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儿臣明白。”拂晓喜极而泣,连忙叩头谢恩,五天虽然很短,但足够她安排一些事了,这五天她是一刻都不能浪费的。

宁妃虽自不满但也只得忍着,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半路,她还是知道一些的,否则也不能走到今天这步田地,何况…想到昨日朱元璋说的那番话,虽极力掩饰依然禁不住喜上眉梢。

“好了,朕还有些事要处理,你一夜未睡赶紧歇息一会儿。”这般说着,朱元璋与宁妃相携起身,拂晓亲送至宫门外。

目送两人离去后,拂晓方长嘘一口气回到主殿内,刚要坐下忽地一阵晕眩袭来,身子不由得晃了一下,随月在旁边赶紧扶住,“公主怎么样,要紧吗?要不要召太医来看看?”

待眼前不再发黑后,拂晓摇摇头,就着随月的手坐在尚带有余温的坐椅中,晚蝶绞来热绢巾给她拭脸。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反目(2)

第五十四章 反目(2)

“本宫没事,不要大惊小怪。”强撑的精神几乎在一瞬间垮了下来,原本透着清丽光泽的脸颊变得黯淡无光。

若雪在一旁恨恨地道:“都是宁妃在那里挑拨,不然皇上也不会不许公主出宫。”

宁妃!听到这个名字,拂晓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刚端起的热茶被她重重往桌上一放恨声道:“本宫明知一切都是她搞的鬼,却不能向父皇透露只言片语,真是憋屈!”

“公主那现在该怎么办?”随月忧心道:“您不能出宫,那碽妃娘娘的事…”她们并不知道拂晓身世之秘,只当其还没查清楚梅香的死因。

“这倒不是问题,梅香的事本宫已有些眉目,只是还有一些事要处理,否则会成为时刻威胁本宫的隐患!”

叶子…她该怎么处置才好?还有母妃,既不能泄露身世害了自己又要指认宁妃才是杀死梅香的凶手从而还母妃清白,实在令人为难…

刚闭目静了片刻,宁寿就急匆匆跑了进来,不顾随月噤声的手势走到拂晓身边唤道:“公主,有急事。”

“什么事?”眼像有千斤重一样,怎么也睁不开,只得闭目问道。

“三王子派人入宫传话,说刚才驿站遇袭,叶子和青青姑娘被绑走了。”

这话令拂晓骤然睁开了双眼,极惊极怒,她想到这个可能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们就动手了,而她甚至来不及通知一声。

回来之前她将青青留在驿站照顾陈相允几天,没想到却使得她也被绑走,他们绑青青做什么?她与这件事又没牵扯。

“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手吗?”她揉一揉额角问道。

“不知道,只知是一群蒙面人,王子那边昨夜死了几个好手,所以没有拦住,他们的目标是叶子,青青姑娘是被误绑的,王子很着急,望公主即刻出宫商量。”宁寿如实将来者的话传到,但他心中并不明白,叶子不过是一个面铺老板罢了,咋会有人专程跑来绑架他?难道是为财?可一个小面铺一年也赚不了多少银子。

一夜没吃没睡带来的是头昏昏沉沉的疼以及疲软无力的身子,但她不得不咬牙撑起身子道:“备马车,本宫即刻出宫。”

随月与晚蝶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她们有心相劝却也知道公主是个打定主意就不会回头的人,根本不是他们能劝动的,唯有催促小厨房将粥赶紧熬好了端来,让其在上马车之前吃几口。

马车载着拂晓离去的同时,有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来到楼宇处,那里站着一个身着明黄色龙袍的老人。

“皇上,十公主已经出宫,是去往驿站的方向,属下已派人跟踪。”全身都裹在黑衣中的他声音是一如以往的嘶哑难听。

“又去了?”朱元璋颇感意外,目光一转,恰好可以看到一辆朱顶马车从宫门口驶离,越奔越远,直到看不见。

“属下还发现公主最近除了安南王子外还和一个开面铺的少年走的很近。”

朱元璋拧一拧眉不说话,他当初之所以肯放拂晓出宫,为的是看她目的是什么,要说陪安南王子同游京城,他是绝不相信的。这个在过聪明的女儿是绝不会肯做无用之功的,她必然有她的理由。

“继续盯着,一有什么消息即刻报告朕。”密探头子应了声刚要退下,忽地头顶又传来比适才更冷几分的声音,“北平那边如何?”

