个男人兼军人的血性尊严和责任感。明珠将手捂住眼睛,哽咽不能言语。傅明正同样红了眼睛,他没有劝明珠,而是等候明珠平静下来:“我本来想把他强行带走的,后来我不想了,因为我知道他就算是侥幸活下来,此生都不会快活。”

第860章 妄自菲薄

明珠擦干眼泪:“二嫂知道了吗?”

傅明正道:“父亲不主张瞒着她,就连几个孩子都知道了。”

也就是说,全家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明珠垂着眼轻声说道:“摄政王……”

傅明正按了她的手一下:“二哥这件事怪不到他的头上,他已尽力,要怪,也只能怪宫中那一位。你不要和他赌气了。你知道么?她刚才宣召我,和我说了什么?她说记国再怎么好也比不上家乡好,她决定派人在通往记国的路上接二哥回来。”

明珠怔然,随即失笑:“我是不是很傻?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到眼里,提前预算出下一步行动,我却茫然不知,自以为是。”

傅明正温柔地道:“你怎能妄自菲薄呢?你虽然不善谋略,但还有我在嘛。你能在关键时刻想到我,让我去替你实施最关键的步骤,就足以证明你不算笨了。只要我出手,哪怕就是老妖婆再奸诈再凶残,她也别想称心如意。”

明珠被他活生生气笑了:“有你这样做兄长的吗?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吗?”

傅明正道:“好了,不要难过了。二哥虽然不幸,但是他能得到这个机会也算不错,至少不是窝囊而死,相信殿下会给他合适的机会,满足他的心愿。今天容得你胡思乱想,明天就给我打起精神来,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殿下临行前给你布置了任务,让你给康宁公主准备嫁妆,再去问问她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尽力满足她。”

明珠冷哼:“他让我做什么我就要做什么吗?我没空。”

傅明正笑笑:“睡醒了再和我说这句话吧。”

明珠气得转身就走,李舒眉免不了怪罪傅明正:“我真不懂得你们兄妹俩,分开又舍不得,见了面又要掐架,一次不掐就不舒坦。她心里本来就不好受,你何必这样刺她,惹她生气?”

“好久没见着我了,你可想我?一定是想的,为何见了我就要骂我呢?”傅明正拉了李舒眉在自己身边坐下,道:“我是为了她好,她有时候脑子不清醒,需要有人刺她两下。不然事已至此,再想不开,就是为难了自己。”

李舒眉作势掐他:“我看你才脑子不清醒,需要有人刺你两下呢。”

傅明正心猿意马:“你没有我了解她,你等着看吧,不出三天,她就又生龙活虎了。”

观海居中,傅丛在讲故事给几个孩子听,米粒儿还不怎么懂,但是也懒得捣乱,乖巧地依偎在傅丛怀里扯他的衣角玩,小石头、壮壮听得津津有味,佳佳则到处翻东西,每件东西都好奇地拿起来端详许久,大有要把祖父的房里翻个底朝天的劲头。

乳母害怕地要去制止,傅丛不许乳母打扰佳佳,示意她退下:“不过些死物罢了,弄坏了就弄坏了,孩子开心最重要。”

佳佳反倒不翻了,也走回去依偎到傅丛身边,跟着米粒儿一起,一人揪了一只衣角玩,不时朝傅丛笑一笑。傅丛宠溺地摸摸两个女孩子的头,继续和两个小男孩讲故事。

暮光下,傅丛神态安详,脸上的表情随着故事情节而变化,慈爱可亲,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深受病痛折磨,并且即将失去心爱的儿子。

明珠没敢打扰傅丛,她在外面坐下来,静静地看着观海居外面那片湖水。她想了很多事情,甚至想过自己若是宇文初会怎么办,答案就在她的心中,无非是乐意接受与不乐意接受而已。

傅丛发现了明珠,他仍然不疾不徐地讲完了他的故事,和孩子们亲切道别,再让明珠进去:“天是不是快要黑了?”

明珠点头:“是。”

“天会越来越黑,因为天黑之后就是天亮。”傅丛示意安如山替他拿一份书信过来,再示意明珠拆开了看。

是沈瑞林写过来的加急信,信中说,近来有一支神秘的骑兵突然冒了出来,他们来无影去无踪,有最快的马,最精良的武器,不和匈奴人和中山王的大部队正面冲突,而是专门暗杀他们的大将谋士,两次露面,第一次射杀了下达屠城令的匈奴大将噜布尔花以及首恶,第二次射杀了中山王的养子黄骏——此人能征善战,军事才能不亚于中山王第三子,在中山王跟前绝对排得上号。弄得叛军人心惶惶,却根本找不到他们的踪影。

明珠默默地把信装回了信封。出于对沈瑞林的了解,她更相信这信是沈瑞林为了安慰傅丛和她而特意写的,二哥独自跟随杜蘅离开到现在,也不过就是二十多天的时间,怎可能做出这么多的事来?若是真的,宇文初早就拿给她看了,他自来都很知道该怎么讨好她。

