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阑珊略一想,笑道:“那么我就却之不恭了。”回头就把银子递给阿沅收着。

王鹏又问:“可你得教我一教,怎么当时你就一眼看出凶手就在那些瓦工之中呢?”

给纠缠的很紧,等舒阑珊想起来回头看时,荣王殿下的车驾已经消失在官道上了。

王鹏一路陪着舒阑珊跟阿沅等回了家,阿沅留他吃饭,他只说捕快们还等着他吃酒,自管一阵风似的去了。

阿沅关了门,拉了舒阑珊到里间:“身上有伤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舒阑珊知道瞒不过,却不想把给刺客追杀的经过尽数告诉免得吓到她,就只含糊说:“遇到一点意外,幸亏有惊无险,身上也没妨碍。”

阿沅替她把披风、外裳都除去,到底看见左臂往下给撞出了明显的淤青,腰跟腿上也有一片,正是从车上摔下时候撞伤了的,幸亏除了这些外没有其他外伤。

可因为她的肤色太白,这大片的淤青显得有些吓人。

阿沅眼睛泛红:“疼吗?”

舒阑珊笑道:“不疼,还好听你的话多穿了几件衣裳。”

阿沅见她还开玩笑,便叹了口气:“这两天我心神不宁,昨儿晚上睡到半夜心一直慌的很……言哥儿更是做了噩梦哭着醒来,所以我才带了言哥儿去等。”

阿沅的眼睛微红,泫然欲滴。

怪不得言哥儿先前那样依偎着自己,舒阑珊心头一暖,安抚说:“吉人自有天相,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你只是白操心。”

阿沅拭了拭泪,又问:“送你回来的那是什么人?”

舒阑珊踌躇。

阿沅低低道:“你不用瞒着我,方才我看那些随行的车马人等,并不张扬,可是自有规矩,比一般公侯之家的奴仆还要出色,想必是大有来头的。你不说也罢,只告诉我事情是不是已经顺利做完了?”

舒阑珊心中掠过一道阴影,强笑:“该我做的我都已经做了,希望不会再节外生枝。”

阿沅听她这样说就不再多问,忙去烧了开水,兑了水让她沐浴。

舒阑珊忙了两日,重新回来才有安定之感,身上的伤虽还在疼,可给热水泡了一阵后便觉无比舒泰。

阿沅整理她要洗的衣物,突然从她的外裳里掏出一样东西:“这是什么?”

舒阑珊歪头看了看,不明所以,阿沅走近了给她瞧,却见是个赤金镂空的圆形小盒子,底下有个机括,轻轻一按盒盖便掀开了,里头是浅玉色的膏脂,有一股很好闻的淡淡气息。

舒阑珊微微一愣忽然想起来:“这是伤药。”

这个味道有些熟悉,的确是西窗给她敷过的大内灵药,可西窗并没把此物给过她,为何会在她身上?

舒阑珊拧眉想了片刻,想起自己在赵世禛车上睡着一节,或许是那时候荣王殿下放在她身上的吗?

突然她意识到一件事,整个人猛地坐直了几分:“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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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浴桶里的水随着动作晃了些出来,舒阑珊却全然顾不上,只盯着阿沅,似乎她的回答至关紧要。

阿沅给她问的发怔,低头看着衣裳想了会儿:“是从袖子里,怎么了?”

舒阑珊愣了片刻,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阿沅忙问:“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舒阑珊重新又靠回了浴桶里:“是我杞人忧天了。”

阿沅看看那鎏金盒子,又看看舒阑珊:“糊里糊涂的,怎么人家给了你这东西都不记得了么?”

舒阑珊吁了口气:“是啊,最近我的记性是越来越不好了。”

阿沅也笑了:“我给你按一按头吧。”将衣裳搭好,阿沅走到阑珊身后,给她把头发拢起,轻轻地在太阳穴上按揉了半晌,又去揉肩。

舒阑珊给她揉的很是舒泰,可又怕她手累:“我好了,你歇会儿吧。”

阿沅温声道:“我又不累。倒是你,以后还是别干那些总往外地跑的差事,叫人悬心呢,尤其是这次,叫人摸不着头脑,王捕头都特意跑来问了两次。”

舒阑珊有些意外:“王鹏来过吗?”

“是啊,这王捕头看着大大咧咧,倒也是心细的,见家里水缺了,还特意叫人挑了两担过来,柴也备上了一些。”

“看不出,王鹏竟是个会居家过日子的好男人。”

“王捕头的确是仗义,对了,今儿他给了银子就这么收了?”

