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克尔在旁看得青筋直跳,这个女人总有办法令他生气发怒,真不知下了什么样的魔咒在她身上,令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冲动。

被这般凶狠的目光盯着无垢纵是木头人也有所感觉,他下意识地挡在拂晓前面神色戒备:“你想做什么?”

卓克尔忽地一笑将所有情绪都藏了起来,只以骇人目光平视殷无垢然后缓缓抽出随身携带的弯刀。

雪亮刀锋映照出他犹如恶魔般的微笑,拂晓眼皮跳了一下旋即又低下了头,不看一眼她亲手制造出来的惊涛骇浪。

殷无垢并不真是个呆子,自进来始便觉得事情不对劲,向来冷漠不假颜色的朱拂晓对他温柔至极,而把他们抓到这里来的卓克尔看他的目光活似看一个杀子夺妻不共戴天的仇人。

呃…无垢心中一动想到了某种可能,又仔细看了两人的神色,越发觉得像,前后如此一连顿时明白过来,自己只怕被人当枪使了。

无奈的苦涩化为唇边清澈无瑕的笑,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并不意外。

饮过无数人血的弯刀如期抵在无垢颈边,他望着她,笑意如刀:“女人,你知道吗?杀他的并不是小王的刀,而是你的喜欢!”

“不要将自己的过错归咎于别人身上。”无垢忽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但换来的却是颈间剧痛。

这里,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女人,你是小王的,你一生一世都只能喜欢小王一人!”他以不容质疑的口吻说出这句话,从他们相遇的那一天起,他就认定了她,此生他都不会放过。

手上带着的是刻有雄鹰展翅的银扳指,紧一紧刀柄他扬刀砍下,殷无垢已经无望地闭上了眼,这是元朝,没有人会来救他们。

“你若杀他,我便自尽于你面前!”一时默不作声的拂晓倏然说道,声音凌厉凄狠!

刀,在殷无垢脖子不到半寸的地方生生止住,刀风已削断他几根头发,轻落于脚前。

卓克尔将目光转向她,有难以置信的神色在脸上,“你威胁我?”

“是!”她声音如斩钉截铁一般,没有丝毫犹豫。

卓克尔目光一冷复又道:“哼,女人,你会为了她自尽?你当小王是三岁小孩任你耍着玩吗?”

“你若不信尽可试试。”她声音平静如常,唯有目光可怖至极。

“你!”他气极,额间青筋根根欲暴:“你没有簪子,这里也没有可以让你死的东西,你要如何自尽?”

拂晓冷冷一笑,走上前手指捏住薄薄的刀锋一字一句道:“一个人若是想死旁人是阻止不了的,绝食如何?咬舌自尽如何?对,你若是卸了我的下颔我便不能咬舌,但是你能卸我一辈子吗?”

刀在纤纤玉指下一点点挪开,她终于确信,自己就是对抗卓克尔最好的武器。

卓克尔气得脸色发白却一些办法也无,恨恨地掷了刀冲出帐去,在这冰天雪地中跨上马匹狂奔而去,丝毫不理会后头胡姬担忧的呼声。

风呼呼地从脖子中灌进去,雪落了满身,奔得越急便落的越多,马蹄踏过积雪的草原留下一个个蹄印。

身子早已冰凉,体内却依然烦闷燥热,心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

可恶!可恶至极!该死的女人居然敢这样威胁他,而他居然还该死的妥协了!

明明跟自己说过不要在乎她不要稀罕她,可为何临到头还是狠不下心,为什么一遇到她就全变了样?!

难道他堂堂亲王之子真要折服于一个小女人之手?