他心中一凛连忙道:“和往常一样,燕王一直待在北平,有时会去边境巡视一番。”

朱元璋嗯了一声不太放心地道:“给朕继续盯牢,要有什么不对的,马上禀报,不得延误。”

且说拂晓急急赶到驿站后,果然发现那边一片狼籍,这一回连驿站方面的人都死了好些个,竟比昨夜的场面还要大,许多受了伤的人坐在地上等着大夫来看。

一路过来,好不容易在后院一角找到了陈相允,他正呆呆坐在椅中,昨日刚包扎好的纱布早已被血染红,可见底下的伤必是裂开来了,手中是还在滴血的钢刀…

入眼的情况令拂晓神色更见焦灼,疾步过去道:“叶老爹呢,他可在?”

话音刚落,旁边小屋中便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人,正是叶老爹,他跪爬到拂晓身边老泪纵横地哀求道:“公主,您大人有大量,求您放过叶子,不要杀他,小人求您,他…他什么都不知道啊,而且他心地善良,就算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不会来跟您抢,求您饶他一命吧,求求您!”

“你在说什么?”拂晓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不知所以。

此时,陈相允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像林中野兽一样死死盯住拂晓,“是不是你派人袭击的驿站?”

“我?!”拂晓正要对他的话嗤之以鼻,瞥见他异常凝重凶恶的表情忽地心中一沉,指着自己道:“你们以为是我离开后派人袭击驿站掳走叶子和青青?当真是笑话!”

陈相允咧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阴恻恻道:“我原以为是笑话,直至在其中一个死人身上搜到了这个。”说着他摊开左手露出一张被血染红的纸,摊开来一看上面赫然画着叶子和青青的人像,下面还写了一行小字:诛杀此二人。

陈相允抖一抖那张血腥味十足的纸冷冷道:“我见过你的字,与这上面一般无二。”

拂晓也看到了,那行小字有些地方已经晕染开来,但笔迹看着确实和她平常所写的极像,连下笔的劲道都分毫不差,若非她知道自己绝对没有写过这五个字,恐怕也要分辨不出。

拂晓凝眸望向他,神色是不屑一顾:“王子不知笔迹是能被模仿的吗?以假乱真并不足为奇,我瞧着那些人十有八九是宁妃派来的。”

“你当然这么说,但是我仔细看过,那些人和上回我们抓到的跟踪者武功路数以及打扮都不一样。”他提刀步步迫近,表情狰狞可怖,把旁边宁寿等人看的紧张莫名,深怕他一个控制不住会拿刀劈过来。

拂晓背抵硬墙冷笑道:“那又如何,不过稍微变动了一下就把你给骗过了?我怎不知原来王子是一个如此好骗的人。”

“原本我也不信,直到他们将青青掳走。”脸贴着脸是极近极暧昧的距离,“宁妃要杀只杀叶子一个够了,为何还要加上青青?你告诉我。”

“我不知道。”拂晓刚别过脸,下巴就被人紧紧钳住强迫她回过头来,声音冷硬如钢丝一点点从耳中钻入,“你不知道?明明就是你派人抓走的他们居然告诉我不知道,朱拂晓,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样!”

青青的失踪令他心神大乱,根本顾不得现在举动是否恰当,只一心想找回青青。

“陈相允,你不要太过份,莫说本宫没做过,就算真做了又如何,你还有杀了本宫不成?!”拂晓急痛之下怒喝道,没想到这番话不光没镇住他反而更加激怒了他。

明明是大白天,他的微笑却给人一种身处森罗地狱的感觉,邪美俊逸的面容阴森恐怖,薄唇贴近她耳畔,“终于承认了吗?朱拂晓!”

“青青在哪里,告诉我,否则就算你是大明公主,我也不会善罢干休!”

他是这么爱那个柔弱的女人吗?这此可以连自身都不顾?

下巴是钻心的疼,脑海中却出现这样一个奇怪的念头,她突然有些羡慕青青,虽然在她身边也有这样的人,却永不能相守。倒不若像青青这样,虽然不是正妻却可以光明正大留在身边…

笑意婉转似一抹初春桃花,夭夭如朱砂,然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那样美丽的背后是无与伦比的悲伤,“若真是我你待如何?”

