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三年朝廷定下规矩,以乌纱帽、团领衫、束带为公服,其带一品玉,二品花犀,三品金银花,四品素金,五品银钑花,六、七品素银,八、九品乌角。凡有越僭者其罪当诛,敢问傅大人,您是几品官,居然在束带上镶了素金?”早在瞥见傅同知时她便发现了其束带上的越位,却一直留到现在才说。

“这…我…”傅同知大惊之余想要为自己辩解,却发现无言以对。

朱拂晓所说确属实情,在京官员亦严格按照此规定着公服,否则一旦让朱元璋或手下密探发现,一个死罪是绝对逃不过的。

但北平不是京城,皇帝一双眼也不可能盯过来,所以官员相对随意些,没想到这次会被逮个正着,也算是他倒霉。

傅同知以眼神向四周同僚求助,但这错误犯得实在不是时候,又被拂晓亲自揪出,算是硬摆在台面上的了,哪个敢帮他求情,只当没看见。

拂晓扶一扶垂落在鬓边的蝶花吊穗银发簪盈盈笑道:“傅同知说的没错,本宫没有干涉地方政务的权力,但是官员枉顾朝廷法纪,越僭着服,本宫既然看到了便不能不管,纵是报到朝廷本宫也占了理是吗?”

傅同知万万没想到这个在他看到涉世未深的公主居然来这么一手,将他逼至进退不得的地步,这…这…如何是好?

眼见不止要丢官还要掉脑袋,刚刚还甚强的傅同知悚悚发抖,难以自抑,他跪在地上颤声道:“公主饶命!公主饶命!下官知罪!知罪!”

“知罪?晚了!”拂晓起身冷冷吐出这几个字,织金串珠染花长裙在她身后曳曳生姿,纤纤素手一指傅同知肃然道:“你的官是朝廷给的,所以本宫不罢你的官,只赏你三十廷杖让你好生记住规矩,往后若有再犯本宫必然上报朝廷,绝不宽怠!”

“凌侍卫,你去督刑。”拂晓面无表情的说出这句话,完全不在意已经瘫软在地的傅同知。

对傅同知来说不报朝廷保住他的官位和脑袋当然值得庆贺,但是三十杖!对他这种文弱书生来说能去掉大半条命啊!

凌风领命把傅同知拖将下去,又叫了衙役行刑,不多时外面便传来板子打在肉上的声音以及声嘶力竭的惨叫声。

这是典型的杀鸡给猴看,很老套,但是很管用。

在亲见拂晓以雷霆手段问罪傅同知后,大大小小十几名官员眼神中均流露出恐惧之色,先前的轻视之心更是抛去了九霄云外,这位十公主手段之狠心思之刁他们无人能及。

就在这行刑的当口,若雪领了人进来,脸色苍白地低头一福:“启禀公主,仵作已经验完尸。”原来她是陪着忤作在房中验尸,怪不得脸色如此不自然,也亏得她有胆待在里面。

“嗯,府衙里的忤作没说什么吧?”为防其不服,拂晓特别嘱咐让他在旁。

若雪摇一摇头,示意随她进来的仵作将验尸结果呈上,拂晓接过后边走边看,她每次一挑眉陆明等人的心就悬一次,偏她就是一言不发,任由他们在那里瞎揣测。

纵览全文后,拂晓叠起了那张薄薄的纸,淡淡道:“本宫知道了,若雪带他下去休息。”

“陆大人,本宫想见一见原告,不知可否?还是你觉得本宫干涉你衙中政务有所不妥?”手指划过平滑如镜的桌面,声音淡然无痕,如此才最让人捉摸不透,也最让人畏惧。

陆知府不着痕迹地拭了拭额头渗出的汗,陪笑道:“公主言重了,您只是探询一下案情,又不是断案,何来干涉之说?!下官这就传胡大牛来。”他急匆匆召了两个衙役来让他们速去带胡大牛来。

快马加鞭只用了半个多时辰便将因乘不惯快马而哼哼唧唧的胡大牛带到了堂下,他倒机灵,一进来便朝诸位官员一一行礼,却唯独忽视了坐在正上方的拂晓。不是他胆大,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拂晓也不计较他的无礼,弹一弹指甲淡然道:“胡大牛,是你状告殷无垢医死了你的妻儿吗?”