越奔越疾,不断催马快跑,直至马儿支持不住累倒在雪地中…

风雪中,有悲怆郁闷的嘶喊声响彻在这片广阔无垠的天地间,他恨极却也无奈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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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章 祸水红颜(1)

往后数日拂晓一直被软禁于那座毡帐中,所有吃食穿着皆有人送入,帐外则有专人把守,是四个着甲配刀的健壮妇人,那日拔掉拂晓头饰的两人也在其中,想来是卓克尔特意安排,以免男子会为拂晓美貌所惑而松懈了监视。

自上回不欢而散后卓克尔一直未再来见过拂晓,殷无垢也被带到了别处不得接触。

“吃饭了。”胡姬提了食盒掀帘进来,声音极是冷淡,她也不管拂晓答应于否径直将食物端出放于案上,连眼都不愿抬一下。

“雪停了吗?”她注意到胡姬进来时除了脚上红鞘外并无沾雪。

胡姬不愿理会她只当作没听到,放下食物便要走,不想眼前一花,那个她讨厌的女人挡在了面前,当即不客气地问:“你要干嘛?”

“回答我的话。”虽为人软禁但并不代表拂晓就没了长久以来的傲气,自七岁生辰后便再也没人敢明目张胆地给她脸色看。

胡姬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道:“少在那里命令我,你以为你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主吗?我告诉你,你在这里什么都不是,要不是王子护着你,你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想到这些日子卓克尔日日借酒消愁的模样她就来气,恨不得上去扇那女人两巴掌。

“你是什么人?”这还是拂晓头一回询问胡姬身份,不为其他只因其嫉妒之意引起了她的奇怪。

“我是王子的姬妾。”胡姬抬高下巴道,能成为卓克尔的姬妾那是多少女子羡慕的事。

“只是姬妾而已。”拂晓淡然道,明明是如常口吻却令胡姬脸颊一搐怒道:“那又如何,换了你连姬妾都做不来。”

“我要见卓克尔。”关在此处已是数天,四哥那边不知是如何着急了,可惜她莫说出去连叫人带个话都不成,思来想去还是得从卓克尔那边探探口风。

胡姬脸上怒色愈深,重重将食盒掷在地上道:“王子岂是你想见就见的,朱拂晓,我奉劝你一句,当囚犯便要有囚犯的样子,不要太过自以为是,否则…”

“否则怎样?”她漫不经心地拿筷子拨着简单的饭菜。

胡姬也不回答只冷笑着捡了食盒准备离去,尚未启帘便听得背后一阵碗碎碟摔的声音,回头一看,却见她刚才端来的食物连盘带碗全让她摔地上了。

“你干什么?”胡姬已经出离愤怒了,本就不满的心情此刻更升至顶点。

拂晓低头打量了一眼早上换在身上的元人装束淡淡道:“我说了我要见卓克尔。”

“你不要太过份!”胡姬瞪着那张美若谪仙的脸又恨又怒。

拂晓不着痕迹地扫过她垂在身侧不断合拢又松开的手淡笑着又重复了一句相同的话,胡姬终是忍不住一掌掴在那张令她痛恨又羡慕的脸上。

胡姬尚未来得及细细品味那份快意,朱拂晓已经带着几分狡笑一把掀起帘子对守在外头的人道:“她打我,我要见你们王子。”

是的,这才是她的目的,她知道胡姬不会替她传话,所以才故意激怒胡姬,令胡姬失手掴她,如此她便可以光明正大的要求守卫通传。

不得伤她分毫!这是卓克尔一再交待的事,而今出了这事,守卫当然不敢怠慢,忙遣了一个人去通传。

胡姬始知自己着了朱拂晓的当,草原女子从来都是直来直去,哪有这么多弯弯肠子,更甭说不动声色间便设下圈套。她气得粉面通红瞪着拂晓的目光如欲噬人:“你,你好生阴险!”

拂晓眼眸一扬,扯了扯不甚习惯的衣物上前几步至与胡姬面对面几乎碰着的地方笑靥如花:“我这是在教你,今后遇事要多动动脑子,否则很容易吃亏的。”

话音落下不久,便有人带着寒风入内,数日不见,卓克尔似憔悴了不少,连胡渣都出来了。

他一阵风似的来到拂晓面前细看,头先来报的时候他还不信,胡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现在却是眼见为实了,那张娇小动人的脸上半边红肿,尚有鲜红的指印在上头。

叫人拿了药膏仔细擦在拂晓脸上,然后才扬脸看向忐忑不安的胡姬,神色冷凝如冰,“胡姬你好大的胆子,忘了本王和你说过的话了吗?谁都不许伤她分毫!”

