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禛盯着信纸上那三个字,心神一瞬恍惚。

荣王殿下又想起来那天傍晚,他站在县衙的二层小楼上眺望夕阳。

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身影慢吞吞地进了衙门,慢吞吞地往后院而来,然后……他就那么看着她,在院门口徘徊了整整一刻钟。

赵世禛甚至怀疑,若是没有个契机的话,这人会一直徘徊等候下去。

所以才故意找了个由头让西窗出去,“正好”遇见了她。

他猜测阑珊那是来道歉的,可没想到她居然只送了一包糖炒栗子。

正如西窗所说,他向来不喜欢那种东西,可是嗅到那股焦甜的味道,突然有些蠢蠢欲动。

他其实并不很想吃,但是也不想让西窗就这么自在的吃了。

所以……

只是那种东西一次吃了太多,闹得他胃里怪难受的,却不便告诉别人,毕竟这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赵世禛的目光描摹过信纸上落笔的“舒阑珊”三字,字字勾勒如画,“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西窗抖了抖耳朵:怎么主子好像在叫舒阑珊的名字?可这语气是不是有点儿怪、怪亲密的?

作者有话要说:西窗:我要密切观察主子,可别背背山啊~阿禛:怎么,你有意见?

西窗:我、我这就去把舒监造洗刷干净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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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赵世禛将那封信折起, 叫了飞雪进来:“八百里加急送往东宫。”

飞雪答应着, 脸上却露出迟疑之色。

赵世禛道:“怎么?”

“殿下,”飞雪躬身, “刚才高歌那边传信回来,说是京内也察觉到这里的异动,内阁那边恐怕也派了人过来了。”

赵世禛不置可否:“还有呢?”

飞雪顿了顿:“殿下, 那个舒阑珊, 真的值得信任吗?他毕竟是杨首辅的师弟, 要是把实情告诉了杨时毅的人……殿下在东宫面前无法交代呀,且为了她,还杀了……”

看一眼旁边的西窗,飞雪适时地收了口。

赵世禛却不以为意的:“杀了就杀了,都已经死的透透的了,就算反悔也救不活。至于舒阑珊,留着有用。”

飞雪听到最后四个字, 便无话可说, 只恭敬地答应了,出门传信。

西窗无意中听见这许多话, 满脑子浮想联翩。

赵世禛见他手虽然在研墨,神魂儿显然已经飞了,便叫了他一声。

西窗一个机灵:“主子有什么吩咐?”

“砚台都要给你磨穿了。”赵世禛淡淡地说道:“你方才说舒阑珊病了?”

西窗慌忙停手:“是啊, 昨儿还活蹦乱跳的呢,不过他长的就单弱,这病来如山倒的也是有的。”

赵世禛道:“你同他挺亲厚的, 为何不去探望?”

西窗慌忙停手,却吃不准他的意思:“主子!我什么时候跟他亲厚了?”

“不亲厚吗?那人家为什么一而再地送你东西?你也一而再地为他说情?”

“他是……我……”西窗语塞。

西窗是因为听见方才飞雪质疑阑珊,所以在赵世禛面前本能地撇清,生怕赵世禛觉着他是吃里扒外,但若真的要当着主子的面儿说舒阑珊的不好,他又做不出。

当下陪着笑说:“主子,我是觉着这个人还不错的,没有坏心眼,长的又可怜见儿的,就好像主子声音大一点就能把他吓死,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捏死,所以才多替他说了几句话。”

“你是觉着,好人不该死是不是?”

“是是是,主子慧眼。”

赵世禛微微一笑:“既然是个好人,你多去亲近亲近也无妨,去吧,买点儿东西,来而不往非礼也,人家送你那么多好东西,没个你空手去的,别丢了我的脸。”

西窗听到这里眼睛发亮,半信半疑的:“主子真让我去?那、那我可就真去了?”

“滚吧。”赵世禛哼了声。

西窗得了赵世禛的话,溜溜地跑到门外,他巴不得去衙门外头逛逛呢,这会儿过了明路,十分得意,便叫了两个衙差陪着,大摇大摆地往外。

正飞雪回来,见他满面生辉,不由拦着:“你去哪里?”

西窗说道:“主子叫我去探病呢!”

“舒阑珊?”飞雪立刻明白过来,她皱着眉头把西窗打量了一会儿,“你真的要去探病?”