胡大牛略带奇怪地道:“你是谁啊?为什么坐在上面,那可是大老爷才能坐的。”说到这儿他还瞅瞅陆明,不明白知府大老爷怎么会任由一个女子坐在堂上。

“本宫是谁你不用管,只需如实回答本宫刚才的问题。”

胡大牛是一个粗汉子,听不懂这个自称指代什么,只隐约记得戏文里好像有听到过,他瞪一瞪那双牛眼抬头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这个粗人!陆知府在心中暗骂,想要提醒却苦于拂晓的目光一直若有似无的在他身周扫过而寻不到机会。

“啊…我怎么看着你这么眼熟呢?”胡大牛越瞧越觉得堂上的美人眼熟,摸着下巴苦思冥想,全不见拂晓已经沉下了脸。

胡大牛忽地一拍大腿恍然道:“对了!我记起来了,你就是…”

“随月,掌嘴!”拂晓冷颜打断了胡大牛的话。

随月当然知道她这么做的理由,所以二话不说走下去便朝着胡大牛的脸重重括了下去,左右开弓,把胡大牛打得一阵发蒙,待他想起要反抗时,手脚早为见机行事的衙役牢牢攥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巴掌不断落在自己脸上。

直至胡大牛被打得两颊高肿嘴角破裂拂晓才令随月停手,只见其掌心早已通红一片,麻得连弯曲都不行。

看着被衙役放开的胡大牛,拂晓冷冷一笑:“这只是给你一点教训,你若再敢对本宫不敬,可不止掌嘴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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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牙齿发炎折腾死了,码字也码不多,只写出了今天的更新,明天没有稿子了,要等星期一回来再码再更新,麻烦大家等一天啊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恩威并重(3)

“你你你,你敢打我!”胡大牛快气疯了,从没见过这般凶悍的女人,他还什么都没说便被打了一通,正待撸胳膊上去拼命的时候,看不过眼的陆明冲他腿弯子踢了一下,迫使他跪倒在地,“蠢材,还不快跟公主请罪,你真想被杀头吗?”

不知是公主的名号还是杀头的威胁镇住了胡大牛,张着高高肿起的嘴巴好半天才哆哆嗦嗦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直到拂晓问起他妻儿的事胆子才大了些。

胡大牛的言辞基本与状纸上一般无二,甚至对殷无垢到后做了些什么都记得很清楚,看着不像有假,难道真是殷无垢医死了人?

“本宫想见见殷无垢。”这话一出口,陆知府当即遣人去牢中带殷无垢,半点不敢阻碍。

当殷无垢被带来的时候,脸色出奇的差,如枯落之叶,不时可闻咳嗽声,白色的囚服穿在身上愈见单薄。

他看到了高高在上的拂晓,听到了旁人于她的称呼,未曾有过多的吃惊,反是展了一丝浅浅的笑道:“我知道,这般的你必不会是普通人,只是我未想到会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相见。”

对生命的漠视,与生俱来的贵气,绝色的容颜,这样的女子绝不是一个普通人;而生于宫庭应是最好的解释。

自殷无垢进来起,凌风就显得极不自在,生怕殷无垢会将当日的事说出来,又或者拂晓会无意中问起,从而戳穿他的慌言,内心惴惴不可安定。

拂晓转眸一笑,“本宫也没想到堂堂候爷公子居然会来北平坐牢,你两个小厮将此事告到了燕王府,本宫受燕王所托特来问个清楚,如今原告就在堂上,你尽可与他对质。”

无垢脸上有深重的无奈掠过,眼中是淡淡的悲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他们已经做足了一切,我便是否认又能如何?为医者不为救济斯民,为官者不为民请命,我还有何话可说,何话可对?”这番话说得再是心灰意冷不过。

陆知府等人闻言勃然变色,待要发火又碍着拂晓,只得强忍怒火低声道:“殷无垢,这话是何意,本官可是按证据办案,你不要在这里颠倒黑白。”

他一紧浓眉定定道:“陆大人,你敢说你未曾收过医会的银子,你敢说忤作验尸所得结果是真?陆大人,你瞒得了所有人却瞒不过天,苍天有眼!”