“是她先打碎了东西。”胡姬一指碎了满地的瓷片食物分辩道。

“那又如何?你就可以打她了吗?胡姬你并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所以本王才让你来照顾,可惜你却让本王失望了。”他没有给她继续解释的机会径直道:“出去跪两个时辰,好好反省反省!”

胡姬心中委屈,眼泪登时浮上眼眶,但她性子也倔强,明知在这冰天雪地中跪上两个时辰必然受罪却不肯开口求饶,忍着泪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笑意不着痕迹地在眼底掠过,还未来得及消失便被人瞧在了眼中,卓克尔微一蹙眉大手抚上那张拥有倾城之貌的脸,默声道:“发落了胡姬,你心中可痛快?”

拂晓看他一眼退步避过那只手扬眉道:“你知晓什么?”

有无奈浮上他分明的眉眼,既苦且涩:“如我所说,胡姬非不知轻重之人,她会错手打你必有原因,再看这地上狼籍,要猜出一二并不难。你想见小王叫人通传就是,何必生出这些事来。”

拂晓别过头淡声道:“我是囚犯,别人如何会拿我的话当回事,何况说到底终归是胡姬自己沉不住气,如何能怪我?”

“我知道,所以没有怪你,而且也惩了胡姬,你不要再计较了。”他以少有的好言好语安慰了几句,随后一把扯住拂晓的手不由分说地道:“女人,陪我去骑马。”

大冬天跑到外头骑马,也不知这是什么兴致,拂晓纵是不愿却也抵不过他,只得皱着眉由他抱着跃上马背,策马飞奔远去。

刚下完雪天空是极澄净的颜色,一马两人奔跑在积雪过后的草原,连呼啸而过的风都带上了澄净之色。

拂晓冷得将脸都缩到了玄狐毛披风中,只露出雾蒙蒙的眼睛和通红的鼻尖。处得越久她便越搞不懂卓克尔,喜欢她这个异族女子?明知是她挑衅却依然处罚胡姬?明知她时时想要他的命却依然执意留她在身边?

“女人,这里比之你们京城如何?”他低下头问怀中女子。

“各有风光。”凭心而论,此处虽比不得江南山水秀丽多姿,但大漠自有其独特风光,辽阔无边与天地溶为一色。

卓克尔闻言微微一笑,放缓了速度,让马慢慢踱步,“那就留在此处如何?有四时美景任你欣赏,无数良驹供你乘骑,没人约束,没人管制,我可以给你最大的自由。”

拂晓仰头望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软软一笑,犹胜百花齐放,“好,只要你将元朝江山拱手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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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章 祸水红颜(2)

有叹息在耳边响起,沉重若山川,“我并不是元帝,即使我是也不能将江山拱手送予你。”

闻言,笑意不减反增,并渐成讥讽之势:“是啊,你不会,因为不爱江山爱美人只是戏文中的谎言罢了,没有人会抛弃荣华富贵滔天权势去爱一个人,这世上从不存在生死相许的爱情。”

“你是这样想的吗?”下巴在她顶上摩挲,竟有一种缠mian的感觉在其中,只是这样的缠mian总有莫名悲伤弥漫其中。

她没有说话,因为答案早已存在,何必再说一遍,又是一声叹息在耳边响起,轻如鸿毛,搂住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目光越过一座座毡帐望见一群正在吃草的羊,赶羊人一边要盯着几十上百头羊以免走散一边还要寻压在雪下的草,忙得不行,兼之动作生疏似是头一回放羊。

拂晓本是不经意地瞥过,却在看清放羊的脸孔时定住了目光,眉尖轻蹙仰首问顶上那个默不作声的人,“你让他来放羊?”

不错,那个放羊人正是殷无垢,他是世家子弟出身,虽有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放羊却还是头一遭,何况还是在茫茫大雪中。

“怎么?你心疼了?”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与否。

拂晓缩了缩身子神色添了几分不悦,冷笑道:“你是存心带我来看这些?卓克尔,你何时变得这么幼稚?”

