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王鹏不敢置信。

“你说起照壁藏尸的案子,才提醒了我这墙壁里头自然也可能藏人。只要留心再看两侧的墙壁,就会留意到这边的不同,其实本来姚大人已经只差一步了,可惜他也把重点放在了巷尾。”

王鹏叹为观止:“那当然了,咱们才下车我就先跑到巷尾查看了……谁能想到这些贼人如此狡猾呢?”他叹了声又大笑:“我说你能吧?我的眼光自是不错的!”

说到这里,身侧墙壁中传出响动,是差官们上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葛:今天的女神也是光芒万丈啊~王鹏:我果然押对了宝!

阑珊:不好意思又出风头了~(*^▽^*)

这里是可爱的二更君,么么哒!

第 29 章

最先上来的是姚升, 姚寺正瞥了旁边的阑珊一眼, 面色复杂地走到旁边,向现场等候的其他差官吩咐了几句。

此刻因为知道大理寺在办差, 巷子口的街上站着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且又越来越多的势头,把巷口围的水泄不通, 那些差官飞身而退, 将百姓们喝退出去, 疏通了街道,又过不多时,街头上陆陆续续来了数辆马车,马车旁边护卫的都是官府中人。

马车停在巷口,那边才有大理寺的官差从墙壁地道里头跳出来,每个人手中抱着一名衣衫不整的少女,那些少女有的还清醒, 却只顾发抖啜泣, 有的昏迷不醒,有的大声呼叫极为不安。

差官们行动迅速, 将少女送上马车,一辆车内安置三四人,满了即走。

周围的百姓们虽然给约束着不能靠前, 却隐隐地看到了,当下顿时哄闹叫嚷起来!

阑珊看着这井然有序的一幕,心里却对姚升有了些许改观。

若是不屏退百姓, 让他们近距离围观的话,这些少女里若有给认出来的,以后自然也活不了的。姚寺正如此安排可谓心细。

但这时侯的阑珊毕竟跟姚大人还不熟悉,不甚明白他的性格为人。

直到后来……某日两个人说起今日初相识的事情,阑珊提起了当日姚升维护少女颜面的细心体贴,不料姚大人先是愕然,继而笑说道:“我其实呢,是担心里头有官宦人家的女孩儿,要是以后闹出去有损名声或者产生别的纠葛,兴许会怪罪到我的头上,这就成了无妄之灾了是不是?所以……”

阑珊扶额无语:她果然是把姚升看的太高尚了,毕竟如此这般才是他姚大人的精明狡猾本色啊。

此时的阑珊暗中数了数,统共用了六辆马车,人数竟有二十余位,实在令人愤怒而咋舌。至于那些被救出的女孩子的模样阑珊也不忍心细看,心里只默默地希望以后她们的日子会好过些。

正在出神,忽然听到耳畔姚升唤道:“这个、舒监造?”

阑珊转头,却见姚升又恢复了之前那副笑面虎的样子,两只精明的眼睛里这会儿透出了几分别的光芒,如笑如忧。

“姚大人。”阑珊忙拱手。

“借一步说话。”姚升瞥一眼旁边虎视眈眈的王鹏,往旁边走开几步。

王鹏见状便撅着嘴走开,自去前头看光景了。

阑珊跟着走到他身前,两个人站定,姚升带笑说道:“我要收回之前所说的话,是我太过肤浅了,舒监造果然非同一般。”

他是堂堂的京官儿,又是大理寺正,居然肯这样对自己致以歉意。

阑珊忙道:“姚大人千万别这么说,我也是误打误撞罢了。”

姚升见她丝毫没有什么倨傲自矜之色,仍是一团温和气,不由也笑了笑,旋即又皱起眉,叹息道:“可虽然发现了贼人的窝点,却仍是有一件棘手的事。”

“何事?”

姚升的声音压到不能再低,几乎是哑声的:“那位要紧的龚小姐,不在其中。”

阑珊大为意外:“啊?”

姚升眉头一皱,脸上又露出那股阴狠:“底下有数名贼徒,反抗中杀了两个,还有三人给擒,他们的嘴都很硬,稍后我会好好伺候他们……不怕他们不招供。”

大理寺的手段自然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入了诏狱就如同进了森罗殿般,姚升能如此说,自然也有确信那些贼人会招供的手段跟自信。

“那……那就有劳姚大人了。”阑珊也觉着身上发冷。

姚升把脸上狠厉之色隐去,重又笑看阑珊道:“我今日也是大开眼界,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只可惜事情紧急不得闲暇跟舒监造相处,幸而舒监造是上京去的,以后大家相处的日子多着呢。”他说了这句,身后现场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姚升略微欠身道:“恕我先失陪了?”