“你!你竟敢当众污蔑本官!”陆知府气得浑身发抖,这般无礼的家伙他还是头一次见。

“好了。”拂晓轻抚脸颊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待堂下安静后方笑一笑道:“殷公子不信衙门里的忤作,总该信得过本宫带来的忤作吧,这里有一张重新验尸后的尸格,结果与原先那张似不太一样…”

陆明心中一跳,强自镇定道:“不知哪里不一样?”

拂晓凤眼微眯,取出那张薄薄的纸打开一字一句道:“尸体确实有用药的痕迹,但药只到喉咙不曾流入腹部,很明显是死后被灌药;而尸身上的针眼也是死后所扎。”有笑意在玫瑰色的唇间滑过,“陆大人,你说这事儿奇怪不奇怪?”

陆知府脸色不甚自然,勉强应道:“这个下官也不是很清楚,待下官召仵作来问个明白。”

待忤作来后,陆知府当仁不让地严词逼问起来,最后忤作承认是他大意所致,陆知府一怒之下免了他的职,当即赶出府衙,临了又向拂晓请罪,“公主,下官未能及时发现忤作之错,下官有罪。”

拂晓抬一抬手淡淡道:“陆大人言重了,罪不在你,在于那些想害人的身上。”说罢她将目光转向胡大牛,冰冷的目光让后者脖脊发凉。

“胡大牛,你不过是一山野村夫,断不可能知晓死后灌药扎针这些陷害他人的技俩,是谁做的?”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大牛心虚之余不敢与之对视,然朱拂晓岂是这么好打发的人,含一缕冷笑在唇边道:“很好,凌侍卫,麻烦你去一趟胡大牛的家,好好搜查一番。”

此言一出,胡大牛大惊失色,似有什么东西怕人找到,双眼不时偷觑陆知府,后者只装没瞧见。

在凌风去后没多久,拂晓想了想又让人去传医会会长前来,此事铺开的已经越来越大了。

医会现任会长姓朱,三十年前就是北平有名的回春妙手,虽已有六十多岁但精神极佳,红光满面,只是这样好的脸色在听到传他来的原因后所剩无几,就连笑也带上了勉强。

“朱会长,本宫发现有人在尸体身上动手脚以图嫁祸堂下所站之殷无垢,因其手法甚是熟练,所以本宫有理由怀疑其是一名大夫,北平城所有的大夫都归医会管辖,还请朱会长帮忙想想,谁最有可能?”

朱会长知晓这个果子不好吃,所以一口否认,说绝无此事,又道:“启禀公主,这医会听着名声大其实只是个空壳子罢了又无实权,如何能管不了下面这许多人,再说了北平城大夫虽然大都在医会挂了名,但那些游走江湖的却没有,所以小人实在帮不了公主,还公主恕罪。”

拂晓勾一勾唇角并不言语,姓朱的没有说实话,胡大牛的事他不止知道还很清楚,更可能就是他指使人做的,只是一切到底没有真凭实据,她也不好硬逼。

正在这当口,凌风回来了,他将一张银票呈上,说是从胡大家坑底下搜到的,打开来一看整整六百两,这些银子便是胡大牛做一辈子也赚不到。

拂晓接过这张令所有人肃然变色的银票扬眉问道:“胡大牛,这银票你从何得来?”

“我…我…”胡大牛吱吱唔唔难以自圆其说,拂晓见状冷笑道:“说不出了吗?既是做了又何必怕说,六百两银子便让你卖了结发妻子和孩子,让他们死后都不得安宁!”

“我没有!”胡大牛气急败坏地否认,但铁证如山,他再长一百张嘴也越不过证据去。殷无垢在咳嗽中夹了深深的叹息,夫妻恩情抵不过一张银票,可悲可叹!