“我朝从来不养吃闲饭的人,你既不让他死那便得干活,走到哪里这都是天经地义的理,何来幼稚一说。”

“是不是你心中有数,我只说一句,我说过的话绝不变,殷无垢若死我绝不独活!”远处,殷无垢在雪地中艰难行进,忙着将一只只羊赶回原处吃草,并不曾看到他们。

“女人,你的性子总是这么不讨喜。”他轻斥于她,“我不明白,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呆书生有何好,值得你这般维护,我比他好上千百倍不是吗?”

拂晓挣脱了束缚跃下马来走向卓克尔口中那个呆书生,婉转清冷的声音在茫茫雪地中不断传来:“他手无缚鸡之力所以不懂掠夺;他呆傻所以会对我一心一意。”

说到此她回过头来冲马背上的卓克尔莞尔一笑,雪地上佳人孜孜孑立,风过处长发飞扬,晶莹似雪,“他可以为我倾其所有,这一点你卓克尔绝对做不到,所以你永远不如他!”

看到卓克尔逐渐变色的脸庞拂晓心中是说不出的痛快,好歹出了一口被软禁这么多天的恶气。

是,她是存心刺激他,那又如何,谁教他要喜欢她这个敌人。

此时的她并不明白伤害别人的同时也在伤害自己…

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无垢直到拂晓站在近前方才发现,正待要说话忽看到后面面色不善的卓克尔顿时苦笑不止:“你又骗他了?”他将声音压得极低,并不担心卓克尔会听到。

“是又如何?”笑意犹在脸上,但已没了脉脉温情,说到底,他只是她用来激怒卓克尔的工具罢了,并无真心。

无垢摇一摇头,悲悯之色愈发深重,抚一抚一只倚在身边的羊背轻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回去后不知又该换到何处去干活了。”

“换过好几次了吗?”她注意到他手背有红肿开裂之像,仿佛是生冻疮,前些日子见明明还没有的。

“是,原先只是做些舀米劈柴的活,后来去了马厩,再后来便是到了此处。”他声音温默如常,并没有遣责的意思在里头。

“你怪我?”她扬起下巴,目光凌厉如箭,然在他人不见的眼底却有不忍之色,她到底还是知晓自己有愧于他。

无垢刚要张嘴忽然神色大变,原本在马上生闷气的卓克尔猛地一挟马腹,马儿先是受惊长嘶继而撒开四蹄狂奔而来,所向之处正是他与拂晓站立的地方。

“快闪开!”无垢一把扯住正要回头看的拂晓往旁边避去,以免伤在马蹄下。

但他的闪躲只是徒劳而已,因为卓克尔的目标就是拂晓,不论她怎么避他都会追上她。

在惊呼中,拂晓被卓克尔一个低身牢牢搂住捞上了马背,而奔跑的速度丝毫没有停滞,就这样掠了她一路往东驰去,留下惊魂未定的无垢和一群受惊四处乱奔的羊。

“你要带我去哪里?”刚一张嘴便灌了满嘴冷风冻得连牙根都冷,他连连催马比来时的速度不知快了多少,隔着玄狐披风都能清晰感觉到身后剧烈起伏的胸膛,可见所气非轻。

除了呼啸而过的冷风与马蹄声再没有声音回答拂晓的问题,仿佛他根本不曾听见。

这样奔了许久来到元朝与明朝交界处,那里黑压压站了一群人,当先那个竟然是朱棣,乍见其来拂晓当真是又惊又喜,当即准备下巴过去,却被腰间那双臂膀紧紧箍住动弹不得。

朱棣亦瞧见了拂晓,神色是极力压制的欣喜,几次想催马上前都生生忍住了,只用力握紧疆绳牢牢盯住走到元军阵中的卓克尔。两人各领兵马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各不相让。

“东西呢?”卓克尔率先开口,森冷从字里行间一点点渗出,被禁锢在他怀中的拂晓明白,他还在生刚才的气。

朱棣自旁边取过两张陈旧的羊皮纸道:“你要的地图就在这里,放了小十东西就是你的了。”

卓克尔果然拿自己去威胁朱棣交出所寻到的两张宝藏地图,可恶,千辛万苦寻得地图,竟然是为他做嫁衣!