“就算拼上这条性命不要,我也会让你付出代价!没有人可以碰青青!”这是他的回答。

真的很羡慕啊…可以和相爱的人携手一生真的是一种幸福啊,而她注定是没有这种福气了。

她用尽所有力气将钳在下巴上的那只手拉开,留在脸上的是两个发青发紫的指印,她以最为凌厉的目光回望于他,“陈相允,至少现在本宫还不是你能随意处置的人,不要太自以为是,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不论你信不信,本宫都告诉你,本宫没有派人抓过叶子或是青青,乃是有人存心嫁祸予本宫!你若真想救出他们,就把刚才发生的事和本宫详细说一遍。”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反目(3)

第五十四章 反目(3)

陈相允冷哼一声别过脸不语,显是不信她的话,最后还是叶老爹抖抖擞擞地将今晨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临了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从那双浑浊的眼中流落,“公主,求求你,不要杀叶子,放过他吧,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只要他能回来,奴才马上带他走远远的,绝不出现在您面前,求求你。”

她的叹息如蝴蝶无力垂落的翅膀,停留在弥漫着血腥味的空气中,沉沉看向他,“你也不信吗?”

叶老汉颤抖着双唇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来,“他…他是碽妃的儿子…”

“是啊,他身上流着母妃的血…”喃喃似如自言自语,遥望天空的目光复杂异常,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相允掷下令宁福几人冷汗直冒的钢刀,冷冷瞥着拂晓道:“是,他身上留着碽妃的血,所以只要他活着一天就会威胁你一天,你如何能容得下他!至于青青…我不该的,我不该带她到京城来,更不该让你知道她的身份。你并不在意我,但你身为公主的骄傲让你同样容不下青青!”

拂晓抚胸而笑,仿佛要这样才能平静波澜起伏的心,“原来…我在你眼中是这样的一个心胸狭小的女子吗?”言语中透着淡淡的悲伤,悲从何来,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是与不是你自己心中清楚。”他停一停道:“你若真想证明自己是无辜的,就带我们找到绑架他们的人。”

“你是真公主还是假公主我不管,我只要青青平安无事。”

直到走出驿站,他的话依然响彻在耳边,这样的陈相允是陌生的,青青对他来说是这么重要吗?胜过皇位与权力?

雨落在脸上带着初秋的凉意,从少少的几滴到连绵成一片,衣衫渐湿,她对侍从的劝告充耳不闻执意站在秋雨中。

淋淋落落,初秋的雨已是那样凉,那样冷,从头到脚,寻不到一丝暖意…

漫漫一色天水中,她的身影孑然傲立,似一朵凌寒不惧的腊梅。也就在那样的水色中,唇角逐渐延伸出一缕漠然的笑意。

她不是从不在意旁人的想法吗?误会也好,指责也好,她都是从不在意的,为何这一回会例外?

“小心着凉。”阴影覆盖在头上,睁眼看去,头顶是凌舞的飞天,婀娜多姿。

转眸往执伞人望去,那样干净的容颜世间唯一人独有。

“你什么时候来的?”笑意不自觉地出现在脸上,索绕于心的孤寂不再那么浓厚。

雨渐下渐大,落在伞上叮叮作响,“我听说了,放心不下所以来看看。”他这般回答,伞缘处不断有水珠落下,零零落落,如线如珠。

看着接落在掌心的水珠,她低首道:“那你也是和他们一样想的吗?我容不下青青,容不下叶子,所以派人抓走甚至杀死他们。”

“你不会。”简简单单三个字胜过千言万语,那种由心而发的信任没有半点虚假。

明明眉眼已弯若新月,她却还要道:“你怎么知道,也许我就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叶子威胁到我的地位安危所以我要杀他,青青抢夺我未来的夫君所以我容不下她。”

他执起她的手将浅棕色伞柄交到她手上,看那纤纤手指逐一握住后方道:“你容不容得下青青我不知道,但是叶子你绝不会害他,因为正如你先前所说――他身上流着母妃的血。我没见过碽妃娘娘却知道你对她眷恋极深,任何可能会伤害到她的事你都不会做,虽然叶子的事你大可瞒她一辈子,但那样就不是我认识的朱拂晓了。爱屋及乌,指的就是你这样吧。”

他的手依然覆在她的指上,于渐凉的秋雨里带给她最后一抹温暖,她浅浅一笑,望向他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柔色――你,始终是最了解我的人!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她与他都会老去,但不论是华发初生,还是两鬓苍苍,她都会记得他…

至于那个可能,她不敢想也不愿想!