“收着吧,”舒阑珊想了想,“他是真心要给的,不是那种虚情假意之人,硬是跟他推辞他反而会不高兴。何况咱们还有言哥儿呢,言哥儿渐渐大了,得再找个好大夫给他看看。”

阿沅听到这个,脸色有些黯然。

言哥儿已经四岁半了,却还不会开口说话。之前也找过几个大夫,吃过些药,用过针灸的法子等,却都无效。

舒阑珊察觉阿沅沉默,回头看了看她,将她的手握了握:“别担心,有的小孩子就是开口晚,而且你没听街坊们说嘛,说话晚的孩子聪明。”

阿沅才一笑:“知道。水是不是凉了,也不要泡了,时间太长你又要头晕。”

擦干了身体,又叫阿沅帮着把身上伤处也都涂了药膏,那药膏果然不错,涂上后一阵清凉,痛都减少了大半。

阿沅叫她坐着歇息,自己去厨下收拾东西吃。言哥儿趁机跑进来,靠在舒阑珊身边坐了。

看着小孩子,舒阑珊想起自己半路上吃过的亏,要不是那两个天杀的刺客,这会儿她也算是“满载而归”了,可是她好不容易扛到半路的肉给那两个家伙一阵抖落,加上后面的情形又复杂,总不能当着赵世禛的面儿她再去地上把东西都捡回来……

还有那只本该给言哥儿的小驴子,也给她借花献佛给了西窗了。

抚着言哥儿的发顶,舒阑珊道:“这次出去的太匆忙了,没有给言哥儿带礼物,等改天再给你补上。”

言哥儿仰着头,圆溜溜的眼睛却一眼不眨地,然后他指了指舒阑珊,又指了指自己心口。

阿沅过来探了一眼,见状说:“你要带什么给他?对言哥儿来说自然是你安安生生回来了最好。”

舒阑珊这才知道言哥儿的心意,将小孩子拥入怀中抱了抱。

阿沅剁了些姜丝,配着菠菜,鸡蛋做了一锅汤面,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舒阑珊本不喜欢吃姜,只是阿沅是想让她驱寒的,只好稀里糊涂地蒙头吃了一碗,果然身上有些汗意,颇为爽快。

吃了饭后,舒阑珊道:“下午我去衙门点个卯,顺路送言哥儿去学堂,休班后还要去晏老那边走一趟,兴许会回来的稍晚些。”

阿沅听了忙拿出些钱。

“我要这个干什么?”舒阑珊诧异。

“你哪次去晏老那边不买点东西的?难道又要去赊账?”阿沅笑:“是不是糊涂了?”

舒阑珊在她的手上轻轻地拍了拍:“果然我糊涂了,多亏了贤妻。”

阿沅一愣,低头有点害羞地笑了,言哥儿在旁边看看两个人,也跟着嘿嘿地笑了起来。

阑珊带了言哥儿出门,一路上遇到的人都纷纷地跟她打招呼,将言哥儿送到学堂,才又转到县衙。

里头县太爷听说她到了,急忙叫传进来。

当初舒阑珊初来乍到,晏老向着林知县举荐,知县见她年纪不大,长相又太俊秀,只以为是个无能充数的,还有些不以为然。

虽然留了舒阑珊,却不过是给晏老面子而已。

但阑珊人物斯文俊秀,又聪慧和气,上下都极为喜欢,自己看着也还顺眼,所以倒罢了。

没想到她竟真有几分能耐,把河道监理的妥妥帖帖,这次上游泄洪,也是阑珊料得先机才避免了人员伤亡,想到淳县跟临县两个倒霉的县官,林知县很是庆幸,暗中多烧了好几次香。

一看到舒阑珊入内,林知县便热情招呼:“舒监造,快坐。”

婢女奉了茶上来,舒阑珊简略说起淳县一行,只说已经完事儿。

知县连连点头,说道:“舒监造平安归来就成,本县也放了心。对了,带你去的那位,不知何在?”

舒阑珊道:“那位贵人多半已经离开了。”

林知县恨不得拍手称赞:“如此甚好,如此就好了。”他安心地眯起眼睛喝了口茶:“你可知道那位是何人?”

舒阑珊摇头:“他并未说明身份,是以小人不知。”

“你当然不知,说出来怕吓坏了你,”林知县故意顿了顿,才说道:“本县告诉你也无妨,你猜是什么贵人?那可是京城内的荣王殿下!”

舒阑珊露出吃惊的表情,虽略显浮夸,却正合林知县的心意。

“是荣王殿下?”