“那怎么样?姐姐,这次不是我偷跑的,你不信去问主子。”

飞雪白了他一眼:“主子身边,我算不得出色的,只是负责个护卫之类的体力活,高歌周密,鸣瑟敏捷,富总管更是不用说了,那是人精里的人精,怎么偏就出了你这个榆木疙瘩。”

西窗给贬斥了一顿,脸上的光也没了,灰溜溜地说道:“我就这么差么?跟你们比我自然是不行的,可跟别人比我也算是个出色的,不然主子为何留我呢。”

飞雪禁不住笑了:“兴许主子觉着身边的机灵出色人多了,过犹不及,所以留你这个与众不同的中庸一下。”

西窗挠着头说:“飞雪姐姐,我怀疑你在骂我。”

飞雪忍着笑:“混账东西,你去见了舒阑珊,留神他的情形,他见了何人,如何应对,他家里何人,什么言谈……都要留心。”

西窗好奇:“我去探病,留心这些做什么?”

“你留心些,免得回头主子要问你,你什么也不知道。”

好像有人在西窗头上狠狠打了一下,他跳起来:“难道主子不是让我去探病,是让我去当细作的?不不不,要是这样我宁肯不去。”

“你真不去?”飞雪瞅着他。

西窗看看里屋,终于叹道:“算了,我去,我去还不行嘛。真是的,搞得我好累。”

若是没飞雪那些话,西窗只怕要自在许多,可因知道自己的任务“艰巨”,一路上也心事重重,差点把赵世禛的叮嘱都忘了。

急忙去点心铺子里买了些糕点之类的东西,自觉简薄了些,又想着人家病中必然需要滋补,舒阑珊那个体格儿又实在是令人担忧,因此又大手笔地买了些人参,花胶,燕窝,并一只新鲜乌鸡。

最后,两个差人四只手都提满了,西窗打量着礼物丰厚,绝对丢不了主子的脸,这才重新振作精神,往芝麻巷而去。

到了门首,西窗因为自恃身份,也不用在外头等,见那门是半掩着的,便举手推开,往里走去。

这院子很不大,只有正屋三间房舍,东边一个厢房,西窗快走到屋门口的时候,听到里头有女人低低啜泣的声音,隐隐地说:“这次是我做错了,伤了她的心了,不怪她生气……言哥儿,你要知道、娘心里也不好受呀。”

西窗听着这哭声吓了一跳,愣了愣,才道:“舒监造在不在家里?”

女人的哭声蓦地停住,片刻,却见是阿沅从里头走出来,且走且忙着拭泪。

西窗看的很清楚,见阿沅蓬着头,双眼红肿,脸上泪渍未干,最令人吃惊的是,阿沅的脸上高肿着,细看还有手指印的痕迹,竟是两边脸颊都有!

阿沅见是他,眼神里越发透出几分警觉跟怯意,忙低头行了个礼:“原来是您。不知有什么事呢?”

西窗给所见的这幕惊的目瞪口呆,闻言才忙道:“哦,我听说舒监造病了,特来探病的。”

身后两个差役因为是县衙的人,都跟舒阑珊认识,跟阿沅也并不陌生,见状也都诧异,其中一个忍不住道:“嫂子,你是怎么了?莫非是跟舒监造口角了吗?”

阿沅忙强做笑容:“不不不!没有的事儿,只是、只是她病了,可还是要去县学工地,我拦不住所以才……伤心了。”

阿沅是忘了她脸上还有手指印,言哥儿却拉了拉她,悄悄地抹了抹自己的脸,阿沅有所察觉,这才举手捂住了脸,面色忐忑的。

大家见状也不好再追问,毕竟两口子的事,就算真的动了手,既然妇人不愿意曝露,那又怎好刨根问底的让她发窘呢。

西窗只好说:“既然如此,我便也去看看。”他差点忘了带的东西,还是衙役提醒才忙道:“对了,这些东西是我、我代表我们主子送给舒监造的,给他养身子。”

阿沅见带了这许多东西,忙要推让,西窗哪里耐烦这些,叫人放下,自己便转身出了门。

那两个衙差将东西放好了,也跟着出来。

刚刚离开了舒家,他们就再也忍不住了,交头接耳地说道:“要命!真看不出,舒监造那样和软的样子,脾气又向来很好,怎么居然也是能动手的?”

“可不是嘛!要不是亲眼见到我也不信,你看嫂子脸上的巴掌印,天啊!打的那样狠,怎么下得了手去?”

