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刚刚执起筷箸便宁福来禀说殷无垢求见。

“他来做什么?”夹一片冬笋在嘴里轻嚼,殷无垢虽在后两句偈语上帮了她不少忙,然她依然对其无甚好感,平素若无事甚少见面,而今前来也不知是否有事,略略一想便允了。

浇了蜜汁的血燕她向来是喜欢的,然今夜不知是否因心中挂念,只尝了一口便觉喉中发腻当即叫人撤了下去,与进来的殷无垢擦身而过。

“有事吗?”她淡漠地看着他,一对红翡滴水坠在灯下艳红如血。

他欠一欠身笑意清澈,周身尚有冒雪前来的痕迹,“适才我见燕王带了府中好手急匆匆出去了,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怕你忧心,所以特来看看。”

拂晓冷笑一声,放下筷箸道:“殷无垢,本宫让你住在王府可不是为了让你多管闲事,本宫忧不忧心与你何干,要你来看?自作聪明!”

处得越久她就越觉得殷无垢此人心机深重,虚伪不实,否则如何能对自己三番两次的冷嘲热疯毫不在意?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竟能常常洞悉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实在令她心烦,若非还要借助于他之力,且想亲手撕下他的面具,真恨不得现在就赶出府去。

无垢也不掸身上落雪笑意不减地道:“你无事便好。”

他与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的人生太过复杂,可他偏偏舍不下难以远离,为什么?

因为曾经做下的约定?因为她从不肯承认的善良?太多太多的疑问怕是连他自己都回答不了,随心而定也许是最好的应对之策。

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拂晓突然叫住了他,“坐下来陪本宫喝几杯。”

无垢一怔却也不拒绝,照着拂晓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早有知机的侍女摆上碗箸银勺,又端上青花缠枝ju花纹执壶为两人斟酒。

以清透之白玉盛酒,连这醉人的杜康之物都带上了清意,华灯下两人也不说话,只是各对各地饮着,无垢并不善饮酒,几杯而已绯红便爬上了脸颊,反之拂晓倒是一丝异样也无,只是呼气时带了酒的浅香。

如斯静谧直至为一声疾呼打破,燕王妃徐氏急急而来,衣衫虽整却有微皱,她甫一进门便紧紧握了拂晓的手,声未启泪已落,全不似素日端庄持静的她,莫不成发生了什么事?

拂晓忍着心中不安问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徐氏好不容易止了泪出声道:“妹妹,王爷他…他…”

“四哥怎么了?”她心中一颤,反手握住徐氏手腕,素日柔软的十指此刻硬冷似铁。

“王爷在去关外接应的途中中了埋伏,危在旦夕。”徐氏哀哀言来,惊慌像条毒蛇紧紧将她缠绕,无法冷静下来。

“不可能。”拂晓断然否决:“四哥带了那么多好手又是有备而去,凭四哥之心计绝不可能轻易落入陷阱之中。”

徐氏再度垂泪不止,一指门外道:“你自己问他。”

宫灯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移去,乍照见之时晚蝶吓了一大跳,在那里半跪着一个浑身浴血的士兵,他努力支持着身子向拂晓走来,一步一步沉重而虚浮,没几步便重重地摔倒在雪地中,鲜血在雪地逐渐渗开,像极了盛开的梅花。

拂晓顾不得雪地湿滑,急急走至倒地不起的士兵面前厉声道:“王爷怎么了,快说!”

“王爷快坚持不住了!”低哑的声音恍若晴天霹雳,震得拂晓半天回不过神来,掌心是被指甲掐出来的血印,她却恍若未觉。

“王爷中了元朝的埋伏,他们一早就发现了咱们派在那边的人却故做不知,引我们上钩,王爷一出关便被团团包围,身陷重围,王爷命小的拼死杀出重围来求援!”好不容易说完这番话,他立时大口大口喘气。

“妹妹,我们要如何才好?”自嫁给朱棣以来徐氏大大小小也见不了阵仗,上一次更直接被人闯到王府中来,她都一一坚持住了,但这一次关乎朱棣生死,便是她也不禁慌了神。

有飞雪飘到脸上,冰冰凉凉,这样沉重的夜色恍若连雪都是诡异的黑色,许久之前随月曾问过她的一句话此刻清晰在耳――若是王爷有事,公主是会铤而走险还是袖手旁观?