在定了定神后,拂晓决定亲往武定候府一趟,宁妃身处深宫,出宫不易,所以在宫外的事都由其兄郭英处理。

“你这么找上门去是否有欠考虑,郭英老奸巨滑,你这么去问他,他必不会承认。”无垢拧眉片刻,提出反对之意。

拂晓按一按鬓边玛瑙流苏,狭长眼眸透着狡黠的光芒,“我知道他不会说。”

明知不会还要去碰钉子?在这样的疑惑中他们来到了武定候府门口,守门人听得拂晓身份,虽是半信半疑倒也不敢怠慢,紧赶慢赶地进去通禀。

不多时郭英匆匆出来,见得当先而站的拂晓,微微一怔,旋即低身下去准备行跪拜之礼,膝盖尚未碰地拂晓已经上前扶住了他:“老将军快快请起,本宫不敢受此大礼。”

郭英本就不欲行礼,正好顺势下坡:“公主玉驾亲临寒舍,老臣未曾远迎实在惶恐,望公主恕罪。”他说话时满脸堆笑,热情之至,完全看不出有半点嫌隙的样子。

拂晓将伞交给随月含笑道:“本宫也是一时来了兴致想到老将军这里来走走,没有及早通知是本宫的错,老将军何来之罪。”

郭英此时已是快六十的人了,两鬓全白,但精神极好,身子也健硕,想是因多年戎马生涯的锻练吧。

“公主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筚生辉。”这句客套话引来拂晓娇笑不止,好一会儿才打量着气派恢宏的府邸掩唇道:“老将军这里要是寒舍的话,那其他地方岂不是连破屋都算不上了?”

郭英老脸一僵,随即讪笑着将拂晓迎了进去,待得落座后,亲自接了下人泡好的茶端至拂晓跟前,“这茶是上好的君山银针,还是数年前皇上赏下来的,老臣一直舍不得喝,现在奉与公主是最恰当不过的。”

拂晓含笑接过,茶盏刚一揭开便有清香扑鼻而来,不由得赞了一声,“果然是好茶,比近两年进贡的要好多了。”

郭英搓手在一旁坐下道:“老臣这里有什么那还不全都是皇上的恩典,公主要是喜欢,老臣让他们把剩下的君山银针包好给公主带回去?”

拂晓扬一扬眉道:“不必了,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这是父皇赏的,老将军应该自己用才对的起父皇一片嘉奖之心。”

“是是是,公主说的极是。”郭英连连点头,态度极为谦卑温顺,全然看不出有半点不恭之色。

停了一会儿,他试探道:“不知公主此来可有什么事?”

拂晓将茶盏往桌上一放,漫然道:“本宫素来仰慕老将军,老早想就想来拜访可一直寻不到机会,今日得空便冒然前来,老将军不会怪本宫吧?”

“怎么会呢,公主肯来,老臣高兴还不及呢。”郭英连连摇首。

“那就好。”拂晓微一抬眼,露出几分惆怅,“唉,不瞒老将军,其实本宫这次过来也是有事相问。”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反目(4)

第五十四章 反目(4)

“哦?何事要公主亲自跑一趟?”郭英抚须露出几分愕然之色,随后又道:“只要是老臣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本宫当然是相信老将军的否则也不会跑这一趟。”说罢吟吟一叹道:“想必老将军也听说了,本宫母妃出了些事,此刻尚被禁足于明昧殿中。本宫虽不孝也想替母妃查清事实,所以四处查找线索,被本宫发现与宫外一些人等有莫大的联系,所以本宫就将他们安置在安南王子所在的驿站,没想到今晨早上有一伙来历不明的蒙面人,不止劫走了那人还把王子贴身侍女也给劫走了。本宫听闻此事当真是心急如焚,但本宫少有涉足宫外,无从查知是何人下的手;思来想去,老将军你是掌管京中禁军的,整个京城一举一动莫有能逃过老将军法眼的,所以私下想请老将军卖个人情帮帮忙,查一查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在天子眼皮下胡作非为。”

郭英眼皮一跳愕然道:“居然有这等事?公主放心,老臣一定派人严加搜索,只要他们人在京城就一定能找到。”

拂晓在椅中微微欠身,不胜感激地道:“如此就有劳老将军了,本宫静候将军佳音。”说罢直起身道:“叨扰许久本宫也该告辞了。”

“公主难得来不趟不再多坐会儿?要是老臣招待不周?”郭英挽留道。

拂晓似笑非笑地睇视了他一眼,“不了,本宫出来许久也该回去了,何况总在这里要老将军陪着,也易误了老将军的正事不是吗?”