“夫妻两个,有什么大不了的,且嫂子向来利落能干的……唉!咱们也不好插嘴!”

西窗原本也在心里嘀咕,听见两个差役说起来,他越发地也笃定了,皱着眉想:“真是人不可貌相。回头我跟主子说,他一定也不会相信。”

三人来到了县学工地,四处找寻却仍不见阑珊,问起来才知道,一刻钟前才走了。

忙问去了何处,还是一个工头道:“我瞧见了是旧溪草堂那边儿的洛雨小哥儿来过,多半是晏老有什么事情,叫了舒监造去了。”

西窗犯了难,难道自己也要跟去旧溪草堂不成?可又怕自己在外头游逛这么长时间,赵世禛会不高兴,好歹已经有所收获,于是只得先回县衙。

回到院中,西窗绘声绘色地把阿沅被打之事说了一遍,道:“主子您没看见,那娘子两边脸上都肿了,手指印清晰可见呢,连那小孩子也都泪汪汪的,我去的时候,他们正在里头抱头痛哭,真可怜。”

赵世禛的脸色却仍很平静:“你去的时候可听见什么了?”

西窗一拍脑袋:“差点忘了,我听那阿沅说什么做错了什么事,惹了舒监造生气,不怪他之类的。”

赵世禛沉默。

西窗觉着自己带回这样震撼的消息,主子却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很是遗憾:“主子,您不觉着惊人吗?舒监造看着那样和软,可到底是个男人,居然也能动手打老婆,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儿,那两个衙差都惊了呢。”

赵世禛听见“是个男人、打老婆”一句,嘴角一抽:“那你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儿?”

“这个倒是不知道,我本来想去打听的,偏他又给叫去了旧溪草堂,我怕主子久等就先回来了,可是东西已经送到了。”

赵世禛又不做声了。

西窗满脑子的奇思妙想,便异想天开地说道:“主子,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什么猜测?”

“主子你有没有觉着可疑?舒监造看着年纪不大,可孩子却那样大了,那孩子生得虽不错,可是细看呢,竟一点儿也不像他,今儿他又发了这样大的脾气,老实人发脾气,一定是有什么无法忍的事情惹怒了他,所以我想……总不会是舒监造的娘子在外给他戴了绿帽吧。”

赵世禛吃惊地看着西窗。

西窗见主子总算给了点像样的反应,心里高兴:“主子,我猜的有没有那么一点儿谱?”

“别说,还真有点道理。”赵世禛认真点头。

“飞雪姐姐说我是榆木疙瘩,其实我也是很顶用的。”西窗挺胸,“主子你说是吧?”

“嗯,”赵世禛嘴角轻扬,给予了高度肯定,“你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

且说阑珊的确是给洛雨唤去了旧溪草堂的。

入内拜见,阑珊道:“晏叔叔特叫了洛雨去找我,可是有事?”

晏成书吩咐洛雨道:“去后院把那些菜整理妥当,待会儿让阑珊带了回去。”

洛雨上了茶便去了。

晏成书便问起昨日去淳县之事,阑珊说了赛华佗给言哥儿看病,以及去淳县针灸一节,想了想,到底把树林中的惊魂一幕也告知了。

“他自称是东宫詹士府的,我本以为死定了,可万万想不到,荣王殿下居然、居然把他杀了。”说起来,仍旧心有余悸,阑珊遮着唇咳嗽了声。

晏成书打量她的脸色:“你病了?早知如此,不该再叫你过来。”

“我无事,”阑珊摇头,她本来的确不想出门,只是给阿沅所做气坏了,才撑着去了工地,“晏叔叔,你觉着荣王殿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晏成书问道:“你想说什么?”

阑珊低头想了想:“我本以为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可是,可是……他接连两次救了我的性命,还请了大夫给言哥儿看病……”她树林里情急之下抱住赵世禛一节,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的。

“所以,你就觉着他是个好人了吗?”

“不,不是的,”阑珊否认,“只是觉着,这个人,深不可测的。”

“你知道就好,”晏成书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荣王这种人,又怎会让人一眼看透呢?所以当初我才跟你说,他是我们不能招惹的人,这种人心机太深,你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就像是那个东宫的司议郎,他到死也不知道他为何而死,你不能因此而心存侥幸,毕竟,在荣王面前,人人都可能是那个司议郎,以及黄琳常远等人。”

阑珊心头发冷:“是。”

“别受了他的蛊惑,”晏成书有些担忧地看着阑珊,“尤其是你,你太过心软了。人家对你一点点好,你就记挂不忘了。可要提防那种好,兴许只是鱼饵而已呀!”