对四哥,她从来就做不到袖手旁观这四个字。

蓦然回首,任由长发在雪中轻扬,任由衣衫猎猎飞舞,她绝然道:“咱们去救王爷!”

朱棣此去虽带走了诸多好手,但府中依然有很多守卫,城内更有十余万军队随时待命。

但是很可惜,拂晓一无兵符二无朱棣手谕调不动这些精锐兵马,所谓公主王妃在军营中什么都不是,所以拂晓能动的只有府中守卫及跟她来北平的那些侍卫,只是靠这些人想救出带了数千人马的朱棣无吝于痴人说梦,但她别无他法,也许心智可以帮她补足这个差距,一如曾经。

于是,在时隔近半年后,朱拂晓再一次跨上了马背,上一次是为了朱棣,这一次依然是为了朱棣!

不过冒然送死从不是她的风格,在出城前她尽量多的弄到了一样东西――火yao,或许它能助她扭转局面。就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一双眼睛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数百人在风雪夜中绝尘而去,倒是有几分像卢纶《塞下曲》中描绘的情景: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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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首页推荐榜了,高兴中,大家走过路过都过来瞅一瞅啊,高潮就在眼前,哈哈,话说做伴娘好累好无聊好惨啊,风残你真去了一定会后悔的,我昨天一口气喝了半杯白酒,然后胃烧的那叫一个难受啊,下次再也不喝了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生擒(1)

一路疾驰出关,跟着那名冒死回来报信的士兵直奔朱棣被围困的地方,此处是一望无垠的平原,无物可挡,风雪比之关内又大了不少,吹打在脸上隐隐生疼。拂晓逆风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无垢,他不该出现在这里,可是他却执意跟来,真是一个怪人。

在奔驰了很久时间后,拂晓终于遥遥看到了火光,心中既喜且忧,挟紧马腹又催快几分同时示意身后士兵做好准备。

风吹雪落,火把上的火依旧熊熊燃烧,未曾弱了几分,走得近了甚至还能闻到些许香气。

可是,除了这些插在地上的火把以外,他们一个人也没见着,不论是元军还是朱棣统统不见踪影,难道他们来晚了?不可能,地上完全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也没有散落的兵器或尸体,到底怎么一回事?!

拂晓心中隐隐有不好的感觉,从开始到现在仿佛一直有一只无形的手牵扯着她一步步走到这里,既然四哥不在这里那会在哪里,那士兵又为何引他们来此,目的是什么?

许是想得过于费神,头脑渐有昏意,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责问那名士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尚未等到其回答,自到此后一直盯着火把若有所思的殷无垢猛然大喊:“大家快退,这火把里混有迷香,快退到远处!”

异香就是迷香燃烧起来的气味,火把不止是引他们来这么简单,更是为了诱捕他们。

一时之间人仰马嘶,纷纷往后退,但是为时已晚,冲在最前面的几人包括拂晓在内已经吸入过多迷香,晕眩之意不断加重,有未下马之人直通通地坠落于地。

“公主!”幸未吸入迷香的凌风屏住呼吸朝摇摇欲坠的拂晓奔来,那厢无垢已撕下衣物捂住尚未昏迷者的口鼻,以阻挡迷香的侵蚀。

拂晓模模糊糊的看到了凌风,他冲自己伸手,可是又倒了,在他倒下的后头出现了另一个人,一个应该很熟悉的人,可是头晕令她无法看清他的脸,只隐约看到他同样冲自己伸出了手。

女人,随我走吧。

这是拂晓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深夜,胡姬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披衣起身,迎着茫茫大雪她看到很多人从马背上下来进到毡帐,还有两个昏迷不醒者被扛着带入。

她没看到卓克尔却看到了他的马,就在那群马最前面的位置,这么晚他去做什么了?这个疑问索绕在胡姬心间不得其解,只偷偷盯着那几座毡帐,不一会儿,进去的人又陆续出来跨上马匹四散而去,两个昏迷者则被留在了帐中。

她偷偷地溜到其中一座毡帐外,掀起一点准备看看里面在做什么,孰料尚未看清便见眼前一花,下一刻她的手被人牢牢握在掌中,“你在做什么?”