傅丛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便笑了:“光靠你二哥当然是不可能的,但他身边有杜蘅,杜蘅手下有着一支最为精干的斥候探子,你管着殿下的私账,应该知道每年花到他们头上的钱财有多少。还有,半剪做出来的那些精良武器也不会少了他们的,以及很久以前,殿下就在北地开了个养马场,养马场里的良驹很多,很多马能价值千金,这些你都应该有所耳闻。”

傅明昭做不到的,不代表宇文初做不到。傅明昭来做这支队伍的领头人,不但能保护杜蘅的身份不暴露,更方便他腾出手来谋划一场更大的事,那就是即将开始的全面反击战。

“吃过饭你就回去吧,若我未曾猜错,已经有人拿着内容差不多的信件在王府等你回去了。”傅丛慈爱地摸摸明珠的发顶,轻声道:“我的小姑娘,你这样的心软爱较劲,真让人不放心啊。”

明珠伏在他的膝上,低声道:“我就是要让爹爹不放心,这样你才有牵挂,才舍不得我们。”

傅丛轻笑:“傻姑娘。”宇文初即将出征,他怎么都要熬着替宇文初看好门户,直到宇文初平安归来,他方可放心离开。

明珠还是没勇气去看苏氏,雯雯却主动来找她:“祖父把沈家表叔的信给我看过了,我以父亲为荣,也多谢姑父给了父亲这样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第二次机会的。”

第861章 花球

明珠回到家里,周书屹果然等着她了,他把那封绝密军情双手奉给明珠:“殿下让人快马加鞭送回来的。”

明珠犹豫片刻才接过去,宇文初不是一个公私不分的人,绝密军情什么的,除非是有必要,不然是不会告诉她的,她也从不主动打听。因此这一份军情,多半和沈瑞林那封信的内容差不多。

明珠很快看完了这封密函,是杜蘅写来的,比沈瑞林的信更具体,更细致。二哥过得不错,他和那些身份特殊的将士们称兄道弟、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夜行昼宿,他有着丰富的行军经验,还敢拼不惧死,大家都很喜欢他。

明珠轻轻吐出一口气,就这样吧。

周书屹紧张地等待着,作为和宇文初夫妇关系最亲近的王府属官,他很清楚这夫妻二人发生了什么事。虽然他没胆子私拆这封信,却也能想到一定和那件事有关,殿下是为了讨好王妃,让王妃宽心才会送回这封信。因此他希望明珠能表一下态,譬如说,露个笑容什么的。

但是他失望了,明珠很平静地把信叠好装回去,说道:“这样的绝密军情,平时都是怎么处理的?”

“烧了。”周书屹才提供了处理方法,明珠就把信烧了,随即离开,并没有表态。

周书屹顾不得那么多了,快步追上去道:“王妃,殿下派来送信的人还等着呢。”

明珠一挑眉毛:“他辛苦了,好吃好喝招待着,按例赏赐也就是了。”

周书屹苦笑,殿下啊,不是我不帮你啦,人家故意要装糊涂,那可没辙了。

明珠睡了一个安稳觉。第二天早上,她处理好家务,准备梳妆换衣入宫,忽然嗅到一股甜甜的桂花香,想到如今尚且不是桂花盛放的季节,免不了多问一句:“哪里来的桂花香?”

绣桃献宝似地捧出一只雕花镂空匣子,笑道:“是殿下刚让人送来的。”

匣子里装着一对桂花攒成的花球,缀着漂亮的流苏,上面还凝结着露水。宇文初练兵的地方离这里少说也有几十里路,即便是快马奔驰,那也该是半夜就出发了。

冬蕙抿着嘴笑:“王妃昨天还嫌汝南侯府的桂花开得不够好呢,今早就有人送桂花了。没听说京城外面的桂花就比京城里头开得早啊。”

素兰二话没说,直接把这对花球系到了明珠的腰带上。在她看来,明珠昨天见过傅明正,并和傅丛、雯雯交谈之后,整个人就已经平静下来了。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但也没有之前那么生气难受了,现在还端着,不过就是需要端着而已,推一把就好了。

明珠对这对花球嗤之以鼻:“难看死了,我也不喜欢这味道。”但是始终没解下来,并且在米粒儿伸手来捏之前抢先塞了个米糕给她,护住了这脆弱的花球。

素兰几个互相使眼色,表示看吧,就是这么回事。

康宁公主仍然很瘦,不过精神倒是不错,因为常年不见日光,她的皮肤很苍白,上了妆之后反倒有种妖娆的美。见明珠来了,她也颇为客气:“许久不见六嫂,六嫂风采依旧。”

明珠让人把礼物放下来:“你倒是瘦多了。照顾不周,还请不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