“丰泰钱庄…”拂晓仔细瞥了一眼似若玩笑地道:“本宫听说医会的银子大多存在丰泰钱庄中,这银票莫不是朱会长的吧?”

朱会长脸色一变急急道:“绝无此事!绝无此事!小人敢拿人头担保绝无此事!”

“那这银票是谁给胡大牛的呢?”拂晓微微苦恼地抚着莹润的额头。

随月凑上来道:“公主,现在殷公子已经还了青白,其他的事您不妨交给陆知府去查,想必他会给公主一个满意的交待。”陆知府赶紧在一旁答应,再不答应怕是连他自己也要搭进去了。

“也罢,那剩下的事就交给陆知府了,本宫唠扰已久,也该告辞了,至于这张银票…”她微微沉吟后随手甩给了随月:“左右也没人认领,便赏给你们几个了。”

随月乍得了赏惊喜万分,赶紧和其他几个喜滋滋地行礼谢恩。

拂晓起身离座,憋了一天的陆知府等人赶紧相送,在他们恭谨的表面下隐藏着的是什么样的心思,拂晓不愿猜也懒得猜,只要她明白自己有足够的能力与权势压得住他们便行了。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利用

当无垢跟随拂晓一并走出府衙时,在外面等候多时的阿文阿武喜极而泣,头一回真心诚意地给拂晓磕头,谢她救了他们公子。

彼时,拂晓差了凌风先回去给燕王报信,随后才冷冷道:“你们无须谢本宫,本宫只是还了欠殷无垢的情罢了。殷无垢你记住,从今往后你和你的下人,不得再在任何人面前提起你救过本宫,咱们的恩情两厢抵消!”

“我从没想过要挟恩以图报!”一身囚服的殷无垢依然是云淡风清,只是那咳嗽总也停不下来。

拂晓瞥一眼撑在头顶的紫兰绢伞,丝毫没有相信的意思,只默默道:“你们现在住在何处?”

“城东破庙。”当无垢不好意思地说出这四个字时,拂晓诧异地盯了他好久,似在验证他话的真实性,“候爷公子居然住在破庙里,你们没钱了吗?”

无垢微微局促地低下头,倒是阿文解释道:“公子把大部分的钱都贴来买药赠给那些来看病的人,剩下少数一些,只够做回京的盘缠,根本住不起店。”

拂晓掩袖一笑,“堂堂候爷公子居然落魄到要住破庙,说出去可真没人信,说到底还是殷公子心太善,宁可自己受些苦也要帮助他人。”笑意如水,却有鄙夷之色随水逐流,她从未信过他!

纵是有绢伞撑在顶上,依然难挡炎炎烈日,刚站了一会儿便有涔涔的汗粘在身上,曼妙的菱唇忽地吐出一句话来:“你是大夫,我且问你,可有人被剖开胸腹后尚能活下来?”

无垢一怔答道:“医术上有过记载,活下来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必须得用麻沸散,否则病人会剧痛而死。”

拂晓眼睛一亮,拾一拾鬓边的散发道:“你能诊出来?”

无垢疑虑之色更重,他看不透她在打什么主意,“也许可以。”

拂晓拍掌一笑:“那好,本宫需要你帮这个忙,做为交换,你可以住在燕王府中,直到你不愿住为止。”

“我能知道你要找的是什么人吗?”

“可以,但不是现在。”笑意如天际浮光撒落四方,极其耀眼。

无垢略略一想便同意了,随拂晓一并去了燕王府,入住西厢,在那里自有得了吩咐的人好吃好喝伺候着。

且说拂晓回府后不及歇息便执笔写下一封信封好交予凌风:“你亲自去一趟关外,将此信交予卓克尔王子,万不能假他人之手。”

“是,属下明白。”自进来始,凌风的目光便一直眷眷地停在那张精致无双的容颜上,连他自己也没发现,目光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而他已经忘了,这张容颜虽美却与他相隔极远!