胡姬甫地一惊,定神细看原来是上都,他是卓克尔的贴身侍从,所以她对他并不陌生,当即微微松了口气问:“你们刚才去了哪里?”

上都将她带远几步压低声道:“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胡姬挣脱开他的束缚不在意地道:“我听到动静所以来瞧瞧,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王子也在吗?”

目光于胡姬明艳的脸上掠过,有淡不可见的温意,“是,王子也在,适才去抓了几个人来。”

“抓谁?”胡姬进一步追问丝毫不肯放松。

上都微微摇头,转过疏朗刚硬的面庞涩涩道:“你不该问这事,还是快快离开吧。”元朝虽不若明朝那般对女子限制众多,但她终归只是一个姬妾,有些事远没有资格问。

他是为她好,她却不领情,执意要问清楚卓克尔是去抓谁,上都正左右为难之时,毡帐中忽传来卓克尔的声音:“让她进来。”

上都心中一凛忙隔帐应了声,原来他一直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借着上都撩起的帘子胡姬看到了席地而坐的卓克尔以及…闭目枕在他腿上的女子,只是一张侧脸而已,却让胡姬心惊肉跳,能拥有那张脸者定是山精狐魅,人绝不可能美得如此惑人心神。

然而更让她害怕的是卓克尔看她的目光,至挚至深,脉脉如待珍宝,这样的目光她从来没在卓克尔眼中寻到过,从来没有!

“胡姬。”他抬起头淡淡一笑,素日胡姬最喜欢的笑此刻却令她战栗不休,温柔、深情统统在他眼中消失不见,仿佛适才只是她眼花一般。

她走上去很想像往常一样娇声叫一声王子,可临到头声音却有一丝显而易见的粗嘎:“王子有事?”

卓克尔点点头,手在女子柔美白皙的脸上抚过,沉睡中的她犹如一尊白玉雕像,完美无瑕。

“往后她就交由你照顾,一日三餐,衣食住行全由你经手,明白吗?”声音低沉如斯,然胡姬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警告的意味,这样的语气胡姬尚是第一次听见,娇艳的脸庞顿时为之扭曲,虽心中呕得出血却不敢发作,只装着不明道:“这位是王子新猎获的美人吗?长得可真漂亮,连同是女人的我看着都心动不已。”

卓克尔但笑不答,这样的神秘又令胡姬更上了心,低头思忖间她想起了曾在士兵口中听到过的名字,她虽未亲见,但想来唯有此人能与眼前这张堪称绝色的脸相衬合。

“难道她就是明朝十公主朱拂晓?”当这个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胡姬分不清心中是何滋味。

卓克尔目光一动浅声道:“不错,她便是朱拂晓,小王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她擒获。”

哀伤像无痕之秋风在胡姬脸上掠过,下一刻她已笑意吟吟地欠身:“恭喜王子得偿所愿,我一定会好生伺候大明公主。”她暗暗在伺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不仔细听是听不出来的。

她上前几步又道:“王子一夜辛劳不如早些休息吧,左右公主也还没醒。若是王子觉得不方便可以去我那里,或者我拉胡琴给您解闷?”

“小王不累,你下去吧。”他低了头说,手自始至终都不曾离开女子的脸,这样的温存令胡姬为之嫉妒,但她还是依言退了下去,出言顶撞对她百害而无一利,来日方长。

在胡姬走后,卓克尔低下头将脸贴上那张微凉的脸颊,喃喃道:“女人,我终于可以这样安静地抱你了,不用担心被你咬或是被金簪抵着脖子,只是安静地让我抱着,这样的感觉很好啊…”

向往――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真实的出现在他眼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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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吼,高潮来喽来喽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生擒(2)

昼夜交替,由暗转亮,唯一相同的是连绵不断的大雪,今冬第一场雪怕是要下个好几天了。

当拂晓从黑暗中悠悠醒来之际已是翌日午后,与中原截然不同的毡帐令她有片刻失神,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只记得自己带着人到了关外,然后看到有很多火把,再然后她就晕过去了,晕之前隐隐约约看到凌风身后有一人。

她抚着隐隐作痛的头一时难以集中精神,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头这么痛?对了,是迷药,殷无垢当时说火把混有迷药,是谁设下了这个局,他又如何料到她一定会去?