阑珊急忙躬身作揖:“您请!”

姚升笑看她一眼,抽身而去。

在姚升带人以及人证等离开后,秦府之人不明所以,上前询问。

肖捕头给姚升留了下来监管秦府众人,许进不许出。秦府的管事已经打听了明白,入内说明原委,秦府之人大惊!

原本以为此事跟自己府中断不相干,哪里知道贼徒居然埋伏在自家之中,又因为知道这件案子是牵涉东宫的,若是圣上降罪……一时都慌了神。

阑珊正要走,见秦家一位老太爷给人扶着从大门口走了出来,身边还有几个年轻些的围绕,想必都是秦府中人。

那老太爷年事已高,似受了惊吓,脸色看着很不好,几个子弟一边忧心忡忡,一边安抚。

老太爷哑声道:“那位姚大人呢?快同他说我们府里跟这件事毫无干系!”

肖蔚在旁很是为难,他得了姚升吩咐,让他将秦府之人看管起来,毕竟之前没有找到人证物证,自然不敢为难将军府,可如今人就在他们房子底下刨出来了,又怕个什么?事情闹出去只怕还要连累秦将军呢。

可他又不大相信堂堂将军府跟此事有关,如今见老太爷亲自出面,更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听阑珊道:“这个跟秦府不相干,不要惊吓了老人家。”

肖捕头精神一振:“舒监造?”

那老太爷颤巍巍的,听了这句也忙扭头:“这位是?”

肖蔚忙道:“这位是舒监造,正是他帮着发现贼巢的。若他说秦府跟贼人无关,只怕姚大人是肯听的。”

老太爷闻言忙扶着下人,老泪纵横地作揖道:“我们秦家世代忠良,我儿如今又镇守边关,为国尽忠,怎么会做这种伤天害理大逆不道之事?请这位、这位监造务必帮我们开脱才好!”他如今张皇之下,也不知“监造”是个怎么要紧的官差,可横竖能帮秦府摆脱现在的窘境,便是救星了。

阑珊慌忙还礼:“老人家快别这样,折煞晚辈了!”

肖蔚从旁帮忙替她将秦老太爷搀扶起身,又道:“舒监造,您若是真的能断定就大好了,可不知为何这样说呢?”

阑珊回头看了眼苏家的院墙,却看到苏府也有数人远远地站着看,毕竟方才的动静极大,苏家的人自然也惊动了。这两家以前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可因为贼人消失在无尾巷的缘故,两家人你推我我推你,闹的很不愉快,差点儿还打了起来。

“因为知道秦府根本不知这地下还有暗室。”阑珊道:“这两座宅邸看着都像是过百年之久,不管是秦府还是苏府,应该都是后来置买的,并非是本府自己造的对么?”

肖蔚毕竟还年青些,并不知情,秦府管事忙道:“您说的很对,这宅子,是我们将军出人头地后才置买的,统共住了才十几年。至于苏家,他们倒是住了有年岁了,但也不是他们家自造的。您看着初来乍到我们泽川,却如何知道?”

阑珊道:“因为秦府跟苏家的这两座宅子,原本就是一体的。简言之,这本是一座大宅。不知何故后来分作两处,又分两次卖给了苏家跟秦家。”

秦老太爷年高耳聋,拼命竖着耳朵听到这里,惊疑不止:“这位监造年纪轻轻,为何连这个都知道?”

苏家有知道内情的人听见了也面面相觑,这件事情他们大部分的本家人都不知道。

阑珊道:“两处宅子的外墙都是一样的,细看便知道是出自同一批匠人的手,只除了这无尾巷的两边两面墙,这两堵墙干活的手法完全不一样,可见是两批人分别施工。”

苏家一名年长的管事忍不住说道:“您当真能够看出来?”