“正是这位殿下,”林知县意味深长的感慨,“咱们这种小地方哪里容得下如此尊贵的凤子龙孙,若是伺候不当或者做错了什么事儿,那可是掉脑袋的,就像是淳县临县里那些人,之前何等的自在张扬,这次撞在他的手上,还不是都做了孤魂野鬼?”

舒阑珊本以为他说的是黄琳:“您说的是……”

“你还不知道?”林知县一愣,“之前不是将监理河道的一干人等都拿在牢中么?听说今儿早上都已经砍了头了,还是在河堤上砍了的,为的就是以儆效尤……听说那血都流到河里去了,染红了一大片……”

舒阑珊本是坐在椅子上,此刻却忽然天晕地旋。

这个结局本来她也曾有所预料,只是想不到竟然来的这样快。

赵世禛真是……太雷厉风行不容分说了。

林知县显然也有些不寒而栗:“所以我说这尊神还是快些去了的好。”

后来知县又特别嘉许了舒阑珊几句,什么“栋梁之才”什么“前途无量”的,舒阑珊有些听不真切了,只恍恍惚惚地离开了县府后衙。

她走出县衙门口,想到之前在淳县探监的时候安抚常先生等的话,以及众人看着自己那种殷切盼望的眼神,一阵刺心。

虽然早在察觉了赵世禛用意的时候就知道求情是不可能的、而且不管是否有人毁堤,在堤坝营造上弄虚作假本已经是不可饶恕的死罪了,可是……

她仍是有些难过,毕竟是她曾熟识的一些人啊。

心神恍惚的错过了路口,一阵冷风吹过,脸上有些凉浸浸的,原来竟是飘了几点细雨。

舒阑珊回过神来,忙又倒回去,在孙四娘的店里买了一坛甘泉酒,又在素卤铺里买了一包素豆干两个饼子,路过糖果铺子的时候买了包桂花糖,这才提着往旧溪草堂的方向走去。

幸而秋雨绵绵,不算很大,扑面只觉着湿润而已,阑珊一路上缓步而行,遥遥地看着旧溪河畔草树中若隐若现的几间茅屋,心情才更平复了些。

隔着草堂入口还有一段距离,就有一白一黄两只狗子摇头摆尾地迎了出来,大概是嗅到了舒阑珊手中提着的豆干的味道,狗子们眯着眼睛,围着舒阑珊尾巴摇的更欢了。

“阿白阿黄,老师在家吗?”阑珊把豆干跟酒合在一手上提着,从左手袖子里掏出两个饼子,分给两只小狗。

狗子们汪汪叫了两声,也不知是不是回答,又忙着埋头吃饼子去了。

阑珊看着狗儿们欢脱之态,振作精神快步进了门,草堂内种着各色各样的花草树木,更添了几分田园野趣,在细雨之中,静谧美好的宛若桃花源。

往常这时候,伺候晏成书的童子洛雨听见狗叫早就迎出来了,今日却不知为何静悄悄地不曾露面。

阑珊左顾右盼,疑心洛雨在后院摘菜,倒也不用去管,她自顾自拾级而上,将要进门的时候,忽然看见在门口廊下站着一个人。

第一眼看去的时候,舒阑珊以为是看错了,那矫然不群的身形气质,看着竟像是赵世禛一般。

她吓得止住脚步,定睛再看了一眼,那人恰好也正盯着她,四目相对的瞬间,那双丹凤眼里仿佛有一抹光芒闪过。

舒阑珊魂飞魄散,这不的确是荣王殿下吗?

真是冤家路窄,阴魂不算,不想再遇到的人偏偏随时随地就能碰见。

阑珊左手提着酒坛子,右手提着素卤,进退维谷,她很想转头就逃,但是这也太不像样了,可要往前面对赵世禛,却又打心里不愿意。

就在这不上不下的时候,赵世禛背着手往前一步,微微点了点头。

阑珊看着他依旧的没什么格外表情,可她却才听说淳县常先生等人都被砍了的消息,如今跟这人面对面,就像是进了鬼门关见了阎王爷。

她只得低头往前走,或许是下雨地滑,又或者是过于心乱,脚下差点儿踩空了台阶。

幸而赵世禛及时在她手臂上一扶,把她托着上了台阶。

阑珊觉着他的手极为有力,不禁又想起在这双手下死了的那些人。

心怦怦跳乱:“多、多谢。”

赵世禛的声音很平和:“你是来见晏老的?”

“嗯……”她应了这声后又觉着太过放肆,忙恭谨地:“殿下您如何在此,莫非也是来见晏老的吗?”