诸如此类的问题令药性未褪的她头疼更甚,只得停下思考闭目静歇。

冷静,不要慌,千万不能慌,如此才能弄清自己此刻身处何地,为何人所掳。

良久,她睁开眼,惧意已被她深深隐藏在冷静之后,她起身一样一样仔细看过屋中陈列之物,最后停留在用来盛酒的羊皮袋上,心不住往下沉,她尚在关外,而且身处元军之中,除此之外她无法解释自己看到的一切。

难道…是卓克尔?

她又想起自己昏沉中看到的人影,似是而非…若果真是他,那么他又是如何设下这个精巧至极的局?将她所踏出的每一步都了如指掌,简直就像一直盯在她身边一样。

帘子忽地被人掀起,适才刚刚想到的人此刻真真出现在她眼前,卓克尔,当真是他!

拂晓心中当真是五味呈杂,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一时只能怔怔地盯着含笑相望的卓克尔,一身湖蓝骑装衬得他越发精神。

他并不走近,反倒先转过头与随他进来的两个健壮妇人耳语几句,两妇人略一点头上来一左一右按住拂晓令其动弹不得,随即一件一件拔下拂晓头上的珠钗发簪,只余一朵粉色绢花留在鬓边。除了头饰又将她腕上臂上任何尖锐之物通通除去后这才放开退去。

“你这是做什么?”目光冷冷如结冰的积水,话音未落忽地又牵唇一笑,唇色若玫瑰艳红:“怕本宫自尽吗?”

卓克尔闻言笑意扩大几分,走至她面前朗朗道:“自尽是蠢人才会做的事,公主这么聪明当然不会自寻短见,只会拿着簪子来要本王的命。”

拂晓挑一挑描绘过的黛眉似笑非笑,“王子对本宫很了解。”即使身处敌营她依然保持着镇定。

卓克尔啧啧道:“小王在你手上吃的亏还不够多吗?若连这一点都学不乖还有何资格成为公主的对手!?”这是一朵带毒刺的玫瑰,偏偏他就是喜欢,总有一天他要把她身上的刺一根根拔掉!

拂晓不高兴却也只能被迫接受,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大抵便是这样吧。只是她还是头一回输得这么惨而且还莫名其妙。

她抚过鬓边绢花漫漫道:“现在能否说说你是如何将本宫引诱入陷阱的?”

卓克尔解下毛披风随手掷在桌上神色忽变得漠然:“怎么?不甘心了?”他上前勾住她莹润优美的下巴逐字逐句地道:“你赢了我那么多次,也该我赢你一次了,否则这世道便太不公平了。”

当借着肌肤相触感觉到他手指的粗糙时,拂晓竟然不可自抑地想到了在地洞中的那一次强吻,唇舌相依也是同样的粗糙,还有极具侵略性的气味。

红霞在飞上粉面时被她硬生生扼杀,只余一丝冷漠在表面,“本宫四哥呢?”

卓克尔静默片刻,注视于拂晓双眸似要望到她心里去:“你是说朱棣?”他低一低头又扬眉道:“虽然我很不乐意,但不得不承认,他除了没有得到他以为的那份地图外一切都好。”

拂晓眯起明眸冷冷道:“所以他并没有中伏也没有被困对不对?”

“对!你说的都对!”他爽快地承认,手指从下巴转至发间,轻轻抚过那朵粉色绢花,声音低沉若在呢喃:“你不带那些叮铃铛琅发饰的样子更好看。”

拂晓略略不自然地别过头深吸一口气道:“当夜一切都是你设下的圈套,只为引本宫上勾?”