做完这一切,拂晓方有空坐下来安然吃着随月捧来冰镇过的西瓜瓤,上面的瓜籽一早便被挑掉了,只余下鲜红的果肉,吃在嘴中既凉又甜。

刚吃到一半,便见朱棣大步而来,明快的笑意停留在脸上,“小十,听说你只去了一趟便将长兴候公子的事给解决了,还把殷…殷…”

“殷无垢。”见他一时记不起,拂晓顺口提了句醒。

“对,殷无垢,你还把他给弄到府里来了?”他刚挨着拂晓坐下,便有新剜的西瓜瓤送到手边。

拂晓斜飞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怎么?四哥不同意?”

“哪能啊。”朱棣用银勺子舀了一口瓜瓤在嘴里边嚼边说:“莫说这么几个人,你便是再多来十个八个四哥也没意见,只是这不像你往常的行事做风故才有所奇怪,长兴候值得你这般拉拢?”

银勺子与水晶碗触碰之间发出清脆的声响,“长兴候不值,但是宝藏肯定值。”

朱棣闻言当即神色一紧收起嬉笑之色低声道:“怎么?他也与宝藏有关?”

“无关,但是他也许会成为我们解开第二句偈语的一大契机。”她放下勺子抚着袖间曼妙花纹软软道:“卓克尔曾说过,四句偈语对的是四处洞府,天、地、人、水,如今地已经找到了,那么‘金生处,生死漠。’指的极有可能是人,宝藏的一部分藏在了某个人的身上,取出宝藏便会要了那人的命,所以才叫生死漠。”

“这个我懂,但是为什么要找殷无垢,比他更懂医术的大夫北平城多的是。”朱棣还是不懂她这么做的用意。

“诚如四哥所言,但是你并不能保证他们的忠心,相对而言殷无垢好掌握多了,我与他几番相遇,发现他虽也虚伪但与那些混成老油子的大夫相比,他涉世未深,经验不足,可以大胆利用。”十指柔软绕着水晶碗徐徐转了一圈,指尖的殷红与碗中的鲜红相映成辉。

朱棣低头思索片刻,抬眼笑道:“你的判断从来都是准的,相信这一次也不例外,便按你的想法去做吧,若有什么缺少尽管来找四哥。”

拂晓闻言咯咯一笑,站起身来扶着他的肩道:“四哥知道,我是从来不与你客气的。”

“但愿如此。”朱棣朗声大笑,似有说不出的快活在里头。之后两人又说了许久,直至晚膳过后,朱棣才离开了烟爽阁。

随月在送朱棣出去后回来的路上,忽被从后头拍了一下,彼时天色已晚,夜幕垂落,这样冷不丁的拍打吓出了她一身汗,待看清是小太监宁福时嗔怪道:“你做什么?想吓死我不成。”

宁福嘻嘻一笑,“随月姐姐说哪里的,你是公主身边的红人,我巴结还来不及呢哪敢吓你。”

“得了得了,别耍嘴皮子了,你那套对我不管用,快说有什么事。”与他相处经年,随月哪不知道他那套把戏。

碰了个钉子宁福也不在意,只小声道:“我听说今儿个白天,公主赏了咱们六百两银子在你那里,啥时候分给大家啊?”

旁边走过来的若雪恰好听到了这句话,杏眼一瞪皮笑肉不笑地道:“哟,你消息倒是挺灵通的,这么快就知道了眼巴巴过来讨钱啦?”

“嘿,若雪也来了,我这不是急着领主子的恩赏嘛。”看在银子的份上被人挖苦的宁福半点不生气。

“慢着。”随月插到他俩中间冷言道:“主子确是给了赏,但没你的份。”

宁福一怔,旋即搓着手涎脸道:“随月姐姐,你瞧你这话说的,主子既然赏了,那人人都有份呗,你不能自个儿独吞啊!”