阑珊只淡笑道:“庖丁解牛而已。”

庖丁之所以蒙着眼睛也能将一头牛飞速分解,便是因为日积月累经验丰富,而阑珊的经验显然并不足以达到这种境界,但她身为女子本就格外心细,又兼自小熟读计成春的著作手书,天生的具有对于土建工程的敏锐感,自然相得益彰,别人无法企及的。

那苏家老管事想了想,摇头笑道:“这件事这位监造不提,我都忘了,是偶然有一次听我们家里老太君说过,多年前苏家跟秦家两处的宅子本是属于同一家的,可是那家的两个儿子分家,闹得很不愉快,便从中将好好的宅邸分开了,至于这块死胡同,原先其实是有一座密室的,毕竟那时候还有些战乱,所以建造的时候特修了用来躲藏歹人,因为分家的时候已经是太平盛世,也不需要这密室了,那两个儿子谁也想要这地方,争得不休,谁也不让谁,谁也无法得逞,所以最后索性拆掉密室两边砌墙,才把这地方空出来了。只不过我只依稀记得这里曾是个密室,但地下还有暗室,却是谁也不知道的……这位监造居然如此慧眼如炬,真是神乎其技,令人叹为观止了。”

大家听着,如梦初醒。

肖蔚心服口服之余道:“那这地下暗室又是如何一回事呢?”

阑珊说道:“暗室原本就存在,目前猜测,多半是这屋子原主人分家的时候特意叫人留的门,只是在典卖房子的时候不曾告诉人去罢了。方才砸开暗门的时候我曾留心,另一侧通往府内的暗门已经给从里面封死了,可见秦府无人通贼,这个等姚大人审问过那几个活口之后,必然有定论。因此我说不用为难秦府众人,因为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肖蔚自然不敢也不想为难,只是碍于姚升的命令而已,如今听了阑珊这般解释,总算松了口气:“这样就太好了!舒监造,你真是神人!”

秦府众人也都跟着把心放回肚子里,一个个向着阑珊道谢。

阑珊见秦府里许多年轻子弟,又想起秦将军镇守边关,她迟疑片刻,又和颜悦色地跟苏秦两家的人说道:“不过我有句话不知,若是太过贸然,还请见谅。这样给堵住了的巷子俗称死胡同,又叫无尾巷,因很少有人到,是个聚集阴气的地方,在风水来说很不利于两家,照我愚见,倒不如将两边墙推倒,重新划分。”

这次的恶事虽然是歹人所为,但若是此地没有空出这块地方,贼人行事也不会这样方便,他们就是仗着秦家跟苏家都不是好惹的,官府未必敢来尽情搜查,且地脚又如此便利才能作恶这许多年。

而“死胡同”的风水讲究,阑珊曾在计成春手书里看过,的确是有些说法的,秦家又有一位将军在边塞,到底要消弭了这个祸患才好。

经过这种大事,秦苏两家自然心里有数,秦老太爷叹道:“是是是,之前也有风水先生指点过,只是……如今出了这种事,实在怕人之极,倒要尽快商榷个解决的法子呢。”

苏家管事也连声道:“老太爷放心,回头我会跟家主告诉此事。”

阑珊见事情可期,便向着众人团团做了个揖,转身欲去。

一抬头的时候,却见人群中李先生含笑向着她点点头,竟先行离开了。

王鹏刚才跟着去看运送女孩子的车辆,此刻跑回来:“咱们要去哪里?”

阑珊看他满面兴奋,便笑道:“你还不足兴吗?自然是回客栈,咱们还要赶路进京呢。”

王鹏一拍脑门笑道:“说的是,我当自己还是捕头呢!不过,今儿这一场救了这许多女孩子,也算是功德无量了吧?”

阑珊却并无喜色,反而淡淡地说道:“所救的只有她们目前的性命,至于以后命运如何,谁又知道呢?”

这时侯女孩子还是很重名节的,假如这些都是好人家的女孩儿,给人掳走,不管有没有真正失贞,以后也是很难立足的了,除非是有些极开明慈容的家族才会不管那些流言蜚语,尽量维护自家女孩。

阑珊忽然又想起姚升说那位龚小姐不在地窖里,那她到底是在哪里呢?难道已经遭了不测?实在令人不安。

王鹏毕竟是个粗鲁男子,很难想到这些,只高兴于破了案子,又呱呱地笑说:“我得回去打那个李先生的脸!还说自个儿是说实话干实事儿的呢,瞧瞧!今儿到底是谁干了实事儿?”

他兴高采烈的往前看:“咱们到了!”转头却见身边空空如也。

王鹏以为阑珊落了后,回头往后找的时候,仍是不见人踪,他左顾右盼:“舒监造?舒阑珊!”大吼几声,只见周围人影茫茫,哪里还有阑珊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大家期盼的那位会在万众瞩目中登场哦~二更君应该也是在傍晚,么么哒!