郭英笑道:“公主可真爱说笑,老臣除了还掌着禁军以外,其他的事早就不管了,平常也就在家里养养鸟打打拳罢了,哪有什么正事可误的。”

拂晓轻笑不言,见她执意离去郭英也不强留,亲送至候府门口待其乘上马车走的不见踪影后方折身而回。刚一转身,脸上的谦卑恭顺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阴沉冷酷,同时门后闪出一个身着黑衣男人,低头道:“候爷,她是否已经知道是我们动的手所以故意来此试探?”

“哼,知道又如何,她以为能从本候口中套出话来吗?真是愚蠢!要是能被她这么个黄毛丫头套出只言片语来,那本候这几十年真是白活了。”郭英轻蔑地道,这样的丫头居然会令妹妹在宫中连番吃亏,真是难以想像。

公主?哼哼,以后就不是了,到时看她还怎么摆公主的架子。

男人点点头问道:“候爷,那咱们真要派禁军搜查京城吗?”适才拂晓与郭英在里面谈话的时候,他就潜伏在外面,将对话一字不拉地听入耳中。

“为什么不派?”郭英斜睨了他一眼冷笑道:“只是走走过场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左右都是咱们自己的人。再说…”他狞笑道:“出动禁军到处搜查必然声势浩大,若是传到皇上那里,本候正好可以倒打她一耙,说是她以公主身份强迫本候派禁宫协助。”

“不过…”他背手踱了两步沉吟道:“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把他们运到别处去,关在府里总不是个稳妥的事。”

男人想了想道:“是,那就带到离城二十余里的山神庙去,属下有一回受了伤就是在那里养的伤,人迹罕至,很是适合。”他小心地觑一觑郭英迟疑道:“只是属下不明白,候爷为什么不干脆解决他们呢?娘娘也是这个意思。”

“那是妇人之见!”郭英冷声斥道:“杀了他们,只能保娘娘无事,并不能扳倒朱拂晓,她依然是金枝玉叶,堂堂公主。但若留着他们就不一样,你想想,如果把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叶子。”黑衣男人赶紧在一帝提醒。

“对,叶子,如果把他往皇上面前一送,你说会是什么结果?以皇上的手段,朱拂晓这身皮相怕是保不住了,只可惜了那张脸,但都是她自找的。”在旁人看来低调行事的郭英仿佛是个老实人,但黑衣男人很清楚在那低调的背后是什么,毒辣阴狠,像一条行走在人群中的毒蛇。

尽管在郭英身边跟了许久,他有时候仍忍不住从心底窜上来的恐惧,暗自打了个寒颤后道:“候爷说的极是,属下就怕会影响到娘娘的地位,万一当年的事被捅出来…”

“不会,按你的话说,叶子自己并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咱们也没必要告诉他,只要他的血能和皇上相融就足够证明一切,不会牵连到娘娘。就算真追究起当年的事,咱们也大可安排他人顶罪,对娘娘有百利而无一害。”

郭英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道:“将他们转移出去的事就交给你去办,隐秘一些,千万不要让人瞧见。”

“是。”黑衣男人应了声又问道:“那个女人该怎么处置?是否…”他比了个手起刀落的姿势,被郭英拦住道:“不急,先留着,要对付朱拂晓就要先分化她身边的人,想必现在她与安南王子已经有了矛盾,往后还可以利用这个女人让他们矛盾激化。”

“候爷英明,属下这就去办。”黑衣男人行礼之后疾步离去。

郭英的算盘显比宁妃高明的多,他不光要保妹妹还要除掉拂晓,令其死无葬身之地,其心何等歹毒可想而知。

拂晓对此一无所知,自武定候府出来后就命马车一路往皇宫驶去,无垢一直不明白她去见郭英的原因,找他帮忙无异于与虎谋皮,以拂晓的智商理应不会犯这等错误才对。

疑惑的何止他一个,随月等人也是满脑雾水,晕头转向,连他们中间少了一人也没发现。

“我知道他不会帮我,更知道他这个老狐狸是不会轻易让我套出话来的,但是…”她垂眸一笑,千娇百媚宛如百花齐话,“他会带我们找到我们要找的人。”

这是拂晓回答他们的话,除了无垢隐约有点明白以外,其余人均是一副不解模样。

马车稳稳停在宫门口,拂晓下车后理一理尚有些湿的衣衫对无垢道:“就到这里吧,我该进去了。”

“嗯,回去后休息一会儿,我瞧你精神不大好。事以至此,一时三刻急也没用,自己当心身体。”言语中流露出浓浓的关切之意。

“我知道,你也是。”走了两步忽又回过头来,垂落于耳下的珊瑚珠子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殷红的光芒,迟疑道:“你…替我向耿夫人问声好。”