随月不屑地啐道:“谁说我独吞了,白天你有在主子身边吗?主子有说赏给你吗?别自个儿没脸没皮地往上面贴。”

被她这么个冷嘲热讽,宁福有些挂不住脸,情知随月说得是实情,但他又实在舍不得那些银子,还待要说道说道,随月已经不给他机会了,径直拉了若雪离去,只留下一句,“你若真想要,自己问主子要去,别在这儿浪费口水。”

宁福在后头气急败坏,照着墙角踹了几脚解恨,“臭娘们,就知道拿主子来压我,我要是能问主子要还会在这儿跟你废话啊!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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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最近都没人说话了,好冷清啊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宁福(1)

宁福骂骂咧咧的回了下人房,那里站了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儿,梳着冲天小辫正津津有味地舔着糖葫芦,看到宁福进来脆脆地叫了声二叔。

原本面有不愉的宁福一听这话顿时舒展了神情,抹了把脸从四处屉格中找出几块已经冷硬的糕点堆在盘子里,又去外头沏了壶热茶,偷着放了点蜜,一并放到男孩面前殷殷道:“禄儿一个人在这里饿了吧,快吃,这糕点好吃着呢。”

“嗯。”禄儿放下舔了一下午都没舍得吃掉的糖葫芦,抓起那些糕点使劲往嘴里塞,显是饿得慌了。糕点虽不如刚出炉时松软可口,但王府大厨做的东西远比一般食肆要好吃得多。

“慢点吃,别噎着。”宁福不时在旁边叮咛,那双从来只见势利的眼里此刻充满了温情慈爱。

禄儿三两下将糕点吃完又喝了一大杯蜜茶,咂着嘴道:“二叔你这里的东西真好吃,比我在家里吃到的好多了。”

宁福闻言一挺胸口昂头道:“那当然,二叔可是公主身边的红人,用的吃的那都是头一份,当然好了。对了禄儿,你怎么会找到王府来的,是你爹叫你来的吗?”今儿个下午守门的卫士突然来找他,说有一个小孩儿指名要见他,他当时还奇怪来着,等去了才发现竟是大哥的孩子禄儿。亏得这燕王府够大,让他能够一人住一间下人房,否则还不知怎么安置。

他原籍北平,只因家中贫寒,父母为维持生计便将他送入宫中,之后十数年一直在宫中度日,父母过世后只剩下一个大哥,在宫中省了月钱或得了赏赐他总是第一时间想法寄回家去资助大哥,让他有钱娶妻生子,有钱盖屋买地,有钱学做生意。

禄儿抹了抹嘴巴意犹未尽地盯了盯空盘道:“嗯,爹让我问二叔在里头过得好不好?”

“当然!”宁福想也不想便道:“公主不知道多倚重二叔,片刻都不能离开,否则二叔怎么会这么晚才回来呢。别人见了二叔都得点头哈腰,宁公公长宁公公短的叫,二叔在宫中不知道有多风光!禄儿回去告诉你爹让他不用担心,二叔一切都挺好。”

禄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我知道了,爹还让我问二叔拿一百两银子。”

“一百,咳…咳…一百两?”宁福被自己口水呛了个面红耳赤,咳了半天才道:“我不是前两天刚给了你爹五十两吗?”到北平以后他就趁机回了趟家,把这些日子攒了银子全部给大哥送去,前后才几天功夫,大哥怎么又没钱了?

禄儿歪着小脑袋想了一阵道:“爹说他现在在做布匹生意,要不少本钱,五十两连进货的本钱都不够,更甭说还要租铺子请人等乱七八糟的开销,起码还要一百两。”

“一百两…”宁福搓着手在屋里来回走动,脸上有为难之色,都怪随月那个臭娘们,要是肯把那银子分他一份的话,起码也有一百多两,他根本不需要在这里为难。

禄儿奇怪地看着喃喃自语的他问道:“二叔你没钱了吗?”

宁福一愣旋即大声道:“哪能啊,不是告诉你二叔是公主身边的红人了嘛,公主随便给个赏赐都是千八百两的东西,区区一百两怎么可能会拿不出。只是得找时间把东西换成银子才行,要不这样,你先回去告诉你爹,等二叔把银子换开了就亲自给他送去啊!”