心中明明是恨极,笑容却不可自抑地浮上脸庞。喜怒不形于色已经成了一种本能,能让她生存下去的本能。

“你先把地图拿过来。”卓克尔丝毫没有要让拂晓下巴的意思,腰间的手一紧再紧,勒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朱棣岂肯妥协,场面顿时陷入胶着状态,哪方都不肯相让。卓克尔见状也不废话,只是从手下处夺过刀冷冷道:“把地图拿来,再废话小王就把她的手指一根根切下来。”刚刚憋了一肚子气正无处可发,此刻哪还有心情和朱棣磨牙。

“不要!”朱棣惊得当即大叫,为怕拂晓真受什么伤害只得依言交出那两张地图,“好了,你现在可以放小十了吧?”

卓克尔取了那地图细细看过,忽地抬头一笑,接着在众目睽睽下于拂晓脸颊上轻轻一啄:“小王对公主倾慕已久,难得请公主来一趟,若就这么回去未免显得我大元过于怠慢,所以还请公主在此地多留几日,也好让小王一尽地主之谊!”

“卓克尔,你敢出尔反尔!”朱棣勃然色变,右手紧紧握住马刀,身后将士亦复如是,形势一下子紧张起来。

“你不放本宫难道真要与大明为敌吗?”拂晓厉声质问身后的他。

“我朝与明朝本就是死敌,再深一些又有何妨,女人,我绝不会放你走,我要你永远陪在身边!”

“卓克尔,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了小王,否则休怪本王不客气。”马刀出鞘向前一指,肃杀之气充斥在空中。

卓克尔悠悠一笑,丝毫不见惊惶:“燕王,小王与你打了多年交道你那些话唬不到我,兵不厌诈这个道理我懂你也懂,你若要打小王随时奉陪,但若伤到公主可不负责,如何,还想打吗?”

刀若有似无地在拂晓脸上挥动,距离之近看得朱棣眼皮一阵猛跳。是,他与小十互为弱点,不论抓住了哪个,都能令另一个投鼠忌器。

“王爷,咱们就这么让他走了?”朱能最是耐不住,辛辛苦苦跑到关外来不砍一刀不杀一人由着敌人挟持公主大摇大摆离去,这也太憋屈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朱棣紧紧盯着困在马背上不住回望的拂晓,既心疼又忧心,他一定要救小十出来!

“公主怎么办?”张玉显得沉稳许多,一言切中要害,造成他们束手束脚的最大原因就是朱拂晓,要摆脱被动局面就必须先处理好这事。

朱棣寒脸将刀收回鞘中冷冷道:“既然明夺不行就只能暗抢,总之一定要把小十从卓克尔手中救出来。哼,卓克尔,这个不讲信义的小人,幸好本王早有准备否则倒要栽在他手上了。”

说完他又不放心地问道:“他不会看出来地图是假吧?”

张玉信誓旦旦地道:“绝不会,末将特意找了工匠将那两张羊皮纸做旧,令它们看起来像是封藏了几十的旧物,一般人根本分不出真假。”

“那就好。”朱棣心中一舒好过了些许,卓克尔知道使诈他也同样知道,真正的地图依然为他所握,卓克尔拿着那两张假地图一辈子都找不到宝藏所在。

正文 第三十章 祸水红颜(3)

朱棣深深地看一眼拂晓离去的方向谓然道:“咱们回去吧。”勒一勒疆绳调转马头往关内飞奔而去,数千人马跟随在后,扬起雪下尘土,令这碧澄澄天空蒙上了一层阴霾。

与此同时,一只白鸽扑腾翅膀飞落在皇城不为人知的一角,有人自其脚上取下卷纸展开一看,却见从中掉出一张更薄更小的纸,上面只得一句话:请务必求皇上救公主!