卓克尔闻言伸出食指摇晃道:“不,你错了。”

“错了?”瞧他样子分明心中再清楚不过,为何又不肯承认。

卓克尔背一背手道:“是小王设下的计,但绝非当夜,正确的说应该是在数月前,也就是将宝藏第二句偈语派人告诉你的时候。”

这话的话令拂晓更添不解,低头之举令得银线耳坠垂于锁骨之上,玲珑若透。

“谒语第二句是指宝藏在某人身上,这个我早已解开,同样也料到你可以解开,但是能身藏这个秘密者必是元人,所以并不担心你会抢先一步,相反,主动权会一直牢牢握在小王手中。”

他笑一笑继续道:“朱棣以为他在我军中安插了眼线,殊不知连这眼线都是我故意送与他安插的,他们只是假意投靠,实际依然忠心于我大元。女人,你记住,大元子民可不像你们明朝子民那样意志薄弱容易动摇,我们只会忠于自己的民族,忠于流动在身体里的血!”

“这么说来后两句谒语是你指示他们告诉我四哥的?”语气是森冷也是无奈的,她没想到卓克尔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不声不响布下了局,将他们所有人都蒙在鼓中。

“是,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去找,而找齐了三份地图的你们对最后一份定是势在必得。纵使可能有陷阱可能有危险也一定会铤而走险试一试。”他笑笑道:“很高兴,我猜对了,朱棣果然带人前来接应。而实际上根本没有身带宝藏图的人,一切只是个圈套罢了,朱棣当时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可惜我没能看到。”

“我虽然很想除掉朱棣,但他很聪明,不止随身数千精兵还命大军在关内随时待命,只要一有不对立刻出兵,所以我只能暂时放他一马。”他不无遗憾地说道,不过下一刻立时又高兴了起来,“无所谓了,反正我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他。”

“是我。”拂晓闷闷地说出这两个令人不快的字,从来只有她算计别人的份,这一次却结结实实被人算计了一回。

“对,女人,在我看来,你可比你那四哥更有份量。”浓烈如酒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徘徊不去。

她冷笑地避过他像看猎物的目光:“你料准我若知悉四哥有难一定会来相救,所以便派人伪装成四哥部下引我前来,又用迷香迷昏我。王子,我竟不知你为了抓到我连江湖上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她毫不留情地讽刺道。

卓克尔耸耸肩并不在意,“若不迷晕你谁知道你会拿什么东西抵在我脖上,为了安全起见纵是下三滥也只得用一回了,结果很好不是吗?”

拂晓恨恨地攥紧袖中双手,对,结果很好;但那是对他而言,于她看来这个结果再坏不过。

指甲刚在掌心掐出印便被人硬生生掰开,他包住她细白的掌心轻声道:“不要掐了,再掐就要流血了,这么白嫩的手掌掐破了可不好。”

拂晓软软一笑,并不反抗,但十指指甲却死死掐住了卓克尔粗黑的手背,那么深那么用力,仿佛要掐断一般!

他恍若未觉,只是一味看着她笑,这样的卓克尔令拂晓奇怪,他不会觉得疼吗?

“你舒服些了吗?”声音柔煦如拂面轻风,还有若有似无的宠溺在其中,望进他眼中拂晓竟有片刻迷失,分不清真情还是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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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九章 生擒(3)

“惺惺作态!”她略微不自然地别过眼不去看他,手自掌中抽离,卓克尔手背上十个指甲印触目惊心,其中几个甚至有血丝渗出,可见其掐的多用力。

卓克尔满不在乎地甩甩手寻了个矮凳坐下:“这个陷阱你未必没有感觉,但是你依然会来,因为你绝不会让朱棣有事,正所谓关心则乱,女人,你够狠也够冷,但依然有弱点,朱棣便是你最大的弱点!”