“哎。”禄儿乖巧地答应一声,蹦蹦跳跳地跟了宁福往外走,在送走禄儿后宁福又一次厚着脸皮去求了一趟随月,得到的回答依然如此,看来是指望不上这些银子了得另想它法。

翌日清晨叫宁福入内侍候,他在旁边看着随月替拂晓带上一枝又一枝名贵的钗环眼馋不止,若是他能有这么一枝东西,一百两银子只是轻而易举的事。

“公主,凌侍卫回来了。”有侍女进来禀报,拂晓心中一动,止了随月的动作起身往外走去,随月急急跟随,不及收起敝开的首饰匣子。跟在后头的宁福见状在经过时忍着心头剧跳偷偷藏了一枝赤金凤尾镶宝簪在袖中,然后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出去。

拂晓在花厅见到了风尘仆仆的凌风,忍着心中的激动静静问道:“见到卓克尔了没?”

凌风屏息片刻,垂下血丝密布的双眼道:“回公主的话,见到了,公主的密信属下也亲手交给他了,但卓克尔说他那边也有大夫,不需公主再派人过去,若是找到了他会即刻派人通知公主,还请公主耐心等候。”

“等候?哼!”拂晓面色一冷不满地道:“他把本宫当三岁小孩哄,若是真让他找到了,他岂肯拱手相让,只会严加隐瞒才是。”轻轻敲一敲桌子又道:“卓克尔他必然也解开了第二句谒语,早知地图藏在人体中,甚至他连是谁都已猜到一二,所以才能这般沉着应对。”

“那是否要属下再去打探一下?”目光不着痕迹地在拂晓身上滑过,轻软之余又带有恋慕之色。

拂晓微一咬唇,抬手道:“不必,你是我身边的人,卓克尔等人对你早已熟悉防范,你去不但讨不得半点好处,反而会令自己身陷险境。”她扫一眼凌风口气温和地道:“这一夜你也辛苦了,早点下去休息吧。”

“是。”他应声却迟迟不见离去,拂晓问起尚有何事时,他似有难言之意,良久才咬牙道:“恕属下直言,卓克尔为人阴险狡诈,防不胜防,上一次便几乎伤了公主的性命,与他打交道不吝于与虎谋皮,还请公主慎重。”

拂晓闻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本宫明白,可本宫只有他这一条路能走,所以不论多么艰险都必须走下去。”

“不,我们还有其他路可以走。”朱棣的声音兀地插入到两人之间,抬眼看到他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外,硬朗的面容有笑意在其中。

凌风忙退到一边请安,拂晓则迎上前道:“何事值得四哥这般高兴?”

朱棣但笑不语,半晌方将一方纸片夹在手指间递过去,“你且瞧瞧。”

拂晓满心疑惑地接过,上面只写了十二个字却让她倏然变色,“四哥你这从何得来?”她没见过这两句话但凭原先的经验几可断定应是宝藏谒语的后两句。

朱棣垂下眼帘执了桌上刚沏好的清茶亲自递到拂晓手中:“卓克尔能想到在我府中安插眼线,我便想不到吗?这两句谒语便是他们想办法打探所得。”

拂晓借喝茶的动作来掩饰心中的激动,明明是极烫的茶她却不知不觉喝了半盏尚多。

“可靠吗?”等她终于放下茶盏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自然,否则我也不会给你,小十,你有把握解开这两个謎题吗?”

“若是时间充足的话,应当可以。”

“好!”朱棣握一握拳头道:“若能解开,那么卓克尔对我们的制约便不复存在,我们大可抢在他前面找到宝藏。”

拂晓颔首微笑,并未打击正在兴头上的朱棣,就算他们找齐了剩下两份地图,但只要卓克尔握着第二份地图不肯交出,他们依然凑不齐完整地图,找不到宝藏所在地。

宝藏是元朝留下的,纵使天时地利已不在,卓克尔依然牢牢掌握着人和。

在送朱棣出门的时候,她望一眼碧澄澄的天空,莞尔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