“是。”阑珊的头又疼起来:“我知道了。”

晏成书顿了顿,又道:“其实叫你来,还有一件事。”

“您请说。”

晏成书道:“昨日葛梅溪派人送了随笔过来,葛公子的意思是,他有件事做差了得罪了你,他愿意负荆请罪,让你不要怪责他,到底是怎么了?”

阑珊的心一窒。

葛梅溪居然写信给晏成书,他真是……想到那天堤坝上他曾也想如此说来着,阑珊心中微乱:“没什么,我只是觉着,毕竟他是知府公子,还是少接触微妙。”

晏成书笑了两声:“总不会是因为上回我跟你提的那件事,你迁怒给人家了吧?”

“不是的。”阑珊的脸红了,“晏叔叔,我跟他、真的无缘的。”

她人在病中,脸色苍白的有些透明脆弱之感,如今晕红淡淡,却更添了几分清丽秀美的绝色,令人忍不住想去好好的珍惜爱顾。

晏成书眼中忧虑更甚:“你就这样抵触葛梅溪?那除了他,你有没有考虑过别人?”

“没有。”阑珊无可奈何,有些撒娇的,“晏叔叔,求你不要再乱点鸳鸯谱了。”

其实……假如之前不曾遭遇过温益卿一事,阑珊也不至于如现在这样坚决。

天知道她也曾设想过相夫教子的安稳日子,只可惜那毕竟只是一场梦,她已经不能再将希望寄托于什么“夫君”身上,她更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

晏成书也对她的固执无奈了:“那好吧,先不说这个了,还有一件事。”

阑珊洗耳恭听,横竖只要不提这个,别的一切都可。

晏成书道:“我接到京城来信,是杨时毅的亲笔加急。”

阑珊震惊:“首、首辅大人?”

晏成书点头:“你猜他信上写的什么?”

阑珊摇头:“我怎会知晓?”

晏成书一笑:“他说,他得知自己有一位师弟,极为欣喜,并渴望一见。他这是……想让你进京啊。”

“晏叔叔!”阑珊惊心动魄,蓦地站起身来:“我不能回去!”

晏成书颔首:“我当然知道,你好不容易跳出那个火坑,是万不肯再回去的。但是杨时毅的为人你大概不知道,他性情果断决绝,城府极深,如今他既然写信给我,对你……自然是势在必得了。就算你不肯回去,他自然有法子让你不得不去。”

阑珊耳畔嗡地响了起来,俯身咳嗽的越发厉害。

晏成书起身,拉着她的手,轻轻给她拍着背:“自打荣王驾临,我就有种预感,你是藏不住了,如今果然闹了出来。所以我才这么着急想把你许给葛梅溪,只要恢复了女儿身,退出这是非场,自然就好了。”

阑珊咳的眼中沁泪,她绝望地抬头:“莫非只有、嫁人这一条路吗?”

晏成书道:“这只是最简单的自保的方式,至于另一条路,那就是……”

“是什么?”虽不知是什么,但阑珊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要选定了这未知的一条路。

“我想你嫁人,无非是想你安稳。想找一个能够护你一生之人,”晏成书回答,“不管你做什么,他都能护着你,支持你,信任你。但是这个人太难找到,姗儿,你觉着世间会有这样一个人吗?”

阑珊茫然。

她不知这世上会不会有这样一个人,但是就在此时此刻,她的心底突然间出现在小树林里的那一幕,赵世禛对她说——

“舒阑珊,你记着一件事。你要做本王的人,就得先信任我。”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信任本王。”

作者有话要说:西窗:舒监造居然还会家暴,深深地为我们主子的未来担忧阿禛:……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飞雪:以一己之力拉低我们整个团队智商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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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晏成书见阑珊垂着眼皮不做声, 蝶翼般的长睫微微地抖动, 知道她心里难过,便不想过分逼迫她。

此刻晏成书心想, 如果姗儿是个男子就好了,就如他之前所说一样,他甚至还可以为阑珊的前途铺路, 助她青云直上。

又或者, 她的相貌平庸一些也罢了, 至少不要这样引人瞩目。

但她一则是女子,二又是这样令人无法忽略的绝色,让晏成书不得不为了她的安危跟归宿瞻前顾后,担惊受怕,生恐她什么时候给人看破行藏欺负了去,又或者在他照顾不到的地方吃了亏。