第 30 章

事情发生的时候, 王鹏满心想着如何回去打李先生的脸, 阑珊却在为那个下落不明的龚小姐担忧。

那只手不知道从哪里探出来,悄无声息地捂在了她的口鼻上。

阑珊闻到一股浓烈的药气, 她立刻屏住呼吸,探手想去抓旁边的王鹏。

但就在手指将捉到王鹏衣袖的时候,一股大力拽着她往旁边闪开。

灰色的大氅一闪将她的身形蒙住, 手法娴熟, 快若闪电, 两个人一左一右携裹着阑珊,飞快地往前走去。

那挟持着她的两个人显然是习惯了做这种事,搭配的天/衣无缝,阑珊几乎是脚不点地的给他们架着,同时脑中一阵眩晕,开始浑身无力。

阑珊立刻停止了任何挣扎,同时仍旧竭力地屏息, 头也随之往下垂落。

那两个人见她如此, 只以为药效发作了,当下便将捂着她口鼻的那块帕子扯了下来。

阑珊低垂着头, 如蒙大赦般急忙吸气,但身体仍旧有些麻痹之感,一时连头都无法抬起。

她听见了王鹏呼喊自己的声音, 但是对阑珊而言,之前她吸入了部分蒙汗药,如今药效已经发作, 大声呼救自然是不可能的,而且贸然挣扎喊叫,非但不能成功,反而会更加坏事。

路上杂乱的行人遮蔽了王鹏的视线,他竭力找寻阑珊的身影,却并不知道她早给大氅裹了起来,于人群中毫不打眼,而且给那两人一左一右不动声色地搀扶着,就如同三个人走路一般,就算路过的人也看不出异样。

很快,一辆马车经过,其中一人抱着阑珊纵身跳上车。

阑珊早闭上眼睛假装昏迷的样子,实则暗中努力跟已经发作的药力抗衡,试图恢复些体力,趁机找机会逃脱。

但阑珊仍是低估了这麻药的效用,毕竟这些人是专做这些的,用的药也比寻常蒙汗药的药性要猛,马车颠颠簸簸,阑珊几次都半昏迷了过去,就如同一个数天没睡觉的人,难以抵御那强烈的困倦之意。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阑珊猛然警醒过来,却又想起自己处境危险,当下只是眼珠动了动,眼睛却仍是并未睁开。

她竭力让自己凝聚精神,灵台清明,大概是药效稍微有些退却,片刻后她果然觉着比之前要清醒了很多。

同时,也将那说话声听的更清晰了些。

但不听则已,一听,却更让阑珊魂飞魄散。

“你说过万无一失的?怎么还能给大理寺的人把窝都端了?”一个气恼的声音叫嚷着,“现在该怎么办?万一他们追查下来……”

“不可能,”另一个声音响起,声音有些轻,语速很慢,透着阴测测的气息,“那姚升在秦府外转悠了整天都没事儿,只不知从哪里冒出个厉害的角色坏了事,这也是人算不如天算,可就算姚升拿了我的人,他们知道的也有限,何况我们已经挪了地方,大理寺是追不到这儿来的。”

“你确定不会?那个厉害的角色又是哪里冒出来的?若他还坏事呢?”

那阴沉的声音笑说:“陈公子你的胆子未免太小了,当时想要美人儿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放心罢了,那个搅局的人如今也已经落在我手里了。”

“陈公子”顿了顿,才悻悻地说道:“你说的轻巧,这件事要是给查出来,这脑袋都要搬家了,要美人儿做什么?”

“呵呵,横竖龚家那丫头已经在这儿了,没有个再退回去的道理,就算退回去,大理寺也不会就此罢休啊?不如且受用着。”

“这会子我没那精神!”

“人如今就在隔壁房间里乖乖的等着,随你处置。陈公子若真不要,岂不是便宜了不知哪个?”

陈公子惊诧:“那小贱人就在这儿?”

“当然,拿了你的钱自然会替你办事,如今人已经是你的了。”

陈公子犹豫片刻,终究抵不过色/心,便道:“那、那我去看看便是。”

阑珊闭着眼睛听着,这才明白原来把自己掳劫于此的,竟然是少女失踪案的幕后黑手。

听这口气,应该还是头目之人。

而且姚升找不到的那位龚小姐,居然也藏身在此!