拂晓闭一闭目不再说话,因为卓克尔全都说对了,母妃和四哥就是她最大的弱点,而且是这一生都无法舍弃的弱点。

帐内一下子安静下来,仿若无人,只听见帐外风声呼呼,雪势不绝,这样的天气人在外头不需半天便会冻僵。

“放我离开吧!”她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来。

他取过用皮袋子盛的马奶酒灌了一口道:“除非我疯了。”

拂晓早知会是这样,所以并不意外,若是卓克尔答应才叫奇怪,他费了那么大的劲把自己抓来,如何肯轻易放过。

“你抓我到底是为了什么?”烛火摇曳中映照出一切与中原不同的事物,他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而今却被硬生生放在了一起。

卓克尔摩娑着手中皮袋道:“朱棣是你的弱点,你何尝不是朱棣的弱点,只要你在这里,那两份地图唾手可得。”言下之意便是要拿拂晓要挟朱棣了。

卑鄙!这两个字只在喉间转了一圈并未吐出口,换了她也会做一样的事,因为他们是同一类人。

见拂晓沉默不语,卓克尔心情甚好,眼角飞扬正待说什么,忽地想到一桩事,到嘴边的话顿时转了向,“跟在你身边的那个男人是何人?”

男人?拂晓眉目一怔,不知其所说何人,直至他连比带划的将事情描述一遍后方恍然明了。

殷无垢,他竟在别人或晕或逃时挡在她面前不让卓克尔近前一步,浑不知凭他一人之力根本挡不住成百上千的蒙古骑兵。

一个只会逞匹夫之勇的莽夫!

拂晓在心中如是说道,然那种既暖且酸的感觉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说,他是你什么人?”拂晓长久不语令本就狐疑的他更加怀疑,几步走到跟前抬起她光洁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她望着他,眼神忽做玫瑰之色,绵软如水一点一点在帐中化开,“他是我喜欢的人。”

卓克尔脸色骤地一冷,大有*欲来之势,然下一刻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不怒反笑地道:“你骗我,就那样的呆子怎么可能得到你的垂青。”

拂晓回以一声冷笑:“我没有骗你,我确是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否则怎肯为我而连命都不要。”

“你骗我!”声音瞬间变冷,怒气隐隐积聚,捏住她下巴的手不知不觉用上了劲。

拂晓吃痛之余心中却浮起报复的快感,他越想怎么样她就越不如他意。

卓克尔,你果然是喜欢我的,所以才会在意我心之归属,而你甚至还不知道这正在慢慢成为你的弱点。

如此想着笑意又更深了几分,嫣红双唇不断吐出令卓克尔生气的话:“中原有一句话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不知你听过没?他虽呆对我却是真心实意,而且长的也不错,我为何不可能垂青于他?”

“胡说!”他气急败坏地反驳:“你不会,我知道你不会,你这么说是存心气我,要报复我!”

“气你?报复你?”拂晓状似诧异地重复了一遍随即笑得花枝乱颤,“我已成你阶下囚,还有什么可气可报复的,王子怕是想岔了吧。”

“我不信!不信!”他大吼大叫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目光渐有散乱之势,原先的冷静自持此刻尽皆化做泡影。

“信不信都是事实,我喜欢的人是殷无垢!”她还在火上浇油,目光垂落于掐住她下巴的那只手上,此刻有微微的颤抖。

他在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在确认这个事实后,快感不断加深,报复!是,她要报复把自己擒来的他,既然他不放她,那么她也不会让他好过!

卓克尔怒极反笑,目光阴恻冷狠,“好!女人,你喜欢他是吗?那小王就当着你的面杀了他,看你还怎么喜欢!”

拂晓微微吃惊,没想到他把殷无垢也抓来了,而且听那意思似还活着,这么说来在这敌营之中她并非孤身一人。

卓克尔像阵旋风一样冲出帐外,生气令他连毛披风都忘了拿,就这么冲入风雪之中,再回来时,发间眉梢都沾上了雪,手上还拎了一个手脚被缚之人,正是殷无垢。

“公主…”看到拂晓平安无事殷无垢大大松了口气,适才卓克尔黑着一张脸冲进来时,他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没想到却是带他来见朱拂晓。

拂晓走过来无视卓克尔杀人的目光径直扶起了被掼在地上的他,目光无限温柔,真实的连她自己都分不清真假:“我无事,无垢你可还好?”

无垢――她从未如此亲呢地叫过他的名,甚至还带上了脉脉深情,听得殷无垢一愣一愣猜不透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