人影皱一皱眉将纸条放在掌中微微一搓,再松开时已成一堆碎屑,随即才拿着原先那张纸匆匆赶至御书房:“奴才叩见皇上!”声音是锈刀片划过琉璃时的刺耳。

“唔,有何消息?”端坐在御案后批改奏折的朱元璋头也不抬地问道。

人影呈上纸条后道:“燕王已找到三份地图,只差最后一份,但清平公主为元朝所掳,元朝以公主为人质要求燕王交出地图。”

朱元璋乍闻此消息手微微一顿,一道朱色失手划过平整洁净的奏折,半白浓眉顿时皱在了一起,他放下朱笔自密探头子手中接过纸条细阅后嗤笑道:“元朝真是越来越长进了,连威胁人的把戏都用上了,不过…”他弹一弹纸条自信道:“老四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将地图交给他们,而元朝也必不会就此放了拂晓。”千里之外,事态正按着他的预料发展,由此可见朱元璋对人心的了解到了何等深刻的地步,他能够战胜一个个敌人创下大明朝绝非侥幸。

“那他们挟持公主在手会否得寸进尺觊觎我天朝宝地?毕竟镇守北平的燕王,他与公主关系亲密。”密探头子小心翼翼地问。

朱元璋负手走至镂花长窗前冷笑道:“他们倒是想,但他们心中也清楚,一个女人断不至于有那么大的能量,老四除非是不要命了才会放他们入关!”

密探头子偷觑了一眼:“恕奴才多嘴问一句,公主那边该怎么办?”

拂晓…朱元璋抚着颔下长须并不回答反而问他:“依你之见呢?”

这是他头一次问人意见,密探头子一时受宠若惊,斟酌良久才小心回道:“奴才以为公主为元朝挟持之事若传开来,会有损我朝天威,而且万一公主有个三长两短安南那边也不好交待…”

“所以你觉得应该设法救回拂晓?”

“是,元朝历经多年战乱,元气一直没有恢复,根本没有实力与我朝对抗,只要大军压阵,元朝必然不敢再强横!”

朱元璋望着外面,好快,一转眼已是冬季,遥想当年每次入冬父母都要发愁,唯恐一家人熬不过漫长的冬天。

“拂晓会落到元军手中说到底是她自己不仔细,怨不得别人,而今要为救她动员数十万大军,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些…”声音低沉如昔的,言语却是冰冷渗人,听得人心寒不已,这便是尊荣背后真正的天家!

朱元璋沉吟片刻终是道:“传旨下去,让老四好生守着北平,除非元朝入侵否则无朕旨意不得交战。至于拂晓,她能否逃出敌营平安归来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看的听的越多,他就越觉得拂晓是一个极难掌握的人,城府心计都是一等一的高,若是早生数十年又是男儿身,只怕会是一个比陈友谅更难应付的人。所以于他来说让拂晓死在元朝手中未必不是件好事。

密探头子听得心中一寒不敢再多说,只依言退下。

旁人只道天家荣华富贵,殊不知其中是何等的人情冷漠危机重重,不得宠的固然无人问津,便是正当宠也未必有什么好下场。

胡姬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晕倒的,只知醒来时已在自己的毡帐中,除了专门伺候自己的茉儿外,她还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卓克尔见她醒来微微一笑,命人将早早备下的姜汤端来亲手喂她,一口接一口,待见她全部喝下后方着人撤下去。

“王子如何会来?”自刚才起,她的目光便不曾离开过,心中百味呈杂,既怨他不分清红皂白冤枉自己,又舍不下长久以来的情意。

“你还在怨我?”他拉过她的手殷殷问道,神色是少见的温柔。

“胡姬不敢!”她低下头,长发婉转披散于身,衬得衣衫愈加艳红,灯光之下那张苍白的脸看着也有了一丝血色。

“口中不敢,心中还是怨的。”他轻轻说道:“不论其中有什么缘由你动手打她都是你不对。”

“是!”胡姬口中答应眼里却垂下泪来,这般模样瞧得人实在心疼,“公主是王子心尖上的人她自是不会有错,错的只会是旁人。”

“胡姬。”他唤她,有浅薄的怒气在里头:“你在吃醋?”

她垂头不语,原本轻薄如无的空气仿佛一下子沉重了许多,沉沉地压在身上,良久,她抬起未施脂粉的脸庞涩声道:“我要如何不吃醋,王子,你告诉胡姬,我要如何才能做到不吃醋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