“好。”对着匆匆离去的身影,无垢轻声答应,视线一点一滴被拉长,直至朱红宫门将两人隔绝在两个世界中。

正文 第五十五章 营救(1)

第五十五章 营救(1)

京城的平静一日之间被搅翻。禁军挨家挨户搜查,街头巷尾不时可见穿着有别于中原服饰的异邦人,但他们要找的人仿佛凭空消失,怎么也寻不到。

与骚乱京城相反的是异常平静的后宫,往常没什么事都要闹出点小风波的后宫这日却是风平浪静,波澜不起,仿佛一息之间各宫各院都消停了。

拖着沉重的脚回到永昭宫后拂晓合衣往贵妃榻上一躺,打了个哈欠吩咐守在旁边的晚蝶:“两个时辰后叫醒本宫,还有很多事没办,赵贵妃那里也得去一趟,还有四天半…”

话说到一半,人已睡去,剩余的言语皆化做梦中呢喃,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香,待得醒来时已是日落西山,她猛地一惊,抚脸起身道:“眼下是什么时辰了?”

夕阳之光疏疏落于晚蝶秀气的脸上,“回公主的话,已是申时二刻。”

不知不觉已过了这么久吗?目光睨向一直在身边的晚蝶皱眉道:“不是说了两个时辰吗?为什么不叫醒本宫?”

晚蝶垂一垂头低声道:“奴婢看公主睡得香甜,不忍叫醒,公主一夜未睡两个时辰根本不够休息…”

她话音未落拂晓已一掌拍在榻上怒斥道:“大胆。本宫的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置疑?”

“奴婢不敢。”晚蝶慌忙跪下,她没料到拂晓会生那么大的气,委委屈屈地替自已辩道:“奴婢只是想公主多睡会儿。”

“本宫哪里来那么多的时间睡。”她横眉怒道:“过了今天本宫只剩下四天能出宫的时间了,你可知有多少事等着本宫去做?你可又知误了这些是什么后果?不是你晚蝶能受得起的!”

晚蝶何曾见过她生这么大的气,心知她是动了真怒,垂头不敢答话,岚风等人见状纷纷替其求情,但拂晓的怒气岂是这么容易打发的,眼看就要下令责罚晚蝶,随月的一句话却令她迟疑了起来。

“公主,晚蝶诚然有错,但她也是为公主着想,不欲见公主累伤了身子,娘娘还在明昧殿里禁着,公主若也累倒下谁还能救娘娘?!”

是啊,晚蝶的错错在其无心之失上,并非真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过,说到底也是关心自己所致。

如此想着神色逐渐缓和下来,盯着脚上的宝相云纹蜀锦鞋尖上的珍珠许久,长叹一口气,起身扶起晚蝶,“罢了,这事本宫就不追究了,但你记住绝不可有下一次!”

见晚蝶感激地点头,她又道:“替本宫梳洗,趁着天还没黑,本宫去长杨宫见一见赵贵妃。”

在替拂晓梳凌云髻的时候。若雪嘴快地问了一句,“公主,他们为什么要掳走叶子和青青姑娘啊?”

先前拂晓在与陈相允及叶老爹说话的时候,他们都被留在了外面,所以并不知具体情况,只知道他们两人被抓走了。

有疑惑的不止若雪,其他人也是一样,抓青青还能说是可以威胁到陈相允,那么叶子呢?他什么都不是。

“你们不明白。”对着铜镜取一枝蔷薇晶垂珠步瑶端端正正地插在发鬓上,步瑶末梢掠过鬓发下的脸颊冰冰凉凉,从肌肤一直沁到心中。殿外夕阳西下,雨早已停下,橘红色的光芒毫无阻碍地照进殿内,映落脸上仿佛涂了一层胭脂,透着凄绝动人的美…

长杨宫遍种奇树,夏季郁郁葱葱到了初秋也翠绿动人,全不见凋零之意,又有人工凿成的假山流水,泉声淙淙,倒比其他地方多了份盎然生机。

秋意未深桂花树已开始吐蕊,一路走来。点点金色伴着芬芳香味煞是动人。彼时赵贵妃身子已大好,正在滴水檐下喂虎皮鹦鹉,才三个月大,在专人的调教下已会说几句简单的话,譬如娘娘、吉祥之类的。

见到拂晓来,赵贵妃远远招手笑吟吟道:“刚还在念叨你呢,可巧就来了。”她止住拂晓见礼,“又没外人别行那些虚礼,快过来让本宫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