所以宁肯她隐藏才干,只嫁了良人了事。

至少如果对方是葛梅溪的话, 知府之子, 还是有能力护她半生无忧的。

想了想,晏成书道:“你如今病中, 也不用太过劳心了,别怕,万事都有晏叔在呢。”

阑珊正是心乱如麻恍若绝境的时候, 突然听了这句,眼中顿时含了泪:“晏叔叔……我让您为难了。”

晏成书见她如此,越发怜惜:“别胡说!为了你谋划, 晏叔是心甘情愿的,也是我该做的。”

他回头扬声便叫洛雨,半晌,小童子挓挲着双手跑了进来,手上全是泥。晏成书道:“做什么呢?”

洛雨道:“先生叫我去摘菜,我摘了许多,等给舒哥哥带回家去呀。还没弄完呢!”

晏成书失笑:“行了,赶紧洗了手,先扶她到后院休息。”

洛雨这才发现阑珊的脸色不对,当即撒腿跑去洗手,回来搀扶着阑珊自去歇息。

阑珊心力交瘁,在旧溪草堂里昏昏沉沉地睡了半天醒来,大概是晏成书交代了不许洛雨吵闹,屋内屋外悄然无声。

她坐起身来,低头想了一会儿,逃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该面对的仍要面对,于是下榻穿了鞋子往外走去。

门口上阿黄跟阿白两只狗子趴在那里,像是守护一样,见她出门便爬了起来,竖着耳朵向她摇尾巴。

阑珊蹲在门口,挨个儿摸了摸它们的头,毛茸茸的,手心也有些暖意,她看着狗子抿着耳朵笑眯眯的,忍不住也笑了。

正在玩耍,洛雨蹦蹦跳跳的进来,一看见她便嚷:“你怎么醒了?我还以为你睡着呢……你家娘子跟言哥儿来啦!”

阑珊一愣,洛雨跑到跟前:“娘子做了好吃的韭菜盒子送来的,我想吃一个先生骂我,让我先叫你出去。”说着便忙不迭地拉着阑珊的手往外,两只狗儿似乎也嗅到了香气,争先恐后地往前跑去,急得洛雨直叫:“跑的快又怎么样,没有你们的份儿!我还不够分呢!”

来到前面,果然见晏老盘腿坐在罗汉榻上,小桌上放着一小篓的油煎韭菜盒子,散发着韭菜独有的浓烈香气。

旁边还有一个打开的油纸包,里头却是切得很整齐细致的卤猪耳朵,旁边还有一小瓶拧开口的甘泉酒。

阿沅跟言哥儿却站在榻边上,阿沅正陪笑说:“说是才出锅的,还温热的,并不很硬,想来该适合您老人家的牙口。”

阿黄跟阿白挤在一起,拼命地嗅那猪耳朵的香气。

晏老捡了两根给它们吃,听见脚步声回头,笑着说:“你醒了?你看看阿沅多有心,做了好吃的也不忘了我这个老头子。过来坐着一块儿吃些吧。”

阑珊看一眼阿沅,不做声,言哥儿却早跑到她身边,满是依赖地握住了她的手。

阿沅忙道:“家里头还有呢,就不打扰您老人家了,还是家去吃吧。”

言哥儿也摇了摇阑珊的手,似乎在求她回家去。

晏老喝了一口酒,瞥了两人一眼,笑道:“那也成,天冷下来了,走夜路不好,改天再过来陪我喝酒吧。”

直到此刻阑珊才躬身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言哥儿,向先生告别。”

言哥儿急忙拱手,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

晏成书点点头,目送他们三个出了门,又捡了两根猪耳朵给阿黄阿白。

半晌才叹道:“看起来倒像是一家人的样子。唉!只可惜假凤虚凰的,哪里是长久之计呀!”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边阿沅跟言哥儿陪着阑珊出门,三人默默地走到半路,谁也没开口说话。

言哥儿人虽小,却极为懂事,便跑前几步,故意地去路边的草丛里寻有没有野果子吃,实际上是给他们两人相处的空隙。

阑珊看着他小小的身影,叮嘱道:“小心些别掉进沟里去。”

阿沅小心翼翼地打量她的脸色,问道:“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阑珊心里本还生气,可是见她居然跑到旧溪草堂,自然知道她不是为了送什么韭菜盒子,只是为了找自己而已。

阑珊毕竟心软,便垂眸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