阑珊心中极快地盘算着,直到脚步声响。

“吱呀”,是门开了,一阵冷风吹了进来。

“严老大,就是这个人!”

沉缓的脚步声逼近。阑珊知道是之前跟陈公子对话的那个人来了,她很想看看这罪魁祸首是谁,可又实在没勇气睁开眼睛,她似乎察觉到那人的目光也同样阴冷非常,且正在自己脸上逡巡,只怕她稍有不慎就会给发现。

“就是他?”果然是那个阴冷的声音,严老大问:“你没有弄错吗?”

“绝不会有错,当时我在人群里看的清清楚楚,就是这小白脸,肖蔚从客栈带了他前去了秦府,然后是大理寺的姚升也跟着到了,他也不知跟姚升说了些什么,姚升就叫砸墙!”

令人窒息而不安的沉默。

严老大哼道:“怪了,这又是哪一号人物,脸皮儿倒是又白又嫩的,该不会是司礼监的人吧?”

“小人打听这是个外地来的,据说是个什么豫州的地方监造。”

“监造?工部的人?”严老大的口吻多了几分诧异不解,“一个地方上来的小小监造,居然有这种能为,还跟大理寺的人串通一气坏我好事……”

就在阑珊觉着自己有些装不下去的时候,外头有人道:“老大,外头有情况!”

严老大转身往外就走。

阑珊听着那脚步声出门,整个人仿佛虚脱一般,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间落满灰尘的小房间内。

还来不及仔细打量,就听见女孩子的尖叫声响起,像是从隔壁传来。

严老大众人对于蒙汗药的药性十分了解,自信中药的人一时半会醒不来,所以也没安排人在旁边看押着她,阑珊试着起身,手指仍旧有些麻木,可见这药性之强悍。

她试着活动了一下,扶着墙走到窗户边,女孩子的惊呼尖叫越发清晰了,除此之外,还有些许猥琐的响动,想必是那个陈公子正在行禽兽不如之事。

阑珊拧着眉蹭到门口,贴耳听了听确认外间也无人,才将门小心翼翼地打开。

探头出去看时,竟是个寥落的小院,看着没什么人住过的样子,院子里杂草丛生,中间却有个颇大的圆形石台,上头是个生了锈的大香炉。

香炉的后面就是月洞门了。

阑珊看着那无人的门口,正犹豫的时候,隔壁传出女孩子哭叫的声音,依稀道:“救命,救命啊!”

陈公子的声音也随着响起:“当日你羞辱我的时候……没想到会有今天吧?小贱人,看老子怎么教你……”

就在将要为所欲为的时候,脑后忽然剧痛!

陈公子愕然地想要回头,不料迎头又是重重一击!他终于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正压在了一个面容明艳娇丽的少女身上。

那少女哭的花枝乱颤,气噎力弱,见了这种情形更是吓的不知如何是好,几乎又要尖叫起来。

却听有人温声道:“龚小姐不要惊慌,我是大理寺的人,来救你的。”

少女本以为必死,忽地听了这句才回过神来,她定睛一看,却见面前站着个年轻男子,容貌秀美动人,眉眼中却透着温柔之意,让人一看就觉着可以信赖。

龚如梅满面泪痕,呆呆地:“你、你是……”

阑珊忙把手上沾了血的碎湖石扔在一边,她第一次动手“杀人”,心里其实也慌得很,可是面对这少女,她知道自己不能流露慌张之态,不然的话两个人是绝对没有逃出去的机会的。

“是,我是大理寺的人,”阑珊很知道她想问什么。如今只有假称大理寺,才能让这少女觉着能够被救出去,才会配合,“姚寺正大人已经带人赶来,你快快随我来。”

果然龚如梅听到这个,眼睛一亮,忙爬起来跳下地。阑珊扶着她,两个人出门往外。

下台阶的时候,龚如梅打量着阑珊,流着泪说:“你长的……真不像是大理寺的人。”

“是吗?大理寺的人应该都是青眼獠牙、三头六臂对吗?”阑珊苦笑着说。

龚如梅竟破涕为笑。

这也是好事,能让她安心,阑珊堪堪地搀扶着少女往外疾步而行,谁知将出月洞门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响。