“正是。”赵世禛回头看了一眼堂下,“只不过今日来的不凑巧,晏老的童子说他病了,一律的不见外客。”

舒阑珊听说晏成书病了,她关心情切,失声道:“好好地怎么病倒了?”

赵世禛道:“我亦不得而知,但你并非外人,兴许可以入内探病。”

舒阑珊愣了愣,因为心系晏成书的病,忙忙地又跟赵世禛行礼辞别,迈步往内走去。

身后赵世禛目送她匆匆地入内,却并不入内,只仍站在原地,唇边似笑非笑的。

舒阑珊熟门熟路地往内走去,拐过回廊,将到了晏老房间的时候,里头大约是听见了脚步声,就有个小童的声音清脆地响起:“不是跟你们说了先生卧病在床不见人吗?”

舒阑珊忙道:“洛雨,是我!”

话音刚落,洛雨的头从帘子里探出来:“是哥哥!”他惊喜交加地跳出来,先把舒阑珊手上的酒接了过去。

阑珊忙问:“老师怎么病了?病的如何,请了大夫不曾?”

“嗨!哪里就病……”洛雨张口欲说,却又停下,只拉着阑珊道:“咱们到里头说话。”

阑珊莫名,跟着洛雨到了里间,却并不见晏成书的身影,正在疑惑,洛雨把酒跟下酒菜都放下:“跟我来。”

两个人从卧房的后门绕出去,到了草堂的后院,这里本是一大片的空地,如今都种了瓜菜,虽是秋季,却也郁郁葱葱十分丰盛。

细雨翻飞中,菜田里有一道身着麻布衣裳的人影,若隐若现。

舒阑珊自然认得那正是晏老:“这……”

洛雨笑说道:“你别担心,先生没有病,只不过因为不想见今儿来的那个人才故意称病的罢了。”

“啊?”舒阑珊又是惊讶又则放心,惊讶的是晏成书避赵世禛不见,放心的是老师没有病。

阑珊小心地从田埂上走过去。

那边晏成书早看见了她,笑着招了招手,两人在一片扁豆架前站住,阑珊说道:“先前吓了我一跳,好好地怎么就说病了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我虽不想见他,总也不能太过于失礼。”晏成书说,他手中拿着个小罐子,此刻交给洛雨:“喂鸡去。”

阑珊哑然失笑:“您老又在捉虫?”

“消遣而已,何况老夫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瓜菜,自己还没吃一口,就给这些小虫子们给啃了,你说可气不可气。”

阑珊只管笑:“您老高兴就成。”

“什么时候把它们都捉光了我才高兴呢,只可惜捉之不尽,”晏成书悻悻的,背着双手沿着田埂往旁边更走了几步,“你这一趟淳县之行如何?”

不提则已,一提又让阑珊想起了常先生众人,她低下头:“一言难尽。”

晏成书摇头道:“知道了吧,为什么我说是咱们惹不起的人,跟着这些人做事,不是你有真才实学就能够的,这些人最擅长的是玩弄心机,肮脏污秽的很,只懂埋头做事儿的人是玩不过他们的,就算死都不知怎么死的呢。”

阑珊低垂着头,只觉着晏老所说字字金玉良言:“是。”

晏成书却又笑道:“还好你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不然的话,我没法儿跟你父亲交代啊。”

阑珊听了这句,眼眶顿时红了:“晏叔叔……”

晏成书转头看着她,因为一路走来都冒着雨,雨水把她的脸滋润的愈发白皙生光,双眸更是朦朦胧胧,寒水生烟一般,这样纤弱的女孩子,本该是娇养深闺,一生被人疼惜爱顾的啊。

晏成书叹了声:“听说你受了点伤,就别陪着我再淋雨了,咱们进屋内说话吧。”

阑珊忙答应,忽然想起在屋檐下等候的赵世禛:“晏叔叔,那个、荣王殿下……让他一直在外头等着,可使得?”

一想到赵世禛的手段,生恐晏成书惹恼了那位殿下,只怕后果不知如何。

晏成书笑道:“他是那个身份,这趟淳县之行又并未为难你,我自然也不好过分为难他。”

这时侯洛雨喂鸡回来,晏成书吩咐:“请那位殿下到内堂落座,奉茶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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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吩咐了洛雨去后,阑珊陪着晏成书自回卧房,一路上便问:“晏叔叔,那个荣王殿下是个很不好相与的,看着脾气也是神鬼莫测,怎么今儿居然乖乖地等在外头?”