不好!来的这样快,多半是那严老大以及同党去而复返!阑珊心头发冷,她深深呼吸,飞快地环顾院内,院墙极高,龚如梅又是一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无处可逃!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阑珊的目光在院中央的香炉上停了停,不能再犹豫了,她转头看着双眼红肿的少女:“龚小姐,你要记住我接下来跟你说的话……”

严老大带了两名手下迈步进月门,命他们守在门口,自己负手上了台阶。

他本是想去阑珊那间房的,脚步一动,忽然间疑惑地回头。

陈公子跟龚如梅所在的房间寂然无声,可是严老大明白,这时侯里头本应该正闹得火热才是。

他眉头一皱,转身往陈公子那件房走去。

来到门口,严老大侧耳一听,眼神也随之变了,他猛然将门推开,却见陈公子倒在炕上,头上流血,不知生死,龚如梅却不知所踪。

“来人!”严老大厉声喝道,“那贱人逃……”

一句话还未说完,严老大像是想到什么,大步走向关押阑珊的房间,才推开门,身侧就有一股劲风袭来。

严老大身形一闪,出手如电擒住那人手腕,略微用力,只听“啪”的一声有东西落地,却是一块沾血的太湖石,被他捉住的正是舒阑珊。

阑珊对武功一窍不通,且又身娇力弱,这种偷袭的成功性仅限于对付意乱情迷中的陈公子那类人,对付严老大自然是蚍蜉撼大树,就如同一个小孩儿要去打败孔武有力的成年人,绝无成功的可能。

两个人打了个照面,严老大眼中的惊疑一闪而过:“舒监造?”

阑珊觉着手臂都要断了,忍着痛道:“是,是在下……冒犯了。”

严老大看到她满面痛色,且知道她不会武功,又听她如此说,当即一挑眉松开了手。

此刻那两名手下冲了过来:“老大,那小贱人跑了?!”

严老大却只盯着眼前的阑珊,冷笑道:“慌个屁,那种只会哭哭啼啼的小丫头能跑到哪里去?”

阑珊捂着手臂,咬牙不语。

严老大打量之中,突然又发现她灰白色的麻布袍子肩头有个很清晰的脚印。

他脸色一变,与此同时,发现阑珊的目光正偷偷地瞟向门外某处……严老大立刻转身出门环顾院子,看向左侧院墙。

这院子素来无人居住,墙角的草都有半人之高,如今通往那墙边的草给踩倒不少,墙根下更是狼藉一片,像是有人在那里狠命踩踏过一样。

严老大咬牙道:“那小贱人逃了!快去追!”

两名手下领命前去。严老大回头看着阑珊,眼神极为狠厉:“你帮着她翻墙跑了?你以为那种跑几步就喘不过气来的丫头能够从我眼皮底下逃走?”

阑珊小心蹭后一步,先笑了笑,才道:“真抱歉,是我见她哭的可怜,实在不忍心了才帮了一把,不过我想……这寺庙应该颇大,如果她运气好藏在外头某个地方,您要是找到她……还得费点时间,兴许、就给她误打误撞地逃出去了呢?”

严老大瞪着她:“你……”明明是待宰羔羊一般的人,居然还能带笑说出这些话,偏偏语气很是和软,并无任何锋芒,让人感觉不到她有任何的敌意,像是只在单纯的用心解释。

严老大顿了顿,终于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寺庙?”

阑珊道:“这个、您既然知道我是地方监造,自然知道我是干什么的,这几间房舍的排布构造,分明就是寺庙里供香客以及居士们居留修行的所在。”

严老大挑眉,冷笑道:“舒监造,你可真令人意外,之前他们带你回来,我看你这娇娇嫩嫩的样子,还以为他们弄错了,不料果然是个能人。”

阑珊恭谨地半欠着身子道:“实在不敢!小人初来乍到,不知深浅,无意冒犯阁下,如今……还请您高抬贵手,放小人一马。”

“你这人真有意思,”严老大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帮着大理寺的人,把我的货都劫走了,人也杀的杀,捉的捉了,如今又帮着龚家的丫头逃了,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你做了这许多,还敢让我放了你?”

阑珊诺诺地说道:“小人委实不是有意的……本是肖捕头说要帮忙,还以为是……”

她还未说完,严老大突然上前一步,捏住了她的脸。

阑珊屏住呼吸不敢再说。

严老大端详着她:“一个男人居然长得这样,真是暴殄天物,你这人倒也十分讨喜,只可惜我不好这一口儿。”