晏成书笑着说:“他自然是凤子龙孙何其尊贵的,只不过也是个知礼之人,还知道给我这个昔日的工部老人一点面子罢了。又或者,是瞧在杨时毅的面儿上,不肯公开得罪?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得出,这位荣王殿下并不像是传言中那样行事乖戾,反而是个很知道进退分寸之人。”

阑珊想着赵世禛那张城府不露的脸,想到他箭射杀手的狠绝,二话不说扔了黄琳,斩了河道监理一干人等的霸道,可这样的人居然肯安安静静等在草堂的屋檐底下,并未发怒硬闯,真是罕事。

两人进了房中,晏成书一眼看到桌上放着的酒跟油纸包:“你又拿了东西来?”

阑珊笑道:“都是顺手的而已。听说南街上新开了一家素菜馆子,改天我去瞧瞧。”

晏成书洗了手,拿起油纸包闻了闻:“是素卤豆干?我这两天正惦记着想吃呢。”

他在中间榻上坐了,叫阑珊在旁边落座,又让她把去淳县来回的种种详细说了一遍。

把阑珊脸上的伤处打量了会儿,因为涂了赵世禛给的药膏,这伤口愈合的很快,已经不似昨天才伤着时候那样吓人了。

晏成书感叹道:“好好的一张脸,差点给毁了。”

阑珊失笑:“晏叔叔,我又不是靠脸吃饭的。何况差点命都没了,怎么偏感慨这个。”

晏成书也笑了:“你真把自己当男子了不成?到底是个女孩子……”

何况生得这样好看,犹如美玉无瑕,平白多了一道伤痕,看着真叫人有暴殄天物之感。

两人说了几句,洛雨回来报说已经请了赵世禛到内堂落座,也给了茶。

阑珊怕赵世禛等的太久,便问晏成书:“晏叔叔,荣王殿下这次来拜见是为了什么?单纯的知道您在这里所以尽一尽礼仪吗?”

晏成书道:“这位殿下的心意很是难测,但不管如何,横竖我如今早就归隐不理世事了,任凭他是怎么样都不干我事,倒是你……”

“我?”

晏成书欲言又止。

他毕竟也是工部红极一时的老人,对于几位皇子的品性自然了解,当初荣王殿下的母妃谋害皇嗣,圣上一怒之下几乎赐死,是荣王在乾清宫外跪了三天三夜。

圣上向来最为看重孝道,虽然觉着瑾妃的所作所为不容原谅,但见荣王一片孝心,因此才格外开恩只打入冷宫。

事发时候正也是深秋时节,霜冷露重,听说荣王殿下的双腿几乎因此落下残疾。

赵世禛可谓是以他的性命换回了自己母妃的命,

后来赵世禛居然成了东宫太子赵士吉一脉的人且很为重用,则大大出乎群臣的意料。

晏成书虽不曾跟这位殿下多有交际,却听说过他的种种事迹,他给东宫做了许多上不得台面的肮脏狠辣之事,之前跟太子赵士吉对着干的几位大臣先后死在他手上,简直成了首辅杨时毅一派大臣眼中的头号眼中钉。

何况自打他来到豫州后所做种种,霸道独断,也是让晏成书很不敢恭维。

但最让晏成书担心的并不是荣王殿下此次的来意,他毕竟是个归隐的人了,与世无争,虽然有个当首辅的弟子,可自己也从不干涉参与杨时毅一党的事,就算赵世禛来拜访,他也有法子应对。

晏成书最担心的,却是面前的这个女孩子。

舒阑珊生的太过出色,假如不是有阿沅跟言哥儿做掩护,任何人都会怀疑她的身份。

当然,这也是因为太平镇民风淳朴的缘故,大家都十分看待照顾这位好脾气又能耐的舒监造。

可是虽然能够瞒得过众人的耳目,这位荣王殿下,却绝非是“任何人”啊。

能够在朝堂上玩弄心机斩杀大臣的,绝不会是个愚钝不堪之人。

晏成书其实还想问问舒阑珊这次淳县之行、有没有其他异状。

可毕竟有些不宜启齿。

而且看她并没有别的异样反应,再加上据说她一路上跟荣王接触的也不多,晏成书才稍微安心。

但同时他也清楚,只要阑珊跟赵世禛相处的够久,一定会露出破绽,而荣王殿下也一定会发现破绽。

如果她只是个普通女子,倒也罢了,拼着他的脸面,赵世禛未必会为难。

但她偏偏不是。

“总而言之,你在他跟前一定要谨言慎行。”晏成书叮嘱。

阑珊愣了愣:“我知道了晏叔叔,其实在来你这里之前,我还以为他已经离开了呢。”

“希望他尽快离开,大家都得平安。”晏成书回答,然后他站起身来:“我出去会一会这位荣王殿下,你就不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